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维利丝的迷宫
[01]
“熠熠，这里！”当苏熠从普通通道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阮恩恩跳起来朝她挥手。
看到阮恩恩的那一刻，苏熠心里堆积的感伤全都迸发了出来，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趟丽江之行，短短三天，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从莫斯科回来以后发生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让她措手不及，心力交瘁。
阮恩恩一把抱住她说：“你都不说一声就跑去丽江了，急死我了。让我看看你的脚。”说着她就要蹲下身去。
苏熠拉住了她。
“你刚才不是已经看到了我走得好好的嘛。”
“一瘸一拐那也叫走得好好的呀。”阮恩恩心疼地说道。
“顾禹洋呢？他不是去丽江找你了吗？他人呢？”阮恩恩朝苏熠身后看了看。
“我们没有一起回来。”苏熠声音低低的。
“怎么了？”阮恩恩看苏熠略显疲惫和憔悴的脸，惊讶地问道。
苏熠低着头没有回答。
“走吧！把背包给我背。”阮恩恩见苏熠的眼眶又红了，就从她身上卸下背包，背到自己背上，然后搀着她走出了机场。
站在机场外面，苏熠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她紧了紧衣服，抬头看向天空。灰蒙蒙的天上阴云密布，她回来了，而且她的世界也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天气预报说会下雪，好不容易才将积雪融化了，又要下雪了。今年下雪的次数比往常多了好多。”阮恩恩看苏熠抬头看着天空，便一边踏上机场大巴一边说道。
苏熠再次看了一眼天空，然后跟在阮恩恩后面上了大巴。
“熠熠，你为什么突然跑到丽江去了呀？”大巴开动的时候，阮恩恩将背包放到腿上问道。
苏熠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建筑，过了很久才说：“许弋坐的车发生了车祸，我一着急，就连夜跑过去了。”
“怪不得！我们找不到你，正聚在一起商量你去了哪里的时候，肖远赶过来告诉我们说，你当时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找他要钱，说是要去丽江，我们都担心死了。顾禹洋听说了以后，什么都没有拿，就直接坐车到机场去了。”阮恩恩看苏熠的侧脸说道。
听到顾禹洋的名字，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苏熠的胸腔蔓延到全身，一直将她的脑袋也麻痹。
见苏熠没有说话，阮恩恩转换了话题：“许弋呢？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没有受伤。”苏熠还是看着窗外，眼睛一眨不眨的。
阮恩恩也没有再说话了，她拉过苏熠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接下来是紧张的复习和期末考试，顾禹洋没有再来找苏熠，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有一次考《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时候，她和顾禹洋在走廊上迎面碰上，顾禹洋看了她一眼，然后便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了。
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苏熠的心都碎了，而阮恩恩则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但终究什么也没有问。
除了考试，苏熠也没有再去过学校，每天都待在家里看书，阮恩恩偶尔会陪着她一起。
肖远时不时地会问她跟顾禹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从丽江回来以后，顾禹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不爱说话，成天把自己关在寝室里，一点都不像以前的顾禹洋了。
每次听到这些的时候，苏熠的心都像被针刺一样痛，但她还是微微笑着摇头，什么也不说。她不会去找顾禹洋解释的，而如果跟顾禹洋解释都不用了，她也不需要别人来理解她。
