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入世高僧

见纪纲犹自不语,狗儿道:“二王子说他们都是朝廷派来的奸细,若心慈手软则后患无穷,只能立即杀之。”

纪纲则为难地道:“事情闹这么大,燕王不可能没有耳闻,公公也知他的脾气,若一旦杀错了,则我命休矣!”

纪纲做事谨慎,且对方又可能和他们有关联,故不愿下令杀人。

狗儿冷笑一声,道:“此人不仅打伤多名王府卫士,而且对二王子多有不敬。既然纪统领不愿多事,就交给咱家处理吧。”

纪纲知狗儿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在整个王府中亦是有数之人,自己不敢轻意得罪于他,便向军士们大声道:“后退几步,给狗儿公公腾出地方来。”

这时朱高喣提着几十斤重的关刀也走了过来,他要和狗儿太监双战云天。

云天起身对朱高喣谑笑道:“看来不下点力气弄不死你啊!注意,我还打你那个地方哟。”

朱高煦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怒道:“哪有只朝一个地方打的?你还是不是人!”

“敢顶嘴?”云天看着他,那眼神就象看见小鸡的狐狸似地逼了过来。

朱高煦不禁有些犯怵,关刀被他举得老高,自我作势地大喊道:“看我如何劈碎了你。”

他自落地以来从未没让人这样欺凌过,怒发冲冠之下,彪悍勇猛的他自有一股慑人的杀势。

“还没挨够!”云天直欺了过来。

狗儿见云天根本没正眼看他一眼,直向二王子走去,历叫一声全力发动,腾空而起,十指作爪状向云天右侧击来。爪含历风,速度惊人,狗儿的身手连纪纲都不敢于之硬碰。

云天似也不想硬接,侧身左退,却躲向朱高煦那边,二王子眼见对方背对于他,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本已举着的大刀便劈了下来,他想别说刀刃了,既便砸也砸他个骨断筋折地出囗恶气!

然而就在他的关刀似落未落之际,朱高煦瞥见云天的右脚后踢了过来,而踢的位置又是那个老地方,且其速度快得让他躲避不了。

潜意识中他选择后避,而云天又让他退得更快些,于是众人看见二王子竟象抛物线似地后飞数丈!好在他抛去了关刀,不致使几十斤重的大家伙砸在自己的身上。其叫声之惨可想而知!

云天不仅把朱高煦踢飞,更避过了狗儿的一击,见狗儿又扑了上来,眼中历芒一闪,右掌刃毫不留情地向空中的太监劈了过去。

时有三人见状大喊:“快躲开。”“你敌不住刀气。”“手下留情。”狗儿见对方掌沿所发似有形真气,不由大骇。

中官狗儿自幼净身入宫,十余岁被燕王看中随他就藩北平,生理的缺陷使他对武功有种痴狂的执着,且他天份甚高,在王府中众多高手中乃有数之士。

独创的“天狼爪”之凌历连府中公认的第一、第二高手张玉、朱能,都不愿赤手跟他过招。

只可惜今日他遇上的是曾以狼为食的云天和他的聚气成刃的绝技!

危急之中,狗儿现出真本领来,急使千斤坠,险险避过这一记在旁人眼中不可能躲过的杀着,但他那内侍特有的帽子顶被刀气齐齐切去。

“好功夫!”来人中有人大声称赞。

云天并未有丝毫得意,反而看着来人,瞳孔收缩起来。

三人当先者魁伟健硕,举手投足间无不尽显王者气度,虽未曾有人介绍,云天已知他是何人。在北平城不会有第二个人有如此威势了!不是燕王还能有谁?

燕王身后的老和尚也引起了云天的重视,耸眉吊晴,形如病虎,在他的印象中,沈任不止一次提到过他。

第三个是一位中年将官,身体强壮得似钢铁一样,虎目阔口,络腮胡子根根象针扎进肉里,但眼神却平静得古井无波。这是一员真正的大将,这是云天对他的第一印象。

亲王仅次天子,《大明律》真有这条规定:上至公侯,下至百姓都要伏而拜谒,不得与之钧礼。随着众军士参拜,云天白彦山姝儿也都跪了下去。

燕王没让云天完全跪下就亲手扶起,道:“你我有弟兄之谊,不必多礼。”

白彦山和姝儿闻言眼睛均是湿润,本来还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人家王爷一进来便叙兄弟之谊!

燕王又道了声:“师弟稍待,容我处理好家事后再叙。”

转过身来问狗儿和纪纲:“谁让你们来此闹事的?”

