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爱你，再见
[01]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清晨，苏熠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她睡眼蒙眬地去开门，阮恩恩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恩恩，新年好……”苏熠迷糊地说。
“熠熠，安妮自杀了！”
“……”
这句话如同一个霹雳在苏熠的头顶响起，惊得她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
她扶着门站稳，另一只手抓住阮恩恩的手臂，手指几乎要穿过她厚厚的羽绒服直接掐到她的肉里。
“怎么会这样？”苏熠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浑身发抖，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
“放心，现在在医院抢救！”阮恩恩用双手扶住苏熠。
苏熠跑回房间，顾不上将睡衣换掉，拿起长羽绒服套在身上就往门外跑，阮恩恩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这时天刚蒙蒙亮，周围被一片白茫茫的雾笼罩着，苏熠从车上下来以后，直奔医院大门，阮恩恩付了钱也跟着跑了进去。
空****的走廊里回**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熠的心跳得激烈不已。
安妮自杀了，她竟然自杀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惩罚他们？为什么？
在走廊的尽头，急救室的外面出现了几个身影。
苏熠在人群前面停下，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她，除了埋着头坐在椅子上的顾禹洋。
一个女人走到苏熠面前，“啪”的一掌打在她的脸上，清脆的声音久久地回**在清晨寂静的走廊里。
苏熠只感到脑袋狠狠地震动了一下，耳鸣声不绝于耳，多么熟悉的感觉！
顾禹洋抬起头，苏熠看到一张憔悴不已的脸，那对原本黑亮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
“你干什么！”阮恩恩跑到苏熠前面，拉住那个女人的手吼道。
“阿姨……”顾禹泽快速地上前一步，拉住了那个女人。
顾禹洋站起身来，走到苏熠身边。
看着顾禹洋的样子，苏熠的心如刀割一样疼，她想伸手去抚平那紧蹙的眉头，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那个女人没有再说任何话，打完苏熠一巴掌以后，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顾禹泽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对不起。”走过来道歉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是安妮的爸爸。他头发乌黑，脸看上去却苍老不已。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因为焦虑和痛心一夜变老的。
“我们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禹洋和禹泽因为安妮已经承受了太多，但是我的女儿现在……”安妮爸爸哽咽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极大的悲伤让他无法将话继续下去。
“叔叔……”苏熠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也完全说不出话来。
顾禹洋一只手扶住苏熠的肩膀，一只放在安妮爸爸的肩膀上。
安妮爸爸拍了拍顾禹洋放在他肩上的手，走回到那女人身边。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
安妮的爸爸妈妈，还有顾禹洋和顾禹泽都一起围到医生身边，苏熠站在他们后面，将手放在胸口上，心几乎要跳出来了，阮恩恩一直扶着她。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医生，整个走廊安静得几乎让人窒息。
“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医生摘下口罩说道。
“谢谢医生。”安妮爸爸对医生说道，疲惫的声音里有稍许轻松。而刚才一直像紧绷得随时都要断开的弦一样的空气，这时也终于稍稍缓和下来。
“阿姨！”就在大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顾禹泽突然喊道，安妮妈妈突然昏倒在他的怀里，“医生！”