“哇，最后一堂考完了，这十几天炼狱般的生活总算结束了。”交了试卷走出考场以后，阮恩恩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高兴地说道。
苏熠走在她身边，温和地笑了笑。她的笑容依旧恬静，此时更多了些许忧伤。
“熠熠，我们走吧！”阮恩恩拉着苏熠的手。
“去哪里？我想回家收拾东西，明天我就要跟肖远一起回家了。”她和肖远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回家。
“就是肖远安排的活动，庆祝我们顺利考完和这一个学期安全通过，走吧走吧！再晚我们连晚饭都赶不上了。”阮恩恩不顾苏熠的挣扎，拉着她就朝地铁站台走去。
到了肖远的公寓，按门铃后是米娜开的门，见到阮恩恩和苏熠，她朝里面喊了一声：“恩恩和熠熠来了！”
但是没有人听得见，整个房间里像是在开Party般嘈杂得都要掀翻屋顶了。
米娜交代苏熠和阮恩恩随便点，然后就去准备聚会的点心和饮料了。
苏熠一眼就看到了顾禹洋，他和肖远正在那里激烈地玩游戏。
不是说他变得不爱说话，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吗？为什么现在看他却笑得那么开心呢？
苏熠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听说他不开心她觉得难过，现在看到他好好的却更加难过。就在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安妮正朝她走过来，她先是一怔，随后表情就恢复了正常，一点也不奇怪，顾禹洋来了的话，安妮肯定也会在的。
“苏熠。”话语里还是不改的傲慢口气，“听说你和禹洋分手了？”
“熠熠！”阮恩恩审视地看着苏熠。
分手？苏熠怔住了，身体也跟着摇晃了一下，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至于瘫倒下去。
她问安妮：“顾禹洋跟你说的？”
“看来是真的。”安妮含着笑转身扬长而去。
苏熠呆立在原地，她一直在想着是不是要跟顾禹洋说一声他们分手，没想到在顾禹洋心里早就已经跟她分手了。
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和难受？为什么她连自己的心跳也感觉不到……
“熠熠，熠熠……”阮恩恩不断地摇晃着她的手臂，可是苏熠却没有一点反应，她不得不放大了声音，“熠熠，你怎么了？”
“熠熠，你来啦！”阮恩恩的声音很大，肖远发现了她们，站起身来将苏熠拉到客厅中间，准确地说是顾禹洋的面前。
苏熠直直地看着顾禹洋的脸，他好像瘦了，原本深邃有神的眼睛已经深陷下去，头发也有些长了……
顾禹洋也看着她。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震耳欲聋的游戏打斗声几乎要将人的心脏震碎。
她可以趁这个机会抓住他，跟他解释。
苏熠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能解释，而且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02]
突然，顾禹洋拿起外套，在其他人的注视下走出客厅，然后开门出去了。
“禹洋，等等我！”安妮随后跟了出去，“啪”的一声关门的声音震得苏熠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竟然这么恨她……
“熠熠……”阮恩恩一直在她身边，眼睛里满是担心的神色。
“嗯？”苏熠表情木然，直直地看着她。
“你还好吧？”阮恩恩的神情显得十分担心。
“我很好！肖远，什么时候可以吃饭？我都快饿死了。”她转身对肖远说。
“熠熠，你还好吧？”肖远也担心地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好了！”苏熠突然朝肖远吼，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激动。
“好好，我们开饭吧！”米娜从后面走过来，拉着苏熠的手。
苏熠转身，看到顾禹泽正站在餐桌前看着她，眼神里有欲言又止的忧伤。
苏熠惨淡地笑了一下，坐在餐桌前。
整顿饭苏熠的食欲似乎特别好，她一边吃一边称赞米娜厨艺好，不像她，只会煲汤，还说肖远是上辈子做了好事才遇到米娜这样的女孩；又说阮恩恩和顾禹泽，你们什么时候一起下厨请我们吃饭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其他的人都拿着筷子没有吃，看着苏熠的样子，他们都有说不出的担忧。
饭后，她跟阮恩恩说她想一个人去阳台看夜景，然后也不等阮恩恩回答就独自拉开玻璃门，走上了阳台。
阮恩恩看着苏熠单薄的身影，心里隐隐作痛。
站在窗前，苏熠迎着冷风抬起头，将整张脸露在风中。
