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天雄把信收回,顺手放进袋里,不说什么,那大头乘机劝道:“事情已到了这地步,还是人财重要。”天雄双眼瞪住他。“我这儿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哥,据线人报告,最近为民镇开来大队中央军,看来也有千多,武器精良,弹药充足,一到就说要来攻打上下木,如果真的来打,我们这点点实力也难抵抗。”这消息也很使许天雄吃惊:“为什么不早来报告?”大头道:“消息刚刚送到,我就过来啦。”天雄更加心慌了:“看来是两面夹攻,你说该怎么办?”大头只是沉吟不语。“你没想过?”半晌,大头才又开口:“我想是想了,就怕大哥难以接受。”天雄道:“你说说看。”
于是大头慷慨陈词,他说:“如今南区天下三分,也不同过去了。我们前有中央军、许为民乡团,后有共产党打狗队,正是腹背受敌。两位公子在禾市又有事,看来也是危在旦夕。我知大哥早有不干的打算,不如乘机洗手,把队伍拉出去归顺中央。一,可以保禾市人财;二,也可以用这点实力换取地位,当他一官半职,过个清净半生……”许天雄没作任何表示,大头胆就更壮了。“禾市来信写得清楚,中央军目的在对土共,不在对我们,如我肯和他们合作,也一定大受欢迎,况且已有先例,高辉一出山不就是个现成独立旅长,请大哥考虑考虑。”
正当他们两个在对谈,已有人走报许大姑。大姑想:“许大头劝降到底是存何用心?”也匆匆赶了过来。她一进门就问:“依大头哥的意思还是投降的好?”大头有点慌张,却还是表示了:“为今之计,我想还是归顺中央的好。”大姑问:“如果人家不要呢?”大头道:“两位公子写来的信,说得清清楚楚。”大姑像连珠炮似的,直发问:“万一是人家设下的圈套,把我们骗出山再来一网打尽又怎么办?”这话很有说服力,连许天雄也为之一动,当时也说:“是呀,我也很怕他们这手。”大头急了,面红耳赤地辩解:“不会的。”大姑又追着问:“你怎么知道?”大头见是关键,被迫不过只好摊牌了:“人家早对我提出保证。”
大姑见话中有话,很是震惊:“保证?谁向你提的保证?”大头道:“许德笙老先生早代表周司令来接洽过。”许天雄一惊:“怎把大事瞒着我?”大头也觉得话说得过早,有些后悔,却又收不回来,想解释。大姑却把马面一翻,咬牙切齿地说:“原来你瞒住我父女俩把一切都谈好了。”双手在枪套上一按:“禾市两兄弟的事是不是你出卖的?人家又给了你多少好处?”
那许大头面孔一片铁青,仓皇中也把手按在枪把上,支支吾吾地说:“禾市事与我无关,许德笙来谈的事,我见大哥主意未定也还没对大哥说。”许天雄见双方都想动武,怕伤了和气,连忙说:“你们两个也不要吵哩。大姑性急,说话容易伤人,大头追随我多年,一直当义子看待,我料也不至于会出卖我,大家千万不要动意气,大敌当前,内部和气就更重要了。”
那大头见有现成台阶,也落得个“君子不吃眼前亏”,忙又解释:“大头追随大哥多年,出生入死,一向只抱‘忠心’二字,我的心就和我说的一样……”说着,一阵伤心,泪下如雨。“我可对天发誓,禾市事绝与我无关,我大头再蠢也不会搬石头打自己的脚。主张归顺中央的事,确系形势所迫,也都为大哥着想。”许天雄也说:“你们双方言和了吧,别叫人笑话。双方的话都说得有理,我也都听了,现在都回去,让我想想。”
大头一离开,大姑就愤愤不平地说:“爸爸,明明是他搞的鬼,为什么你还替他遮瞒?”天雄道:“我以前对你怎样说过的?你为什么这样冒失?如今形势对我不利,飞虎队在他手上,中央大军就在前头,禾市又成了这样局面,叫我怎么办?”大姑道:“总得拿定一个主意才是。”许天雄道:“你的主意有困难,大头的主意我也不放心。”大姑冷笑道:“那就?……”许天雄摇摇头,叫她免说了:“让我想想……”
