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白露为霜蒹葭暖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机甲燃骸,堵在水中央。

防守滨海渔村的几辆装甲车已经被炸回零件状态,机器人叛军的残骸将环村河道堵得死死的,河水漫上即将丰收的农田。海滨渔村迎来了最可怕的敌人,斯迪克手下唯一的王牌—姜炎衣。

斯迪克手下已经没兵了,于是姜炎衣带着一大群机器人叛军包围了整个渔村。这些经历过第七次机器人叛乱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一个人偶就是一支军队,眼前披着弓雨晴外貌的姜炎衣的战斗力要比他们加在一起都强大得多。

“呀,大海……鱼……”弓雨晴好奇地用手指戳着晾在屋檐下的咸鱼,对村庄里紧张的气氛浑然不觉。舒小妘陪着她,只觉得一阵伤心,要不是弓姐姐变成了这样,击败现在的姜炎衣应该不难。

周琴躲在人群后面放飞无人机,拍摄渔村里的年轻男女利用原木小屋和被摧毁的坦克残骸作掩护,朝机器人叛军射击的画面。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防御是徒劳的,但是谁都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能挡住这些蜂拥而来的叛军。网络平台的热度又上升了,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古代人阻击机器人叛军的场面。周琴看着叛军步步逼近,不知道沉睡在体内的姬红绫到底会在敌人逼到多近时苏醒过来。姬红绫是一张不能频繁使用的王牌,她每一次苏醒,对周琴的身体都会是一次难以承受的冲击,总有一天,她的身体会不堪重负而伤残,甚至死亡。

姜炎衣踢到了铁板,挡在她面前的是杨牧亦,一把链锯刀挥舞着逼得她步步后退。变成了强化人的杨牧亦战斗力不比巅峰时期的弓雨晴差,而姜炎衣的实力远不如炎帝陵血战时强大,她一次次想聚拢灰潮发动攻击,但杨牧亦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操纵灰潮的空当。

姜炎衣的衣着打扮仍然是人偶时的风格,那是主人印刻在她潜意识中的打扮,也是她身为人偶的基本属性。红裙华丽的镶边支离破碎、披帛断裂、流苏零落、长发凌乱,被链锯刀的钢牙撕破的衣服,都像身体被切碎般让她痛苦,她还会为了护住裙摆上的一个小饰品而步步后退,服饰打扮俨然成了人偶本体的一部分。

杨牧亦倒是洒脱得多,只攻不守,不管身上留下多少伤,只是一味地进攻进攻再进攻,逼得姜炎衣腾不出手操纵机器人叛军,从而给身后的渔村战友们创造击垮叛军的机会。

第一次!这是这些来自新熙雍市的平民们第一次挡住人偶的进攻!脑海中被阿史那雪烙下的恐惧感似乎也不再那么强烈了。一发火箭弹在杨牧亦身后发射,是余伊发射的。杨牧亦避开火箭弹,弹头把姜炎衣推到一名叛军的金属躯体上,随即爆炸了。叛军瘫了,姜炎衣挣扎着站起来,衣衫带血,这被攻击的当口,她找到了操纵灰潮的机会,炽热的灰潮席卷着扑向渔村。

一道光束从天而降。姜炎衣燃烧着,惨叫着化为飞灰,机器人叛军失去操纵者,彻底瘫了。人群抬头,只看见一艘飞船正在慢慢降落。“是郑总裁的私人飞船!”周琴惊叫。

弓雨晴的姐姐来了?余伊心头一惊,看着飞船慢慢降落在大地上,正下方的机器人叛军被悉数压碎。舱门打开,一群黑衣保镖走出飞船,保护着郑清音。

人偶有多强大?在郑清音眼里,一炮搞不定那就两炮,没有激光炮轰不死的人偶。除非是老师。

郑清音走到弓雨晴面前,看着她,她也看着郑清音,两人无言地四目相对。她这倔强的妹妹,从争抢上战场的名额到炎帝陵血战,再到回到星舰联盟,只要有一个转折点没那么倔,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咸鱼!”弓雨晴天真地微笑,像握着链锯刀般,握着一尾咸鱼向姐姐晃动。

郑清音一巴掌把弓雨晴打翻在地,弓雨晴很快爬起来,对着姐姐傻笑。

郑清音问杨牧亦:“我要去蓬莱星舰开会,作为联席会议的企业代表之一。你跟我去吗?”话虽是询问,但她既然都亲自来了,杨牧亦知道拒绝的后果可能很严重。

杨牧亦问:“能见到阿史那雪吗?”渔村中的人都心有余悸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世上还真有人胆子大到主动提出想见那煞星?