从安妮对她说顾禹洋已经跟她分手的时候起，她就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她不知道这颗象征着人类生命迹象的东西是不是还是好的，所以她想让风把自己吹得清醒一点。
“苏熠。”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苏熠没有回头。
那个人站到她的身边，她眼角的余光可以瞟到顾禹泽的侧脸。
“肖远为了让你跟顾禹洋和好，特地办了这个庆祝会。”顾禹泽看着苏熠的侧脸。这下，苏熠可以瞟到顾禹泽的整张脸，一张有顾禹洋影子的脸。
“看来今晚他很有挫败感。”苏熠仰着脸，闭着眼睛。
“苏熠，你不要这样……”顾禹泽的声音沉沉的。
苏熠笑了，许弋也说“熠熠，你不要这样”，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我们都不知道你和禹洋在丽江发生了什么事情。禹洋以为你是接受不了安妮想要逃避，所以才去丽江的，他说他要把你找回来。后来却是他一个人回来了，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样。”
“熠熠，”顾禹泽转过身来，将苏熠的身体扳过来对着他，“因为安妮，顾禹洋一直不敢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但是他喜欢上你了，而且陷得很深很深。安妮出现以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会离开他，所以他很直白地告诉安妮他喜欢你，并且很努力地帮助安妮从抑郁症中走出来。他那么努力地在争取自己的幸福，可是为什么你们却变成这个样子？”
“学长……我跟禹洋已经分手了。”苏熠看着顾禹泽的眼睛，并从顾禹泽的眼里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苏熠对顾禹泽笑了一下，转身离开阳台。
“熠熠……”就在苏熠伸手拉门的时候，顾禹泽叫住了她。
苏熠转身看着他。
“不要离开禹洋，你离开的话，他就要永远活在安妮的阴影里了。”
苏熠没有说话，转身拉开了玻璃门。
她不是吉赛尔，即使她愿意整夜不停地舞蹈，也无法将阿尔布雷希特带出维利丝的迷宫。
即使苏熠不愿意，顾禹泽和阮恩恩还是坚持着把她送回了家，并执意要帮她收拾行李，其实他们是在看着她，怕她有事。
“熠熠，你跟顾禹洋真的分手了吗？”阮恩恩一边收拾苏熠的衣柜，一边关心地问。
苏熠清理书本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因为你去找许弋吗？”阮恩恩转身看着苏熠，“你可以跟他解释呀！再不行，要许弋去跟他解释，他会相信你的。”
“阮恩恩，”苏熠看着阮恩恩，“你爱禹泽学长吗？”
“嗯。”阮恩恩点头。
“有多爱呢？”
“嗯……我会为了他放弃一切。”说着，阮恩恩羞涩地转过身去清理衣服。
“恩恩……”苏熠看着阮恩恩的背影。
“嗯？”
“所以，你们要好好的，要幸福。”苏熠动情地说道。
“我也要你幸福。”阮恩恩又停下了，她抱住苏熠，“答应我，你也要幸福好不好？”
苏熠笑了笑，没有回答。
之前她想如果只是因为安妮，她死也会跟顾禹洋把事情解释清楚，争取最后一丝希望的。
可是事情却牵扯到顾禹泽和阮恩恩，还有许弋的误会，她无法面面俱到地解决所有的事情。
阮恩恩不放心苏熠一人睡，所以坚持要留下来陪她。
顾禹泽离开后，苏熠就进浴室先去洗澡了。
这时，苏熠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阮恩恩犹豫了一下，接听了电话。
“是我，安妮。”安妮的声音带着得意，“你放心，确定你和禹洋分手后我也会遵守诺言，我保证阮恩恩绝对不会从我这里知道禹泽哥喜欢你的事情。”
“你说什么？”阮恩恩颤抖着尖叫。
“你是谁？你不是苏熠……”安妮也明细愣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禹泽喜欢熠熠？”阮恩恩的声音抖得厉害，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电话那头的安妮忽然挂断电话。
阮恩恩拉开门跑了出去。
等苏熠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阮恩恩不见了，她的手机被扔在地上。
她捡起手机，看到通话记录里的陌生号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熠颤抖着拨通那个陌生号码。
对方很久才接听电话：“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妮？”苏熠试探性地问。