那许大头回到家里,满腹疑惧,自恨出言不慎,招来这个麻烦。他把底盘全部端出,是想增加天雄的动摇,拉他过来。万一天雄决心死硬到底,他这个“私通外敌”又怎么办?也许那翻面无情的许大姑就会把他收拾掉。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回到后厅正在闷闷不乐,只听得一阵轻微步履声,从内室转出一个人来,笑说:“大头哥,为何如此不乐?”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许德笙。他早在两天前就已得到吴启超的密令,化装潜入上下木,相机行事,并且就秘密地住在许大头家里。
许大头叹了声:“差点没用枪口说话。”许德笙悄悄坐下。问了些双方争论经过,心中不快:“你把话说得太早了,现在叫你为难,叫我也为难。”大头道:“可是事已如此,也只好逆来顺受。”许德笙不安道:“万一搞不好,你这颗脑袋也要坠地。”许大头着急道:“最多大家一拍两散,各走各路。”许德笙微笑道:“你能走到哪儿去?在这种情况下投奔许为民,许为民正要拿你的头去祭苏成秀;投奔吴特派员,一事无成也不见得受重用。事在危急关头,你可要当机立断。”
许大头一想也是,不禁发狠道:“那我就把大姑宰掉!她是一块大绊脚石,没有她,不怕天雄大哥不依!”许德笙点头道:“特派员不是说过,万一劝降不成,你就站出来收拾残局。现在是事不宜迟,中央大军已经开到,南区乡团也在秘密动员,吴特派员、丁秘书已在我家设立指挥部等候消息。再说下下木方面,据我所知,连日来来了许多人马,村内外、山区上下,都严密封锁,会不会是许大姑早已和他们打通关系要来收拾你?”许大头听了这消息更是吃惊:“怪不得她口口声声要上山!”许德笙乘机壮他胆道:“大丈夫做事就要有个胆量、魄力,今天大局全看你一个人了!”又问,“你能抓住多少实力?”大头道:“飞虎队大部分都听我的话,要对付大姑还可以,万一对天雄大哥也要动手……”他大为迟疑了。许德笙问:“实力不足?”大头点点头:“……其次下手也不忍。”许德笙忙问:“为什么?”大头难堪道:“他对我没什么不是处。”
许德笙一听就放声大笑:“怪不得有人说你不长进!自己打的天下,交椅却让人家坐上,连个山寨驸马也当不上,还讲什么没有不是处。你说许天雄真的把你看重?为什么第二把交椅不让你坐?早说要把大姑许给你了,为什么过了这许多年还没个着落?是他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他?”说着,频频摇头,“从现在看,事情就更坏了,他们已知道你和外头有联络。万一大姑再给你安上个里通敌人大罪,你还保得住命?事急矣大头!古书有说,识时势者为英雄。又说时势造英雄。目前机会难得,见有现成的高官厚爵在等你,你能不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大信套动手就要撕:“我白带啦!”大头忙问:“里面装的是什么?”许德笙大叹一声:“说了也没用。”大头着急道:“你说吧,我有主意。”
许德笙打开信套从里面拿出一份石印彩色委任状,在许大头面前一晃:“周司令给你的委任状,一交上你手就是现成的官儿了。不过,现在你已不需要它,我也不想再把它带回去,撕了算。”大头问:“委的是什么?”许德笙道:“衔头正空着,是参谋长还是副司令全看你自己。”许大头受了一阵挑拨,又见形势迫人,欲念大动:“一不做二不休,算了许大头,要冒险也得冒险了!”当下立了决心。跟着两人就密议举事大计,准备和中央大军来个“里应外合”。
且说那许大姑和许天雄分手回去后,满怀恼恨,心想:许大头,你当初进山来是个什么模样,落魄得如条丧家狗,都是我父女俩可怜你,把你收容下来,当个左右手;现在又是个什么样子,当了三首领,钱财大厦也有了,翅膀也长起来了,怎的能那样忘本,向人告密,下了这毒手,一心想去投靠,好升官发财,叫我们这样为难。爸爸老了,糊涂了,也许会听你的,我许大姑可不是那样看不出你的阴谋诡计!她双目充血,手按双枪,不安、急躁,用快碎步伐来回地走,寻思如何来对付这个局面,她不知天雄有什么打算,如果是她,先把大头宰了再说。
