【第五章:爱让人变成疯子】

“你不知道离开一个人的那种痛苦,我不要感受这种痛苦!”

“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我就跟着你,不会让任何男的接近你!”

(1)

箫奈奈终于从西藏玩回来了,她晒黑了,有了一种民族美。不过这时候,我们都没有心情欣赏她脸上的大红。

一看到她,我就扑过去抱住,眼泪流得稀哩哗啦。早已经习惯了我的矫情,箫奈奈表现得很情理之中的味道,她淡定地拍拍我的肩,“亲爱的,你跟我一起去参加方圆的婚礼吧,散散心!”

对,方圆要结婚了,他给箫奈奈和我都发了请柬。把腹黑当成个性的我,没理由不去猜想他的动机,将结婚请柬发给曾经最爱却也傻自己最深的人,任谁看来都是真正矫情之举吧,从上次餐厅偶遇,我就从他看箫奈奈的眼神里看出,他对她明明还有念想。

当然,他可能不知道没心没肺的箫奈奈,从来不会去猜想别人的良苦用心,她崇尚直来直去。这不随意打扮一翻,就要拉着我前往。

我有点犹豫,方圆的婚礼,以他和许子昭的关系,许必定也会去的吧。我越是一再地自我暗示自我逼迫,一想到许子昭的样子,心里越是会难自控的起伏。

难道我要拿过去的痛楚,划地为牢,给自己判无期?

不愿相信自己这么没出息,也害怕面对梁小司,我与箫奈奈悄悄地回到了久违的信阳城。

走在熟悉的街头,看到那些个有些改头换面有些依然活着的店面,真有种世事恍然如梦的感受。

方圆的婚礼在信阳最好的唯一四星级的长隆大酒店里举行,宾客爆棚,贺喜的不断,热闹非凡。

听说新娘很有背景来头,在结婚前,就将才高中毕业的方圆弄到了事业单位上班,由此可见,方圆虽然不是那种迷死大众的帅哥,却自有他的魅力。

箫奈奈和我出现在酒店不远处,看那里用大红冲气拱门和锦簇花团装点得喜气洋洋,白色西装的新郎和穿婚纱的新娘站在门口很是引人注目。

她脸上突然有了些踟蹰,要进又不进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着急。

本来还在收着礼金的新郎方圆突然看到了我们,伸出一只胳膊朝我们猛招手,那热情劲让我不好意思地不得不硬拉着箫奈奈走过去。

我们的脸都有些红,新娘虽然长相平凡,跟靓丽的箫奈奈没得比,但一看便是知书达礼明事理的闺秀,我看到了箫奈奈脸上的失落。

我猜测着那是一种很复杂很微妙的心情。但不给我多余的时间去想他们,许子昭就出现了,并向我们走了过来。

他微笑着同箫奈奈和我打招呼,意外的是我没有在他身边看到他的周婷。我低着头看来来往往的无数的鞋尖,箫奈奈也极其冷淡地从鼻子冷哼出一声,然后拉着我走开。

她知晓我同许子昭之间的过节,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瞧。

宴席间,宾客人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有单身的男士走到我们身边,拐弯抹角地打探是否单身,当然主要是打听箫奈奈的情况。

与新娘四下敬酒的新郎投过来了悄悄地一束又束目光,而被偷看的当事人毫未觉察或者装作不知。

有人欢喜有人惆怅,自古至今的婚宴上,总会交织着各种复杂情绪。

(2)

新郎与新娘敬过酒,好酒量的我们大方地露了一手,引得周围人一片叫好,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许子昭。

他也向前伸出了邀请的酒杯,只是他不知我们酒量是好,却只与适合的人干杯。总之,他不识相,二位姑娘在莫明的愤慨里,故意躲开了他的杯子。

人们看到了许子昭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便有如变色龙般露出宽容的笑脸来,与之前与周婷一起出现在咖啡厅的冷漠以及后来的隔岸观火形成了鲜明对照,我在想,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这么多张随时变化的脸。