“不要紧张，她是紧张和伤心过度，把她扶到病房，马上通知护士给她输液。”医生对安妮妈妈进行了简单的紧急检查。
“叔叔，你在这里等安妮出来，我扶阿姨去病房休息。”顾禹泽背着安妮妈妈朝病房跑去。
“医生，那安妮她……”顾禹洋走到医生面前，声音沙哑。
“病人很快就会被送到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顾禹洋看着医生。
“安妮还有生命危险吗？”安妮爸爸急切地问。
“病人因为服食的安眠药过多，被送来的时候已经休克了，大脑缺氧，我们清洗了她的肠胃，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需要送到加护病房观察，不排除……”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安妮爸爸抓住医生的手臂乞求。
“我们会尽力的。”
这时，护士推着安妮出来了，顾禹洋把安妮爸爸扶到车子前。
“安妮……是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爸爸。”安妮爸爸流着眼泪喊道。
顾禹洋也焦急地看着安妮。
车子经过苏熠面前的时候，她看到了安妮的脸，那是一张几乎跟白色的床单区分不开的脸，她紧紧地攥住阮恩恩的手，指甲掐进了她的肉里。
“熠熠……”阮恩恩使出全身的力气扶住苏熠。
他们站在加护病房的外面，看着里面戴着氧气罩的安妮，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如果不是旁边的仪器显示着她虚弱的心跳，他们几乎感觉不到在她身上还有生命的迹象。
“我去看看你阿姨。”安妮爸爸看了安妮一眼，转身对顾禹洋说道。
“嗯。”顾禹洋点头。
安妮爸爸走了以后，这里就只剩下苏熠、顾禹洋，还有阮恩恩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躺在里面的安妮，谁都没有说话，苏熠已经感觉不到这里还有空气流动了。
良久，顾禹洋转身对她说：“熠熠，你今天不是要去芭蕾舞剧团报到吗？”
苏熠看着他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和无限疲惫的眼睛，心一阵接一阵地疼，她伸手抚上顾禹洋的脸说：“现在……你不要管我的事情了，先照顾安妮吧。”
阮恩恩看着他们两个，突然抽噎着哭了：“你们两个为什么会这么可怜，要在一起真的那么困难吗……呜呜呜……”
“恩恩……”苏熠转过身，将阮恩恩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抬起头的时候，看见顾禹泽跑了过来。
“安妮怎么样？”他走到大玻璃窗前面，看着安妮问。
“还需要观察。”顾禹洋的声音沉沉的。
苏熠看着只穿了一件衬衫的顾禹洋，抚上他的手臂问道：“冷不冷？”
顾禹洋摇了摇头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还没有感觉到冷。”
听着顾禹洋的话，眼泪在苏熠的眼眶里打转。
“你在这里看着安妮，我去给你拿衣服。”
“我陪你去吧，禹洋的东西都还在家里。”顾禹泽对苏熠说道。
[02]
“安妮为什么要自杀？”路上，阮恩恩问顾禹泽，苏熠也抬头看着他。
“顾禹洋去苏熠家里了，安妮找不到他，就疯狂地跑来质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只好说不知道。但是禹洋提着行李箱从外面回来，正好被安妮看到了。禹洋跟她说了实话，她一直都不知道禹洋跟苏熠又和好的事。禹洋对她说他不会放弃苏熠，安妮就跑回了家，谁知道……”
顾禹泽停顿了一下，看着苏熠说：“谁知道清晨的时候我们接到安妮妈妈的电话，说安妮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了……还写了遗书给禹洋……”
“写了什么？”阮恩恩问。
“我要你一辈子记得我，你这一生都将背负我的死亡。”说着，顾禹泽低下了头。
苏熠感觉脑袋被什么狠狠地敲击了一下，要顾禹洋一生背负她的死亡，多么可怕！她居然用死来和她竞争！
到了顾家以后，顾禹泽和阮恩恩坐在楼下的客厅里，苏熠到楼上顾禹洋的房间里拿衣服。
苏熠推开门，房间的纱帘拉着，里面的光线有点暗。当看到她面前那一面墙的时候，她呆住了。借着从纱帘透进来的阳光，一整面墙在光和影的配合下，如同经过精心设计的照片展一样呈现在她的眼前。
苏熠的手从门把上落下来，她慢慢地朝那面墙挪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的照片。
是什么打湿了她的眼眶？是泪水？是幸福？还是酸楚？墙上的一张张照片，全是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转过头看向镜头的样子，第二次见面时她脸上的吃惊，还有她在睡觉，她在跳芭蕾，她在吃东西，她在发呆，她在走路，她在笑……
