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Re·《阵雨》02

江念期有一堆话想问他,比如:你是哪个班的?你叫什么名字?你也走读吗?可最后她还是把这些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眼前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让江念期想起了程佳峻。程佳峻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三观正,手机的好友列表干净到可以随时让家长检查,她觉得这个少年大概也会是这样的。

江念期小跑几步,到他身旁开口问道:“你平时都是怎么去学校的?”

听到她问,少年伸手指了一下自己正在走的方向:“骑自行车。”

江念期“哦”了一声,见他要去骑车,便没再跟他走,而是掏出手机开始习惯性地刷新社交软件。

到学校后,江念期把手机关机。她在教室里刚坐下没多久,就注意到了昨天晚上在小食堂里说过她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站在讲台旁的饮水机前打水,可能因为她就坐在他的前排,所以他路过了她的桌边。

原本江念期只是觉得有点晦气,可男生却好像故意似的,被后面路过的同学不小心挤了一下,手里没盖好盖子的水杯正巧摔到了她桌上。

一瞬间,江念期的书全都被弄湿了,校服也湿了一大片。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男生就连忙拿起杯子要走,一点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你干吗?”江念期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那男生回头看了她一眼,敷衍地说了两句就要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愧疚。

江念期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又把他给拽了回来:“大早上的连个杯子都拿不稳?”

男生被她说得有点生气,不由得皱紧眉头,看着她说道:“我说了不是故意的,你没完没了啊?”

江念期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不好意思,我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傻站着干吗?给我擦桌子啊!”

眼见那男生僵了一下,江念期看着他眼睛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想擦也可以,过来给我道歉。”

那男生一听这话,当场就要跟江念期理论,却被旁边的人给劝住了。班里人都见识过江念期的暴脾气,有的同学生怕再吵起来教室都要被掀了,便主动拿着纸巾过来当和事佬,给她擦桌子。

江念期对过来拉架的人没恶意,别人来帮她,她礼貌地道谢。可那男生估计是被她气得不轻,还在对着她放狠话:“江念期,你这次考试分数要是能比我高,我肖然给你当牛做马!”

江念期一脸嫌弃:“行了,我可不需要。”

肖然快被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气疯了:“等成绩出来,看你还说不说大话!要是这次考不过我,你以后就把桌子搬到外面去上课!”

江念期闻言,抬头看向他,点头说道:“好啊,我答应你,考不过你我就到走廊去上课。但你要是没考过我,等第二节课课间做完早操,你就在操场上当着大家的面跑三圈,边跑边大喊'我是笨蛋',行不行?”

肖然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啊,你等着看吧!”

肖然走后,后面有个女生突然伸手戳了戳江念期,小声说道:“你怎么跟他比,他可是肖然。”

江念期有些不解:“肖然怎么了,很厉害吗?”

“他可是咱班学习委员,上次考试排年级第三呢。”说着她又指了一下旁边的彭舒妤,“舒妤是年级第二,他们都是大学霸,排名偶尔会上下浮动,但分数一直是稳定在年级前十。”

江念期听后轻笑道:“我还以为他是年级第一呢。”

那女生摇头道:“不是,年级第一是一班的沈调,他才是真的厉害,从来没从第一的位置上下来过。”

江念期不知是第几次听见“沈调”这个名字了,但她没有见过这个人,只“哦”了一声,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我不认识。”

三天后,月考成绩总算出来了,而自打高一起就一直没有变过的年级第一,这次则从沈调换成了一个很多老师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江念期。

早上六点,市三中的起床铃声响彻校园,学生宿舍里慢慢有了动静。

此时,肖然正在穿衣服,隔壁床传来一道声音:“今天一早就该出月考成绩了吧?”

“对,而且今天下午会放月假,能安心回家待两天了。”肖然正坐在床边穿袜子,睡在他上铺的男生走过来撞了他一下,鬼鬼祟祟地问道:“你不会真让江念期搬着桌子到外面走廊去上课吧,人家说不定会哭鼻子。”

肖然皱了皱眉头,直接反驳道:“她能哭鼻子?她不让别人哭鼻子就行了。而且就算我让她搬出去,老师也肯定不会让她搬的。”

那男生继续说道:“你就是嘴硬。不过有一说一,江念期是真的漂亮,也难怪刚来就被人这么针对。”

肖然系完鞋带,发现运动鞋的边缘已经有点脱胶了,他用手按了按,起身去行李箱里翻出了补鞋胶,边粘边说:“这跟她的长相无关,我就是看不惯她明明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嚣张罢了。”

