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无悔追随

云天遂厚颜地道:“非草民无以阻止这次使陛下圣明受累的逆行,因为刺客乃海内著名的剑客,除了我,寻常人等根本挡他不住。”

“噢!”建文帝失笑。

又嘲讽问道:“这么说你很历害么?”

云天自吹自擂地道:“眼下的江湖上,草民如认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

吹牛不打税,反正皇帝也不会去求证,为求脱身,往大点的说,不一定会闪了舌头!

建文帝不通武道,自不信他胡扯,道:“朕会多派军队保护好燕王,至于你嘛,就省了那份心,好好在天牢里思过吧。”

云天仍不死心,道:“军队只懂战场上的攻夺,怎防得了江湖上暗杀的伎俩。当年洪武帝开封遇险,近百名锦衣卫一上来便被‘无回剑’‘护花刀’诛杀过半,才有沈任护驾立功的故事。而这个刺客的身手已在那两人之上了。”

建文帝确实是听皇祖亲口讲过这个故事,不由信了几分,但仍沉吟未决。

徐增寿趁机道:“不如就让他去吧,那日他倾刻间打倒驸马府二三十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可见他言之不虚,应该能保燕王无恙。”

建文帝始道:“好吧,朕就再信你一回,但需要有人陪同。并且在完成任务后,一定给我回来。”

又命内侍传锦衣卫千户冯伦,让他带十几个身手好的部下随云天去保卫燕王,明天一早动身。

复不放心地再次训斥云天:“事一办完,即刻随他们回来,不然朕必治你重罪。”

口中忙答应,云天却心里冷笑连连,暗道:你诛哥哥一百遍,也别想再让我回来进天牢,天下那么大,往哪一藏也够你找几年的,吓唬了谁呢?

害怕建文帝再次变卦,便急急出宫往“顺”记布庄跑去。

深更半夜敲门的纵然不是坏人,也会出人意料之外。苏云看见云天竟流下泪来,这个“主人”太让别人为他牵肠挂肚了!

云天一进来就道:“你稍弄些吃的来,等会我有话说。”

苏云亲自下厨整了几个小菜,色香味俱全,云天吃着赞不绝口,最后叹道:“只可惜,以后不一定有这口福了!”

苏云惊问原因,云天苦笑道:“明天一早我就得离开,而且不知下一次回来是哪年哪月了!”

苏云急问道:“您、您说的我没听懂,莫非有人对你不利?”

云天苦笑,答道:“不仅如此,而且这人还叫皇帝。”

许是见多了而生麻木感,苏云并未有太大的震惊,反而凝思起来。

云天自顾道:“上次我已写信给王东家说了归还店铺的事,为防皇帝找茬,这段时间你们还是歇业为好。那些金子替我遣散店中伙计吧,余下的作为我给你的嫁妆算了。”

苏云叹道:“你从不问店里经营状况,自然也不知道店里的资金有多少!”

言此又道了声:“稍等。”即出门而去。

不一会,她捧回一个铜箱,在云天面前打开。云天看单是宝源局发行的大额百两面值的银票就有十三沓之多,每叠正好百张,另有金碇、金条不下五百两,其它的白玉玛瑙无法估算。

听她又道:“库房尚有数万贯制钱,如再加上布匹等货物,还得值十万贯以上。”

云天淡淡地说了句:“真不少,你看着办吧。”

苏云微笑道:“见这么多钱而神色不变的,除您外,我想不出还有谁!”

言此一顿,复道:“当初我表哥将店交给我时,只有三间店面和一万贯流通资金。五年来,我不仅把店面扩大至此,还盖了门面三层二十四间,另有二十万贯钱运回了苏州。”

云天肃然起敬道:“奇材,你深黯经营之道,这些钱理应归你使用。”

苏云面现凄然,道:“我一个女人家要这些钱何用?我常问上苍,既赐我美貌和智慧,又为何不让我得到常人应得的幸福呢!”言此竟然泪如雨下。

云天慌了神,他对****娃从不客气,甚至不惜动粗强暴,唯独在良家面前反应木呐,深恐失礼。眼前这位姑娘秀外慧中,落落大方,他也想不通她为什么就得不到真爱呢?

不由叹道:“别、别哭,如你想说什么,我则愿意倾听。”

苏云收泪,缓缓叙道:“奴本苏州人氏,年十七由家人做主许配给扬州大户崔家,未想他们迎我过门仅是为其儿子冲喜,未及圆房,那个短命鬼就一命呜呼,我也就成了孀妇。”

云天劝道:“不要灰心丧气,以你才貌不难重组家庭的。”

苏云叹道:“许是由我做主时眼界太高的缘故,这些年提亲的虽然不少,且也不乏王孙公子,但我总提不起兴趣来。”

云天丝毫不怀疑她所言,第一次失败的姻缘必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而才貌双全的她亦不会把寻常的凡夫俗子放在眼里,道:“缘份这东西怪得很,该来时挡都挡不住,反之则强求不来。”

苏云拭干泪水,脸上出现了几丝红晕,凝视云天道:“本以为自己过了为爱而冲动的年纪,然而自第一眼看到您后,奴家心里就再也不能平静下来,相公要远行,我再不表露心声,只恐会遗憾终生。就如你所说,缘份到了。”

云天有些措手不及,忙问道:“我我、我一江湖浪子,朝不保夕,何德何能让你动心?”

苏云仍直视他道:“我长相公一岁,且名义上曾为人妻,并不奢望得到名份,只求相公允许我追随左右。不然我将长伴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云天动容,但仍劝道:“我要言明的是,就此你将失去安逸的生活,而四处飘泊。。。”

苏云不等他说完,即道:“我准备好了,而且无怨无悔,终生不渝。”

言罢投进他的怀中,低声又道:“情生若需理由则此情庸俗,奴家只想不留遗憾,愿追随您到天南地北头!”

