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秋分却忆深思厚

杨牧亦没有回来,他留在蓬莱星舰谋求事业的发展,谋求能配得上他的女神弓雨晴的更高职位。

联盟政府的最高执政官焦头烂额,星舰联盟的归来搅乱了殖民星世界的一潭死水。那些人知道机器人叛军灭亡了,星舰联盟也不行了,两虎相争一死一伤,自然不少人想从中渔利,现在正是各殖民星互相开战征伐,征服别的殖民星的好时机。

最高科学院的“众神”们却不动如山,他们试图与世俗政府保持距离。

“这是科学家联席会议的讨论结果,执行还是不执行,由你们决定,我们只是根据客观条件利用数据模型推算出这些结论。”当阿史那雪把最终的结论交给执政官时,执政官双手发抖。

我们不该回来找机器人叛军复仇,然而我们回来了,因为人不能理性到近乎无情;我们不该留在太阳系附近,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乡土难离的情绪萦绕在每一个地球人后裔的心头。那结论触目惊心:失去机器人叛军这个共同的大敌如芒在背的威胁,各殖民星必将战火连天,历史上动用过的一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必定被重新翻出来,生化武器和核冬天将无情地把一颗颗殖民星变成地狱,最终无人存活。

介入他们的战争?阻止他们?地球人不打地球人,这是自惨痛的联盟内战之后无人再敢碰触的铁律。不介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到全部毁灭?这也不行。况且,联盟已经没钱再打下一场战争了。

阿史那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执政官,错全都不是他的错,然而过去的隐忧全都在他任上爆发,黑锅全是他背。

“莉莉丝号”飞船姗姗来迟,生命研究所所长韩丹在一大群审判庭保镖的簇拥下出现在航天港,A1级宇宙文明智慧生命科学大会的那些外星人让她耽误了些时间。她没有出众的相貌,没有活泼的性格,没有让媒体感兴趣的话题,外表极为平凡,甚至没有记者知道她是谁,倒是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跟很多被授予永生的科学泰斗一样,她对强化人的亲近感更胜于普通人,毕竟他们都是被普通人既尊重又排斥的群体。

科学家联席会议接下来的议程,是讨论跟世俗政府无关的科学议题,各电视台的收视率显著下跌,只有少数记者仍能从中挖出观众们感兴趣的话题。周琴今天就缠上了理论物理所的量空神僧:“请问神僧,您平时是在寺庙里搞研究呢,还是在实验室里求神拜佛?”

量空神僧倒也不怕这小丫头:“阿弥陀佛,佛祖是无神论者,咱们做科研的人,求人不如求己。”

周琴又问:“你见过最壮观的天文景象是什么样的?”

神僧双手合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种种浮光掠影,不过是各种波段不同的电磁波罢了。宇宙既虚空静寂,又喧闹缤纷,两者本为一体。您抬头看见幽暗虚无,那是您肉眼凡胎不识繁华世界,找一台射电望远镜,调至微波波段,浩瀚宇宙,何处星海不壮观?”

韩丹回来了,阿史那雪把生命研究方面的议题转交给她,自己带着杨牧亦和郑清音走进那座很久没进去过的旧实验室。实验室里一排排的人造人培养罐空****的。

阿史那雪说:“当初少不更事,只估算了地球生态圈的承载能力,想把养不活的人口除去,确保至少有一部分人能活下来,确保人类的繁衍,避免整个环境像沉船般覆灭,最终导致人类灭绝。后来随着梅姐姐到太空追赶流放者兄弟会,追了几千年,看着兄弟会一步步成长,从破旧的小难民船群变成现在庞大的星舰群,仿照地球建立起漂亮的生物圈,才知道原来我追求的目标还有另一个更好的实现方法。”

杨牧亦看着培养罐上贴的姓名标签,问她:“这是?”