走过一圈又一圈,忽又想起许德笙来。她想:“许德笙这老混蛋,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为什么我不知道?”她伸手去拉铃,那铃系着条铁丝直通卫队房,许果当即应声进来,问有什么吩咐,许大姑面露杀气,厉声问:“许德笙什么时候来过?”许果不明底细,回声说:“过去他常常来,说是来替我们办事的。”许大姑不耐烦道:“我问现在,不是问过去。”许果想了想:“已经来过两次,都住在接待所里。”大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许果道:“说是大头哥有事请来的。”大姑又问:“这两天来过没有?”许果道:“前天黄昏时分又来了,是大头哥派人到外头去接的。”大姑问:“什么时候离开?”许果一时也搞不清楚,说:“我去问问。”一会儿回来报称:“许德笙尚未离开,见在大头哥家里住着。”大姑把当天的事一对证就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许德笙,你这老王八,我们父女俩哪点对你不起,却来掘我们的坟墓,挖我们的老底,老子宰掉你!”想着,也不通知谁,自以为在上下木上下左右都是她的人,匆匆地赶了出去。
那许大姑一口气直奔许大头家,过了第一进,又进第二进,有人告诉她大头哥在后进大厅,她也不多搭话,直冲进去,一到天井就叫:“许大头出来!”那许大头这时正在和许德笙密议收拾残局之法,一听得大姑叫声,知道来意不善,低低说:“这贱女人找我为难来了,你先躲过一边!”顺手把匣子枪一提,也迎将出去。
只见那许大姑站在天井中,双手提着枪喝声:“许大头,为什么还不把奸细交出来!”许大头故意问道:“什么奸细?”许大姑道:“我问你要许德笙!”许大头一震:糟了,她发觉啦!却说:“我这儿没有许德笙!”大姑喝道:“没有这个人,你就跟我去找!”说时举起双枪,威慑他走,许大头见她来势凶猛,又知道她枪法厉害,有几分迟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听见从后厅门缝里啪啪地响了两声,当场把大姑打倒了,许德笙跟着也闪身而出,手里还提着枪,说:“大头,你还等什么,快收拾许天雄去!”
那大头见出了命案,天雄如何饶得过他,一时杀机也动了,对大姑大脑加了一枪,拽开大步冲门而出。见有飞虎队员多人在门外,他大声宣扬:“大姑私通许添才想来出卖我们大家,我已把她杀了。走,我们通知大哥去!”那飞虎队员一时弄不清真相,而且是一向跟着许大头,对大姑平时的跋扈作风也不满,一下子都跟着大头走。
那许大头手提匣子枪急步冲进许天雄内室,只见他屈卧在烟**正在上瘾,许大头推开门叫了声:“大哥,事情不好了!”许天雄正待起身,话没出口,大头已对他开了两枪,当场也收拾了。许大头杀了许天雄返身又出,只见天雄卫队和飞虎队正在那儿争吵,许大头朝空开了几枪,在大厅外石阶上一站,说:“我许大头,因为天雄父女想出卖大家,已经正法,现在这儿归我统管,有谁不服的,就站出来!”这事来得突然,使大家没点准备,都不知该怎么办好,许大头又说:“许天雄父女平时刻薄大家,好的他拿去,坏的才交大家分,各兄弟早已不满,现在我宣布把他的财物全部拿来大家平分,有谁反对的没有?”没人敢作声,许大头把手只一招:“大家分东西去!”一声呐喊,都冲进后院去了!当大家正在抢夺财物时,许德笙已赶回金井去搬兵。
七
等清源、潭头、大同等地党组织负责人集中后,老黄就宣布为期四天的特区扩大会议,在青霞山正式开幕。会议前,老黄召集了三多、三福、黄洛夫举行一次小型会议,布置会议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老黄说:“这次我们的人集中较多,如果敌人消息灵通的话,一定会猜出我们的动静。要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因此下下木的防卫工作要做,从平原地带通往青霞山的几条通道也要严密封锁。交通联络更要做好,一有事山上山下就可以互相支援、呼应。”三福却认为:“问题不大。过去我们怕的是上下木,现在大姑跟我们的关系搞得那样热,料她也不致来暗算。”表示乐观。