江念期到班里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了。

讲台上,物理老师正在讲月考题,她喊了声“报告”,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进。”物理老师并没有为难她,却也没有继续讲卷子,一直等到江念期坐到位子上,物理老师才突然开口喊了一声,“江念期。”

“嗯?”江念期抬眼看过去,见旁边一片安静,她又左右看了两眼,便站了起来。

江念期以为自己打扰到了大家,于是决定先认个错:“不好意思老师,我睡过头了,下次我再也不会迟到了。”

物理老师推了一下眼镜,说道:“你们看看人家,一节课就算睡过半节,考试依旧能拿满分。再看看你们,这第二道选择题简直就是送分的,我才讲过类似的题目,结果全班只有一半的人答对,真不知道你们另一半人是怎么做错的。”

江念期这才反应过来这帮人是刚被批评过,脸色不好跟她没关系。她刚想坐下,结果屁股还没挨到凳子,物理老师就又点了她名,说道:“江念期你说说吧,你是怎么学物理的。”

没办法,江念期只好又站了起来,老实巴交地说道:“高中物理知识点无非三大体系,基础解题方法在高一学过了,高二就是用高一学的东西去解更难的题目。只要按照标准去背去记,把三大体系的解题方法学明白,学好高中物理就很轻松了。”

同学们听完江念期这番话,都一脸震惊地看向她。江念期没注意到大家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句:“而且,物理是很客观的学科,无论是选择题还是实验题都有标准答案。我觉得,物理确实是除数学之外最容易得满分的学科了。”

物理老师沉默了一下,便让江念期坐下了,接着又开始对班里的同学们一通教导:“都听到了吧?知道人家是怎么学的了吧?她说不难那是真没觉得难,她这次数学也是满分。”

江念期听到物理老师的话后没忍住“哇”了一声,接着又抬手挡住了嘴。物理老师见她这样,有点困惑地问道:“怎么了,你自己怎么还露出个夸张的表情?”

江念期放下手,说道:“没怎么,就是挺长时间没同时拿过两个满分了。”

物理老师摆摆手,道:“行,下次考试的难度再往上提一提。”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怨声载道。

物理课下课后,江念期正趴在桌子上补觉,肖然则起身又去看了一眼排名表。

他这次排到了年级第三,考得比彭舒妤还好。原本他应该能排第二,可问题是这次的第一换成了江念期,原本年级第一的沈调变成了第二,那他就只能第三了。

他握紧拳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江念期,一旁凑上来围观的同学对他说道:“你都看多少遍了,她每科多少分你都要背下来了吧?”

肖然没回话,直接转身走了。那同学还在打量排名表,和旁边的彭舒妤说道:“总分加起来比沈调还要高出三十多分,第一和第二中间直接断层了。”

彭舒妤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没应那个人,直接走了。

那个同学在成绩这事上一向看得开,但现在似乎没人愿意跟他一起讨论这个刚转来没多久就杀出重围的学霸。他有点自讨没趣,打算去上个厕所,路过一班时,刚好看到沈调也在看成绩。

他脚下没停,上完厕所出来后,却发现沈调还站在原地看成绩,眼睛一眨不眨,人也一动不动的,有点吓人。

他心里有点发怵,连忙回班里了。

第二节课课间的早操时间,江念期总算有了点精神,因为她被王朝义提前拽走了,口袋里还揣着两份检讨。

操场上,同学们此时都在做早操,而江念期则在后面一边听着王朝义的思想教育一边连连点头。

江念期觉得她这一天挺丰富的,既空降了个月考第一,又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两份检讨。

王朝义看着江念期,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先教育了她一顿,又提醒她待会儿上台念检讨的时候老实一点。

江念期的心理素质一直很强,即使被批评也没有特别消极的反应,最后还反客为主,关心了一下自家班主任:“王老师,您渴吗?要不要先喝口茶润润?”

王朝义看着一脸真诚的江念期,嘴角抽了抽。

阿弥陀佛,他没话说了。

每次月假前,学校都会利用第二节课的大课间开个短会,校长和几位老师都会亲自上台发言,王朝义是教导主任,讲话自然少不了他。

王朝义板着脸上去的时候,让江念期到升旗台下站着。他先是严厉地责备了一遍最近校园里的不正风气,然后把矛头转向了不正之风的典型上。

于是江念期和另外两个男生一块儿站到了升旗台前,开始挨个儿念检讨。

江念期是最后一个念检讨的,她念完第一份关于自己偷溜出去的检讨后,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另一份检讨,开始反省自己不该在班里发脾气,搅乱班级秩序。

沈调在人群里安静听着她的检讨,而他身边的人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一边笑一边吐槽着说:“年级第一的裤兜里有两张纸,一张是检讨,另一张也是检讨。”

江念期念完检讨,又站到了教导主任和校长的身后,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反省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反省,但从她这个态度上,王朝义的确已经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了。

至此,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但江念期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于是在校长叮嘱假期要注意安全的发言结束后,她第一时间跑回班里,找了好一会儿,从人堆里一把抓住了肖然的后衣领。

“学委。”江念期笑道。

肖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周围,浑身都在发麻:“你干吗?”