阿史那雪说:“二十多年前,联盟军总参谋部和科学审判庭进行过收复太阳系的联合演练,在模拟地球战场的演习中他们发现,在不能毁掉地球的前提下,陆战队根本不是人偶的对手。”

阿史那雪说起了往事—

那时,马尔斯星舰1号大陆的演习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阿史那雪出手,那晶莹剔透的灰色雪片,将仲夏时节的战场染成一片灰白。参加演习的航天陆战队全军覆没。演习部改用科学审判庭的强化人战士又演习了一遍,仍然是败仗,只是败得没那么难看罢了。久违的恐惧感,好像从几千年前古老的视频片段中被挖出来,撒在每个人心头。

军方的专家们提出了各种方案,从改进战术到装备更先进的武器,能想到的都列出来了。那时的星舰联盟非常富裕,采纳了大部分方案,不停试验,不停改进。其中有一个方案备受争议。

阿史那雪的好友郑维韩将军推开门,拄着拐杖大步走进实验室。他没穿军装,一身宽松的灰白唐装,像个普通的退休老头:“教授,您这是做什么?”

阿史那雪说:“我在重新设计一批新的强化人,比现在的一切强化人都强,把他们培养成能匹敌人偶的超级战士。”

将军看着容器里的人类胚胎,问她:“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阿史那雪说:“利用七千年前我收集的人类DNA做的,都是死于非命的人。这只是极少一部分。”

那时的星舰联盟刚好处于一段没有战争的空档期,年事已高的将军每隔几天就到实验室看这几百枚人类胚胎,看着他们从黄豆大小,慢慢发育成苹果大小、柚子大小……阿史那雪知道,将军并不喜欢这计划。

阿史那雪说:“这是最强的战士,单挑也许对付不了人偶,但是两个三个围攻一个人偶是必胜的。”

将军说:“他们的命运不应该在出生之前就被注定。我相信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苗子,但是将来要不要当兵,要不要踏上地球的修罗场,那是他们的自由。”

星舰联盟是募兵制,是否当兵是每个公民自己的选择。阿史那雪说:“你是将军,随你。你只要知道每少一名超级战士,你将来在战场上的士兵就得多付出百倍的生命代价就行了。”

在婴儿们呱呱落地的那天,儿童福利院带走了这上百个孩子。后来,孩子们又陆续被不同的家庭收养,慢慢长大。他们成了教师、艺术家、园艺师、美发师……为了收复地球故乡而设计的超级战斗力,在他们当中很多人的体内沉睡着,也许永远不会被唤醒。

杨牧亦看着这些落满灰尘的培养罐,每个容器上都贴着孩子的名字。郑清音说,当年爷爷觉得人不能只有代号没有名字,于是给每个孩子都起了名:铠无伤、甲叶云、刀敬诚、弓雨晴……

“雨晴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杨牧亦问阿史那雪。

郑清音说:“这种事,我觉得还是不知道为好。”

杨牧亦沉默了。阿史那雪问他:“你觉得,人应该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吗?”

杨牧亦说:“很多时候没得选。七千年前,我的梦想是当个普通的小职员,结婚生子,过着平淡的生活。但是命运由不得我,战争打响,我想要的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我被强征入伍,一路作战,一路颠沛流离,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人如果能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那是一种福分,所以能让他们自己选择的时候,就让他们自己选吧。”

阿史那雪说:“我的孩子是最强的强化人。这些孩子,对人偶的灰潮、精神控制和同化能力都有很强的免疫力。可惜他们没能出现在战场上,否则联盟军可以减少数十万的伤亡。”

最高执政官打电话过来了,郑清音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声音苍老疲惫,跟电视前声若洪钟地发表演讲时判若两人。联盟没有财力来支撑下一场战争了,最高科学院不愿意介入普通人的事,科学审判庭不愿掺和殖民星的内战,高高在上的最高执政官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高居王座上的孤家寡人,他只能借用一些平时不能轻易动用的力量。

郑清音说:“老师,我要告辞了,怀斯托斯星舰那头还有一场会议。”

阿史那雪说:“去吧,没必要什么事都请示我。”

郑清音转身问杨牧亦:“你是跟我一起去,谋求更高的职位呢,还是回水虹岛陪着雨晴?”

