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晚上,饭桌上摆的几样菜都没人吃上一口。袁和平面对普晴的逼问,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任凭普晴说什么,他都像没听见一样。

最后,普晴冷冷地对袁和平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儿男人气也没有?好话说尽,你非得逼我把真话说出来是不是?”

袁和平忍耐地说:“好了,小晴,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普晴闭上眼睛,下着最后的决心。她极力伪装得冷酷的声音里,能够听出一丝轻微的颤抖:“老实跟你说吧,袁和平,咱们这婚非离不可。我爱上其他男人了。”

袁和平身子一抖,像遭受了某种打击,抬起头看着普晴。

普晴转过脸,努力把话说得更像一点儿:“早想跟你说,一直说不出口,总想试试有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和平,你要是个男人,就把我放了,原谅我吧。”

袁和平神色黯然,好一会儿,声音颤抖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普晴咬着牙说:“半年多前。所以……这半年我老是心神不定。”

袁和平垂下头,双手抱住头,沉默了好久。普晴悄悄地看着,她看到丈夫浓密的头发中,已经冒出了几根白发,心里忽然被揪扯得痛不可抑。终于,袁和平慢慢抬起了头,说话时眼睛不看着普晴。

“好吧,我同意。”

说完,袁和平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皮包向家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他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盯着地面对普晴说:“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来人陪你吧。我……我走了,等你腿好点儿了,我跟你去办手续。”

普晴怔怔地看着袁和平,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颤抖着问:“你……你去哪儿?”

袁和平长长叹了口气,半晌才说:“知道这种事情了,一个男人还能住在这儿吗?”

说完,袁和平拉开家门,走了出去。等身后的门轻轻碰死,袁和平在黑暗的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脸上的沉重和伤痛之情全部褪去,继之而来的是无比的轻松和欢欣。他微微闭着双眼,在黑暗中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成果,浑身上下都像浸泡在凉爽润滑的**里。

楼洞里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袁和平微微一惊,睁开双眼,看到楼下透上来隐隐的亮光,有人打开了楼梯灯,脚步重重地正在上楼。袁和平忙吸了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使得这张脸再次表现出沉痛和压抑,然后也顺手开了楼梯灯,一步步向楼下走去。

在二楼三楼的转弯处,袁和平正好碰到邻居张苹拎着一袋东西回家,看到袁和平,张苹笑着和他打招呼:“哟,模范丈夫同志,这会儿还出去啊?”

袁和平脸色阴郁,简单地应了一声:“嗯。才回家?”

张苹注意到袁和平脸色不对,不由停下脚步,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啦?脸色不对呀。怎么,小普的病好点儿没有?”

袁和平显出不愿意谈这事的态度,匆匆说:“没事儿,谢谢你关心。”

然后不再多话,加快脚步下楼了。张苹看着袁和平下楼,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微微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真不容易……”

袁和平脚步轻快地出了楼,走出小区,来到车来车往的马路边,掏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片刻,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肖思宁因为睡意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更显出几分女人的妩媚和**来。

“谁呀?”肖思宁懒懒地问。

袁和平强压住内心的兴奋,说:“思宁,是我。”

肖思宁的声音马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变得更亲昵更柔软了。这声音是袁和平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令他迷恋的:“和平,今晚怎么有空儿打电话?你知道么,人家……正想你呢,快想死了。”

袁和平忽然按捺不住了,心里充满着欢快的情绪,想立刻和肖思宁分享:“思宁,我现在能去你那儿吗?”

肖思宁显出意外的惊喜:“真的?”

“真的,我现在在外面,想你想得要命。”袁和平温柔地说着,略一迟疑,又问道,“今晚你那儿不会有情况吧?”