两人低下头去而不语,在人家父亲跟前说儿子的不是,没什么好处的。

燕王朱棣点头道:“我其实也该明白你们是被谁叫来的了,你两人去放张玉那里自领每人十军棍去吧。”两人不敢辩,叩首后即率军士离去。

看着被人架着犹苦着脸的朱高煦,朱棣冷声道:“先去你母亲那里自领二十板子,再等我回去发落。”

朱高煦更不敢辩,在两名军士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朱棣又吩咐同他一块来的大将朱能道:“速回王府,让厨下置办一桌上好酒席送到这里来,我要与师弟促膝谈心。”

白彦山心里叹道:刚才还剑拔驽张的,这一转眼就论上师兄弟关系了,云天身上的秘密引起了他浓厚兴趣,决心弄个明白,而不能轻意地被他危言吓跑!

进入客厅,朱棣落坐后看了两眼忙于沏茶的姝儿,问云天道:“这就是梅驸马的女儿王霜姝吗?”

云天闻言错愕,问道:“王爷何以知之?”

朱棣微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收到此信不过半个时辰,信使还没走呢。”言下之意他们看完信后就赶了过来。

云天见信中把自己都捧上天了,一点不吝赞美之词,而令云天宽心却是梅殷在字里行间丝毫没提他来北平的事宜,只道他游侠江湖将路过北平。对于姝儿的部分则几笔而过,有意请燕王代为

照顾。。。。。。。

交还书信,云天和燕王开始交谈,从自己的出身谈到沈任的归隐,云天除原姓和这次的任务外几乎据实而答。

朱棣的不虚套的热情也给他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谈了会,云天把目光投在始终未发一言的老和尚身上,问:“大和尚可是从前平江西山净云寺的主持道衍?”

老和尚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正是道衍,未想避世之人能入‘神刀’法眼。”

云天一向厌恶光头(后文会有叙述),盯着他道:“身在佛门却精通道术,淡泊明志却结交英雄豪杰,云天实在不解大和尚既欲普渡众生,又何须胸藏甲兵?”

犀利的言语让众人都感意外,道衍也是心里一紧,但他不愧是当世高僧,略一沉吟即道:“参禅苦修与普渡众生,正是僧人和佛陀之间的区别。”

云天冷笑道:“你成不了佛的,佛自东汉传入我华夏已有上千年了,信徒僧侣不可计数,历代高僧更如过江之鲤,从而衍生佛门八宗,可以说在理论和规模上已远超天竺本宗。

但何以无一人修成金身、得道成佛(时《西斿记》还未成书)?难道只有番邦之人能顿悟成佛,而我中华上国却不能有在庙宇中受人膜拜的金身吗?”

道衍一时语塞,历代庙宇中确无以中华人物本身塑造的佛陀,唐以前弥勒和观音的出身佛经上早有细载,虽经后人演化‘形貌’,亦不能说他俩就是华夏人物呀。唯识宗的玄藏(唐僧)尚没

被后人供奉,更遑论其它了!

朱棣笑吟吟地看两人斗嘴,竟见胸罗万象的大和尚不好回答,惊奇的同时,替其解围转开话题,问:“沈师既已归隐,师弟理所当然地接掌了锦衣卫了吧?”

云天自嘲地笑道:“你看我有那个样子吗?朝廷取士自有法度,再说我本人亦志不在此。”

与道衍互换了一下眼神,朱棣心笑而口中却叹道:“如果皇帝这么想,就留不住世间英才了。”

道衍接口道:“许是帝前那些近臣因妒嫉洪武帝给予沈爵爷的礼遇,而故意隐瞒‘神刀’在天下的影响力吧!”

“可惜,现在的朝廷竟留不住大才,真太可惜了!”~燕王更是叹息摇头。

云天淡淡地道:“我本性疏狂又极为鄙俗,做了官反失了朝廷的威仪。另外不瞒你们说,我也不打算接任‘神刀’。”

道衍微笑道:“不受俗物羁绊,云施主真能什么都放得下?”

云天即道:“不能,我拒绝不了大千红尘的**,宁肯随波逐流,快意江湖。”

“阿弥陀佛。”道衍宣了声佛号。又正色地道:“这就是所谓的入世,云施主的洒脫令老僧汗颜!”

“好说。”云天心安理得地接受和尚的夸奖。

谑笑地又对他道:“听沈任讲你学通古今,佛、道两法都堪称高超,云某日后少不了前去打扰。”

道衍微笑道:“老僧定扫阶以待。”

云天许是意识到直呼沈任的名字会让两人生疑,便解释道:“沈任于我虽有传艺之实,但也数陷我几将万劫不复之地。故我不以师礼敬之,而以莫逆相交。”

朱棣笑道:“师弟性情中人,让愚兄见识了什么叫大丈夫直抒胸意!”

言此复又直视云天,道:“只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份与师弟坦诚相交呢?”

这也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朋友即是敌人,两人特殊的身份只能有这两个选择,而不可能再有其它的路要走!一时间气氛有点紧张,包括姝儿在内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