“我……我要想想。”杨牧亦犹豫着说。

实验室外的梅树林,透着秋风的凉意。杨牧亦站在梅树下,犹豫了很长时间,他不想离开弓雨晴太久,却又怕错失往上爬的机会。直到郑清音走出实验室,他才打定主意说:“我要更高的职位,能配得上雨晴的职位。”

郑清音气不打一处来,她把手指按得咔咔作响:“咱们切磋两招?”

说好两招就真的只有两招,郑清音一出手,杨牧亦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两招一过,他就被郑清音的高跟鞋卡住喉咙钉在树上。“解气了,出发吧。”郑清音说。

前往怀斯托斯星舰的飞船上,杨牧亦问了郑清音一个很唐突的问题:“你有没有见过你的妈妈?”

郑清音说:“见过,但是从没叫过妈妈。”

杨牧亦问:“那么平时你怎么称呼她?”

郑清音说:“叫老师。”

怀斯托斯星舰是联盟的重工业中心,这颗星舰没有人造太阳,浓烟弥漫的大气层充满剧毒气体,林立的工厂喷吐着乌黑的浓烟,地壳涌出的岩浆汇聚成炽红的河流。烟雾迷蒙的城市里,灯光勾勒出纵横交错的街道,巨大的厂房往往横跨好几个街区,巨型龙门吊好像矗立在天地间的巨人,把长达上百米的机械构件从工厂里吊起,装进起重型工程飞船送出大气层外,在太空轨道上组装成先进的飞船。

杨牧亦是第一次踏足怀斯托斯星舰最大的重工业城市流火市,这里的衰败景象很像地球联邦末期的世界,高失业率带来严重的治安问题,防护罩下灰蒙蒙的街道上,颓废的年轻人拿着啤酒瓶三三两两地聚在路灯光柱外的黑暗角落。黑沉沉的摩天大楼里,杨牧亦守在会议室外,眺望烟雾中巨型工厂般的城市。

一门之隔的会议室里的财团大佬们谈了些什么,他无从得知,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那些淘汰的军火……”“上头的意思是确保各殖民星无力互相侵略……”“……至少下个一千年,我们再次回到银河系时,还能看见活着的地球人同胞……”

杨牧亦只是隐约地猜到:联盟政府没钱出动军队去阻止那些殖民星之间已经爆发的征伐战争,于是给了这些大集团一些不能见光的特权,用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去确保殖民星上的地球人后裔们不至于在这场内战中灭绝。

会议结束时,郑清音私下给杨牧亦安排了任务。杨牧亦知道这将是一生的转折点,深感压力,但是,退缩是不可能的,凡是有上升的机会,他都会不惜代价拼命去抓住,去一步步往上爬,去接近他心中的女神弓雨晴高高在上的地位。

郑清音提醒他:“出发前,先打个电话给雨晴吧。”

杨牧亦拨通了电话:“喂,雨晴吗?是我。”

离朱星舰,东叶市。横亘星海将近一个光年的距离,通信信号被超光速的空间泡包裹着,通过星际网络通信网,从杨牧亦的手机传送到弓雨晴耳边。

杨牧亦打电话回来了,弓雨晴捂住嘴巴,未语泪先流。

杨牧亦说:“雨晴,我要去执行一个不能说的任务,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啊……我……”弓雨晴手里拿着毛笔,哽咽着不能言语。她不敢相信,杨牧亦竟然打电话回来了。

杨牧亦说:“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会努力完成任务,升职,赚钱,出人头地,再回来找你。”

究竟要怎样的身份地位,才能配得上郑家的小公主?杨牧亦心里面并没有底,他只知道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我……我……”弓雨晴泪如雨下,她一直都很相信杨牧亦,听到他亲口说一切奋斗都是为了她时,还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杨牧亦说:“你姐姐说,我离开之后,会有人接替我在东叶市的工作,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兄弟,该出发了。”弓雨晴听到电话那头有人说话。

“飞船里没信号,我先挂断电话了,保重。”杨牧亦挂断电话。

“对不起,失陪一下。”弓雨晴站起身,对会议室的众人说。她转身进了洗手间,痛哭流涕。

郑清音并没有找别人接替杨牧亦的工作,暂代杨牧亦职务的就是弓雨晴自己。她恨自己接到杨牧亦的电话时,竟然激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误会有时候就是这样产生的。

