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大感意外

且说燕军众将乘势欲追,燕王却鸣金收兵,他对心犹不甘的众将道:“穷寇莫追,况且天已黑透不利骑兵,若刘璟尚在,他一定会设伏兵等我们上当的。”

他对这个与他一块在大本堂长大的栋梁之材,还是抱有深深的戒心,只是他不知,刘璟此时怕已回到了代王府了。遂收兵回营,以待明日再战。

李大将军回营淸点人马,结果令他大吃一惊,此役竞损失了近半人数,且九座营寨被破了五个,他的脑袋象断路一样呆立了很久。

他没想到燕王的手下如此骠悍善战,暗讨再战下去恐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便立召众将商议,道:“不如乘夜撤兵,保存实力,以待来日再伐北平。”

到了这般境地,众将谁也不敢再言死战,于是李景隆下令迅速拔营南逃,他甚至忘了派人去通知围攻北平的各路人马,就慌忙率残兵败将如丧家之犬跑回徳州去了。

燕王得知这个消息时,犹自不信,待确定后,叹道:“九江小儿不该带兵啊!”

只顾自己的安危,却视属下的死活于不顾,这种人岂配做将领?主将既逃,围城的官军自然无心恋战,在燕军内外夹击之下,逃的逃,降的降,不到半日光景,燕王就肃清了北平外围,凯旋

回城,满城百姓夹道欢迎。

纵观燕王自九月十九率兵援永平,北袭大宁,及回师大败官军,历时五十余天。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巧妙周旋,诱敌深入,拖官军于坚城之下,耗其军力,消靡其士气,终使其由强转弱。

而自己率军在外线作战,随机应变,扩充壮大,使自身由弱变强,最终转危为安,的确是个巨大的战略性的胜利。接下来的表彰有功之人和抚恤遗孤,笔者不再一一细表,

且道李景隆逃到德州,暗自庆幸的同时亦为如何向朝廷交待损失十几万人而犯愁,耿炳文被召回京即被削了爵位,而他比之败绩更大!于是李大将军在惶恐中等待着朝廷的降旨处罚。

和他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太常侍黄子澄,李景隆是他力荐给皇帝的,若追根溯源,他亦免不了同坐之罪,所以毎当建文帝问起前方战事,他和同坐一条船的兵部尚书齐泰都极力为李景隆掩饰,

不敢把军情实报给皇帝。

这日午朝罢,建文帝独留黄子澄问话,道:“外间多传北平战事不利朝廷,果真如此吗?”

黄子澄急忙辩道:“我却听说李大将军胜多负少,只因北平冬季酷寒,大军难以忍受,才暂还德州,以待来春再进。”

建文帝向来最信任这个他还是太子时就陪自己读书的“忠臣良辅”,遂转忧为喜。

为了表彰李大将军忠心为国,建文帝又下诏加封其为太子太傅,使他与魏国公比肩,更赐玺书丶金帛等。

过了一段时间,建文帝又恐李大将军权轻势弱威令不行,再派内侍宦官持御赐尚方宝剑丶斧钺旌旗等象征权力的东西到德州军中,以示嘉奖,使其得以专事征伐。

但不幸的是钦差渡江时突遇大风暴船翻人亡,连带这些东西都沉入江底!知道的人皆以为此乃天意示警,实为不祥之兆。然而建文帝却固执地另请一副和上次相同的东西,再使人送往德州。

当李景隆接到这些东西时大感意外,自己都感到诧异不解?待见到黄子澄的密使后,才明白原委,真是对黄常侍感激涕零。遂不敢怠慢,以朝廷诣旨传檄各地,招集兵卒,欲再次伐燕。

而此时的燕王也没闲着,十一月底,他向大明全境颁发了一道“靖难讨奸”的檄文,布告天下,揭露建文帝失政,任用黄常侍丶齐尚书等佞臣,姿行不道,苦害军民,公开呼吁各地藩王结

成同盟,共同抵抗朝廷的迫害等等。

这份檄文迅速在全国传开,连同官军的败绩也揭露在世人眼前。

建文帝看了又羞又气,迫于朝野舆论和燕王要以三十五万精兵讨奸的军事压力,以及恼怒黄丶齐两人瞒报真实军情,宣布罢免黄丶齐的官职,意在撤掉燕军攻击的目标,来缓解朝野舆论和燕

王的武力攻势。

但建文帝仍暗中让黄丶齐两人随侍左右,秘密参与朝政和军事战略的制定。

一日午后,建文帝召黄丶齐两人讨论天下形势,闲谈中扯到燕王上次进京的事,齐泰悻悻地道:“当时若徐道长能够得手,何至让燕逆得意至斯!”

建文帝自不能在臣子前失了面子,道:“朕以仁义治天下,岂能行苟且之事,此话休再重提。”

黄子澄点头道:“这正是古来明君应有的气度。”

齐泰不悦,斜了他一眼。

想起杀徐道人的云天,建文帝叹了口气,道:“让朕不解的是,朕身为一国之君,何以在云天的眼中反不如一个藩王!使他宁肯拼命维护燕王的安全,也不肯听朕的安排?”

齐泰不屑地道:“这些出自江湖上的人物整天把‘士为知己者死’放在嘴边,而不知君臣大义,当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黄子澄心中一动,道:“云天是沈任的唯一传人,自不同其它江湖匪类,当年沈爵爷在朝野不也有着很高的声望吗?”

稍顿又道:“其实要他为朝廷分忧亦不是件太难的事,但还得皇上点头。”

建文帝即问道:“黄卿似有想法?”