“据说,许子昭跟他的老婆扳了。”洗手间里,箫奈奈别有深意地说。

“扳了不好吗,你以前不是骂我怎么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俩,让他们逍遥快乐。”靠着墙壁我长吁出声,“现在这叫报应。”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臭丫头!”箫奈奈打断我,改不了急躁的毛病,“我就不信你感觉不出来,许子昭那混蛋有意对你示好……”

我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箫奈奈说对了,许子昭方才的表现过于殷勤,显得他别有居心。是主动示好吧?那么,是什么原因呢,是他跟他的女朋友真正的玩完了,又想到了我的利用价值?

就好像一块面包,当你不稀罕的时候,可以随便搁置,任人领走,可是当有些饿意的时候,估计会有占着也不错的心理。

其实不说他许子昭,我对梁小司不也是这样。人类的自私本性,真是可耻可憎加可怖。

许子昭,他难道忘记了他所馈赠给我的那终身难忘的痛苦财富,如果痛苦可以升值的话,我早就步入富婆行列……

中考升学名单一下来,我不知道与我成绩旗鼓相当的许子昭考得怎么会是二中,他明明也考得不错,在到了一中的录取线,除非他改了志愿。

我拿着他给我的千纸鹤在我们上学必经的路口等着他,将它还给他。

“你骗我,你说你填的是一中。”稚嫩而没有底气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我妈妈说有个表舅在二中当老师,可以照顾我,她当天晚上就找到老师改了我的志愿。”他接过水晶瓶,“我看第二天志愿都报上去了,已经改变不了了就没有及时跟你说,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话,我立刻就后悔了,在他自得的坏笑里又夺回瓶子。虽然心里还是有失落,高中三年不停歇的省吃俭用坐公交去看他那么辛苦,但是因着爱,还是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了对方。

高考完的第一个晚上,两个迫不及待地在网吧查阅了高考试卷答案。那是交往三年来,梁子昭表现得心情最好的一个晚上,他满脸都是温柔的笑,对完题与自己估算的成绩差不多,他温柔地教我玩男孩子爱玩的CS,他坐在我身边,在耳边细声说,“今晚别回去了,陪我打游戏好吗?”

反正高考结束了,反正考得还行,反正……隐隐地,我有了预感,可还是头脑发热地跟家里和箫奈奈分别打了电话,谎报今晚住在箫家。

果不其然,过了零点,他说,“宁檬,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玩吧。”

我看了看周围全部是正结束了考试闹哄哄的考生,于是任由他牵着手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来到信阳城一个安置小区里不起眼的巷子里,停在了有个刺目招牌的“樱缘招待所”楼下……

(3)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记了呢?

忘记了第三天我便知道了他那低一个年级的女朋友周婷。他不再掩饰,将两个人的亲密照片和甜蜜相爱史写在了空间,并对包括我的外人设置了不可访问……

而一个月后,我发现当时吃过药的自己出现了呕吐嗜睡状……

那时的箫奈奈忙着去她新识的男朋友甲乙丙丁的家里玩,我慌张地在外面租了间小房间,对家里慌称打假期工,一个人跑到了医院。因为身上仅有的五百块,做不起无痛手术,我只能眼睁地看着那戴着塑腔手套的女大夫拿着各种冰凉的钢管在自己的肚子里搅来搅去,醒过来又疼晕过去……

那刻起,我便不再拥有我少年的身和心,什么爱情什么真诚都变成了陌生遥远的词语。我将与曾经的自己做出永远告别,只剩下梦里疼痛的血淋淋的祭奠。

有过那种感受吗,就好像天寒地冻的时候,一个人穿着单衣被施了定术定格在冰天雪里,一动也不能动,然后面前冰凉的河水不停地涌上来浇在身上,一冷,再冷。

而心脏,心脏,疼得,只想被挖出来,宁愿从此变成一个无心的行尸走肉的人。

我曾经去找过许子昭,他的眼神冷得让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请问你,还记得自己当进冷如刀的眼神吗?