肖思宁幽怨地说:“不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老头子晚上一般不敢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好吗?”袁和平急切地问。

“好,我等你。”

袁和平连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直接来到肖思宁所住的公寓。一进门,他就被肖思宁紧紧抱住,两人像被胶住了似的,没完没了地亲吻。肖思宁身上暴露的睡裙很快就被褪去,袁和平有些疯狂地在她**的身体上亲着,轻轻地咬着,有些地方已经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和平,我要你……”肖思宁的声音里充满了欲望,那双深幽美丽的眼睛像是被引燃的火苗,灼灼地发着热烈的亮光。

袁和平把脸深深埋在肖思宁的胸前,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思宁,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肖思宁身子一抖,捧起袁和平的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问:“真的?你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袁和平兴奋地点头,说:“宝贝儿,我怎么舍得骗你,当然是真的。她这次下定决心要跟我离婚了。”

肖思宁的泪水涌上来,嘴唇微微发着抖:“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天哪,真不敢相信。我以为我等不到这一天了,我已经快绝望了啊。”

“思宁,这是真的。”袁和平怜爱地亲吻着肖思宁,“我们的忍耐没有白费,你看,事情不是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向进行的吗?亲爱的,我现在真想大喊几声,真想让全世界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就快要生活在一起了。你不知道,这半年里,我快被自己这种生活给弄疯了!再这样下去,别说你绝望了,我自己也绝对受不了了,无论如何也得想其他办法了。还好,老天开眼,她终于提出离婚了,而且态度非常坚决,她那种性格,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肖思宁流着泪笑了起来:“和平,袁和平,你就要娶我了吗?袁主任,袁秘书长,你真的快成我老公了吗……”

袁和平半年多来,第一次像今晚这样,笑得如此轻松、如此得意。他们压抑多时的欲望被激发得如火如荼,烧得他们几乎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地,只是尽情地释放着内心的**,带着如愿以偿的满足,全心全力地**在一起。

……

肖思宁枕在袁和平肩上,两人都默默地躺着。空调里的冷气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凉爽的气流在空气中无形地流淌。他们用了好一会儿来享受这种**过后的宁静。

“和平。”

“嗯?”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面吗?”

“当然记得。和你有关的事儿,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也是。说真的,和平,我虽然也不过才三十岁,可我觉得,自己对男人看得真是太透了。认识你之前,我对男人完全不抱希望了,把他们都当成傻瓜来对待,而那些傻瓜,真是太多了。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我知道你的心,你那么做没什么错,是他们先想玩弄你的。”

“是啊。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因为长得漂亮,从小到大,我比其他人经历了更多的麻烦和危险,没完没了的骚扰,没完没了的纠缠……你相信吗,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单纯,从来没想过要利用那些人对我的欲望……后来我变了,那是因为自己的单纯,遭受了不少痛苦和折磨,吃了很多亏,受到别人的轻视和指责……所以我才变得对男人狠心了。”

“思宁,我知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眼睛里藏着好多东西,让我说不出的想疼你,保护你。思宁,虽然你的美也让我震惊,但那不是最主要的,以前我是个对容貌不太在意的人,我在意的是女人的心。”

“嗯,其实她……长得也挺好看。”

“是啊,说真的,遇见你之前,我对自己那个家已经算得上很满足了。”袁和平说到这里,忽然感到一丝惆怅,有种莫名的愁绪悄悄爬上他的额头,“一个家庭建立得不容易,她对我、对女儿,都全心全意的,没有一丝其他的念头……”

肖思宁翻了个身,用手撑着腮,问袁和平:“你后悔了?”

袁和平笑了笑,亲了肖思宁一下:“傻瓜,我只是觉得,多少有点儿对不起她。可是我没办法,不这么做,我就没办法和她分开,没办法跟你生活在一起。那样的话,我下半辈子还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有乐趣。”

肖思宁不以为然:“那也不见得。现在离婚的人那么多,也没像你这样,不是顾虑这个就是顾虑那个。我看你呀,说到头就是男人的贪心,又想换个称心老婆,又不想失去现在的地位、名誉。那个普晴可真傻,还以为她老公多爱她、多体贴她呢。”

对于肖思宁的直言不讳,袁和平并没有生气,也许这正是妻子普晴身上永远不会有的个性。肖思宁可以和任何外人虚与委蛇,但在她真正亲近的人面前,却有着火一样的热烈和**。而普晴呢,袁和平挑不出她身上有什么错误,但和她生活得越久,袁和平越觉得平淡无味,甚至连夫妻间的基本生活都不再有兴趣。

