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一进天牢

就在众人都把目光投在晕倒的梅顺昌身上时,“说的好。”燕王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只见他边走边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尊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大、四哥!”宁国公主的眼泪夺眶而出。书中暗表:他们两人与周王是一母同胞。

燕王来得正是时候,云天最近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尤其是昨晚受皇帝训斥后怨气难消,原本压抑的戾气再填胸膛。

刚才他既使不想取梅顺昌的命,但随着他的倒地,公主爱子心切,定会下令护卫们进攻而激起他的杀机来。真到那一步,双方的仇就结大了!

燕王让护卫们抬大公子回家,与宁国公主进了正厅叙话。

云天则在外面不愿进去,人家兄妹多年不见,自有很多话说,再则如何面对公主呢?

见驸马府的护卫大都撤出了小院,楼上的男女伙计都下来收拾东西。

云天则看见冯时、潘安在过道下、向小院探头探脑,便向两人招手。

两人大吃一惊,跳起来“嗖”地跑了出去,速度之快不亚于“奔兔”,让云天亦无把握能追上!而两人出来后并未止步,直朝紫禁城跑去。

苏云在给燕王兄妹沏好茶后温顺地坐在树下陪他说话,自认识这个主人后,他所带给她的震撼,远超她生命中二十三年的经历!她有太多的好奇与疑问。

云天对她道:“待会我修书一封,烦你使人交给王东家,这间布庄我绝对不能再要了。”

“为何?”苏云倒没感大的意外。

云天苦笑了声,竟没去解释。

不一会燕王兄妹出来道别:“我们兄妹多年未见,要往驸马府长叙。师弟可要同去?”

见云天忙摇头,公主则冷笑对他道:“本宫改日再来讨教。”

云天不由以眼神求助燕王,对宁国公主本人,他确实是没好办法!

午后,云天再次被皇帝传到御书房,来时他就预感不妙,将自己的东西都带在身上,只血菊不敢拿,暂由苏云保管。

果然,进门就听建文帝击案怒道:“好个胆大妄为的东西,视国家法律如无物,以为朕真不敢杀你吗?”

云天至此反无一丝惧色,挺直脊背,大声道:“草民无罪。”

建文帝咬牙问:“这么说你殴打朕的锦衣卫和宁国公主的护卫,就理所当然了?”

云天知今天不能善了,索性大声反问道:“莫非陛下认为冯、潘两人敲诈不成,勾结金陵府衙役勒索良民就是合法行为?而草民就活该被公主的手下打死也不能还手?《大明律》难道只针对百姓而无约束作奸犯科的差役的作用么?”

“这么说是朕委屈你了?”建文帝冷笑。

又道:“你粗鄙无礼,一言不和即加拳脚,视大明法律于不顾,如何能不让人诟病。在禁足期间竟还敢接待大臣和亲王。。。”

云天想这才是皇帝要罚他的真正原因,不等他说完,竟打断皇帝的话,即道:“草民何等身份,敢拒绝人家上门吗?怕是冯、潘两个小人恶意中伤人家吧。”

建文帝被他气得有些懵顶,连连拍案,却一时想不起洞来。

半晌后始道:“朕自会整顿吏治,但你休想逃脱惩罚。”

言此高声叫人。

云天正思皇帝不会即让人砍他的头时,听他令两个侍卫道:“即刻押他进天牢,朕不想再见这个人。”

天牢是什么玩意?云天有点发懵,皇帝真要困死自己么?

天牢又称为御牢,处皇城之内,是关押皇帝比较关心的人的地方。它不同于刑部和各地的囚牢,环境清幽,巨石作墙的石室宽敞明亮,一人一间互不往闻。

云天被带往最里面的一间,见里面的设置虽简却也算齐全,犯人能用的也不会很多啊。

狱长姓周名七,相貌凶恶却声音轻柔,未语先笑,对云天道:“这里的规矩等下叫王实给你细说,现在请你换上囚衣。”

那个被叫作王实的青年狱卒把一套囚衣递到云天手上。

云天有些犹豫,银票在皮带里尚不足惧,外衣怀里可有二百多两金叶子。

周七似看透了他的心思,道:“贵重物品,我们会在你出去后归还,但现在必须交管。”

云天只好解衣,先将皮带上的腰牌解下递了过去,欲解衣时。

“且慢。”周七盯着手中的腰牌沉吟。

云天看出了端倪,随手抽出一张百两银票对王实道:“买些酒菜回来,下余的就暂存你们处,不够再说。”

百两银票在哪里也不是小数字,周七忙道:“天牢里非贵即是皇上看重的人,来时压惊,走时欢送,这是本牢的规矩,哪能让您破费!”

云天淡淡地道:“我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只怕身上的几千两银子花不出去。”

待王实走后,周七急问道:“魏国公的信物不会轻送于人,你和他如何称呼?”

“结义兄弟。”夸大点也好,他看出来周七和徐家关系不浅。

周七也没细说,只将腰牌奉还后,道:“云爷的东西自己保管吧,但外面还得穿囚衣的。”

云天忙称谢,周七低声道:“待晩间再来和您交谈。”言罢即去。

周七原是徐达的近卫,又得徐辉祖举荐为官,常思报效之心,但他也只能有暗中报信的能力,而不敢有它想。

待王实回来,三人就在云天的囚室喝起酒来,闲谈中云天听他俩说天牢里还有洪武年间的罪臣,心里面五味杂陈,这个皇帝万一把他给忘了,岂非一辈子就出不去了?