郑清音问:“见到她之后,你想干什么?总不会是打个招呼说‘好久不见’吧?”

杨牧亦说:“求她治好雨晴。”

郑清音看了杨牧亦半晌,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咽回肚子里。她轻叹一口气,说:“走吧。”她听说恋爱中的男女是没有理性可言的。

杨牧亦把弓雨晴拉到一边,想带她一起去蓬莱星舰,一起去见阿史那雪,让她治好弓雨晴的病,可弓雨晴却只是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杨牧亦,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做了半天工作,她都死死拉住晒咸鱼的绳子,死活不愿跟杨牧亦走。

“她怕陌生人,不愿离开这里。”舒小妘走过来小声说。

杨牧亦只好把弓雨晴留在渔村,跟着郑清音离开。周琴则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地跟着上了飞船,她知道跟着郑清音,一定能拍到别人拍不到的独家新闻。她认定做直播节目的三大诀窍是:坚持、不要脸和坚持不要脸。

郑清音转身离去。“咸鱼!”弓雨晴一咸鱼刺在郑清音屁股上,失忆并没有削弱她那闪电般的攻击速度。

要知道这可是一尾剑鱼啊!

对付人偶娃娃,如果斩草不除根,只会留下更大的问题,但是郑清音现在还没有彻底剿灭姜炎衣的精力。一些碎片落在河里,被河水冲走,又被洋流送上水虹岛的海滩,每一片都发育成一个新的姜炎衣。

“我是谁?我是莱莉雅。我要做什么?我要摧毁星舰联盟。”

一群姜炎衣在海滩的灰潮中颤颤巍巍地站起,厮杀,互相吞噬。这次碎片被洋流冲得非常分散,有些姜炎衣之间距离过远,无法互相吞噬,于是便成了独立的存在。

“喂,老铁!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啊……救……”北方基地,监控室里,一个在北方基地当保安的古代人在巡视森林时,发出一段信号后被怪物吞噬了。掉落在地上的摄像头拍到了怪物的模样。那似乎是一个女人,但是脸部和身体很畸形,身上杂乱无章地长着野兽的硬毛、昆虫的甲壳和鱼类的鳞片。

“老天!这是姜炎衣!她夺取的弓督DNA信息被野兽、鱼类和昆虫的基因污染了,在试图制造人类躯体、伪装成人类时,就变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东西!”哪怕是古铁雷斯这样的老兵,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姜炎衣们是混乱的,人偶外形、人类外形、变异者外形,行尸走肉般在沙滩上、森林里游**,漫无目的,试图执行那个让她无从下手的“摧毁星舰联盟”的命令,年迈的斯迪克正在水虹镇苦苦等待她的捷报。

斯迪克不知道,第七批到来的古代人同胞并没有投奔水虹镇。他们当中愿意为了吃饱饭而投靠星舰联盟的,去了北方基地;想努力维护地球联邦公民高傲的尊严的,则投奔了滨海渔村。

如今的水虹岛可以分为三大阵营—北方基地、滨海渔村、水虹镇,他们互相指责对方食古不化,或是指责别人是叛徒,各自都说总有一天要弄死对方,闹得跟世仇似的。

内讧在人类世界里无处不在,当又有一支航天母舰战斗群提前退役的消息传出时,震动的已经不只是星舰联盟,就连那些独立了很多年的前地球联邦殖民星也被震撼到了。

再见了,编号CV586的航天母舰“赛犍陀”;再见了,编号CV587的航天母舰“哪吒”。这是一支双航母舰队,在服役的一百多年中,始终是联盟的顶级太空舰队之一,在遥远的星区震慑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各路外星文明,在返回太阳系故乡的漫漫长路上也一路披荆斩棘。如今这两艘形影不离的航天母舰慢慢沉入故乡的奥尔特云,从无败绩的超级舰队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倒在严重的经济危机下。