江念期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要困惑一点:“你说我干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跟我打的赌了?”

肖然还在试图挣扎,但江念期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你要不记得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当着大家的面绕操场跑三圈,边跑边喊'我是笨蛋'。”

肖然站在原地,脸都憋红了,他握紧拳头,额头不停冒汗。

江念期低头时注意到他鞋子的边缘翘了起来,像是刚补上了胶水,也不知道能不能跑完三圈。

她伸手摸了摸头发,想了想,又看向了肖然:“算了,你跟我道歉吧。”

肖然见江念期就站在自己面前,刘海下面的那张脸小得感觉还没自己的巴掌大,五官精致又好看,校服套在她身上只显得宽大,衣领处露出的一截锁骨又深又直,她是真的很瘦。

江念期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话,不由得抬眼看着他问道:“怎么,道歉都不行啊?”

肖然摇摇头,说道:“对不起,我上次不该在食堂那么说你,不过那天早上弄倒水杯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念期一脸正经地教训道:“那你把我书弄湿了也不给我擦干净,道歉还那么敷衍,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着急?”

肖然低头说道:“我当时打水的时候突然想到刚才那题我算错了,想快点回去再验证一下。”

江念期“哦”了一声,不再纠结:“好吧,这次我原谅你了,下次不许在背后说我。”

肖然没敢看她的脸,点了点头:“知道了。”

江念期见状,转身走了。肖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鞋不太对劲,低头一看,发现是鞋又脱胶了,走了两步,从外面都能看见里面的袜子。

忽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朝江念期走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发现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下午的数学课上完之后,王朝义便开始安排起放假和大扫除的相关事宜,布置完扫除任务,他把江念期单独叫了出去。

江念期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又犯了什么事,一天到晚都被班主任盯着,她觉得自己早晚得神经衰弱。

到办公室后,王朝义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件事想跟你说,今天中午有同学过来向我举报,说看见你在考试的时候用手机搜答案。”

江念期听后满脸不解:“我根本就没碰过手机,那人要是看到了请拿出证据。”

王朝义道:“举报的同学非常确定他亲眼看见了你作弊,我上次提醒过你别带手机来学校,你现在应该还带着呢吧?”

江念期深吸一口气:“考场的摄像头修好了吧?您可以去查监控,亲眼看看我到底抄没抄。”

“我相信你没抄。”王朝义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而且摄像头在教室后面,想拍你也拍不到。”

江念期有点烦闷,直接反问:“那您说怎么处理吧。”

王朝义放下水杯:“我考虑了一下,要不你重考一次,我亲自监考。”

江念期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王朝义见她这样,忙解释道:“不是,你冷静点。”

江念期忍不住冷笑起来:“老师,谁主张谁举证,凭什么要我重考?”

王朝义见状,安抚她道:“江念期,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也知道你在以前的学校里成绩是很好的。但我这么考虑也是为了保护你,重考由我监考,就相当于我出面为你做担保,这样别人就没话可说了。”

江念期叹了口气:“老师,他们有心针对我,难道我每次都要证明给他们看吗?那我就不用干别的事了。大家不是只当一个月同学,我也不会只有这一个月考得好,这件事解决了还会有别的事,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做好我自己。”

王朝义其实也不是很想这样做,见她不愿意接受,便也作罢:“行吧,那这件事我先不管,等你下个月的考试成绩出来,我会让你和那个举报的人当面对质。还有,既然你不想跟着别人的节奏走,那这段时间要是再有人说你,你可不能冲动,有什么事跟我反馈,要不然我罚你去扫一年的女厕所。”

说到要扫一年女厕所,江念期倒是真有些怕了,她点了点头:“行,我等着。”

从办公室离开后,班里的同学已经放飞自我,聊天的聊天,扫地的扫地,还有人双手拎着水桶在窗户边跑来跑去。

江念期回到班级时彭舒妤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两人这次都不用值日,见她起身要走,江念期主动问她道:“你下午回家?”

彭舒妤把被书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拉好,道:“不是,我在老师家住。”

江念期见状问道:“我有点想喝奶茶,要不要一起?”