袁和平看着肖思宁,为自己解释道:“思宁,你难道不了解我对你的心吗?你没结过婚,不知道婚姻有多么琐碎,两人结婚以后的感觉,很可能和恋爱时完全不一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恋人之间对彼此的要求,跟夫妻之间对彼此的要求,两者是大不相同的。虽然我也知道,你认识我以后,老天有眼让你也爱上我,”说到这儿,肖思宁笑了,赞赏地在袁和平嘴上吻了一下,袁和平也回吻她,然后接着说,“可除了因为我本人身上,可能有某些你欣赏的个性之外,也跟我现实生活中的身份不无关系。你别不承认,要是我还是我这个人,但身上穿着破烂背心,在大街上拉着板车,到处捡垃圾收破烂,你敢保证你还会爱上我吗?就算我的谈吐再有风度,我再稳重再幽默,对你的渴望再热烈再深刻,你能容许我接近你?能容许我抱你、吻你、和你疯狂**?”

肖思宁漆黑的眼珠注视着袁和平,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要是我不承认这些,我就是虚伪了。有时候女人自以为自己爱的只是一个男人本身,其实也是带有附加条件的。不过你也得承认,这个世界上,肯定也会有那种完全不考虑这些世俗因素,纯粹只因为内心感情的爱吧。”

袁和平坦白地说:“我承认,你说的那种爱情可能也会存在,但我敢保证,它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不会生存得太久,可能只有一瞬间,可能只有一天,可能只有一年……但你想要它在这个现实社会延续一辈子,可以说那肯定是假话。有些被人传为佳话的爱情故事,其实只是大家在自欺欺人,或者是被当事双方制造的假象蒙蔽了。其实只要透过表面现象看到里面的本质,就会发现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在起着维持感情的作用,比如说传统的规范,外界的压力,制度的威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肖思宁提醒袁和平,“好了,你扯远了,刚才你是在解释你为什么非得用这种缺德办法离婚不可的。”

“哦,对了。的确,我要是想和你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真是非得用这种缺德办法不可。思宁,你不知道吗,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了。大部分时间,你的生活标准都明摆着放在那儿了。你有广泛的社会关系,有各行各业里颇有地位的朋友,对你来说,赚钱绝对不用像那些下岗女工一样艰难了。所以如果你结婚,你的丈夫必须要有相应的社会地位、经济基础来配你。也许你开始并不会介意这些,但你要记着,一个人、一个家庭,永远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而存在,只要你在这个社会中,就得接受它的许多规范和影响,除非你放弃所有的一切,眼不见心不烦。可你能做到吗?思宁,老实说,别说是你,连我也没办法做到。或者说,就算我们主观上想做到,客观上也没能力做到。你总得吃喝吧,总得住房子吧,总得穿衣出行吧……你瞧,因为没法脱离外界的影响,所以我们必须考虑现实问题。”

肖思宁半开玩笑地嘲笑袁和平:“所以你要我帮你跟那个死老头子做工作,把你提到秘书长的位置上?”

“这件事儿,我承认是一个男人的耻辱。”袁和平不动声色地说,“可思宁,我还是为了我所渴望的爱情,为了我们爱情的持久。我了解我自己,在其他方面我没什么特长,如果说真有特长,那就是我的性格适合在官场上发展,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有人能够助我一臂之力,那我就敢说,自己能够不辜负这些机会和帮助,稳稳当当地把官位越坐越高。思宁,你是这么出类拔萃的女人,如果我不拼命让自己升起来,怎么能够配上你?怎么能够保证和你结婚以后,保护你,不要你太辛苦地去外面赚钱,只要靠我的努力就让你过得舒服安逸?宝贝,我不是在替自己开脱,要是我和普晴继续生活下去,像她那样对生活没多少欲望和要求的女人,我现在这种状况已经相当不错,她的满足会影响到我,我不会再有动力费尽心机去发展了。你明白吗,就是因为爱你,想给你幸福日子,我才这样做的。其实让你受委屈,我心里比什么都疼痛、羞耻,但我把这当做卧薪尝胆,当做**之辱,总有一天,那些占过你便宜的男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袁和平说得有些激动,肖思宁听了,微微有些吃惊,说:“亲爱的,你这么说,都让我有点儿害怕了。你能这么对别人,会不会有一天遇见更好的女人了,又这样转过来对我呢?”

