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我得到一次出外勤的机会,实在熬不住言韶的反复恳求,终于把他也带上了。

“要是下次能去海边就好了。”言韶得寸进尺,小声嘀咕。

我真是哭笑不得,他对和我去海边兜风有着惊人的执着。

“出来不是玩的,我的工作很无聊,你可以在帐篷里等着。”在抵达目的地后我告诉言韶,“我会在月亮升起时回来。”

因为那时,蚂蚁已全部入窝。

广袤的草原上,我找到一处隆起的新鲜泥土。在蚂蚁们频繁进出的通气孔中,我小心插下了用来捕捉蚁后的导管,趴在了地上,慢慢地、小心地往前探索。

蚂蚁是从恐龙时代就遍布全球的物种,至今已演化出了15 000多个品种,几乎存在于任何地方,是世界上抗自然灾害最强的物种。

抗灾的耐性源于它们独特的繁殖方式。

通常的蚁群都是由一只蚁后与多只雄蚁担负起传宗接代的工作。其他雌蚁均在蚁后的控制下,退化成没有性别的工蚁,终日劳作。然而,也有些庞大的蚁群,根本没有雄性的存在。

比如我眼前的M斯氏蚁。

M的社群全部由雌性组成,蚁后直接产下未受精卵成长为工蚁,每一只工蚁所携带的DNA完全与蚁后相同,这是动物界非常罕见的“孤雌生殖”或称“无性繁殖”,用一种大家都觉得很科学的方法来说,就是克隆。

之前我和冷挚聊过蚂蚁的无性繁殖。他的意见是,无性繁殖并不适合动物种群,克隆阻止了基因重组的可能,也破坏了引发进化的突变。长此以往,无性繁殖的种群必然灭绝。

但冷挚无法推测出准确的灭亡时间,相信这次的野生采集,能令他更精确地得出结论,如果他能暂时放下研究尸块的话。

我终于颤颤巍巍地抓获了蚁后。比起工蚁,它大得惊人,我小心将它安置在收养管内,一抬头,草原已被繁星笼罩。

可能是没吃晚饭的关系,站起的瞬间,我晕眩地几乎要倒下。我抱紧收养管,准备接受疼痛。可此刻,后背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我转过头看了眼言韶,惊讶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待在帐篷里吗。”毕竟没几个男人会忍受得了在野外的星空之下,陪女伴挖土。

“你还是喜欢研究这些,一点没变。”

有时候,我觉得言韶语气太多熟稔,我们才认识三个月,却感觉他认识了我很久很久。

他试探着,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或许是累了,或许是习惯他总出现在身边,我并没有反抗。

“我每天醒来,都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言韶的气息在我的耳边吹拂,卷起了一阵温热的风,“只有现在,我能触碰到你,听到你说话,看到你的眼,我才能确定,我真正地找到你了。对不起,之前我的表现就像是个变态,但你一定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慢慢转过身来,不解地望着他:“我们究竟认识了多久?为什么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或许是一辈子吧。”

他笑,带着点悲切,满天的星光仿佛都落在了他明亮的眼中。

另一边人的浪漫主义思想,始终是我无法理解的。

投身事业总会有成果回报,放飞自我则能获得心灵的满足。而执着于感情,执着于某人,则可能遍体鳞伤,失败告终。

这是明知的结果,另一边的人却比我们更加坚定地,更加勇敢地沉迷于此,义无反顾。

“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言韶。”我内疚地坦言,“我或许永远无法回应你的需求,或许……”

他修长的食指点在了我的唇上。

“你不用回应的,只要不躲开我就够了。这次,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无论多少年,无论多么远。”

我又发抖了,他以为我冷,将我拥得更紧。可我知道,浑身的战栗是丢盔卸甲的前兆。

当他低头吻我的时候,我没有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