念此借酒浇愁,将自己灌得大醉,歪倒**沉沉睡去。

建文帝这些天被燕王去留的问题搞得心烦意乱,主张扣留的虽无主张放返的多,但都是一些心腹之臣,如齐泰、暴昭、卓敬、练子宁等,让他委实难下决心。

这日午朝后他留李景隆和徐辉祖叙话,把众大臣关于燕王的去留问题说了一遍,征求他俩的建议。

徐辉祖即道:“臣与燕王有亲戚关系,故应当规避这个话题。”

建文帝赞叹道:“卿父子兄弟皆是我大明忠贞之士,既使你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朕也不会怪罪。”

徐辉祖还是摇头,不就此发表一言。

李景隆则奏道:“陛下以仁义治天下,就应让燕王北返。现在朝野上下无不知其来京的消息,若有其它措施,反对于陛下的圣明有损。”

言此又信誓旦旦地道:“请陛下放心,一旦四方有事,景隆愿挂帅伐之,如擒拿周王也。”

建文帝微笑,在他看来,天下本无大的战事,有李景隆这样的大将足矣。遂决定让燕王择日北返,除亲自送至殿外,还拨一个叫潘安的锦衣卫力士校尉一路护送燕王北返。

云天来天牢已近十日,与刚来的头几天比,他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难得有这样的清静之地供他修炼。

这日晚饭时间,周七过来陪他饮酒,道:“魏国公正想办法呢,云爷切莫心急。”

云天苦笑,急又有什么用呢!

一会儿王实也跑了过来,三人边吃边闲聊。

期间王实的一句话引起了云天的注意:“昨晚我去我二叔开的松香茶楼去帮忙,又遇上了兵部尚书齐泰请罗道人吃饭饮茶。”

周七道:“齐尚书与武当七清中的小师弟徐至清交好,怎又与他们的大师兄搅在一起?”

道录司距此不远,彼此大都熟悉。王实道:“松香楼是木板夹墙,当时我正在隔壁稍歇品茶,是以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却正于徐至清有关。”言此饮了一杯。

云天催促他道:“闲来无事,你全说出来听听。”

王实稍思后道:“罗道人一开始就埋怨齐尚书不该怂恿他师弟横生杀机,恐对日后修行不利。齐尚书则言:如邪魔外道横行,要修道之人何用?”

言此看了看云天道:“齐大人似提到云爷您对罗道长说:现在那个叫云天的人已被皇上下了天牢,燕某人身边已无高手相护。令师弟若能一举建功,不仅使社稷安稳,天下太平,而且你们武当山亦就此扬名天下,成为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门派。”

不仅云天,周七亦动容失声道:“他们这叫密谋杀人啊!”

云天则沉声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王实想了想又道:“罗道人忧虑地道:‘刺王犯驾是灭门重罪啊!’齐大人则劝道:‘临邑(临沂)至泰安一带地贫人稀,事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且我已安排了许多高手协助令师弟行事,可谓万无一失矣。’余下的我就记不清了”

听完后,云天直问周七道:“燕王可还在京城?”

周七答道:“今天午朝后万岁爷亲送他出了奉天殿,怕已到了镇江了”

云天心中大震,又问:“七爷能见到皇帝吗?”

周七苦笑道:“象我这等身份的人纵有天大的事也得层层上报,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皇上!”

云天急思后对周七道:“那就烦请七爷快马去魏国公府,把所听到的一切说于他们兄弟俩听,让他们连夜进宫见驾,不然事危矣。”

周七凝重地点头即去,云天则心念百转,寻思越狱的可能性。不说救燕王迫在眉睫,他亦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决定准也走,不准也得走。

等待是最令人焦急的事,眼见一更将至,云天不耐烦地站了起来,默想了会这几天探听到的出皇城路线,就要准备打出去,木门和狱卒根本挡不住他。

就在这时,满头大汗的周七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太监模样的年轻人,听他传皇上口谕道:“宣云天养心殿见驾。”

来到后,看见徐增寿坐在皇帝的一侧,云天顿觉放心不少。

大礼参拜后,听皇帝问道:“听说你这些天过待挺自在,有酒有肉还整天哼着小曲?”

云天哪敢接腔,暗叹皇帝的耳目无处不在,幸好自己在天牢里没发牢骚,骂人什么的!

建文帝见他低眉顺眼,也不再讽刺,转向徐都督,道:“朕犹不敢相信齐泰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他与徐增寿年龄相若,自幼感情一直不错,不然也不会理这档子匪夷所思的事。

徐增寿急道:“如若这事是真的,天下万民必定会认为是皇上指使的,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云天见皇帝犹豫不决,道:“草民敢赌颈上人头,请陛下派军队随我去查证,若燕王到达济南时,风浪还不起,我愿自刎谢罪。”

“想跑?”建文帝上下看他两眼。

又道:“朕自会派军队去保护皇叔,你还得在天牢里思过。”

云天脑筋急转,绝不能再进天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