苏熠伸手触摸着照片上的自己的脸，每一张脸都是那么纯净美好。顾禹洋说，恋人的镜头里，照出来的照片都会令人怦然心动。她在心里问自己：苏熠，你心动了吗？
她摸着照片含着笑点头，无声的泪水泛滥成灾。
苏熠最后要顾禹泽将外套送给顾禹洋，她说她要去学校了。其实她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在安妮的病床前抱住顾禹洋，拉着他离开，她怕她会控制不了自己。
“恩恩，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下卡捷琳娜，马上就回来。”站在艺术楼下，苏熠对阮恩恩说道。
“嗯。”阮恩恩朝苏熠微笑着点头，现在，就连她的笑容也变得有些苦涩了。
苏熠走到芭蕾舞剧团的办公室，伸手敲门。
“苏熠！你终于来了！请坐！”坐在办公桌前的一个金发俄罗斯女老师看着苏熠走进来以后，站起身来惊喜地对她说道。
“卡捷琳娜，新年好！”苏熠忧伤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宝贝，你看起来不太好。”卡捷琳娜看着苏熠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关心地说。
“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苏熠没有说完，低下了头。
“真是很抱歉，不过，我有一个消息会让你马上打起精神来的。”卡捷琳娜坐在椅子上，示意苏熠也坐下。
“什么？”苏熠一边坐下，一边惊讶地看着卡捷琳娜。
“莫斯科大学发来邀请函了，你上次的表演太完美了，他们希望你能加入他们，去那里学习芭蕾。宝贝，我们都舍不得你，但是，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卡捷琳娜高兴地说道。
去莫斯科大学学习芭蕾？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呀，她也为它心动！
可是苏熠看着卡捷琳娜，用肯定的语气说：“我不会去的，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卡捷琳娜惊讶地大声说，“这对你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你有很好的艺术前途！去吧，世界舞台在向你招手呢！”
“不，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苏熠抱歉地对卡捷琳娜笑了笑。
卡捷琳娜劝说苏熠无果以后，只好对她说：“你不要急着给我答复，你应该属于世界舞台，这是上帝给你的礼物。”苏熠站在门口对卡捷琳娜笑了笑，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她已经有更好的礼物了，她深爱着的顾禹洋。
“怎么去了这么久？卡捷琳娜对你说了什么吗？”阮恩恩拉住苏熠问。
“莫斯科大学邀请我去那边学习芭蕾。”苏熠平静地说。
“莫斯科大学！芭蕾！熠熠，恭喜你！”阮恩恩高兴得抱住苏熠又蹦又跳。
“我已经回绝了。”
“为什么？”阮恩恩的表情和刚才卡捷琳娜的一样惊奇，“熠熠，芭蕾是你的梦想啊！”
“我会留在顾禹洋身边的，这个时候他需要我。”苏熠眼里含笑，看着远方。
“可是还有安妮呢……”阮恩恩轻声说道。
是啊，还有安妮，她死死地控制着顾禹洋……
“恩恩，如果安妮紧紧抓住的是禹泽学长呢？你还会跟坚持和他在一起吗？”苏熠踩着厚厚的积雪。
“如果禹泽也像顾禹洋喜欢着你那样坚持不放弃我的话，我也不会放弃的。”阮恩恩一直往前走着。
“那如果顾禹洋动摇了呢……”苏熠跟在后面，轻轻地说道。
阮恩恩停住了，回过头来看着她：“熠熠，当你刚才说你不去莫斯科，而要陪在顾禹洋身边的时候，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顾禹洋现在正被我们想象不到的痛苦折磨着，即使他动摇了，你也要让他坚强，知道吗？”
苏熠看着阮恩恩，良久以后，点头说：“我会的。”
[03]
苏熠和阮恩恩吃过晚饭以后就各自回家了，这时候夜幕已经完全落下了。
她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抬头遇见了一个人，在医院打了她一巴掌的安妮妈妈。
“苏熠……”看到苏熠，安妮妈妈开口喊道，可能是在雪地里站了太久，她的脸被冻得红红的。
看着她，苏熠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对她说：“阿姨，快点进去吧。”
安妮妈妈跟着苏熠上了电梯到了苏熠的公寓。
“阿姨，喝杯热茶暖一暖。”苏熠将茶递到安妮妈妈的手里。
可是她没有伸手接过苏熠手里的杯子，而是抓住苏熠的手臂，直直地看着她说：“今天在医院打了你，我感到很抱歉，当时我是急疯了……”
“阿姨，我知道，你不用感到内疚。”苏熠拉着她的手握住茶杯，然后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安妮的事情我感到很难过……”