弓雨晴和姜炎衣以删除记忆为手段的对决开始于四月中旬,在七月初分出胜负。她不知道自己在诞生之前,就被阿史那雪植入了针对人偶删除人类记忆的免疫功能,只知道那些被删除的记忆在七月的恶斗结束后,就一点一滴地恢复了。后面的日子,她只是借势装疯卖傻,想留杨牧亦在自己身边。

“舒小姐,这是弓督要的验血试管。”10楼的公司医务室里,医生对舒小妘说。

弓雨晴本身就具备不浅的医学知识,这些日子,她每隔一星期就抽取少量血样,让人送回最高科学院化验,检测血液内的人偶微芯片活动情况。她见舒小妘很努力学习联盟的文字和语言,为人又胆怯小心、楚楚可怜,于是留小妘在身边帮忙做些杂活。

“可以多给一根试管吗?上次的血样化验结果,弓姐姐怀疑运输过程中受了污染,想多留个备份。”舒小妘对医生撒了个谎,拿走了两根试管。

弓雨晴的作息习惯跟杨牧亦类似,每天中午都必定抽些时间在公司的私人健身间锻炼身体。健身间门外,她看到了几名正高管准备汇报工作,却又不敢打扰她。

弓雨晴不像杨牧亦那样守时,上午十一点半进的健身间,说是工作了大半天累了,想活动活动筋骨,十五分钟就好,但是到中午十二点五十三还没出来。别人不敢打扰弓雨晴,但是舒小妘知道,弓姐姐同情她,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

舒小妘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缝,走进去,慢慢关上门。只看见弓雨晴闭着眼睛,飘浮在半空中,灰色的尘霭充斥着整个健身间。桌子上放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人偶娃娃的解剖结构图,那些复杂的结构、灰血组装原子形成的陌生的构件,存在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先进功能,比如集成在体内的反重力飞行装置。

极少数人偶会悬浮飞行,宛若鬼魅,姜炎衣毁灭水虹镇时,舒小妘亲眼见过这种飞行能力。

舒小妘小心翼翼地拿起平板电脑,忐忑不安地翻阅着那些复杂的技术图纸。人偶的能力取决于她的量子大脑中储存的知识,一个人偶如果能制造出一把扳手,她首先要知道扳手的材料和尺寸;如果能用灰潮复制出一架飞机,那她就得分毫不差地记得飞机的上万个零件的材料构成、具体尺寸和组装顺序;如果能复制一艘飞船,除了知道飞船上百万个零件,还要精通飞船的工作细节;如果是复制生命,生物体内光是一个细胞的遗传信息和各细胞器的工作细节,就已经是极为惊人的数据量。听说即使在人偶当中,也只有昔日才华逆天的“神偶”梅小繁能创造生命。

舒小妘悄悄地把一个储存器插入平板电脑,想把这些图纸拷走。庞大的数据量超出了她的预计,拷贝速度很慢,她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生怕弓雨晴突然睁开眼睛。桌面上还有一份秘密材料,她匆忙翻阅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类似的秘密材料她接触过好几份,那些原本蒙着神秘面纱的计划,经过她不断拼凑越来越清晰。

这是有关第八批古代人移民的秘密文件,舒小妘睁大眼睛看着文件上的星舰联盟通用文,冷汗流了出来。弓雨晴一直以为,舒小妘只懂一些简单的联盟通用文,看不懂这种语法复杂的公司内部行文,但她低估了她认真苦学的努力。这些文字她都看得懂。

弓雨晴的飘浮高度慢慢降低,舒小妘知道她快醒了,她匆匆把碰过的一切东西归位还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弓雨晴一直不死心地试图控制人偶的力量,不管撞了多少次南墙都不回头。身为郑氏财团的小公主,弓雨晴原本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她偏不!她就是争强好胜,非要能有一样可以压倒姐姐的能力不可。

舒小妘知道郑清音也不需要那么强的战斗力,她身边总是一群保镖,只是那是出娘胎就自带的能力,无法丢弃,也无所谓拥有;甚至就连昔年强大到让人畏惧的阿史那雪,身居高位之后也几乎没再亲自出手。

弓雨晴睁开眼睛,舒小妘递过两支验血试管,又撒了个谎:“我也不知道医生为什么给我两支试管,可能是担心运输过程中,血样会被污染,想留一支做备份吧?”