回忆的锯齿一轮轮地割过心脏,不知为何我却想笑得厉害。或许我该感谢许子昭,是他让原本就一无所有的我收获了一大笔痛苦。

高考成绩出来,我顺利考上了荆大,而高中支援了我三年的姑母因姑父重病在身,不得不对我学费借贷的失约。

荆大说只有大二才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而且我没有钱交助宿费与生活,我决定放弃时,梁小司将我堵截了,他帮我交了学费,我成了他女朋友。我不愿欠他,也不喜欢他,于是现在的我变得自己都陌生。

将高脚杯满溢的酒一饮而尽,回过头,看到许子昭貌似深情款款的眼神。是的,世界上有一类人,他竟然可以伪装深情。

“最近过得不错?”

“拖福,还过得去。”

“有男朋友了吗?”

听到这一句,我犹豫了三秒以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然后真实的痛快的失笑了,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呢?”

“……”他带着持续的尴尬离开了。

我转过身悄悄地笑出了泪。

许子昭,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有一天你会回过头来问我,“嘿,你过得好吗”“你有男朋友吗”……当一个曾对他要死要活离了他全世界都是狗屁的女人,如今生活得看上去风生水起,他一定很好奇想过来挑拨挑拨情绪吧?这段日子以来有意无意地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也是有意为之的吧?

许子昭,你以为你是谁?

因为曾经我爱你,你得已嚣张,才可以伤到我。如今当我不爱你,你什么都不是。

我才发现,自己之所以对这三个字念念不忘,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怨恨与不甘,如今终于在他的问候里得以解脱。

伤害一个人的时候,伤害的那方总是轻易忘记,而被伤害的那方永远记在心里

许子昭,他也永远不可能明白,当时他所有给予我的那种伤和疼,即使会在岁月里被渐渐淡化,却无法消磨。

此后,许子昭这个名字跟我再无瓜葛。

(4)

从方圆的婚礼上回来,我和箫奈奈都好像大病初愈,急需要安静疗养,她如小鸟展翅般撒娇地扑进了涂冷的怀抱,躲在他家里享受二人世界。

我去碧泉苑小区领了近一个月工资,然后凭借课余自学得较不错的PS,在另外一家招收暑假工的广告公司落了脚。

我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因为,那天在方圆的婚礼上,我就接到梁小司不停歇的电话和短信,主题只有一个“檬檬,你在哪里?”

实在被狂轰的手机来电和信息给震吓了,我果断地选择了关机。来到广告公司上班没两天,主管便下指令,“宁檬,你在公司里留的手机号码怎么打不通的啊,我们的员工都要常常保持开机状态,有时有急事需要加班。”

我再次被震慑了,做个暑假工都可以感觉到用人单位的压榨能力,等真正毕业工作情况可想而知了。

可是,我刚刚打开手机,铃声就响了,是梁小司,我真怀疑他24小时都没有停止对我手机的轰炸。

“檬檬,你终于开机了。”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疲倦。

“梁小司,你不要这样,我跟你说明白,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机械的重复,“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啊,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他又在哽咽,“可是,檬檬我爱你。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只要我爱你就够了,我只要留在你身边……”

梁小司的话让我彻底崩溃,我想也不想,啪得挂断了电话,当务之急是赶紧更换电话号码。

换了新号码后,给重要的亲朋友好友都发去信息通知。跟箫奈奈诉苦,她不以为意地说道,“梁小司只是暂时的放不下,所以才会有些激动,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吧。”

转发号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识地翻到了江城的名字,然后将他的号码也加入群发的号码之列。

而他在接到我的信息后,意外地打了电话过来,“暑假玩得开心吗?”

他说,听声音他很高兴,仿佛刚发生了什么喜事。

开心?现在的我还能有什么资格拥有这么奢侈的事呢?

“还行,江学长你呢?”