“我就是来找你说安妮的事情的。”安妮妈妈看着苏熠，“安妮小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地照顾她，导致她患上了抑郁症，即使知道她有这个病以后，我们也一直以为她只是不爱社交而已，还是疏于照顾她。直到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我们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最需要的人，已经不再是我这个妈妈了……”
说到这里，她原本哭得红肿的眼睛又流下了眼泪。
“禹洋和禹泽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所以她就把他们当成了生活的全部，以至于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交女朋友。尤其是对禹洋，因为他们的年纪相仿，所以她会更加依赖禹洋。在治病期间，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的病情也有了很大的好转，直到圣诞节她跑回来，知道了你和顾禹洋的关系，她的状态又回到以前。我们都没有想到她会自杀，真的……”
此时，她已经泣不成声了，紧紧地捧着茶杯的手不断地颤抖着，滚烫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苏熠见状，接过茶杯放到茶几上。
安妮妈妈却突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力气很大，苏熠觉得很疼很疼。
“苏熠，你是个好女生，我知道你跟禹洋的感情很好，拆散你们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可是……为了安妮，我不得不厚着脸皮过来求你，你离开禹洋好吗？”
“阿姨，我不能……”安妮妈妈的手像两只钳子一样抓着苏熠的手臂，苏熠想要抽出来，但她根本就不想要放开她。
“安妮已经自杀过一次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承受不了某一天她突然就真的离开我们，这样我们会内疚一辈子的……”安妮妈妈看着苏熠坚定的脸，呢喃着。
突然，她松开苏熠，将头埋进手掌里，因为哭泣，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样顾禹洋不是太可怜了吗？他永远也无法拥有自己的生活。”苏熠喃喃着，“阿姨，就算我离开顾禹洋，他还是需要恋爱的呀，你要他永远守着安妮吗？”
苏熠的心里装着痛，是对顾禹洋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安妮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安妮妈妈摇着头，当她抬起头看向苏熠的时候，苏熠将她的脸和自己妈妈的脸重合了。
她拿纸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如果可以，她会把她拥入怀里的。
但是，她怎么忍心丢下顾禹洋，看着他屈服于这无奈的命运……
安妮妈妈坐在沙发上哭了很久，苏熠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会好好帮助安妮的，一定把她的病治好。”
安妮妈妈看着苏熠，无力地说：“如果她醒来后发现你跟禹洋依旧在一起，我真怕她会趁非探视时间拿掉氧气罩……”
说完，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幽幽地走到门口“啪”的一声将门关上离开。
安妮妈妈走后，苏熠躺在**，一直都没有睡着。
半夜的时候，她听到门开了，随后一个冰凉的身体和衣在她的身边躺下，她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熠熠……”顾禹洋的手指触摸到苏熠的脸。
苏熠的眼睑动了一下，他的手指好冰好冰。
顾禹洋呢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熠熠，我们要怎么办……”
苏熠伸手想要去摸顾禹洋的脸，可是手刚触上去的时候，马上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像是有一根针突然扎在苏熠的心上，她疼得弓起了身体，顾禹洋在哭！他同时承载着一个人的生命和另一个人的爱情，而这两股力量却又是这般交战不息，他还能支撑多久？
“熠熠，你醒了吗？”
苏熠伸手抱住顾禹洋的头，隔着睡衣，顾禹洋冰凉的脸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更紧地抱住了他，想把温暖传递到他的身体里面去。
她喃喃地在顾禹洋的耳边说：“我不会让安妮有事，也不会让你失去我的。”
“真的吗？”顾禹洋将头埋在苏熠的怀里，呢喃着。