所有的殖民星都醒悟过来了,这强大到摧枯拉朽般毁灭盘踞太阳系故乡七千年之久的宿敌机器人叛军的超级文明,终于扛不住了。

不祥之兆摆放在星舰联盟工业联合会的桌面上,一些殖民星政权提出用赊账的方式购买大量的超光速飞船,并希望提供一些先进武.器。各大集团是互相持股的,郑清音在工业联合会的会议上得知了这件事。会议结束后,参加会议的政府官员立即把这消息向最高执政官做了汇报。

“他们想发动战争。”前往蓬莱星舰的飞船上,郑清音对杨牧亦说,“那些殖民星想赊账购买飞船,这账将来怎么还清?当然是拿战争获取的财富来偿还。以前他们没打起来,一是因为没有超光速飞船,动辄上百年的星际旅途太遥远;二是有机器人叛军这个共同的威胁在,他们怕两虎相争,机器人叛军乘虚而入渔翁得利。”

周琴说:“那我们可不能卖飞船给他们啊!”

郑清音说:“你说得倒容易,那是动辄以千亿资金计算的生意,哪个飞船生产厂家不想开足马力生产,争取订单解决工人的失业问题?先进的飞船生产线要是停工久了,熟练的技术工人流失了,将来就很难再生产先进飞船了,这损失是金钱无法补救的。”

杨牧亦收到了古铁雷斯发送的信号,知道了水虹岛上姜炎衣的最新变异情况。杨牧亦立即将情况给郑清音过目,她看了一眼,问杨牧亦:“事情还在你的能力控制范围内吗?”

“起不了大风浪。”杨牧亦说。

郑清音说:“那就交给你处理了。”她还有更多的大事要办。杨牧亦的能力超出了她的预期,让她很满意。毕竟,能在这种恶劣的经济环境下,让离朱星舰项目持续盈利并不容易。

科学家联席会议的召开是震动四方的大新闻,特别是今年的会议还同意让政府官员、联盟议会和企业家代表一同参与,这在“蓝冰洋”事件过后是不多见的。各路媒体的飞船都已经云集在指定的空域周围,就等着虫洞打开的那一刻。

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过最高科学院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亲眼见过最高科学院的三艘巨星舰。周琴很聪明,她知道联盟里的大多数飞船只拥有超光速飞行能力,却无法跨越多维宇宙,警方的飞船发送了警戒坐标,让所有的民用飞船远离警戒线,避免虫洞打开时的冲击摧毁了飞船。但是郑清音的飞船有跨维度能力,并不惧怕这种冲击,这让周琴获得了比大部分电视台更近距离的拍摄机会。周琴在舷窗边架起摄像机,对准空****的警戒区。

周琴站在摄像机前说:“大家好!我是女主播琴琴!现在我将为您直播打开虫洞的那一刻。众所周知,三千多年前的联盟内战结束后,最高科学院的科学家们就离开了我们这个宇宙,前往另一个宇宙……”

虫洞慢慢打开,好像一道大门,让芸芸众生一窥门后神秘的世界,然而门后的世界却是如此空**、荒凉,令人心生恐惧。三艘绚烂的巨星舰孤独地飘浮在死去已久的另一个热寂宇宙中。

对于多重宇宙,早在遥远的21世纪,天文学家们就已经触及它的蛛丝马迹,但是到了很多个世纪之后,才得以管窥一豹。科学家们很早就发现,如果古老的宇宙大爆炸理论是正确的,如果宇宙诞生于一个炽热的点,那么大爆炸后的宇宙每一个角落的物质分布应该都是均匀的,不应该凝聚成密集的银河和壮丽的星云,不应该出现星云之间空****的区域。那时的科学家早已经见过多重宇宙互相碰撞后形成的群星璀璨的区域和物质稀疏的宇宙空洞,只是那时还没有足够先进的观察手段证明多重宇宙是否真正存在。