“也还行。”

然后我们都笑了,心里生出一种舒适的感觉。

我曾以为,过了许子昭那道坎,我就真的能过上了好日子,可我显然错了。这天刚出广告公司所在的商务大楼,有个物体突然急速地移动在跟前。

我吓得一连后退,才看清,是梁小司。

他不知道为什么戴着一幅黑漆漆的墨镜,看起来像盲人似的,傻透了。

“梁小司,你想干什么?”顷刻,我的心哇凉哇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现在所在的地方的,一种被侵犯般很不舒服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怒了。

“檬檬,你为什么躲着我呢,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吗?我差点翻遍了整个荆城……”梁小司激动的说着。

可是我压根不想听他的话,更不想见到他的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到周围有同下班的人好奇的看向我们,我生气的使劲将他一把推开,然后飞速地跳上路边的出租车跑掉。

(5)

我又失去了在广告公司的兼职机会,我也不敢回租的小房子里。突然间,我感到好害怕,我觉得此时的梁小司已经失去了理智。

天气好热,我钻进有冷气的商场里给箫奈奈打电话求助,“奈奈,救我!”

“上帝,我刚刚跟着涂冷坐上了去地的飞机,他要去云南出趟差一个星期,我顺道跟着去玩。”箫奈奈在电话歉疚地说,“你到我老爹那去吧。”

“梁小司知道你家的地址的,碧泉苑他也知道。”我急得要哭了,但是也只能挂掉了远在天边的箫奈奈的电话,“没关系,我会找到住处的。”

天色已晚,我还穿着上班时穿的高跟鞋,在商场了逛了大半天累得我走到书刊销售处,靠着书架蹲了下来。

身上现金不多,又没带卡,今晚住宿都成问题,最后咬咬牙,我只能拨通涂雨的电话,虽然跟着他四下玩,但我还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也只把当作单纯好玩的学生宠物似的。

电话刚打通,蹲着我的感觉到有人从背后往我肩头一拍。我惊吓得连忙跳起来,手机也随之挂掉,心想,他梁小司不会成精了吧,这都能让他找到。

所幸一转身发现并不是梁小司,而是江城。他手拿着一本关于烹饪学的书。

“宁檬你怎么在这?没有回老家?”

“喔,对,我有点事,提前回老家了。我在这里找到点资料。”我装作在书架上东翻翻西翻翻。

“商场的书柜能有什么资料,大多是食谱育儿什么的。”他笑,“市图书馆资料才齐全。”

我脸上一热,忽然想到他手里的书,“你在学烹饪?这个我在行,让我来教你吧!”

“你?”他脸上满写着怀疑。

我外表坚定内心发虚地猛点头。

“那好吧。”他似乎考虑了片刻,“走,我们去选食材吧。”

“好!”我欢呼雀跃,谢天谢地,让我绝处逢生。虽然,烹饪食材什么的,我还真的——不在行,想我一穷人家的女儿,从小到大,吃的最多的当然是家常小炒,什么青椒炒肉西红柿炒蛋等等,再顶多煮个萝卜排骨汤……

不过,管他呢,我到生鲜区随意拎一份蘑菇,一份冬瓜,几块排骨……至少看上去要像模像样的吧,江城看着我挑选的食材后,只是露出招牌的笑不语……

出了商场,他带我走向了一辆低调的乳白色现代车。

以前从他的气质谈吐中,一直以为他家境应该不错,而学校里的八卦团除了知道他长得帅是高材生有自己的工作室之外,对他的家庭底细却鲜少清楚。

上车后,他看出了我脸上有些微的游离神色,他说,“放心吧,现在我一个人住。”

他真是擅长察颜观色体贴人的主,再加上平日里对所有人都亲切有加,简直是按王子模版定制的。

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看起来很有质量的衣服和看起来很贵气的脸,怀着对他的妒忌当中,听着车子音响里的轻音乐,早就疲惫不堪的我沉沉睡着了。

(6)