袁和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忙笑着安慰肖思宁:“别傻了,你这样的宝贝在世界上还可能再有另一个吗?”

肖思宁心情复杂地依偎在袁和平怀里,喃喃地说:“唉,有时候我想想,觉得咱们那么做真的太过分了。你不是说她自尊心很强的吗,如果你直接跟她提出离婚,我就不信她会死赖着不同意。”

袁和平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这么做?你不知道这半年里,我做起来有多难?普晴的确自尊心很强,如果我提出离婚,可能她也会同意。但我了解她的性格,她对我……对我的感情,是你想象不出的。这跟她从小在自己家庭中受到的伤害有关系。我也想过,我直接跟她提离婚,她最可能的做法是,先把我想离婚的真正原因弄清楚,如果她觉得这个理由成立,她不会纠缠。问题是,我跟她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几乎连架都没吵过,我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如果我没有理由,她不会同意的,她父母也不会同意的,你还没见过她那个当警察的哥哥,眼睛里老有种让我害怕的东西,我不能冒这个险,万一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在单位就没什么发展前途了。那样的话,我就没勇气要求你跟我生活在一起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肖思宁笑着打了袁和平一下,“你这个家伙,真善于狡辩。”她又扑上去亲了袁和平一下,“怪不得人家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唉,你这么坏,我偏偏又离不开你。”

袁和平叹了口气:“宝贝,我本来不坏,如果说现在变坏了,也是因为受了你的**啊。你不知道吗,这个世界的男人女人真的是相互依存的。我记得有一次看过一句话,说男人是想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则想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想想说得挺有道理,就像我们吧,细一想也符合这种规律。”

“算了吧。”肖思宁似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哎,你说普晴的哥哥是警察?他不会发现这事儿里面有问题吧?”

说到这个,袁和平不无忧虑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以前难得回家探亲的,这次突然回来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说实话,我心里真有点儿紧张。你要是见了他就知道了,看起来他这人很斯文,挺安静,都不太像个刑警。可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种让你藏不住秘密的感觉,要不是努力逼着自己,几乎不敢跟他的眼睛对视。还有,他虽然并没当面问过我什么,但有一件事儿我觉得有点儿不安。普晴住院的时候,有天晚上本来说好她哥哥陪床的,我特别想你,真想借机跑到你这儿来。可后来隐隐觉得不放心,又老老实实跑回医院去了,结果她哥哥已经不在医院了,换成她妈妈陪床。虽然我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但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儿。”

肖思宁安慰袁和平:“没关系,反正你只不过弄了点儿小手脚,也没真的伤害普晴的身体。要说起来,倒是她差点儿把你害了呢,烧着开水也不记得,弄得你跟女儿煤气中毒。”

袁和平犹豫了一下,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还是说了出来:“思宁,那件事儿,其实……其实是我安排的。”

“什么?”肖思宁扬起眉,十分惊讶地看着袁和平,“你安排的?你自己不是都煤气中毒了吗?”

“真的。”袁和平仔细观察着肖思宁的反应,试探地说,“我实在快失去耐心了。再那样下去,没把她逼得提出离婚,我倒要先发疯了。想想大半年过去,我真怕连你也等得不耐烦。而且,要是职务上真的调整了,到时候想离的话,顾虑就更多了。所以我、我就想加快点儿步伐,把事情弄得再严重一点儿。普晴的性格我了解,那样一来,她的承受力肯定到头了。”

“老天。”肖思宁叹道,“以前你编那些谎话来迷惑她倒还能想象,也是她太单纯,太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相信,再加上你这个狡猾家伙,还想出那么个让我打电话吓唬她的损招儿,让她真以为是自己精神上出问题了。弄到后来,真变得恍恍惚惚的,三天两头出错。可煤气中毒这件事儿,安排起来哪儿那么简单?”