彭舒妤背上书包,临走前看着她说道:“不了,你去吧,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的杨枝甘露还挺好喝的,你可以试试。”

江念期“哦”了一声,回她的话:“好的,谢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班里的处境很尴尬,但真当沦落到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步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

但她也没有太难受,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就算失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她打算待会儿去继父家里看看睿睿,带他出门玩一圈。

江念期把书包收拾好,背着出了校门。她找到彭舒妤刚才给她介绍的那家奶茶店,进去点了一杯杨枝甘露。

这里离市三中的校门非常近,周围到处都是穿校服的学生,江念期算是来得比较早的,前面排队的人不多,她在前台等奶茶的时候,碰巧听到外面有一群人在聊天。

“听说有人跟教导主任举报,这次考年级第一的那个女生是用手机搜的答案。”

“她可真敢抄!考两个满分。换作是我,就算手里有答案,我也不敢往满分抄。”

…………

这些闲言碎语让江念期听得都有点烦了,也不知道这些人平时凑在一起是不是都没话可说,天天逮着她一个人薅。

这时,又有人接话道:“我就看不惯这种人,别人靠努力得来的东西,她靠着作弊还扬扬得意。我觉得这都不是分数的问题,这简直就是不尊重别人。亏我之前还觉得她被老男人污蔑挺无辜的,现在觉得她完全自找的。要我说,于晴实惨,摊上这么对霸道的母女,不知道要在家里受什么欺负呢。”

这些人显然没有发现江念期就在奶茶店里,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念期心里还记着王朝义说再吵架就罚她扫一年厕所的事,只能强忍着垂下眼,盯着店员做奶茶,活脱脱像个受气包。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干干净净的声音:“她抄没抄下次考试不就知道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下定论?”

江念期愣了一下,想知道是谁在帮她说话,转头看向外面,却没看清。

店员把奶茶递给她,她连忙接过跑了出去。刚才那帮人在看到江念期出现后“呼啦”一下散开了,而前面也显出了一个身影,看着有点像她那个楼上的邻居。

刚才那帮人江念期连理都懒得理,她走到公交站台,开始小口地喝起奶茶。这里有路公交是可以到继父家附近的。江念期喝了几口之后,余光突然瞟见刚才帮她说话的邻居正站在站台另一边等公交。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毕竟他要回家的话其实用不着坐公交车。不过在公交车到站后,江念期发现他似乎和她坐的是一辆车,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要去吉他店,因为那家吉他店离她继父家很近。

江念期来到这边后还没坐过公交车,跟着上车后,却一直找不到之前放在书包里的零钱。后面的人都在等,她正想让别人先过,突然有人帮她刷了卡,她抬头一看,发现帮她的人又是她的邻居。

她说了声“谢谢”,但声音被淹没在了公交车的发动声中,他大概率没有听到。江念期看着他坐在了车厢中部的单人座上,她直接站在他座位附近,低头对他说道:“谢谢,我转钱给你。”

他身上透着股看什么都浑不在意的冷感,高挺的鼻尖与下巴在一条直线上,轮廓精致得让人多少产生了些压力。

他没说拒绝的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认真,随后拿出手机打开了收款二维码,说道:“一块六。”

江念期扫码后,直接给他转了两元,又道了谢:“谢谢你刚才替我说话。”

接着,她就坐到了他身后的位子上。江念期不熟悉公交线路,她一直在看站名,时不时还会观察少年的动态。但他只坐了两站就下车了,但距离吉他店应该还要再坐一站的。

江念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儿。她抱着书包继续坐着,等到下一站到了才下车。

江念期去找于睿的时候,他正在房间里拼积木,身边只有一个刘姨陪着他。

一见到江念期,他连忙把手里的积木扔掉,起身跑过去抱住了江念期的腰,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从表情能看出他现在高兴得厉害。

“你在拼什么?”江念期又把他带回到积木面前,顺势坐了下来。

于睿也乖乖坐下,把刚才拼出来的东西指给江念期看:“我拼了姐姐的吉他。”

江念期看着拼了一半的积木,别说,还真挺像样的。

“姐姐,你带我去弹吉他吧。”于睿从小就跟着江念期和沉默到处跑,也被两人带着学了点乐器。他才五岁,人也就比吉他高出一点,可实际上,小家伙已经把吉他练得有模有样了,至少能唬住外行。

江念期看了眼弟弟房间里挂着的吉他,伸手摸了摸有点发痒的鼻尖,想起了不远处的吉他店,说道:“行,带你出门转转。”

于睿瞬间活力十足,赶紧背上自己的吉他,跟上了江念期的步伐。

姐弟俩慢慢悠悠地走了一阵,江念期又帮弟弟背了一会儿吉他,等快到吉他店的时候才把吉他还给了他,让他自己背着。

当江念期带着于睿走进店门的时候,吉他店老板的视线落在于睿身上:“不是吧,你让一小孩给你背吉他?”