到了江城的家,我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好像在荆大除了穷苦的我每个人都生活在王光十色中。

公寓楼群外面很普通,跟一般的中档社区无异,可是里面舒适又雅致的装修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看来他比我想象中更为富足,我弱弱地将从后备箱里的食材主动放到锃亮的厨房里。

“就这情形还做过饭?常做?”我看到那个比客厅才稍窄一点的豪华厨房里那些亮闪闪的厨具,不敢相信这是江城跟我说过的经常做饭的地方。

“对。”他笑,“每次做完饭我都会叫家政来清扫的。”

“……”瞬间,我只能满额黑线,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的心情,我想这就是人跟人的区别吧,换了我,早就来请家政的钱去外边买一顿好吃的,又省了自己做以及清洗的麻烦。

“外面的食物既不干净又味道不好。”我没有说话,他却总能会我的意思,卷起衣袖,利落地将刚买回来的食材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清洗,再麻利地毡板上切将起来,剩下我在他身后傻傻地瞠目结舌。

就他这架势,连胡萝卜都切不了的我真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做饭!

我只得巴巴地跑过去帮忙洗菜择菜,殷勤地准备佐料和装菜的盘子……可就是这些简单的事也让我有些团团转的感觉。

饿滴神,幸好他没有让我兑现先前的吹牛——露一手。

最后,我在一旁看到他将一切的都准备好,砂锅里的汤传来了阵阵肉香,惹得早已饥肠辘辘的我心里痒痒的,没出息地不停地悄悄咽口水。江城真是一个懂得享爱生活的人呐。

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完美的人呢?集俊雅的长相挺拔的身材贵族的气质与一身,而且最让人不甘的是他还有人神共愤的厨艺。

汤一煲好,我捧着香喷喷的萝卜牛腩汤放到餐厅的饭桌上,一边垂涎不已地闻着那入脾的清香,再看到我最爱的的蒜蓉粉丝蒸扇贝,一边忙着拍他的马屁,“学长,你太多才多艺了,还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以后你的老婆可得小心全世界的女人眼红呐!”

江城失笑,“小丫头,你以为人人像你心有七窍啊!”

“咦,我怎么有七窍啦?”

“还没有?看你在学校里乖乖得让人怜,谁能想到其实你男朋友都分不清正副……”

我知道江城是开玩笑,可是一下子便戳到了我痛处,我不自觉地神色不自然,江城发现了,立刻抱歉,“不好意思,宁檬我……”

“没事的啦,学长说的也是实情啊!”我深深一呼吸,然后拿出碗筷帮他和自己各乘了一碗汤,“好香!学长你的厨艺太棒了!!”

看到我喝下汤后满足的表情,江城也笑了,低头喝了一口,“嗯,是不错,今天发挥得很好。”

我端着汤,从汤碗的上方偷看他的神色,我要怎么对他说呢,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我要暂时借住在他家……

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找借口,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说得过去,随着牛腩汤和几份精致的小炒都被我们俩两个大胃王给消灭掉后,焦灼的情绪立刻围绕着我。

我慢腾腾地收拾着碗筷,准备清洗表现一翻的时候,他阻止了我,“你就放那吧,待会家政阿姨就会过来了。你现在住哪里,是在学校吧,玩一会我送你回家吧?”

“不,学长,我做你的家政吧,免费的哦!你只要管吃管住就行!”回去我非得让梁小司缠死不可,还不如先在他在这避避风头,嗯,就这样定了。

“可是,我这里是单身公寓,没有你住的地方啊?”江城面露难色。

“我可以睡沙发!!”我赶紧说道,反正我已经做上了赖在这里的准备,“学长,我现在真的没地方住,学校宿舍放假期间不准住人,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吧,555”

江城当下石化了。

(7)

