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方雁的党徒

不到十分钟光景,徐福已把这宅里的仆人,一个个叫到客厅里来。他们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事情,人人都现着些惊惶之色,但又不敢多问,只好站在那里等候着。

培云见他们人已到齐,便当众报告道:“诸位!你们都知道主人这次被盗的损失非常之大,我是警署里请来缉贼的。现在我查勘之后,已略有头绪。我以为发案的那天(前天)上午,曾有两个工人模样的人,到过这里来。那两个人都是南方雁的党羽,派来先事布置的。不知你们众人中见过没有?希望你们据实回答我!”

培云刚讲完,一时大家都露出惊愕的神色,面面相觑,但却没有回答“见过”。那探长徐福和主人徐高生更是非常诧异,再也猜想不出培云何所见而云然。

培云又继续发言道:“那两个人是一老一少,也许那老的更是少者的父亲。少者戴了一顶破旧龙须草帽,……”

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回答道:“先生!你莫非说那两个修电灯的工匠吗?”

大家一听这话,忙抬头看时,却是汽车夫钟德说的。培云忙问道:“你就叫钟德吗?你怎知那是两个修电灯匠?”

钟德慢吞吞地答道:“先生!不是你提起,我也忘记了。那天早上,主人由外面坐车回来,我正在大门口休息,忽见一老一少的工人,从里面出来。我见那少的一个提了一盒子凿刀铁钳之类,慢慢走着。头上戴的正是旧龙须草帽。”

培云轩眉道:“是吗?你可曾看得清楚?”

“那自然。那老者走起路来,左足有些微跛,这一点很引起我的注意。”

“你可疑心他是跛子吗?”

“是的。我当时的确曾这样的疑惑着。”

“你报告过主人吗?”

“没有!没有!我毫不疑心他们是南方雁的党徒,如果知道的话,怎会不立刻上前拉住他们呢?”

培云因返身向徐高生问道:“你们宅中前天可有什么地方电灯损坏吗?”

徐高生摇了摇头。又向立在他身后的老管家梁升低语问着。

培云见状,忙向梁升点头道:“梁管家!可有这回事吗?”

梁升道:“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

培云又道:“果然如此吗?那更是可以证明我的理想是不差了。现在且不要多说,哪一个是在七月十二日的夜里听见汽车声响的江妈?”

立时有一个身穿蓝布短衫的女佣答道:“是我。”

培云向伊注视了一下,答问道:“那天晚上你怎样听得那车声的?”

伊不即答话,却只是紧皱着双眉构想,似乎竭力追想当时的情形。一会儿才道:“侦探先生!那时是这样的。我和青芸二人睡在一个房间里,那天因为天气很热,我们在屋外乘凉!直到十一点多钟光景,才回到屋里。不久我便上床。可是翻来覆去,总不能入梦,这样约摸过了半个钟头光景,我精神越发觉得疲劳,便不知不觉的入睡,谁知正在这个时候,我忽听得街上有一阵汽车喇叭声,由远处疾驰而来,不一会便立刻停住。那地点却正在我卧室的墙外。

我正在诧异这里非常冷落,附近除了本宅以外,并无什么人家。何以那车竟会停住?谁知又有一阵汽车开动的响声,不久那车便已去远。”

“这阵车声只有你一人听见吗?”

“不知道。但据他们说都没有听得。”

“青芸呢?伊可曾听得?”

“伊当时睡得很熟,当然没有知道。”

“你知道那时是什么时间?”

“知道的。那时我偶然瞥见那桌上的小时钟,正指着十二点。”

“你的卧室在哪里?”

“在客厅后面侧门的一间屋里。离街很近的。”

“那墙外可是辣斐德路。”

“正是。辣斐德路。”

培云点点头,表示很满意的样子。便道:“好了!我现在暂时没有什么话要问,你们大家散去罢。”

他的话讲完,那一群仆役们便鱼贯地走了出去。

他立刻回身向徐福道:“探长!这案子越发有进展了。你们且在这里坐一会……且慢!徐老先生有事吗?”

