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很久没晒的床单上,没有工作、没有1984论坛、没有尚不趣的生活让我无所事事。肌肉和神经渐渐放空,溢出来的疲倦将我整个人吞没掉。我再一次掉落进那年瓢泼大雨的451区,躺在泥泞的地面上。

这次我和阿尔贝·沃茨面具都知道我在梦里,但是我们不愿醒来。

在我二十七岁的时候,泥土的味道和浓妆艳抹的脂粉味道总是在451区挥之不去。那时候的泥土不像现在这样恶臭难闻,因为老区锈蚀斑斑的基础设施尚且能应对日常工作,顶多在下雨天罢罢工。

我和罗一鸣最早就是在这做巡警,记忆朦胧得如同不可捉磨的童年一样模糊。科技的进步让人的记忆都产生了差错,以为的八年前不过是昨天,以为在黑夜中抓捕罪犯二三十个年头才只不过七八年。

十年前的我俩,被分配到巡警岗位上混吃等死。每天起床洗漱收拾,然后从设备库里拉出二十来个无人机、机器巡警,像以前的海关似的四处奔波,搜查心怀不轨的人们,等到人和机器都疲惫不堪的时候再收工入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智力低下的人们对年轻气盛的我俩而言,没有丝毫能镇压荷尔蒙的作用。我们没有一个能谈风月事的女朋友,没有一份能抒发一腔热血的工作,和现在的沈越、蒲有智一样愚蠢。在这种不断将荷尔蒙提纯的日子里,我开始变得胡子拉碴、形容不整,直到陆队和夏队将我两塞进警车后座,说论资排辈轮到我们上阵。

想起来就觉得可笑,我们在基层的两年姑且算作欲扬先抑,现在的沈越、蒲有智算什么?赶鸭子上架了吗?

也许真的是愿意干刑警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了吧,在面具的压抑下,就连热血沸腾都变得冷冰冰的,其他的情绪呢?像我这样的老油头只能靠着听百年前的《viva la vida》回忆,在梦的深处小心翼翼地回忆,既悲壮又激动不已地回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磨灭掉热血澎湃,变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陈!”突然有个声音喊我,沙哑浑厚。

我看见漆黑一片的甬道,是陆队,浑身湿透的他正冲着我喊着,在一片雨雾朦胧里面。周围的泥泞地面一片狼藉,布满着两人争吵打抖的痕迹。

是八年前那个罪犯,他正死死压着陆队,手里寒光四射的刀刃正步步紧逼着老上级的咽喉。我摸着枪套,娴熟地掏出枪来,对准那狰狞可怖的面容。

我猛地从睡梦中醒来,阳光从窗帷缝隙中落进来,和冷汗一起包裹着我的全身,紊乱的作息让我成功地在回忆中度过了大半个白天。我掀开薄薄的夏被,活动着咯咯作响的颈椎和肩膀。隐隐约约的头痛从大脑深处钻出来,蔓延到我的双眼和眼角坐标,我大口大口喝着冰水,但它们会把我的咽喉刺痛罢了,和那些一直跳动的讯息烦人。

“喂,老陈你没死吧!”郭纯的讯息再一次从投影仪下端钻出。

“刚活,你不会想今天喝酒吧?”

“正想怎么骗过老婆呢!我就给你说个事,就当是先给你打声招呼。”郭纯接着补充了一条,“你带的新兵蛋子我搞定了,新记忆我等会发给你和老罗。”

“局长不是让你也给我疏导疏导吗?”

“老油条有个屁的疏导意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