撒谎这种事,对舒小妘来说早已经是轻车熟路,怎样的谎话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七千年前在新熙雍市,她就无数次用谎话骗过守军,把从黑市上买来的食物带出城外给难民们。

弓雨晴也没起疑心,她任性,早就不想面对医生那张喋喋不休的老姑婆脸色了,自己动手抽了血,交给舒小妘送过去给医生,舒小妘匆匆离去。医务室里,舒小妘再次对医生撒谎:“弓姐姐好像并不喜欢被抽两次血,我只拿回一支试管,另一支被她丢进粉碎机里销毁了。”

医生也不清楚弓雨晴为什么每周都要验血,更不知道她的血液中有人偶娃娃的微芯片,她只知道自己作为普通的上班族,只管按时上下班每月领工资就好,那些大人物的私密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弓雨晴仍然住在水虹岛的北方基地,公司为她在东叶市准备了舒适的住处,但是她并不喜欢城市的环境,更喜欢水虹岛的原始森林。她很少能准时下班。每天下午五点半,舒小妘基本上是独自下班,偶尔也会和周琴一起。她会先到超市里买些食物,然后坐上高速地铁返回岛上的北方基地。

今天周琴去约会了,舒小妘独自返回北方基地。北方基地的兵力比以前多了很多,警察仍然是八个,但是投奔而来的古代人士兵足足有三百人之多,还装备了坦克和装甲车,几名古代人同胞正在维修前两天激战时被姜炎衣率领的机器人叛军打坏的“布雷德利”装甲车。舒小妘跳上警用摩托车,对古铁雷斯说:“车借我用一下!”

古铁雷斯大声说:“外面很危险!这几天,好几个姜炎衣在外面游**呢!”舒小妘早已经远去。

舒小妘赶回滨海渔村。经过几个月的建设,渔村已经变成初具规模的小山寨,两人合抱粗细的巨树被砍伐做成围墙,山门边是高高的岗哨楼,老兵们荷枪实弹巡逻,防止机器人叛军偷袭。渔村外的农田挂着金灿灿的稻穗,丰收指日可待。

余伊外出打鱼还没回来,渔村里的年轻人正趁着丰收前的一丁点儿空闲时间努力磨炼军事技能,一刻都没闲着。

舒小妘决定先去一趟水虹镇。水虹镇比以前更破败了,小镇周围的森林被砍伐一空,野兽被猎杀殆尽。房子破落,纸板和油毡纸糊着破损处,凑合着住人。就连那栋很漂亮的小别墅也一片狼藉,歪仄仄的“地球联邦临时政府总统府”牌匾蒙了一层灰尘。

“总统阁下,我弄到一份非常重要的秘密情报!”舒小妘跳下摩托车,正想向斯迪克汇报,却被卫兵们拦在外面。士兵向她伸手,她解下摩托车里的满满一袋食物交给他们,她知道水虹镇最缺的就是食物,每次都必定要缴纳食物才能走进这座小镇。

斯迪克走出来了,佝偻着腰,一双昏黄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士兵打开袋子,超市里买来的食物包装盒上印满了星舰联盟的文字。斯迪克憎恨这种食物,上次舒小妘买来的一盒生鲜牛肉让他拉了好几天的肚子—他看不懂盒子上的说明是“煮熟后再食用”。

“流放。”斯迪克只说了两个字。

舒小妘说:“这份情报关系到大家的命运!即将到来的第八批地球同胞有问题!千万不要收留他们!”

斯迪克大声宣布:“犯人舒小妘,与流放犯的后裔沆瀣一气!在星舰联盟的企业里工作,彻底投靠了犯罪团伙星舰联盟!现在剥夺她地球联邦公民身份!开除地球人球籍!判处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