“这是我弟,他背的是自己的吉他,我带他过来玩。”江念期的表情有些无奈,推着于睿往前走了两步,想让他打个招呼,可他却直接转身躲到了江念期身后,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老板见状,起身走到柜台后面,从里面掏出一把糖果,伸手递了过去:“来,小朋友,吃糖。”

于睿的眼神有些动摇,刚想伸出手去拿,江念期就直接回绝道:“他开始换牙了,别让他吃。”

于睿闻言便乖乖地把手缩了回去。这会儿店里没什么生意,老板对于睿很感兴趣,直说让他弹一段。于睿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吉他认真弹了起来,老板听后不停鼓掌,说小小年纪能弹成这样真是了不得,把于睿夸得耳朵都红了。

“对了,你要不要送你弟去楼上听听课?沈调在二楼上课呢。”老板说道。

“谁?”江念期听到这个名字后直接愣了一下,“你刚刚是说'沈调'?”

“是啊,就那天晚上在沙发里看书的那个男生。我看你穿的是市三中的校服吧,那你跟他是一所学校的啊,你不认识他?”

江念期点点头,道:“我这学期刚转学过来,名字倒是听说过,就是对不上人。”

老板闻言笑了笑,说道:“那你就更要认识一下了,他学习成绩可好了,会很多乐器。而且你刚转学过来,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吧?以后让他带你玩。”

江念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她被老板撺掇着带于睿上了二楼,二楼有很专业的音乐器材,看起来也整洁干净。此时,有四个人正抱着吉他在窗边学习,而沈调则背对着楼梯的方向,边讲课边示范,时不时起身过去纠正一下他们的姿势。

于睿一碰到跟吉他有关的事情胆子就大了起来,他仰起小脸看着江念期问道:“姐姐,我可以过去一起学吗?”

江念期点点头,让他过去了,于睿没坐椅子,自己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坐下,抱着吉他开始听沈调讲课。沈调发现楼上多了个小孩,转头看了一眼,正好远远地和江念期对上视线。

外头阳光正好,江念期回想起那天自己在那张拍立得照片里看到的氛围。他身上有一种舒缓而安静的少年感,干净又清澈,让她忍不住想起泡了青柠檬片的气泡水。

沈调只是确认了下人是她送上来的,就没再多说话,连带着于睿一块儿教了。江念期看了一会儿上课过程,就下楼找老板聊天,帮他看店去了。

她没遇到过像沈调这么年轻的老师,她当年的吉他是一个中年大叔教的,爸爸在时平日里也会教她弹几下。但仔细想想,若是初学者碰上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吉他老师,还挺让人受不了的。外貌优秀,还很有自己的看法与观点,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足以让很多女孩崇拜。

一小时后,课程结束,江念期看到于睿被另外几个学员给带了下来,看样子像是已经熟悉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上初中的男孩一直在夸于睿,还问他平时玩不玩其他乐器,有没有别的爱好。

于睿和那个男孩道过别后跑到了江念期身边,特别开心。江念期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有没有对沈调老师和老板说谢谢?他们让你上课了,可姐姐没有付过钱哦。”

于睿连忙抱着吉他跟老板道谢,老板估计也挺喜欢小孩子的,又把他拉过去,揉着他的小脸一顿夸奖。江念期想跟沈调亲口道声谢,便上了楼,可刚走上去,她就看到刚才的学员里,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没走,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脸颊和耳根都红透了,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明显。

“我想说的话都写在这里面了,你只要看一眼就好,”她又将手里的信递了出去,但沈调一直冷冰冰的,女孩不死心,又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而已。”

沈调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移开视线,转头望向窗外:“你一定要这样的话那以后就别再来上课了,或者我以后不来了。”

“别,你继续来吧……以后我不来了。”女生眼里涌出更多泪水,转身经过江念期跑下了楼,而原本拿在手里的信也被她丢在了地上。

被发现时,江念期感觉有点尴尬,但她很快发现那个女生根本没在意她,一转身的工夫就不见了。她看向沈调,这个学校里之前稳坐年级第一的男生在生活中也是个挺冷漠的人,这种事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二楼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夕阳的光线被外面的防盗网分割成了许多小块,透过窗打在地面光滑的瓷砖和两个人的身上,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甚至投射到了后面的墙壁上。江念期往前走了几步,捡起了那个女生丢在地上的信,伸手递给了他:“这样会不会太伤人了?”

