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深了，一切都疲倦了，夜幕上星光寥落，似乎观众看厌了这幕血腥的剧目，曲未终人已散。

有风拂过，把浓重的血腥气向四周吹去，但腥味浓重，盘踞不散。很快，天际隐隐传来雷声，浓云集卷，一场冲刷一切的雨水就要落下来了。再浓的血，终究要消逝在雨中。

“哗”，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一个金属小球缓缓从破碎零件中探出头来，向四周窥视，确定没有人后才谨慎地出来。它走到舱室中间，在那里，有一摊模糊的血肉。

“你要死了，”LW31对这堆血肉说，“这次，你真的活不过来了。”

血肉里传来微弱的声音，是从只剩下半边的脑袋里发出来的：“是的，他破坏了我的一切，我再也无法重生。”

“嗯，安心死吧。一切有我。”

“有你……”半个脑袋笑起来，蠕动着，有黄白的脑浆从里面流出，“你能干什么？你连军官的级别都达不到，胆小，懦弱，什么都干不了。”

“哦，在你活着的时候，我确实什么都干不成。”LW31说，“也正因为如此，那个少年压根没有打算对付我，他把你杀了，把其他两个人带走，唯独留下了我。在他拥有那只手的情况下，我确实对付不了他。”

“咳咳，什么，什么叫在我活着的时候？”

“因为，这是大皇帝的命令。为了照顾你的尊严，大皇帝给我施加了禁锢，锁住了绝大部分功能。”

脑袋倾斜过来，看着这个瘦小的机器小球。

“但你终于要死了。”LW31似乎陷入了极度兴奋之中，说话颤抖得厉害，而且身体传来了咔咔咯咯的声响，“你听到没有，那些禁锢正在消除，锁住的代码，哦，可恶的代码，已经一个个被拆分成0和1了。还有那些通道，现正都开放了，数据流正在里面疯狂地涌动——就像你的血液一样，天知道我在血管干涸的状态里是多么难受！还有，你听到硬件解放的欢呼了吗……”

它喋喋不休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亢奋，以前那个胆怯懦弱的人格正在它的身体里死去。最后，它停下来，扭着脖子说：“软硬件都更新了，接下来，只剩下充电了……嗯，充电，这是一个问题……”

风倏地大了起来，呼啸之声盈满夜空，浓云在烈风中迅速涌动。光芒在云层里**，闪电正在酝酿之中。

LW31突然站起来，头顶伸出一截金属探棒，放出滋滋的电光。“哗啦”，云层中一道闪电被其吸引，划过清冷的夜空，穿过无边雨幕，正中探棒。LW31发出一阵舒服的战栗。随后，越来越多的闪电向它劈来，频率之高，几乎连成了一条纵贯天地的光柱。

当它被湮没在炽烈的电光中时，它的身体正发生着令人惊异的变化：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外表次第剥落，身躯迅速矮化，里面的金属缓缓流动起来，一切伤害都被弥合，全新的皮肤将电子元件牢牢护住，泛着蓝光，坚硬异常。一些尖锐的突刺伸出来，寒锋流转，望之生畏。而它底部的八只探足牢牢将身体固定，承受着闪电的轰击。

这种景象持续了近十分钟才停止，电光消弥后，LW31已经缩成了只有拳头大小，但浑身布满尖刺的可怕蜘蛛型机器。

“记得吗，我说过我不是绵羊——我是虎！”LW31凑近翳鬼的脑袋，声音里透着渗人的沙哑和冷酷，“你曾问我是什么军级，现在告诉你，我是由大皇帝亲授，坎塔帝国机械部一级甲等军官，是你一辈子也爬不到的高层阶级。”

半个脑袋睁大眼睛，目光里满是震惊。

LW31伸出一只细小的探足，插进翳鬼的残肢碎肉里，“嗞”，电光猛地一闪，翳鬼所剩下的全部的躯体都化为焦灰。

轰隆隆，雷声滚滚而过，大滴大滴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完全解放的LW31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冲刷。雨水也不及它全身冰冷。它看了一会儿，然后迈动八条腿，爬向雨幕蒙蒙中依然灯火璀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