“苏熠？”安妮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我想，阮恩恩很快会跑来找我，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接听电话。”
“你说什么？”苏熠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都知道了。”说完，安妮挂断了电话。
怎么办？怎么办？苏熠抑制不住浑身发抖，阮恩恩知道了一切会怎样？她不敢想象！
对了，对了，打给顾禹泽，告诉他如果恩恩找他对质，他一定不能承认！
“喂，禹泽学长”电话接通后苏熠急急地说，“恩恩跑掉了，如果她去找你，你一定要稳住她！”
“什么？”顾禹泽皱眉，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果……我说如果……”苏熠咬了咬唇，将安妮发现了瓷器后面的秘密，以及自己答应安妮离开顾禹洋，她就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顾禹泽在电话那头沉默着。
“但是，刚刚我在洗澡的时候，安妮打电话过来，恩恩接了电话，她知道了一切……”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着。
“禹泽学长，你在听吗？”苏熠着急地问。
“她来了。”顾禹泽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阮恩恩，挂断了电话。
[03]
苏熠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几天时间，她已经失去了许弋、失去了顾禹洋，现在难道也要让她失去生命中最好的朋友吗？
C城冬天的夜晚特别冷，苏熠坐在冰冷的夜里，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抽空……
现在，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地毯上，在黑夜中等待宣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急促地想起来了。
苏熠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的可视门铃旁，看到阮恩恩站在公寓的门外，她一下就清醒了。
阮恩恩失魂落魄地出现在她面前，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一层厚厚的雪，短靴也是湿湿的，她是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苏熠一把将她拉进来，将她头发上和衣服上的雪拍掉，帮她把鞋脱掉，换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然后帮她脱掉外套、手套和围巾，打开空调再给她捂上一个厚厚的绒毯。
苏熠做这一切的时候，阮恩恩就像一个木偶，任由她摆弄着。
“恩恩……”苏熠呢喃着喊她的名字，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也弥补不了带给阮恩恩的伤害。
阮恩恩没有说话，忽然，抱着苏熠，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哇”的一声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委屈。
苏熠的心随着阮恩恩越来越大声的哭泣疼得越来越钻心，她一边拍着阮恩恩的背一边说：“恩恩，你骂我吧，打我也可以……”
阮恩恩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哭，一直哭。
苏熠哽咽着，将阮恩恩抱得紧紧的，而越是抱得紧，她就越是难过。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阮恩恩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抽泣。
她离开苏熠的怀抱坐直，眼睛已经肿了。
“我跟顾禹泽分手了。”阮恩恩的声音已经哭到沙哑了，但是，现在她的语气是平缓的。
“恩恩，我……”苏熠抬眼看向阮恩恩，她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疼痛不已。
“熠熠，你听我说！”阮恩恩看着苏熠的眼睛，坚定地说，“是我强烈要求的，尽管顾禹泽不同意。”
“你还是在怪我……”眼泪在苏熠的眼眶里打转，为什么她总是要在阮恩恩面前显得这么无地自容？