三多针对三福说了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小心谨慎为佳。”老黄也说:“我也是这样看。我把下下木防务交给三福、黄洛夫二人负责,你们在这段时间最好把武装集中起来,严密地封锁来往交通,千万不能粗心大意。”又说,“最近周维国在为民镇增了兵,动向不明,值得大家警惕。”部署完了下下木工作,又布置山上防务:“打狗队交三多全权指挥,任务是保证大会顺利开成,不要出差错。”
部署停当,参加大会的人,都各自背着铺盖,足够五天吃的油、盐、米、菜上山去了。打狗队也以青霞寺为中心,分头去把守关口,防卫敌人的突然袭击。三福、黄洛夫带了一百多人枪,留在下下木守备,临走时,老黄又特别叮嘱:“关系重大,同志,你们千万不能粗心大意。”三福心想:“老黄同志一向干脆,为什么这次也婆婆妈妈哩。”黄洛夫是吃过几次苦头的,他私下对三福说:“那敌人可狡猾哩,要么不来,一来可真厉害。老黄的话说得有理。”三福才比较地注意,这样几个主要道口都派人日夜防守,又封锁了村内外交通,那圩也叫人不要去赶了。
第一天平静地过去了。第二天又是平平静静地过着。三福对黄洛夫笑着说:“我说不会有什么嘛,老黄、三多就是不放心。”正谈笑间,突见有人匆匆走来报告:“上下木出了大事,许大头反了,打死许大姑、许天雄,怂恿匪兵抢劫,一时全村大乱,不明原因。”消息来得突然,许三福手足有点慌乱:“果真要出事?”一面派人上山报信,一面和黄洛夫商量对策。
黄洛夫想起那几次惊慌逃亡情况,尚有余悸,他说:“还是叫村人早做准备,以免临时慌乱。”三福却不赞成,他说:“天雄股匪火并,与我无关,我们只要看守得严些就是,不要惊动大家。”不听黄洛夫的话。黄洛夫回去对阿玉说明情况,阿玉不明利害,只问:“是不是我们又得搬家?”黄洛夫道:“先做好准备,一有事就上山。这次可不要像上次把印好的《农民报》留给敌人。”阿玉笑道:“你放心,我们又多了个生力军,这次我把报社全部财产分成三份,二份大,一份小,大的你我各一份,小的交红缎。”这红缎从随同老六进山,就和他们住在一起,也帮忙做点杂务,因此,黄洛夫说:“我们的报社又扩展了,人员增加了二分之一。”
派上山去报信的人还没回来,又有人从上下木赶来报告:“中央军已进了上下木,委许大头为乡团副司令!”这次三福不那样乐观了,叫声:“糟了!”连忙派人到村后去生火,通知山上的人。消息一传开,村中大乱,纷纷派人来问,却又找不着三福、黄洛夫。原来三福、黄洛夫都上前面去,这时那中央军、乡团和上下木的匪军,纠合了一千多人,从上下木方向、为民镇方向,分三路汹涌而来。一路由正面进攻,一路沿白龙圩从左侧进攻,一路从榕树角右侧进攻,来势凶猛,步枪、机枪,夹杂着小炮,下下木群众武装虽有防备,却众寡悬殊,战线又长,顾此失彼。
三福一面抵抗,一面对黄洛夫说:“赶快动员人上山,我们无法阻挡了!”黄洛夫从村头奔进村中,只见满村是人,有的携带着随身衣物,有的赶着牛,有的还提着鸡鸭,大人叫,小孩哭。黄洛夫提高嗓子叫:“大家都上山去,山上有我们的人!”他沿途叫喊,有人听他的话,纷纷朝村后上山,有些党员、群众也帮着动员,只是时间紧迫,平时又没准备,一片慌乱。
黄洛夫路过三多家,进内叫苦茶和三多娘从速上山,家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他安了心:都上山了。赶回报社,只见阿玉和红缎各扛着一只大口袋,地上又留了一只,黄洛夫问:“你们为什么还不上山?”阿玉急得直嚷:“只等你呀!”黄洛夫把地上那只口袋提起,拉着红缎就走:“快!快!敌人快进村了!”一行三人从报社冲出,村里四周已响起枪声,都说敌人打进来,又见三福带着五六十人且战且退,从正面来攻的敌人已经进村了,三福对他说:“小黄,不要乱走,跟我们退。”
小学旁边有一条小巷,通过小巷是一片龙眼林,穿过龙眼林就有上山的路,三福一面抵抗着,一面指挥人员通过小巷上山,黄洛夫、阿玉、红缎夹杂在这群人中,匆匆奔出小巷进入龙眼林。正要上山,突见原已上山的人,又往回头走,都说有敌人。原来从白龙圩进攻的敌人,已从村后包抄过来,挡住他们上山的去路。他们不敢进村,沿村边向榕树角方向走,却见守卫在榕树角的人也正朝这方面退,都说:“榕树角也失了!”两支人马会合在一起,也有成百人,三福大喊一声:“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冲上山!”一声呐喊都向山上冲。