云天感动,遂放开心胸接纳于她,但此时他不敢动“真格”,在她耳边道:“明天有许多事做,再则我在这事上霸道粗野,怕你承受不住。”

“随便你!”苏云羞红着脸,直往他怀里钻。

于是两人商谈了天明要做的许多细节,决定由苏云的兄弟苏起在她料理好布庄后,送她到济南,云姬处团聚等等。为防意外,云天将国公腰牌也给了她。

至于那些巨款,苏云只取十万银票和金子,余下的都留了下来,并修书向王大顺说明。

第二天一早,徐辉祖、徐增寿兄弟俩赶到,送一匹名曰“花骥”的良驹给云天。

当问及随行的人时,云天苦笑道:“我再紧,人家可是不急呀。真不知这些侍卫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娘的,我去催这帮龟儿子。”徐增寿亦是一个性急之人,当下急往皇城驰去。

半个时辰后,才看见十几个锦衣卫骑马过来。领头的叫冯伦,云天见他与冯时长得相似,已知他们必出自一个“窑门”,亲兄弟也。

不再与苏云等说道别的闲言碎语,拿上血菊,云天急催花骥急出京城。想燕王一行也是归心似箭,必带着属下急于赶回北平,自己若不抓紧时间,定然难以追上。

他这样想,冯伦等可不愿意干了,这帮子养尊处优惯了的锦衣卫,哪受过这种急驰奔波之苦,第二日就有许多人赖在驿站的**不肯起身。

无奈之下,云天只有孤身上路,可问题随之出现,前边的驿站根本不理他的解释,更别说提供酒菜、马料了。气得他拨马回赶,直到来路走了一大半,才看见冯伦一行人慢悠悠地过来。

冯伦见云天铁青着脸奔了过来,正要打个招呼,不防人家劈手就把自己拽下马来,两记老拳掏在小肚子上顿让他天旋地转,不知身子还是不是自己的。

决意离开朝廷的云天自不怕他们在皇帝跟前告状,在一脚踢飞一个欲解上司之围而偷袭的锦衣卫后,他扫了一眼众人,历声道:“你们他娘的是去救人还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燕王真出了什么意外,皇帝不灭你们九族才怪。”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均不敢吭声,这位爷是刚从天牢里放出来的“危险份子”,连公主的护卫都敢揍的人啊!他们没一人敢上前为冯伦不平。

云天又掏了刚想直腰的冯伦一记后,对腰弯成九十度的他道:“将你的腰牌拿来,你们这些废物跟着也没用。”

冯伦不敢违抗,云天接过腰牌即上马而去。一个叫何四的“力士”扶起冯伦,道:“这人敢殴打朝廷命官,简直就是造反,待回去后奏明圣上,治他个那个什么、什么,大大的罪。”

冯伦怨毒地道:“临来时,齐大人就曾交待,决不能让他活着回京,无论他这次能否立功,他都是逆贼一个,到时只需一包药便可了事。先让他多活几天吧,我这里不着急。”

“大人好气度,好主意。”何四擅长的绝技就是拍马屁。

而冯伦却得意不起来,依旧捂着肚子道:“娘的、这小子下手太狠了、哎呦、我的肚子、我饶不了他、妈呀!”现在也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论得意忘形地大笑了。

黎明即起,黑透始歇,饶是如此云天直到第四日才看见燕王一行人,而此处已是苏鲁边界了。

燕王看见云天亦很激动,一切迹象表明云天已准备追随自己了,这正是爱才若渴的朱棣求之不得的。

而云天下马和燕王答礼后,未及寒喧就径自走到潘安马侧,一把拽了下来,连话都懒得说,直接一脚踹进官路沟里。

“你你、为什么打、打、打人?眼里还有王法吗?”潘安在沟渠里大声叫屈。

“老子高兴,上来,再试试我刚琢磨出的一招‘张飞骟猪’。”云天不会给他任何理由。

“我我、我就不上去。”潘安为防再次挨揍,索性赖在泥水中不出来了。

燕王笑吟吟地看着也不去阻止,这就是云天,有仇必报!

在驿站里听完云天的叙述,燕王动容,却道:“师弟为我做的这一切,非言语所能表达。倘若日后得志,必不敢相忘!”

稍后叫纪纲和狗儿进来商量此事,都感事情棘手,敌暗我明,平常的防卫措施对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没有多大效用。

然而燕王却轻松地道:“有师弟在,本王何惧那些跳梁小丑。”

随又对纪纲和狗儿道:“你们都听他安排就是了。”

云天即苦笑,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刺客是张三丰那老妖怪的弟子,我并无多大把握取胜。所以王爷还是小心点为好,以免那个、措手不及。”

燕王仍淡淡地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何惧哉。”

云天不语,只觉肩上的担子不轻。

次日启程,过郯城稍歇,直奔临邑(临沂),在距目的地还有四十里,一个叫册山的地方,遇到了复杂的地形。

只见官道两侧均有隆起的小山包,中间仅有一条狭长的山路通往前方。云天见两侧山势虽然不高,但山坡背处可藏伏兵,即勒住马头,驻足观看。

燕王和纪纲狗儿亦下马围了过来,听云天道:“这正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齐泰曾对罗道人说过,另请有高手助阵,如果是我,亦不会放弃这个地形。”

燕王点头,未等他说话,后面的护卫有人大声道:“身后来路上有十几骑疾驰而来。”

众人都是一惊,纪纲忙命众护卫下马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