“我保证。”苏熠吻上了顾禹洋的头发，在心里重复着说，我保证……
[04]
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中，苏熠脖子上的红色围巾总是特别显眼。
她站在小树林中间的雪地上，脸上带着恬静而美好的笑容，看着顾禹洋的身影在飞扬的雪花中越来越清晰地从远处跑过来。
顾禹洋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停下，呼吸出来的气体立刻就变成了一团团白雾。
“熠熠，我们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今天是情人节。”
“对不起，熠熠，我是真的忘了。”顾禹洋一脸歉意。
顾禹洋说他是真的忘了的时候，苏熠的心又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不是因为顾禹洋忘了情人节而失落，而是因为安妮的事情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混乱不堪。
“熠熠，你不高兴了？”顾禹洋扶住苏熠的肩膀。
“没有，没有。”苏熠笑着摇头，“不管你忘了什么，都会有我替你记得。”
“熠熠……”顾禹洋直直地看着苏熠。
“好啦，我猜你也没有给我准备礼物……”说到这里，顾禹洋的头低了下去，可是苏熠却用双手将他的脸又捧了起来，“但是我们可以给对方送一份共同的礼物。”
“是什么？”顾禹洋看着苏熠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他看苏熠的眼神里都有深深的爱意，尽管现在夹杂着疲惫和伤痛。
“一张照片！”苏熠的手从顾禹洋的脸上放下来，扬了扬胸前挂的相机，顺便指了指身边的三脚架。
“是什么样的照片呢？”顾禹洋疑惑地问。
“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苏熠微笑着。
她打开相机，选取了一个视角，然后将三脚架在适当的位置摆好，将相机固定上去，而顾禹洋则在一旁看着她。
“你站到那边去。”苏熠一边看向相机，一边对顾禹洋说。
顾禹洋按照她说的，站到了湖边。
“再往左边移一点点。”
于是顾禹洋往左边挪动了一点点。
“好啦！”苏熠将相机设置为自动照相功能，设置好时间以后，她跑到了顾禹洋的前面。平息好自己的呼吸以后，她看着顾禹洋的眼睛，不知道是有些羞涩还是在雪地里冻的，她洁白的脸颊上泛着红晕。
“熠熠……”顾禹洋不知道苏熠要做什么，看着她纯净的眸子，不禁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
苏熠拉住顾禹洋的手，踮起脚，将头仰起，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顾禹洋也下意识地闭上了有些惊愕的眼睛。
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苏熠和顾禹洋深情地吻着，他们身后是不断向远处延伸的湖泊和高耸的覆盖着雪的树林。
“咔嚓”一声，相机将这无限美好的一幕拍了下来。
这是一个长长的吻，良久，他们才分开。
苏熠的脸红扑扑的，顾禹洋的脸也显得有些羞涩。
“这就是我们共同的礼物吗？”顾禹洋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他伸出手指宠溺地在苏熠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我有附加的。”苏熠羞涩地说。
“是什么？”顾禹洋的声音极其轻柔。
苏熠定定地看着顾禹洋的眼睛，深情地说：“顾禹洋，我爱你。”说着，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熠熠……”顾禹洋抚摸着苏熠的头发，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他把苏熠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说：“我也爱你。”
他们就这样拥抱在一起，雪花在相机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镜头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顾禹洋……”苏熠将头靠在顾禹洋的肩膀上，眼眶里积满了泪水，哽咽着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得我爱你。”
“我会记得的。”顾禹洋在她的耳边说道。
苏熠的眼泪越积越多，眼看就要溢出来了。
“你得走了，安妮要是醒来见不到你会着急的……”
“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吧。”顾禹洋紧紧地抱着苏熠。
眼泪从苏熠的眼眶里滑落下来，她怎么忍心推开这个怀抱呢……