三艘巨星舰,体积是地球的数十倍,它们是如此美丽:带着水晶般光环的,是蓬莱星舰;笼罩在如梦似幻的太空尘埃团中的,是瑶山星舰;拥有六颗大小不一的月球的,是建木星舰。那是芸芸众生连仰望都遥不可及的世界,是那些永生不死的科学家们生活的地方。今夜整个星舰联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仰望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周琴睁大眼睛,讷讷地说:“天哪……好大的星舰……我不知道这三艘体积超过地球五十倍的星舰为什么能稳定存在。根据物理学理论,它们应该被自身的引力压垮,变成……”

“小姑娘,体积无关紧要,关键是质量。”飞船驾驶员插嘴说,“这三艘巨星舰体积虽大,质量却不比地球大多少。星球内部都是空的,里面是数不清的高科技实验室,它表面的引力跟地球差不多。”

在三艘巨星舰之后,是体积更为庞大的人造矮恒星,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暗淡光芒,在幽暗的宇宙中时隐时现,周围布满各种奇特的太空结构;它的核聚变非常缓慢温和,也许能持续上百亿甚至几千亿年。周琴对着镜头说:“这些巨大的气态星球,很多观众也许一辈子就只能见到它们一次,那是我们最强大的帝王级移动恒星堡垒,也是我们联盟最关键的战略储备力量之一。它的核聚变速度很缓慢,哪怕有一天,宇宙中的绝大多数恒星都散尽了自己的光芒,这些恒星堡垒仍然能在黑暗的宇宙里熠熠生辉。当我们哪天因找不到合适的恒星可落脚而在一片荒芜空间停泊时,它就可以充当为我们提供能源的恒星。”

“天哪!我们的飞船竟然近距离掠过了一颗帝王级恒星堡垒!那是‘彼得大帝号’、‘奥古斯都大帝号’,还是‘亚历山大大帝号’?”飞船高速掠过恒星日冕层时,那腾空而起的刺目气浪直刺幽暗深邃的太空,惊呆了周琴。

“那是‘汉武大帝号’。”自幼生活在蓬莱星舰的驾驶员回答说。

蓬莱星舰,羲皇市航天港。很多科学家从宇宙的各个遥远角落归来,保护科学家的科学审判庭飞船停满了卫星轨道,飞船群形成一道箍着巨星舰赤道的光环。天地往返电梯的出入口,很多记者守在离港大厅,每看见一名科学家回来,就蜂拥而上。摄像机拍个不停,照相机的人脸识别功能自动查找数据库,确认科学家的身份。毕竟很多人只能记住最另类的那一小撮科学家的面孔。

一名科学家走下飞船,记者们顿时拥过去:“请问,呃……林教授,您这次回来,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记者需要看手中仪器的身份识别信息才知道他是谁。

林教授急得满头大汗:“找个洗手间!飞船的马桶坏了。”

另一名科学家连同他的助手们也被围住:“请问雷恩博士,您觉得宇宙热寂和量子涨落这两个看似矛盾的理论,哪个比较正确?”

雷恩博士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心想:你们能不能先花个几百年时间恶补完经典热力学、广义相对论和量子物理学,再问这种问题?

杰瑞博士是少数喜欢一本正经地胡扯的学者:“要说这量子力学嘛,为了更清晰地解释它,我得先发明时光机,回到历史上找薛定谔先生借一只猫,给它起名为汤姆。”

当然更多的学者很耐心地给这些年轻的记者做解释:“……这虫洞技术的历史嘛,最早可以追溯到‘爱因斯坦—罗森桥’理论,简单来说就是……”这一解释就没完没了,估计说上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记者僵硬地微笑着,看着收视率噌噌噌下跌,他们的心都在滴血,毕竟电视机那头星舰联盟的广大观众们大多是抱着看个新鲜的心态看直播的,没几个人能耐着性子听艰深的理论。

周琴天生会做没营养的高收视率新闻,她刚踩到蓬莱星舰的地面,便镜头一转:“现在,让我们采访一下这次会议的企业家代表,美丽又神秘的郑氏集团总裁郑清音女士。请问您对这次的大会持怎样的看法?”郑清音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大会的企业家代表大多是年过半百的油腻秃顶男士,而年轻漂亮的她能让网络平台那一边观看节目的宅男们大声尖叫。