袁和平看肖思宁基本上是为他担忧的语气,不免有些得意:“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这半年,我把她哄得对自己一点儿没信心了,越到后来,她越是容易出错。那天早上也巧,她自己出门前,迷迷糊糊地穿了条睡裙,简直是大好的机会。我看着她穿睡裙出门,也没提醒她。她一走,我就把煤气打开,火熄掉,还弄了壶水装成是她烧上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月月已经昏迷了,我自己也觉得很不舒服了,忙给邻居家打个电话,然后自己跑到门口把门打开,那时候我也确实快不行了,我想做得像一点儿,怕医院查出来,所以自己也是冒了险的……”他亲了肖思宁一下,接着说,“为你冒险也值得。还好,我命比较大,后来也没什么事儿。可普晴真是吓坏了,听他们说,她穿着睡裙跑回来,正好碰到救护车来我家救人,她简直像疯了一样,后来在医院,如果我们救不过来,她大概当场就自杀了。”

肖思宁看着袁和平,眼神有点儿复杂,问:“你自己知道煤气的事儿,可你女儿睡着了不知道,万一她真的煤气中毒死了,岂不是把她给害了?”

袁和平今晚心情太轻松了,对肖思宁的话没有往深里想,叹了口气:“唉,思宁,我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肖思宁打了个冷战,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袁和平:“老天,袁和平,你现在开始让我觉得害怕了。”

袁和平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实在太多了,忙抱住肖思宁,想用自己的温存努力打消肖思宁的反感,说:“亲爱的,这件事儿,我的确是过分了一点儿,自己事后想想也觉得后怕,不该那么做的。可你得相信我,我全是为了能跟你生活在一起才这么做的。你要知道,我连自己可能会煤气中毒死掉的危险都顾不上了呀。”

肖思宁沉默了好一会儿,皱着眉头努力思考。袁和平在一边有些急,试着把肖思宁紧紧抱起来。肖思宁从袁和平怀里挣脱出来,抱着自己的手臂,默默坐了一会儿,声音平静地问:“你跟我说实话,上次普晴骑车摔伤的事儿,也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袁和平连忙否认:“不不不,这事儿不是我干的,真的,这件事情真的是她自己运气不好。其实要是她经过那个坡的时候下车的话,就一点儿事情也没有了,最多只是……”他有些紧张,最后一句话说了一半,醒悟到不对头,又急急打住了。

肖思宁却已经逼视着他的眼睛,提高了声音问:“最多只是什么?”她也已经意识到袁和平话里的问题,紧紧逼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袁和平,老实说,这件事儿你是不是做什么手脚了?”

袁和平看到肖思宁的态度,有些慌乱,急忙解释说:“思宁,你别急啊,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没想到车子正好在下坡的地方坏了……”

忙乱中的袁和平没想到,自己的解释正如同画蛇添足,让聪明的肖思宁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情,从**跳起来,光脚站在地上,扯过一条毛巾被裹住自己**的身体,像避毒蛇一样躲避着袁和平。

“袁和平,你真做得出来,你这是谋杀啊!你不考虑她的命,也不考虑你女儿的命吗?她才五岁,是你的亲生女儿呀……”肖思宁叫了起来。

袁和平愣愣地看着肖思宁,待了一会儿才说:“思宁,我以为你能理解……”

肖思宁哭叫起来:“你以为我能理解什么?理解你为了跟老婆离婚,就去安排一次次谋杀?我的天哪,你真太让我觉得可怕了。”她迷乱地摇头,泪流了一脸,“袁和平,我真不敢相信,我爱的是这么一个男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哭叫着,一步步往后退去,情绪失控地喊着,“你怎么能这么狠毒?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顾惜?你这样的男人,今天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杀别的女人,怎么让我相信以后你不会也这样对我?”

袁和平从**坐起来,面对肖思宁的歇斯底里,他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思宁,求求你别那么大声,求求你!”

肖思宁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扔开裹住身体的毛巾被,一边从**找衣服穿,一边继续大声哭诉:“我不要当你的同谋,我不要当你的同谋,我要去告诉普晴,这些都是她老公干的,我……我也错了,我也帮着你害她,可我没想杀人……”

袁和平扑过去,紧紧抱住肖思宁,肖思宁拼命挣扎着尖叫:“放开我,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快让我走……”

袁和平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他被肖思宁的疯狂吓住,更被脑子中一瞬间的想象吓住了。看到肖思宁现在这样的状态,袁和平毫不怀疑她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可能去告诉普晴。如果那样的话,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袁和平不是就完了吗?