江城肯定在后悔,不该引“狼”入室的。

在看到我宁死不肯离开他的房门视死如归的表情时,他无奈地放弃了家政阿姨的电话,我乐颠颠地跑进厨房里洗碗,边洗边快乐地哼着小曲。

宁檬啊宁檬,为了自由,暂时的牺牲是值得的。我对自己说,相信过一段时间,等到梁小司的灵魂回归正常,我就可以见天日了。

江城绅士地主动让出他的卧室给我住,我一想自己不请自来还赖在他家,这个卧室就没再好意思再占领,于是很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思,抱着他备用的被子乖乖地卧在咖啡色沙发下不肯再下来。

他无奈,也不再客气,关上卧室门在房间里的上网,将客厅的电视留给我看。

“学长的眼神好温柔好温柔哦……”电视剧里的女生用嗲嗲的港台腔在说,我浑身一哆嗦,可是下一秒却可耻地想到了江城那长长的睫毛下漆黑而温柔的大眼睛,与梁小司有些呆的大眼不同,他的眼睛是有灵气的。

这样一想着,不由地在心里鄙视着自己,真是个水性扬花的姑娘,前男友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呢,又在对别人想入非非……可是转念一眼,箫奈奈不是说过,不论男女,每个人的心里都会装着一个人,不是甲就是乙,总之不会空着。

虽然我看起来真是一个乱七八糟不靠谱的人妻,但是不妨碍我对江城学长YY一翻。抱着他刚才分给我的一只条纹枕头,我关了电视,将整个头藏进被子里香香地入睡了。

第二日,担心我安危的箫奈奈来电询问,我告知她我不仅找到了落脚点,并且是在学长江城的公寓里,她忍不住惊呼,

“宁檬你好样的!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嘛,江城学长那可是非一般的优质雄性啊,好好表现好好表现!”

她像一个领导对我表示着肯定与鼓励。

与帅气有型的江城学长同处一室,我本该好好表现的,可是不幸的是,在开学到来期间,我打破了他家的瓷碗数只,弄破了他的床单一床(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理弄裂了,我真怀疑我是刚铁人),以及捣乱了他的客厅几回均被他回家后好脾气地整理归位。

“学长,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发觉这一个月以来,我重复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他总是不咸不淡的,好脾气得可耻。

最后我们就真的习惯了对方,一个人的散漫不拘小节,一个人的宽容与自律。白天他外出好像忙工作室的业务,我在家里随意地打发难得的休闲时光。

晚上他一回来,我立刻像只宠物一样可怜巴巴地迎上去,“学长你回来啦,辛苦了思密达!”

“小丫头!”他看着如意料之中乱糟糟的客厅,无奈地笑。

然后便脱下外套,带着买回来的菜去厨房做饭,我跑到一旁打下手。我侧脸看到他在夕阳光线里忙碌的背影,忽然生出了暖暖的又戚戚然的复杂情绪。

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如果是相爱的两个人一起忙着人间烟火里的小事,幸福安宁。可是,这并不属于我,我的过去残缺不堪,我的今天只会借口昨日的疼而放纵,并将伤害加予到别人身上。我想这也不属于我的未来吧,胸腔里总像是有一个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平日里的空空的麻木的,只有凉风吹过时能感觉到痛。

这个时候,却越来越感觉到江城的好。

“快二十年了,我的生活还从来没有这些日子滋润过。”津津有味地喝着江城煲的鳕鱼汤,我差点泪牛满面地感叹道。

他不说话了,睁着他那如深潭般的眼神望着我。那貌似款款深情的眼神哟,令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的许子昭,我一个激灵立刻干笑着破坏掉房间时有些怪怪的气氛。

而江城分明是给这怪气氛增添引力嘛,吃过饭,他打开一个塑料袋露出里面紫溜溜的家伙,“前两天听你讲喜难吃地瓜,早上总是牛奶面包的没有胃口,这些紫薯可以用电饭煲蒸下。”

这一回,我就真的泪牛满面了,睁着泪花花的眼睛感激地瞅着他,他仿佛被我眼里的**给吓到了,赶紧折回到自己的卧房里打开笔记本工作。

(8)

“学长,真的不好意思,这一个月麻烦你了!”