如果给她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江念期绝对不会问出口,因为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位“前”年级第一到底有多冷漠。

“那我又为什么要收?”沈调闻言,眼神平静地看着她,那张精致得能跟混血儿相比的脸放在此刻就是最让人懊恼的东西,因为不管他开口拒绝多少次,别人也很难做到放弃。

“可她到底是你学生。”江念期道。

“她想学的,我都教她了。”沈调拿起自己的吉他,从她手里抽过那封信,路过垃圾桶时,沈调顿了一下,却也没将信扔掉,而是拿着信下了楼。

冲动过后,江念期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可沈调把信拿走,就说明他还是卖了她一个面子的。想到这儿,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追上去对沈调说了声“抱歉”。

他并没有回复,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江念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她下楼之后,发现老板正带着于睿玩玩具,于睿看起来特别开心,还不停说着下次要把自己家里的玩具也带过来给老板玩。

小孩子把吉他弹得再厉害,对他来说,这也只是一个玩具罢了。江念期跟老板道了谢,牵着于睿准备离开,这时沈调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我回去了。”

老板一把又把他给拽了回去,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抗拒的意味:“你给我继续待着,还有事呢。”

“我朋友在等我。”沈调说道。

但老板无情地撕开了他的面具:“你哪来的朋友?跟我玩这套?昏头了你?”

江念期站在外面迟疑片刻,不再继续听下去,牵着弟弟离开了。

就在她走后不久,老板神秘兮兮地拿了一个盒子出来,伸手递给了靠在沙发上正在看谱子的少年。

沈调看了眼盒子,抬眼问道:“这是什么?”

老板伸出去的手晃了晃,示意他接下:“礼物,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小沈老师,生日快乐。”

沈调接过盒子,怔怔地看着,下垂的睫毛遮盖住了他此时难以言明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一道极轻的声音响起:“谢谢。”

沈调从吉他店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快沉到最底下了。

他拆开了老板送他的礼物,里面是一块黑色的腕表,表盘用贝母制作,在夕阳光线的折射下显出几分偏光,很漂亮。

他将手表戴上,左右看了几眼,表情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坐上公交车,回到家附近后先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许多菜,然后拿出手机,在原地站定片刻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当那边传出说话的声音后,沈调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开口喊了一声:“爸。”

“沈调?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大,有服务员说话的声音,还有推杯换盏的清脆碰撞声,在这样的背景音下,沈调甚至有些听不清楚沈从来说话的声音,他开口道:“我今天生日,爸你回——”

他鼓足了全部勇气才正式开口,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从来给打断了:“哦,那祝你生日快乐。对了,上次不是说考试成绩出了吗,考得怎么样?”

沈调低下头,原本打算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只道:“考了第二。”

电话那头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停顿了一会儿,才反问道:“怎么成绩还下降了?丢的分都上哪儿去了?你自己好好想过没有?”

听到父亲的质问,沈调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我还跟上次一样,是第一名的分数考得太高了。”

沈从来的语气顿时变得严厉起来,沈调甚至能想到,这些话如果是当面对他说的,他爸脸上此时会是怎样严肃的表情:“那就是你的问题,沈调!别人在进步,你没有进步,就你现在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你高考的时候会考得好吗?”

沈调的眼尾微微发红,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越发没有底气:“我会努力的。”

“嗯。”沈从来简单回应了一句,便准备要挂电话,沈调又开口问道:“爸,我买了很多菜,你会回来吃吗?”

“回不来,你和同学一块儿玩吧,我待会儿给你转钱,你想要什么礼物就自己买。”

说完沈从来就把电话给挂了,沈调看了眼手机里的通话时长,垂下了手,然后将手机收进裤袋,动身走进了小区。

江念期没有留在继父家吃晚饭,她把于睿送回去后就打车回家了。

江念期月考年级第一的名次让文安琪的心情很好,她给了江念期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是给她的零花钱。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江念期收下了。她抱着书包坐在车上,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学校里的人说的那些话。想的事一多,江念期又开始惦记吃甜食了。她打开外卖软件订了一个蛋糕,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在快到的时候,让司机提前停车,然后去自提。

天还没有完全黑,不过小区楼下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拿着蛋糕走进单元楼的时候,江念期看到电梯刚好停在一楼,门马上就要关上。

她连忙小跑几步冲过去按下了上行键,而原本已经快要关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

门开后,电梯内的沈调抬起眼看向了江念期,四目相对的瞬间,江念期连忙低头,走进来站到他身旁,没一会儿,电梯门便自动关上了。

她注意到他手里拎着好几袋食材,又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你平时都自己做饭吃吗?”