苏熠放开那个怀抱，含泪笑着说：“走吧。”
他们并肩往回走着，在身后留下了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马路边上，一辆的士等候在那里。
顾禹洋拉着苏熠的手说：“熠熠，等着我。”
“嗯。”苏熠使劲地点头。
顾禹洋在苏熠的额头上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一下，然后钻进了车里。
苏熠泪眼模糊地看看载着顾禹洋渐渐远去的车，喃喃地说：“顾禹洋，再见……”
苏熠拿出手机，拨通了阮恩恩的电话。
“恩恩，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05]
凌晨，顾禹洋回到家里。
他低下头，只见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枝百合花，刚直挺秀的花茎上长着两片长尖的盈盈绿叶，顺着叶子舒展的方向，花茎顶端纯白的花朵娇羞地舒展着饱满的花瓣。
在花的下面，压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隐隐地现出娟秀的字迹：致我爱的人。
顾禹洋将花拿开，颤抖着地拿起白色的信封，看着上面的字，喃喃着：“熠熠……”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
是他们那天在小树林拍下的合照，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两张紧紧贴在一起的侧脸。
打开粉红是信笺，娟秀的字体呈现在眼前：
亲爱的禹洋，不要觉得难过，因为我不是要离开你。
谢谢你允许我慢一拍爱上你，谢谢你给了我最甜蜜的爱情和最浪漫的宠爱。
现在，我想把时间还给你。
三年的时间我要你好好爱自己，我也相信你一定会陪安妮走出内心的迷宫。
如果无论怎样选择都会受伤的话，那就让我来选择吧！
三年时间，我会在莫斯科守住我们的爱，如果那时你和安妮都走出了迷宫，三年后的今天我会在圣瓦西大教堂的广场等你，等你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下去。
我爱你。
再见。
三年后。
圣瓦西大教堂的前坪广场。
今天，是他们约定的日子。
苏熠穿着火红的羊毛斗篷，戴着火红的贝雷帽，在白雪皑皑的广场上格外醒目。
这样，顾禹洋就会在人群中第一时间发现她了吧。
三年时间，他们都恪守承诺没有打扰对方的生活，她也只是会从阮恩恩那里得知关于他的讯息。他休学半年陪安妮一起去挪威治病，半年后他因为摄影得了国内的大奖而去北京进修。
阮恩恩说，顾禹洋去北京后她就很少能知道他的消息了，而顾禹泽毕业后去了香港，继承了他父母的公司，肖远和米娜正在旅行结婚。
“熠熠，禹泽说让我毕业后也去香港。”阮恩恩说这话的时候，苏熠可以感受她兴奋的心情，“他说希望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苏熠忍不住微笑，似乎所有人都有了最好的归宿，那么他们呢？是否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完美归宿？
雪地上出现了一双棕色的皮靴，它停留在她面前，久久没有离开。
苏熠抬起头，一瞬间泪水已决堤。
“嗨！”顾禹洋走过去抱住她，轻轻地说，“我来了，谢谢你还在。”
苏熠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三年了，她好想念这个怀抱。
顾禹洋轻吻了一下苏熠额头，松开她，然后单膝跪着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嫁给我，熠熠。”顾禹洋的眼睛也溢满了泪水，“我再也不允许你从我身边走掉。”
苏熠用双手捂着嘴巴，流着泪的眼睛一直在幸福地微笑。
她使劲地点点头，顾禹洋便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安妮呢？她怎么样了？”苏熠抬起头问他。
顾禹洋微笑着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安妮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士依偎在一起，她显得那么美好而幸福。
“这是安妮在挪威主治医师，安妮和他在一起重新找回了阳光和幸福。”顾禹洋微笑着看着照片，“我们都替她感到高兴。”
“真好！”苏熠开心地靠在顾禹洋的怀里，“我们都走出了迷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们拍张照片吧。”顾禹洋从背包里拿出相机和脚架，调试好角度和自动拍摄时间。
接着，他突然一把抱起苏熠，随着苏熠“啊”的一声惊叫，一张照片定格在圣瓦西大教堂的广场。
照片上他们笑得那样甜蜜，仿佛时间静止，他们从未分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