终于等到了开学,本来空手而来的我,提着一大袋这个月他给我所买的那些换洗衣物生活用品,站在门口很郑重地给他鞠了个躬。

“傻丫头!”江城被我弄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伸出手是想拍我的脑袋的最后落在我的肩上,同志式鼓励地拍拍。

这情形就好像电视里长辈们拍着刚加入组织的毛头小子们的肩膀,“小子加油。”

“嗯!我会好好干的!”

到学校里,我刚刚与玩疯了的箫奈奈拥抱完,东西都还没有放下,却听到箫奈奈的惊呼,她指着门口处幽灵般的梁小司,半天合不上嘴。

一回头,我的心里立刻凉嗖嗖的。梁小司更加瘦了,本来就单薄的身体如今看起来像薄纸片一样脆弱。他的眼睛更加凹陷,布满了血丝。他那样绝望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有讲。

他真的好像一个幽灵,快速地移步到我的身边,使劲抓住我的手腕,“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不关你的事,梁小司,你放开我!”我使劲甩着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急得脸通红。

一旁的箫奈奈看到这情形,立刻跟着急了,冲上来帮助我扯,“梁小司,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学生公寓,再这样我报学校安管了!”

梁小司不理她,只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我,再一把将我的扯到宿舍外,“告诉我,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我要抓狂了,经他这么一闹,这一层楼的女生都从宿舍里跑出来看热闹,团团将我和梁小司围在中间。

我要疯了!在箫奈奈打电话的安管来之前,我甩掉了梁小司的手,飞快地逃离了众人的视线,身后紧跟着如影随形的梁小司。

这是继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后我最痛苦的经历了,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痛苦,像无数的蚂蚁密密麻麻地朝你的身上涌过来,任你怎么躲也躲不掉。

我不知道梁小司到底要干什么,他就是跟着我,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上课他也跟到我的宿舍,坐在我的旁边,我去宿舍他也会跟过去,舍管阿婆不再准他下楼,他就在楼下守着,一直守到公寓关了大门的锁,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箫奈奈也怒了,让我在宿舍里待着不要再去见他,可是我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宿舍,让她给我带饭啊,我还要上学,我还要做兼职挣我的学费。

好久没有联系的爸爸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责问,“怎么这么久不打个电话回来,好呐,你学费有着落了,不需要利用我们这群老东西了……”

我将手机放得远远,眼泪哗哗地掉落。我能跟他们说这个时候,是怎么被梁小司逼的走投无路吧?他们会感同身受会帮我想办法吗?不可能。

人生中所有最痛的时刻往往除了自己,谁都无法替你分担承受,每个人都像是隔岸观火。

“梁小司,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被他像个幽灵般跟随了半个月后,我只得哭着求他,他开始表情麻木,无动于衷。

“梁小司,你到底要怎么样?怎么样,你才能饶了我?”眼泪不停地从我的眼里掉落,不管周围围观者的异样眼神,我只要求梁小司能够放过我。

“你哭?你还知道哭?我已经不知道不会流眼泪了。”站在天桥底下,他木木地望着满脸泪水的我。

我也跟着绝望了,当被梁小司寸步不离地跟着时,我奋力跑他就拼命追,我感到浑身都痒很不舒服,我求他,拿路边的砖头砸他的头拿宿舍里晾衣服的铁叉刺他,他的肩磅被刺出了血,他的表情还是木然的,他就像一个真正失掉了灵魂的人,破釜沉舟地跟着我。

一开始他会说,“檬檬,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檬檬,我不在乎你做过的所有的事,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檬檬,不要离开我!”

偶尔他也会朝我吼,“你不知道离开一个人的那种痛苦,我不要感受这种痛苦!”

“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我就跟着你,不会让任何男的接近你!”