徐高生道:“没有什么事。只是我在京时有一个同寅,昨天来了上海。我想坐汽车去拜会他一趟。”

“那么请便罢!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用多少时候,至迟半个钟头。你可有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你有事只管请便。”

老者点了点头,便走出屋外。

培云忙低声向徐福道:“探长!刚才那女仆的话你可听得吗?伊说时的态度很是诚恳,绝对会悫,绝不会说谎的。现在我想请你替我到这亚尔培路分署长吴煌那里查一查,七月十二夜里这亚尔培路口值夜的警察是谁,有没有见过什么运货的汽车行过?这一着很关紧要,请你快去才好。”

徐福连忙答应,又道:“我探听完以后,还要亲自到这里来吗?”

“那却不必……随你便好了。或者打一个电话给我也可以。”

徐福点了点头,走到那帽架上取他的帽子,戴好之后,便出门而去。培云也跟着走了出来。

这时管家荣升正奔向客厅里来。培云见了他之后,忙点头招呼。随后即向他低语问着。

那侦探长徐福已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半点钟后,培云一个人独坐在那客厅的长椅上吸烟。那阵醇厚的雪茄气味,已由那小小的烟斗而散布到全屋,几乎全身陷在白色蒙蒙的大雾里。他一壁在吸烟,一壁留神着那墙上的时针。正在出神的时候,那房门已是“呀”的一声,推了开来。

先进来的一个,便是这宅的主人翁徐高生。跟着的还有警察署的侦探长徐福。

培云正待启齿,那徐福已先抢着说道:“梁兄!我已见过那吴煌署长,他立刻查出那夜值岗的警察,便唤来介绍给我。我并和那警察谈过话。”

“他说些什么?”

“他当夜果然看见一架运货车,在十二点多光景,经过他的岗位,向北驶去的。”

“好!一点你的功劳很不少!我的理想已经有了相当的佐证了。”他又向徐高生点头道:“哦!徐先生你已回来了吗?”

“正是。梁先生可有什么事要我做?”

“你那汽车可空闲着?”

“是的。我刚刚坐着由外边回来。那车现在当然没有出去。梁先生可是有什么用处吗?”

“是的。我和徐兄二人现在要借这车子出去一趟。”

“好的,好的。梁先生到哪里去?”

“亚尔培路警署。你现在且不要多问,只唤人预备便了。”

“好的。”徐高生一面点头,一面又走了出去。

徐福忙向培云问道:“梁兄!你究竟为什么要到署里去?”

“停会自有分晓。那时你——”

“但你何妨先说一句?”

培云低声道:“去捕捉那南方雁的党徒!”

“什么?南方雁的党徒吗?但你为什么要到警署里去?你又怎——”

“现在且不要问。这连三连四的问句,叫我立时如何答得出来?”

徐福素来知道他的脾气,在案情没有根本解决之前,是不愿多告诉别人的。这一方面固然是他特别谨慎的地方,另一方面却也为着他自身的名誉着想。

培云忽又道:“徐兄!你在这里可有什么警察守着么?”

“有的。一共有八名之多。都是我怕南方雁那厮再来,预先伏着的。”

“那很好!你能否借两名给我,和我二人一齐到警署去?”

“当然可以。但你何以要多带着两名警察?”

培云微笑不答,便从桌上拿起了软帽,和另外一个新闻报纸,同着徐福一齐走出去。

五分钟后,诸事已预备停当。培云、徐福和两名警察,都已坐在车里。便一齐由徐高生的汽车夫钟德驶到亚尔培路警署里去。

不一会,已到了警署门口。钟德先跳了下来,开了车门,让培云等人走下。培云随把腋下一个新闻报纸包递给他。

钟德见状忙问道:“梁先生!还要到别处去吗?”

“我们没有什么事了,你可以开着空车回去。”

“好!好!”他说着便欲挟包上车。

“且慢!那女仆江妈你可知道吗?”

“知道的。你可是要……”

“喏!喏!伊就在那后边马路走着,快要走过来了。”

钟德刚回身看时,突的培云用力拍了他的肩一下,厉声道:“探长!他便是南方雁的党羽,你快些把他拘住!”

他这话一出,不由得使那车夫震了一震。徐福和警察们也非常诧异着,正待问时,培云忽又高声道:“你们快……快把他捉住!”

原来那时钟德的面色非常狰狞可怕。额上的青筋也一条条的暴露起来。他忽举手把培云递给他的报纸包,急掷了过来,却正中培云的右肩。这时当然不能再容他放肆,那两名警察便立刻把他捉住。然后一同带到警署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