“熠熠，你听好，我跟顾禹泽分手不只是因为他喜欢你!”阮恩恩伸手拉住苏熠的手，“是我不能一直自欺欺人，并让你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我。”
“我……”苏熠万般愧疚地看着阮恩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顾禹洋早就知道顾禹泽喜欢你了，因为顾禹洋喜欢你，所以顾禹泽自己退出了。”
“这些我都不知道。”苏熠瞪大眼睛看着阮恩恩。
“你当然不知道，你就是那种一头扎进一个人的世界里面就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变化的人。不过顾禹泽在退出的时候就已经把你在他的心里掩藏起来了，如果可以，这将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也许是他怜惜我吧，所以跟我在一起了。他自己也说他很想要保护我，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却事与愿违。”
听着阮恩恩的话，顾禹泽之前说过的话浮现在苏熠的脑海里，她突然懂得了顾禹泽口中的陶艺。
“顾禹泽，你为什么会喜欢陶艺？”
“静默是一种生活方式，陶艺里有禅意，它可以与心灵对话。”
……
“顾禹泽，在和阮恩恩在一起前，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我把她锁在我心底的盒子里了，那个地方只属于回忆。”
原来静默不只是顾禹泽口中的陶艺，也是他的爱情方式——悄无声息地成全，悄无声息地退出。
苏熠伸手抚摸着阮恩恩的头发，看着她忧伤的脸。
她能体会顾禹泽此时的心情，他和她一样，都想好好地保护恩恩，可是最终，却还是伤了恩恩……
阮恩恩伸手摸着苏熠放在她脸上的手，摇头笑了笑说：“能跟禹泽在一起，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一段时光，有你，有禹泽，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禹泽他真的很温柔，对我也很好很好。你知道吗？禹泽是一个不忍心伤害别人的人，所以，即便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他还是会对我好，如果我不跟他说分手，他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做一个很好的男朋友的。”
阮恩恩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幸福的泪光，她继续说道：“可是，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太好了，所以我一直舍不得离开他。明明知道他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情，我却一直装作不知道。那天他伸手拉住你的时候，我好怕自己会失去他，从那以后，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如果今天不是安妮的一通电话敲醒我，我可能还会自私地自欺欺人下去，这样，无论是我还是禹泽，都得不到幸福。”
“恩恩……”苏熠喃喃着，早已泪如雨下。
但是阮恩恩笑了，她说：“我已经知足了，我也不想再拖累他了，即使他说他已经放开你了，但他还是可以去寻找属于他的新的爱情，我已经有一段很美好很美好的回忆了不是吗？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对我说话的语气，认真做陶艺的样子，还有为我包扎纱布的眼神，都是我最好的回忆……”
“恩恩……”苏熠探身过去抱住阮恩恩的腰，这次是她哭了，哭得伤心不已。
阮恩恩是这么好的一个女生，为什么偏偏这么让人心疼？为什么偏偏是她？
后来，两个女生哭累了，她们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
“熠熠……”阮恩恩轻轻地唤她。
“嗯？”
“你喜欢顾禹洋吗？”
“喜……喜欢。”
“你一定要跟顾禹洋在一起，这是你欠我的。”
“可是……”苏熠的眼眶又有些湿润。阮恩恩没有因为顾禹泽的事情怪她，可是到头来事情还是一团糟。
阮恩恩和顾禹泽分手了，而她跟顾禹洋之间也结束了，他们真的分手了……可是阮恩恩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颤了一下——
“这样……我也会常常看到顾禹泽的。”
“恩恩……”苏熠觉得鼻子一酸。