黄子澄答道:“前些天与侍中黄观大人闲聊中无意谈及沈爵爷有十步杀一人的绝技,作为他唯一的传人云天自是得其真传,否则也不能轻易杀了徐道人那等高手。”

齐泰不等他说完,即道:“黄大人未免太天真了吧?云天与燕王私交甚厚,你还想让他为朝廷所用不成?”

黄子澄微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呢?据说燕王不过多赐了他一些金银珠宝而已,又未见其在燕军效死力,能说他一定为燕王忠心不二吗?而朝廷才是大明正统,如许之沈任当年的爵位,我

不信他不为所动。且他能接近燕王,正是为国除奸的最佳人选。。。。。。”

建文帝动容,道:“黄卿可有具体方案?”

黄子澄沉吟着道:“齐大人刚才谈及行刺燕王的徐道人时,才让我忽然有此一想,待臣回去思虑周全后再写奏章,请圣上定夺。”

建文帝点头道:“务使他慑于天威后,方可为朝廷办事,不然以其飞扬拔扈的禀性怎能节制锦衣卫!”

自幼接受儒家中庸丶节制丶妥协等思想教育的建文帝还是对爱使用暴力的云天难以放心。

这日上午天牢之中,云天躺在**胡思乱想,听成牢头说再有数天就要过年,他的心情岂会好受!

近百日的时光磨得他在气质上确有点往沉稳方面发展,但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渡过六丶七年的囚禁日子,他想自己到时说不定会被关疯!

但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有所获,天牢幽静的环境恰恰给了他一个修炼养伤的好地方,不仅内伤好个八八九九,而且真气也较以前更为精纯,冲丶带丶阴跷丶阳维各脉均有不同的松动。

照此下去,恐怕不需两年就能打通八脉丶十二经络,进入先天之境,从而有机会参演大道精义。

牢头成节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衙役模样的青年差人,云天知道这两人绝不是天牢里的,望着这两人手中的铁链丶枷锁,他想:难道皇帝改变了心意,要置老子于死地不成?

只听成节道:“大理寺要云爷前去答话,这两位差役是专程请你来的。”

敢情要审问老子,云天苦笑,慢腾腾地坐了起来,道:“好吧,我去就是,早想看看外面的天空了。”说完起身要走。

“慢着。”两个差役中的一个生硬地喝住了他。

又道:“将囚衣和枷锁带上再说。”

“还要带刑具?”云天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到大理寺受审的犯官必须带刑具。”差役不屑地训叱这个不懂规矩的土包子。

“老子不是官员,犯不上到大理寺受审。”云天多少知道一些衙门的职能,信口没话找话说,总之不想带上这十来斤的玩意。

衙役们可就没好脸色了,异口同声地道:“你一个贱民,还敢挑三捡四?”言罢,两人逼了过来,要动手。

正反一人赏了一记耳光,云天谑笑着望着倒在地上鬼嚎的两个官差,道:“还给老子戴不戴?”

成节苦笑,急忙劝道:“我的那个、云爷、您犯不着跟他俩小人物治气啊!”

“管他是谁。”云天沒好声气。

又道:“任谁也别想控制死老子。”

将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带在身上,想的尽是反正今日之事不能善了,等会如何打出大理寺?

又上哪里寻得战马逃出这到处都是禁军的京城?他感到皇帝已开始对他有所想法,恐不只关他个六丶七年那么简单了。自己再不有所行动,就只能坐以待毙,纵然没一成的地把握,他也要试

试。

出囚室时云天走得很慢,他竟有心情欣赏起这座巨石为墙,几十间囚室互不往闻的天牢的布局来,问成节道:“被废的五王除湘王外,还有几人在这里关着?”

成节色变,忙哀求道:“我的云爷啊,您别打听这了!”此属国家机密之类,成节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大理寺给事中楚洪二十六岁,是洪武末年的进士出身,从翰林院刚调来不久,一心想在这个全国最高的司法机构施展平生抱负。

见两个差役狼狈地跑来哭诉,且脸上有掌掴的印记,而要审问的犯人未戴刑具,施然而进,且立而不拜。

气得楚洪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将一块惊堂木“舞得”啪啪大响,震怒之极。

云天好笑,凑上去关心地道:“我的儿,小心别把自己的手指头给砸劈了。”

“大丶大丶大胆,大胆刁民。”楚洪终于喊了出来。

拿起案上的令签,连抛了两个,道:“先打四十、不、八十大板再说。”

“八十大板就打死你大大了!”云天自然不满意。

下边震堂的衙役见当官的发话,齐应了声,拿起板子就围了上来。

“慢丶慢丶慢着。”发话的又是楚洪,他被云天揪着胸襟从案后提了出来。

投鼠忌器,衙役们只能七嘴八舌地乱喊云天放人。

“这孩子白白胖胖的,真惹人喜爱。”云天另一支手托起脚难着地,面如土色的楚洪的下巴。

又谑笑道:“阉了做太监,定能爬到内侍首领一职。”

他威胁人的手段已达随心所欲的地步了。楚洪不仅难受之极,心底更是狂震不已,读圣人书金榜题名的他,平常接触的都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何曾见过这等凶狠的恶人!

耳听云天问道:“你们准备给你大大安个什么罪名?”

楚洪不由实话实说道:“上面给你定的是斩监候。”

云天闻说,目露历芒,皇帝果然不耐于他了!

正在他寻思下一步行动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堂前响起:“圣旨到,云天接旨。”

云天和众人都不由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