袁和平苦苦地向肖思宁哀求:“求求你,思宁,你别这样,冷静一点儿听我说啊……”

而他的哀求却被肖思宁更加激烈的叫嚷淹没了。似乎是电光石火间,袁和平眼睛里露出一丝绝望的凶光,他突然用手紧紧捂住肖思宁的嘴,把她的叫喊捂回到肚子里去。肖思宁极力挣扎,眼睛里开始流露出极度的惊恐。然而以她的力量,如何能与身体强壮的袁和平抗争?

2

几乎在袁和平与肖思宁开始争吵的同时,肖思宁家门外的走廊上,普克刚刚从电梯间里走出来。他是经过反复考虑,才做这样的决定的。来之前,普克曾给普晴打过一个电话,普晴的态度却和母亲所说的一样,还是那么固执冷漠,几乎不近情理。

“我的事你们谁也别管好不好?”一听是普克的声音,普晴便在电话里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权利对自己的生活做选择。”

普克心情沉重地说:“小晴,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劝你不要跟袁和平离婚,但这件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普晴顿了顿,说:“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已经这么决定了。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了,也一点儿不关心。你真的不用再说什么了,我很累,想睡觉了。”

普克很难过,自己的妹妹会以这种态度对待亲人们的关心。但显然普晴此刻心情不会太好,也不会有耐心对普克详细解释。普克想了想,只好问:“袁和平这会儿在吗?”

“他已经走了。”普晴的声音里忽然有了一丝呜咽,然而她很快克制住了,“是我让他走的,他也已经同意了我的要求。这样的话,我们没理由还住在一起了。”

普克一愣;“他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普晴淡淡地说:“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我没问他去哪儿,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儿。”

普克挂了电话,呆呆站了一会儿。母亲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普克忽然说:“肯定去那儿了。”

不等向母亲解释,普克就跑出了家门,直接坐车来到肖思宁家的公寓。乘电梯上行时,本想在十七楼停下的,想了想,还是接着到了十八楼才停下来,走出电梯。刚走近肖思宁家的房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普克稍一迟疑,立刻冲上前趴着门缝儿听,果然是从肖思宁家传来的尖叫。

“放开我……”

那声音像是被什么捂住了,听起来有点儿闷,但语气中的紧迫和恐惧却不容置疑。普克急忙使劲儿敲门,边敲边大声叫:“肖思宁!肖思宁!快开门!”

里面安静了一下,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爆发出来:“袁和平,你放手!”

紧接着一声男人的痛叫,房门随即被打开了。肖思宁满脸是泪、气喘吁吁地冲出来,一下子撞到门口的普克身上。也许是心情太过紧张,肖思宁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普克的面孔。就抱住普克的胳膊,躲到他的背后,指着门里叫道:“他疯了!他疯了!”

普克推开肖思宁,把门推得开一些,正看见袁和平站在门里,目光绝望地看着门外。当他的目光和普克相遇时,情不自禁失声叫出来:“普克?”

此时肖思宁也醒悟过来,绕过来看到了普克的脸,迷惑地惊叫一声:“怎么是你?”

袁和平呆若木鸡。他身上只穿了一条**,光脚站在地上,**着大部分身体。手腕上被弄破了,往外渗着鲜血,看来伤口不轻。他看看普克,目光茫然,又转向肖思宁,往前走了两步,用温柔的声音试探地叫着肖思宁的名字:“思宁,你回来好吗?我们好好谈谈……”

肖思宁被袁和平的样子吓住了,连连后退,情绪又快失去控制了:“你别过来!你走,你快走!要不然我马上去告诉普晴……”

听了肖思宁这句话,袁和平脸上忽然失去了表情,默默在原地立了几秒钟,当普克试图上前接近他时,他目光散乱地看了普克一眼,喃喃地说了两句什么,声音含糊不清,却明显流露出万念俱灰的情绪。然后他转过身,飞快地穿过客厅向前跑去。普克连忙紧跟其后,冲进房间,跟在袁和平身后,试图让他停留下来。然而普克尽管动作已经十分迅速,却也来不及了,他看到袁和平撞开阳台门,冲了进去,飞身跃出了十八层楼上的阳台,身体像鸟一样扑进了夜晚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