“你不要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已经放开了，我只是想看见他，让他总是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熠熠，你知道吗？跟顾禹泽说分手以后，我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过，我还是想要跑到你这里抱着你好好哭一次，失恋了不都是要这样的吗？”
阮恩恩偏头看着苏熠说：“熠熠，也许真爱一个人就会这样吧？如果你的爱让他觉得负担，那么放手也是一种爱吧？”
苏熠伸手抱着她。好姑娘，你一定会得到属于你的爱，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04]
“恩恩，你慢点，你要带我去哪里？”
刚一下课，苏熠就被阮恩恩拉着一路狂奔。
“到了你就知道了！”阮恩恩拉着苏熠冲进地铁，气喘吁吁，“跑死我了，好热好热！”
阮恩恩一边喘气一遍将围巾帽子全都摘了下来，眼睛开始紧紧地盯着车门上的站牌。
阮恩恩依旧一声不吭地盯着站牌。
“到了，到了。”
二十分钟后，阮恩恩又一把拉住苏熠，将无聊在听歌的苏熠扯出了地铁。
游乐场。
远远地，她看见旋转木马的灯光在闪耀，上面好像只坐了一个人。
音乐声停止，旋转木马上的人走了下来。
那一刹那，苏熠怔住了——是顾禹洋！
苏熠和顾禹洋远远地四目相对。
就在这几秒钟的直视中，苏熠再一次看到了顾禹洋那张憔悴的脸，她的心揪得疼。
顾禹洋缓缓地走近她，用力一拉，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苏熠靠在顾禹洋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眼泪再一次注满了眼眶，而她的心仿如刀割。
“顾禹洋，我们分手了，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
顾禹洋的嘴唇扯动了一下，“分手”两个字仿佛是一个霹雳，惊得他的身体晃了一下。他将苏熠抱得紧紧的，声音沙哑却严厉：“我不准你说这两个字！”
苏熠推开他，站得远远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一次让她大哭起来。她对着顾禹洋大声地说：“这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
顾禹洋快步抱住住苏熠，再次将她扯进怀里。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顾禹洋喃喃地说。
是的，顾禹泽告诉了他一切。
“我跟阮恩恩分手了。苏熠知道我喜欢她的事情了，安妮找到她，以我跟阮恩恩的关系要求她离开你。”
“什么？”顾禹洋又是猛地一惊，他没想到安妮会这么做。
“你知道阮恩恩对苏熠有多重要，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站出来解释什么。去找苏熠吧！如果你不去找她，可能就真的失去她了。”
“熠熠，这些天我一直被痛苦折磨着，我们把之前的事情都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没有你，我几乎都要崩溃了！”顾禹洋看着苏熠，帅气的脸憔悴不堪，暗淡的眸子里全是伤痛。
苏熠呆住了，胸口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
“你不介意我去丽江的事情了吗？”苏熠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嫉妒，看见你和许弋在一起开心的样子我好嫉妒！而这些都是安妮回来后我没有办法给你的。”顾禹洋几乎是吼着，激动不已。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跟我重新开始？”苏熠的脸上挂着泪珠，如清晨带着露水的小白花，微微颤抖着。
“是！我越是嫉妒，就越是发现我喜欢你！这几天，我已经跟生活在地狱里没有差别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顾禹洋流着泪，心碎地说。
“禹洋……”苏熠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抱住顾禹洋的脖子，号啕大哭。
“我去找许弋，是因为得知他出了车祸，我还给你QQ留言了，你看见了吗？”苏熠咬着唇，委屈地不断地捶打着顾禹洋。
“我知道，我知道了。”顾禹洋任由苏熠捶打着，“恩恩已经告诉我了，并且我和许弋也通过了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失去了你，让我一定要抓紧你。”