原来从白龙圩过来的这股敌人,是许添才的乡团队,战斗力弱,一见大队人马向他们冲来,又慑于打狗队的威名,都纷纷溃退。三福猛冲猛打,见敌人动摇,乘胜扩大缺口,杀开一条出路,一直冲上山去。跟在队伍后面的是逃难的村民,他们见乡团队被打退了,又蜂拥而来,紧跟自己人上山,人急事危什么也不要了,一时包袱到处丢,鸡牛满山飞跑,后追的敌军,见有横财可发,都来抢夺包袱、追捕鸡牛,哪顾得打仗?使这一般人流得以通过。
三福等人一口气冲了十多里,见后面枪声稀落,又已入夜,停下休息,跟着冲出的村民也有五六百人。他忙问:“小黄在哪儿?”这时黄洛夫、阿玉和红缎正如惊弓之鸟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那口袋,准备随时走路。听见叫声就回答:“在!”三福又问众人:“你们见过苦茶嫂没有?”没一个知道,他暗自叫苦,这苦茶大嫂已怀了七八个月身孕,行动不便,不见在此,大概还没逃出。“万一出事,我怎对得起三多哥!”当他再去查寻他家里的人,也没一个出来。又见许多人因家人失散,有的在哭,有的在骂,心内难过,对黄洛夫说:“你负责掩护大家到炭窑去,我还得打回头。”说着对手下人马:“全村几千人只出来这些人,我们怎对得起大家,再打回去!”
他高举起驳壳枪,一人当先朝山下走。众弟兄见不到自己家人,也都悲愤交加,一应百诺,紧随三福又复冲下山。他们猛冲下山,又碰到很多逃散的乡人,都叫他们到炭窑集合。一直杀到离村不远的地方,正和许添才的乡团碰上,这时乡团已立下阵地,见满山是喊杀声,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急忙退却。却遇到从村里闻声而来的王连,问出什么事,乡团说共产党又反攻了。王连急得叫摆开阵地,用小炮猛朝山上打,打得泥石飞扬,烟雾腾腾。三福等一班人马受到这一轰击,锐气挫了,又见伤了十多人,他想:“鸡蛋碰石头,白白送死!”又叫撤退。都到炭窑集中。
这次攻进村的共有三路人马,一千人左右,朱大同的中央军有二百多人,从正面攻击;许添才的乡团六百多人,由白龙圩进攻;许大头的飞虎队也有二百多,从榕树角进攻。三路人马都在下下木小学会合了,当下在小学设立总部。
这次所谓“一石二鸟”战役,从开始到结束都很顺利迅速,也很出那设计人吴启超的意外,使他不得不暗暗称赞朱大同的作战才能。
原来那许大头把许大姑、许天雄收拾,许德笙又去金井搬兵,听说情况有变,机不可失,朱大同便命令中央军两个连、许添才从各乡拼凑来的七八个大队乡团,分两路挺进。中央军向上下木推进,许添才部向白龙圩推进。中央军进上下木早有许大头在接,没遇到抵抗,朱大同问:“下下木情况如何?”许大头说:“似已察觉,连日防卫甚严。”又说,“从各地来了不少人,似乎在开什么大会。”朱大同道:“你们上下木有事,他们必有所传闻,事不宜迟,迟了他们就会准备。趁他们在那儿开会,就来他个一网打尽。”立即发动攻击,不许片刻逗留。这样,便马不停蹄地分三路向下下木挺进了。
三方面头目一在小学会合,朱大同就放声大笑:“所谓共产党打狗队也不过如此,我只用了两连人就如雷公打豆腐!”吴启超却说:“不要高兴得太快,看来他们主力未动。”朱大同骄蛮地说:“那一百几十人,叫我们打得团团转就是所谓主力了。老吴,我的战斗任务算已完成,现在看你的了!”
正当朱大同得意非凡时,村后响起了一片杀声,朱大同吃惊,问是怎么回事,有人赶来报告,共产党又从山上反扑下来了。朱大同问有多少人马,报告的说:“天色昏黑,人数不明。”吴启超道:“怕是主力打来了!”许添才更是惊慌:“我们撤不撤出?”朱大同道:“把炮兵开上去,给我轰,打他个落花流水!”那炮兵盲目地打了大半夜,见没什么动静才停了下来。朱大同叫人去找姑娘,吴启超却在关心蔡玉华、黄洛夫的下落:“如果也在村上,料你们插翼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