“嗯。”沈调应了一声,下午的事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很尴尬,看他的态度跟平时差不多,江念期也放松了下来,双手将蛋糕盒抱到身前,心里想着这人还真难打交道,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跟他聊起来。

“你今天过生日?”

江念期正想着,沈调突然主动开口问了她一句,她错愕着摇摇头:“不是,我就是想吃蛋糕,生日蛋糕分量大,所以就买了这个。”

沈调看着她手里的蛋糕,突然说道:“我菜买多了,一个人吃不完,你来吗?”

她有点不理解,但还是点了头:“那我先回去放书包,蛋糕一会儿带上去,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好。”沈调答道。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江念期家的楼层,她回家放下书包后,又换了件宽松的白T恤和浅色的阔腿牛仔短裤。换到新学校后江念期吃不惯这边的饭菜,这段时间又瘦了,之前穿着合身的裤子现在都有点往下掉。江念期又去衣柜里翻出一条腰带系上,这才拎着蛋糕去了楼上。

江念期上去后,看到一户人家的门开着,想着应该是沈调给她留的门,于是拎着蛋糕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少年正蹲在家里的柜橱旁找东西,他翻出一包麻辣香锅的底料放到一边,然后又翻找起别的来。

江念期站在门口,就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沈调发觉有人在外面,转头看向她道:“你可以直接进来,就是给你留的门。”

得了主人的允许,江念期这才动身往里走。

她在自己家里待久了,乍一看沈调家的布局还有点不习惯。文安琪应该是把她屋子里的墙拆了两面,都是两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她家光是客厅就要比沈调家大上许多,显得空**。

江念期找了个地方把蛋糕放下,看着屋子里面干净整洁的样子,明明都已经走了进去,却还是转身又问了沈调一句:“要不要换鞋?”

“不用。”他说完便拿上刚找出来的麻辣香锅底料,走到厨房里开始做饭。江念期看了一圈他家客厅,又百无聊赖地跟着他走到了厨房门口,一双眼睛跟着他的动作不停在转,他系上灰色的格子围裙,在收拾好橱柜后,开始低头洗菜,准备做饭。

江念期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主动走了进去,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沈调把两颗娃娃菜放到菜篮里递给她,简单交代了一句:“分成片,洗干净。”

“嗯。”江念期连忙照做。说实话,她长这么大就没下过厨房,洗这一小筐菜的时候,沈调已经开始炒菜了,她洗着娃娃菜的同时,鼻子里还能闻到飘来的香味。

她洗完最后一遍,滤掉水,端着菜篮跑过去一脸真诚地问沈调:“洗得够干净吗?我洗了八遍。”

沈调一手拿着锅铲翻炒里面的菜,一手接过菜篮:“够了,菜里没毒。”

眼看着马上有饭吃,江念期心里很是期待:“好吧,那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不用,你可以去外面玩。”沈调颠了几下锅,语气还是淡淡的,跟他现在系着围裙,热火朝天做饭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听完沈调的话,她差点就想说“你这说话的语气感觉跟我爸一模一样”,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但她也没出去,就在一旁盯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发呆。沈调的皮肤很白,因为做饭沾到水的手指格外好看。

沈调把排骨收汁装盘,江念期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来端到外面铺了桌布的餐桌上,接着又跑回厨房继续守着。

之后沈调又做了麻辣香锅和清炒娃娃菜,最后还端上了一大碗萝卜排骨汤。看着这一桌子菜,江念期已经完全被沈调的厨艺给折服了。菜都已经做好了,沈调却还独自站在厨房里煮挂面。

“你不是南方人吗?怎么主食也吃面?”江念期有点不解地问起来。她从小到大一直待在北方,是个地道的北方人,但她妈妈文安琪是南方人,自小在江南水乡长大。江念期的性格和温婉沾不上边,但外貌却是典型的温婉长相。她骨架小,光看脸的话,很有小巧婉约的精致美感。

“你不吃吗?”沈调没转头看她,目光一直停留在锅里的面条上。

而江念期盯着他煮面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虔诚:“我吃,不过我们那边吃面条都现吃现做。”

“我不会揉面。”沈调在碗里放好调料,然后将煮好的面条夹进碗里,还在上面放了一个煎鸡蛋。

“那等下次我回老家后去学一学,学好了做给你吃,也算是报答你了。”江念期脱口而出了一个不知何时才能达成的承诺,而沈调听完江念期的话后,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并没有要当真的样子。

他端着面条从厨房走出去,道:“可以吃了。”

江念期早就饿得不行了,一听沈调发话,连忙端着自己的那碗面跟着跑到餐桌,坐到了沈调对面。沈调拿了双公筷放在旁边,江念期没注意,直接要去夹排骨,却被沈调用筷子挡住了,看她的眼神也特别严肃:“用公筷。”