……

我怎么不明白这样一种痛苦,我也有过。我唯一做错的事是不该将这种痛苦转嫁给了梁小司。

看到了梁小司身上的伤,箫奈奈叹息地说道,“唉,,梁小司他是真的爱你呢。你那样对他,他都没有伤害你。”

连一向不看好梁小司的箫奈奈都这样说了,我鼻子一酸。

可是,他爱我有什么用呢?这种方式只会让我痛苦,我真真承受不起。梁小司真傻,他不知道他这样疯狂的举动,只会将我推得离他越来越远。他之前对我的所有的好,我对他给予的温暖仅有的一点眷恋,都被现在他的偏激给消耗干净,现在我对他只有恐惧。

我害怕看到他,害怕他血红的双眼麻木的神情,害怕他的声音。

我的世界彻底被梁小司给扰乱了,我开始打游击战似的东躲西藏,去荆城本地的同学这个家里睡一天那个家里躲一天,我睡过各种各样的沙发或地板,每每在被梁小司激烈追逐的梦中惊醒尖叫,狼狈不堪又苦不堪言。

(9)

涂雨是再也不能联系了,他打电话来让我陪他去新开的酒吧喝酒,我哭笑不得,“涂少爷,这个时候我除了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想!”

“好,那我再放一个月的假吧,你记得就一个月哦,宝贝。”

“好好好。”万分无语,仿佛我是他的私人物品时,还要跟他请假?但这时的我被梁小司差点弄疯了,不愿再跟涂雨辩论。

我一下子就成了荆大的名人,因为梁小司的跟踪。

“知道外语系那个叫宁檬的吧,听说她好滥情,前男友正跟她纠缠,闹得好大了……”

“听说过,好像那个男的是新疆的吧。真可怕。”

……校园内随处可以听见类似的传闻,头发微卷眼睛很大微凹的梁小司不知怎么被他们传成了新疆人。

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我了,我感到身心疲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段时间。

偶尔会在梁小司上课的时候得到些喘息的时间。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了,就是跟学校慌称得病,申请休学一段时间,去另一个地方躲着。学校里对于大二的学生有很多宽松政策,休学期结束可以到学校继续没完成的课程就是了。

当我写好请假条找熟人开了假的病患证明,准备去蔡大婶那里签字再拿到系里签时,又接到在上课时的梁小司的电话,他很容易的又得到了我的新号码。

“梁小司,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求你放过我。”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极度崩溃!我想绝对不能告诉他我去请了假,如果他知道肯定立刻从教室里跑出来,将我抓回去。

“檬檬你知道除了你我什么也不要……”这时候的梁小司冷血得相当无耻,于是也无敌。

我不想再跟他多浪费一秒钟的口舌,啪的一下挂断电话,继续我的申请。

蔡大婶肯定对学校的传闻有所了解,只是好心地劝导“年轻人要以学业为重”之类的,就给我放行了,我感激地再转去系里签了字。

趁梁小司还没有下课,我到公寓里赶紧打包一些常换的衣物,准备先去邻市的高中时玩得好的同学那里去躲躲。东西刚刚准备好,梁小司的电话又打来了,我本不想接,可是我一想到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等到梁小司出去实习再回学校来就读,于是此后与他再无瓜葛了,再想想他以前对我的好,我手一贱又按了接听键。

“嗯?”我已经不敢对他轻易泄露自己的情绪。虽然听到他这句话,我心里可耻地喜悦着,休学对我究意是件麻烦事,我不知道自己等那么久后还能不能顺利地回到学校来。

“我决定了,只要你过得好就是我的幸福了。”梁小司说出了一句电视里常用的伟大的话,我怔了怔,却不为所动,我只关心他是不是真的要走。在我们相互逼迫的这些日子里,我们一起在麻木。

“我会去厦门,买好票了,我母亲可以在那边帮我找到学府。”梁小司说。

“哦,什么时候走?”

“晚上八点的火车,你来送我好吗?”

“……”我沉默。

“你最后一次来送送我吧。檬檬。”梁小司在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