“坏人！你这个坏人！”苏熠抽泣着，“你把我的心，伤得好疼，好疼啊！”
“对不起”顾禹洋握住她不断捶打的小手，深情地说，“我的这颗心交给你，下次如果要受伤，就让它疼吧，你的心，我会好好的保护，再也不让它受伤。”
[05]
因为一直想着一个人，所以苏熠觉得整个寒假很漫长。
她跟顾禹洋几乎每天都通电话，发微信，聊QQ。
除夕夜倒计时的时候，她跟顾禹洋一起在电话里倒数，数到零的时候，顾禹洋对她说“熠熠，新年快乐，我爱你”，她觉得幸福无比。
也许老天爷给这一个冬季储存了太多的雪花，就连往常不怎么下雪的城市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苏熠坐在电脑前正想着顾禹洋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人名，笑着接通了电话。
“喂。”
“熠熠，你有没有想我？”电话那头，顾禹洋的声音轻快而飞扬，永远都是那么好听。
“没有。”苏熠偷偷地笑着。
“你竟然没有想我，看来我要立刻出现在你面前才行。”顾禹洋“伤心”地说道。
“那你来呀。”苏熠咯咯笑。
“我已经来了。”
“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苏熠很配合地说。
“你站到窗前来就看到我了。”
“我才不上你的当。”苏熠还是笑。
“我是说真的。”
“真的？”
苏熠拿着电话，心都快要跳了出来，当朝窗外看去的时候，她手里的手机几乎掉了下来。
在楼下的雪地里，顾禹洋穿着黑色羽绒服，正在朝她挥手，他那个宝蓝色的包包特别显眼。
“熠熠，你还不下来带我上去，我都快冻成一个雪人了。”顾禹洋在电话里对着苏熠喊道。
“啊！”苏熠兴奋地尖叫了一声，立刻飞奔了出去。
“熠熠，你去哪儿？穿上外套，外面冷！”苏妈妈在后面喊道，可是苏熠已经跑下了楼。
苏熠一口气跑下楼，气喘吁吁地跑到顾禹洋的面前，顾禹洋看着她微笑着。
苏熠正要说话，顾禹洋上前一步把她拥在了怀里。
“熠熠，我想你。”
“可是只有三天就开学了。”苏熠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不过看到顾禹洋，她真的很高兴。
“我已经等不了三天了。”顾禹洋孩子气地说。
“熠熠……”苏妈妈推开窗户朝楼下喊道，吓得苏熠立刻挣脱了顾禹洋的怀抱。
苏妈妈顿了一会儿，热情地说：“朋友来了吗？快点上来呀，外面冷。”
“走吧！”苏熠挽着顾禹洋地胳膊欢快地说，“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肖远送我过来的。”
“肖远呢？”
“我叫他回去了，他总是爱乱说话，影响我给叔叔阿姨留下好印象。”顾禹洋一脸认真的样子。
“讨厌！”苏熠娇嗔着一甩头，便往楼道里走去。
顾禹洋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苏熠和顾禹洋进门的时候，苏妈妈和苏爸爸正开着门站在玄关处整齐地等着，看到顾禹洋以后，打量的眼光就再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了，苏熠觉得窘迫不已。
“叔叔、阿姨，新年好！”顾禹洋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哦……哦……新年好，快请进，一定冻坏了吧，里面暖和哦，快点进来！”苏妈妈热情地说。
“喝杯热茶暖一下身子。”苏妈妈将茶端到顾禹洋面前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盯着他看，脸上笑盈盈的。
顾禹洋毕恭毕敬地坐在沙发上，乖巧地说：“谢谢阿姨。”
看着顾禹洋的样子，苏熠在心里偷笑，她从来没有看到顾禹洋的坐姿这么标准过。
“你叫……”苏爸爸看着顾禹洋问。
“顾禹洋。”顾禹洋这才记起他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跟苏熠在同一个学校念书，导演系大二。”
“你跟我们家熠熠……”
“叔叔，阿姨！”顾禹洋突然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苏熠和她爸妈都仰着头，直直地看着他。
顾禹洋面对着苏熠爸妈站直了身体，一脸认真地说：“请允许我跟苏熠交往，我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啊，他说什么？！苏熠的嘴张得大大的，顾禹洋总是让她出其不意，而且每次她的心脏都因此而受损。
苏熠爸妈的嘴也张得大大的。
良久，苏爸爸才开口说：“我们也算开明，你们上大学了，生活各方面也可以自立了，我们不反对苏熠在大学里面交男朋友……”
“真的吗？谢谢叔叔！”顾禹洋一脸兴奋地说道。