“噢。”江念期应了声,放下筷子去拿公筷。沈调的手艺真的很好,而且他在烹饪前通常都会对食材进行一些特殊处理。

江念期狼吞虎咽,她把自己碗里的面全都吃了,几道菜也被两个人吃得见了底。江念期撑得不行,蛋糕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看到沈调似乎也快吃完了,她连忙说道:“我去洗碗。”

但沈调不让她动手,直接把碗收了,说道:“不用,你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洗。”

江念期受到的教育就是家务要共同分担,她开始和他抢活儿干:“那怎么行,我先洗完碗再回去,我都蹭你饭了。”

“如果你一定想做点什么,那就把那个蛋糕给我吧。”沈调的视线落在江念期带来的生日蛋糕上。江念期看了一眼,连忙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但这碗我还是要洗的。”

“不用你洗。”说完他就拿着碗筷进了厨房,江念期刚要跟进去,就被他顺手关在了门外。她摸摸鼻子,也不再跟沈调抢了,转身在他家里闲逛起来。

其他房间江念期有分寸地没开门进去看,她坐到沙发上玩起了手机,可吃饱喝足后十分容易犯困,见沈调还没从厨房里出来,江念期想着先稍微休息一会儿,等他收拾好后再回家,结果就这样睡着了。

沈调洗完碗,顺便收拾了下厨房,一切都打扫完,洗了个手走出厨房后,他发现江念期已经蜷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他去卧室柜子里翻出一条干净的薄毯,给江念期盖上,接着顺手拿起放在沙发边上的数学练习题写了起来。

屋里只有笔和纸摩擦产生的细微声响,少年眼神专注,可算了几遍后,这次月考弄错的同类型题目还是让他停了下来。这次的题很难,不光他觉得难,别人也都觉得难,可能只有江念期不这么认为,毕竟数学她得了满分。

沈调有些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的笔也放到了一边。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带他系统学习音乐的白巽老师打来的电话。

看着还在沙发上睡觉的江念期,沈调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才接通电话,为了隔音他还把玻璃门也关上了。

“喂,老师。”

“阿调,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沈调“嗯”了一声,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对方说:“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老师,老师最近在忙什么?”沈调跟白巽自打上次在《无相人》的后期制作阶段碰过面后,就再没有面对面交流过了。

一直以来,沈调的圈子看起来很广,这一路走过来也认识了很多名声响亮的大人物。可实际上如果精确到生活圈里,跟他交集最多的人除了老师白巽,也就只有吉他店的老板了。

“我现在在国外忙一个配乐项目,你爸今天回家了吧?”

“电影最近快上映了,他有点忙,我没看见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道:“确实是,他这人就是个工作狂,但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肯定还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沈调垂下眼,“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知道他很忙,为了工作总是顾不上家。”

白巽叹了一声:“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也难为你从小就这么懂事,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三天两头胡闹,特别让人头疼,你没事也帮我教训他一下。”

沈调回道:“我倒是觉得不用,他每天都挺开心的,这么开心下去也不错。”

电话那头传出了一阵笑声:“他到现在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打退堂鼓。唉,他要是能有你三分之一懂事,我就放心了!老实说,换成我在你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话,估计早就变成叛逆少年了。亲爸对自己不管不问,我还管他怎么想?你现在竟然还能尊重他的看法,真的很清醒。”

“合着你还挺想被他管啊?我以为你心里特别烦他呢。”白巽喝了口水,咽下去后,他豪爽地说道,“没事,你亲爹不管你,我管你。待会儿给你发个红包,想吃什么自己吃去,叫同学一起也行。说到底,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成天想那么多,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做什么。”

沈调没能推掉,挂断电话后,没过多久就来了消息提示,提示他有一个待接收的转账。

他给白巽回了条“谢谢老师”,然后就关掉手机,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回客厅,屋内很安静,他原本想再回到阳台上去透透气,可这时却看到了在沙发上熟睡的江念期。

沈调本来想推醒她让她回自己家去睡,最终还是收回了手,目光落到她带过来的蛋糕上。

沈调把她带来的蛋糕拎了过来,在她睡觉的沙发前盘腿坐下。他将蛋糕拿出来,插上一根蜡烛然后点燃,盯着烛光发了会儿呆,用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到了音乐平台的动态里,配文是很简单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发完之后他将蜡烛吹灭,拔下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把蛋糕切好吃了一块,接着便起身去房间里拿了吉他出来,看着之前写到一半的曲谱,先抱着吉他低头弹了一遍,随后拿起笔,修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