最高科学院的休息室,阿史那雪沏了一壶好茶,等着杨牧亦造访。无论七千年前大家是何种阵营何种立场,那么漫长的岁月过去了,都应该一笑泯恩仇。杨牧亦出现了,他比以前在新熙雍市的战壕里时成熟了很多,但不变的是看到阿史那雪时那畏惧的眼神。

阿史那雪微笑着,说:“请坐。”

郑清音很大方地坐下,毕竟那是自己老师,接触多了也不觉得她高高在上;周琴紧张不安地站着,郑清音扯了扯她衣角,她才知道要坐下;而杨牧亦是最紧张的那个,手捧着茶杯,坐在椅子里,双腿仍微微颤抖,记忆中抹不去的是新熙雍市时,衣裙披血的阿史那雪残杀守军时的恐怖。

杨牧亦说明来意,他直接跪在地上,求阿史那雪出手救治弓雨晴。

阿史那雪问:“什么是爱?你能给我解释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当弓雨晴还是大学生时,在蓬莱星舰的大草原上,她就见过一头老迈的雄狼,守在老死的雌狼身边,孤独地仰天长嚎,那时的她才知道原来狼是一夫一妻厮守一生一世的动物,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狼的眼泪。

“当生物从爬行动物演化到哺乳动物,从卵生演化到胎生时,幼崽更高的成活率是以牺牲母体产前产后的生存能力为代价的,这意味着形成稳定伴侣关系的动物更容易产下并养大下一代,它们的基因能更有效地流传下来。一些动物在进化过程中,形成了多巴胺等影响大脑活动的激素,当高等动物在遇到合适的异性时,相应的激素会自动分泌,以巩固这种伴侣关系……”

“这就是生物教科书上的爱情?”那时,弓雨晴问还没成为她的导师的阿史那雪。

阿史那雪说:“人偶最多只懂教科书式的爱情,毕竟我不是生物。但是我知道,过量的多巴胺会让大脑失常,让人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事,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为爱痴狂’。”

离朱星舰,所有的人都被头顶夜空的三艘巨星舰所震撼。

“我们!我们,我们……”水虹镇陷入了饥荒中,临时总统斯迪克本来想对大家说些提振士气的演讲,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只有捂着千沟万壑的老脸蹲在地上痛哭。摧毁星舰联盟?高挂天幕的那三艘巨星舰是他们从没见过的超级科技体。对手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只能不停地在脑海里重复老掉牙的陈腔滥调,自我催眠。

余伊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大家都是地球人,他们能造出那么惊人的东西,为什么我们不能?”

弓雨晴不为所动,天顶的奇观是她在蓬莱星舰时从小见惯的景象。她无声无息地离开滨海渔村,行走在初秋微凉的夜风中。

“天哪!‘科学众神的宫殿’……”北方基地里,很多人被这奇观所吸引,松懈了警戒工作,古铁雷斯只好亲自巡逻。一个变异型姜炎衣正全无声无息地靠近基地。

“摧毁星舰联盟……”姜炎衣混沌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北方基地是她能找到的唯一一处星舰联盟的据点,她计划杀光基地的人。

咔!脖子拗断的声音。古铁雷斯觉得不妙,赶紧循着声音而去。

他看见弓雨晴扭断了姜炎衣的脖子。弓雨晴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为什么会这样?”弓雨晴问他。

“为什么他整天要走?我病了,疯了,他终于肯回来了!为什么现在连装疯都留不住他?”弓雨晴大声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杨牧亦爱她,她知道,不然不会为了她去找最害怕的阿史那雪求助;但杨牧亦不知道她的记忆并没消失。然而,郑清音什么都知道,只是觉得那是他们两个人的爱情,自己没法介入。

古铁雷斯坐在大树下,说:“弓督,男人不是这样思考问题的。我是结过婚的人,跟你说说男人的想法吧……”

他们都没发觉,舒小妘一直远远地跟在弓雨晴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