苏爸爸看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不过学生在学校还是要以学习为主。”苏爸爸严肃地说。
“请叔叔阿姨放心，我们一定谨遵教诲。”顾禹洋一脸认真地说。
苏熠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小伙子不错，叔叔相信你们。”苏爸爸端起茶几上的紫砂茶杯，颇为满意地喝了一口茶。
“对了，我给叔叔阿姨带了礼物。”顾禹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走到玄关，将一个手拖行李箱提了过来。
苏熠这才注意到他还带了一个大大的箱子，然后看着他将一个个盒子拿到茶几上。
“这是湖笔，是用山羊毛、野兔毛和黄鼠狼毛制成的，这些动物的毛质都很好，柔软而有弹性。叔叔您用它来画山水画，一定挥洒自如。这是一个小型按摩仪器，阿姨腰痛的时候拿这个按摩效果很好，酸胀感一下就消失了……”
“湖笔可是毛笔中的极品呀！”苏爸爸打开盒子，忍不住赞叹。
“这个东西这么小巧，拿在手里刚刚好，真的对腰痛有用吗？”苏妈妈端详着手中白色的按摩器说道。
“有用呢，我外婆的腰痛很厉害，痛起来就靠它了，开关在这里，电池在买的时候我要柜台的人装上去了，阿姨按下开关就可以直接用了。”顾禹洋按下按摩器的开关，按摩器就开始运转了。
苏熠傻傻地看着爸妈手上的东西，怪不得前天顾禹洋问起她爸妈有些什么爱好或者身体好不好，原来是有目的的。
她蹲在顾禹洋身边，从牙齿缝里发出声音来说：“狡猾！”
“这叫乖巧。”顾禹洋学着苏熠的样子，从牙缝里发出声音。
看着爸妈笑得合不拢的嘴，苏熠败下阵来。顾禹洋讨人喜欢的功力她早就见识过了，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晚饭后，顾禹洋跟苏爸爸聊起了摄影。
苏熠回到家里就得知爸爸最近迷上了摄影，现在抓到一个专业人士，还不赶紧解惑答疑。
她拿着空了的水果盘来到厨房，妈妈也跟在后面进来了。
“熠熠，你真的喜欢顾禹洋吗？”苏妈妈问。
“喜欢。”苏熠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对你好吗？”
“很好，比我对他好多了。”
“熠熠，”苏妈妈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能有个对你好的人在身边照顾你，爸爸妈妈也就放心了，不过你要答应妈妈，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珍惜自己。”
“妈……”苏熠看着妈妈湿润的眼眶，自己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好了好了，这是件高兴的事情。妈妈希望你幸福，你也一定会幸福的。”苏妈妈抹了抹眼眶。
“我会的，妈妈。”苏熠抱着妈妈微笑着说。
“好了好了，你快出去吧。小顾从那么远赶过来一定累坏了。”苏妈妈催促着将苏熠赶出了厨房。
“禹洋，累不累？我带你去客房休息吧。”苏熠走出来。
“没关系，我再和叔叔聊一会儿。”看见苏爸爸兴致很高，顾禹洋不忍心放弃这个拍马屁的好机会。
“不聊了，不聊了。”苏爸爸摆摆手，“时间也不早了，小顾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一起去外面练练手好吧？”
“好的，没问题。”顾禹洋立刻愉快地答应下来，然后礼貌地和苏爸爸和苏妈妈道了晚安后就和苏熠一起去了客房。
说着她就要开门出去，顾禹洋却从后面抱住了她。
“熠熠，我已经见过家长了，你以后再也不能欺负我了，你再欺负我，我就打电话告诉爸妈。”
“谁是你爸妈呀？”苏熠笑着说道。
“你的爸妈当然就是我的爸妈呀。”
“那你怎么一直叫叔叔阿姨呀？”
“那我现在就出去叫爸爸妈妈。”顾禹洋说着，作势就要开门出去。
苏熠拉着他的手，慌乱地说：“你还真去呀！”
“你要我去我就去，我哪次没有听过你的话！”顾禹洋笑着说道。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好啦，洗澡去吧。”苏熠拉开门，站在门口的时候，她转过身来对顾禹洋说，“我一直都在想你，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然后关上门跑开了。
门的另一边，顾禹洋呆了一秒，然后笑了。
苏熠和顾禹洋在家里待了两天，然后就和肖远一起登上了回学校的火车。在站台上，苏熠的爸爸妈妈一直不停地嘱咐苏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顾禹洋就一直说他会好好照顾苏熠的。
他们这一次回去，安妮马上就要走了，再也没有任何理分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