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隔了三天,采伐队出发了。头前是解放军,除了武器以外,还带着锯和斧头。工人们扛着斧头和锯,也像战士那样排成队,浩浩****地进了山。他们当天在林中的破庙里安了家,第二天就动手砍起树来。

树林很大,碧绿的油松,笔直的落叶松,夹杂着菠萝柯子、白桦、山梨树、橡树、钻天杨等杂色树木,密密层层,苍郁幽深。山风时强时弱,树林也忽高忽低地呼啸着,好像它们为即将走出深山老林,投身于矿山建设而歌唱。矿工们和战士们沿着山坡砍伐,斧头咔咔响着,拉锯的嗤嗤声此起彼落,不时有人大喊一声,一棵大树倒下。但砍伐这一行对这些矿工来说是艰苦的,他们多数人是外行,斧头抡得很猛,砍下去却不深,拉起锯来,不是夹锯就是别锯,非常吃力,半天也拉不倒一棵。

苏福顺拿着一把长柄斧头,同工友们一起干着,他也不内行,砍倒一棵树,总要累得满头大汗。队里经常出事,不时有人拿着折断了的锯条来找他,他看锯条不多了,有时便无可奈何地对来人说:“你是条笨牛,拉锯可不同抡斧头,使那么大劲干吗?去拿斧头砍吧!”他还不放心,不时到各处去察看。这时他来到一棵大松树下,见郎金魁和一个工友正在拉锯,两人一拉一送地很吃力。郎金魁见他来了,叹了一口气说:“我看人家拉锯觉得好玩,没料到这么费劲,累得腰痛胳膊酸,也拉不倒一棵树。”

苏福顺说:“内行使巧劲,外行使笨劲。你干着学,学着干吧,干上几天就能入门了。”

郎金魁摇摇头说:“谁有心思学这个熊活,三百六十行,最数爆破工为强,只要有胆量,点起炮捻就万事大吉,还是让我放炮去吧!”

苏福顺说:“你别放空炮吧!没有木头,搭不起支架,在坑道里什么也干不成,快拉吧!”

苏福顺正跟郎金魁谈着,忽听附近有树枝劈裂的声音,接着一声喊叫。转脸一看,见一个小伙子被砍倒的松树划伤了,他吃了一惊,忙跑过去,见伤得不重,部队的卫生员来了,给小伙子包扎好,立刻让两个工人背他下了山。

这次事故使苏福顺感到不安。他头一次领这么多人干活,又是独立作战,离矿山这么远,连个电话都不通,唐黎岘和焦昆没在跟前,心里感到没底;他觉得既然领导信任,就得努力领大家完成任务。他无心再砍伐了,拎着长柄斧头到处检查,反复叮咛那些毛手毛脚的小伙子们注意安全。正往前走,忽听有人喊:“小心!”紧接着一棵松树倒下来,飞来一颗松球打在他的身上,他发现喊叫的是林大柱。

林大柱用绳子捆着腰,把皮帽耳子竖起来,额上冒着汗珠,神采奕奕,拎着一把快斧子站在树墩旁。在他面前已经倒下好几棵树。

苏福顺称赞说:“干得好!你有什么窍门,砍得这么快?”

林大柱说:“没有什么窍门,斧子磨得快快的,使出浑身劲就行了!”他说着抡起斧头,朝身边的一棵松树砍去,树干一颤抖,树梢的干枝和黄叶便唰唰地落下来。

苏福顺在一边细心看着。林大柱抡起斧子,围着树干接二连三地转圈砍着,切口渐渐深入树心,不久,树开始摇晃了。他站在上侧面,一面用斧头顶树,一面高喊:“注意呀,顺山倒!”只听嘎崩一声响,树干就唿啦啦地倒了下去。苏福顺赞叹地说:“好!你的方法不错,你从哪儿学来这一手?”

林大柱笑着告诉他说:“我邻居有个老张头,过去在林场干过活。我听说要上山砍树就去问他,这是他教给我的办法。”

苏福顺兴奋地说:“你真是个有心人!我让大家都来学你。”

“别着急。”林大柱说,“等我再试验两天再传给大家,现在我还没琢磨透呢。”

“那么就明天吧,不能再等了!”苏福顺向他推心置腹地说:“唐矿长和焦主任不在跟前,我真怕搞不好,这副担子不轻啊!”

林大柱安慰他说:“你不用发毛,不是还有我们吗?咱们党员带头,再把一些老工人鼓动起来带头,剩下的人,大家拉也把他们拉走了。”

苏福顺感激地瞧着他,别看人家叫他“林老蔫”,平常不声不响,心里可有数。老林的话使他受到启发,也受到鼓舞,心想:担这副担子不只是自己,党员和老工人一起担着哪!

苏福顺继续到各处察看。一片砍伐声,以不可阻挡的声势正向呜呜呼啸的树林进攻……

黄昏,敲起钟声,工友和战士们从林里返来,破庙里又黑又冷,地当央燃着火炉,大家挤满屋子,有的躺下歇着,有的在缝撕破了的衣服,有些人聚在一起唠嗑,林大柱在一边磨斧子。火炉在冒烟,工人们又抽烟,弄得屋子里烟气腾腾。

苏福顺走进屋子,看郎金魁正懒洋洋地倒在行李上,低声哼着小曲,一见苏福顺便诉苦说:“苏师傅,你放我回去干别的吧!干这个咱不在行。”

苏福顺说:“大家都不在行,照你这样说,都该回去了?”

郎金魁说:“别人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己。白天在树林里干了一天,晚上跟佛爷睡在一起,关上窗户受烟熏,开了窗户受冷风,这罪咱可受不了!”

苏福顺听郎金魁发牢骚,生气地盯着他的脸说:“临来的时候,焦主任不是向大家说,谁怕艰苦可以不去,你不是说什么也不怕嘛,怎么一天就熊啦!”

郎金魁原以为参加采伐队,到山里换换口味,凑个热闹,不料想是这个滋味,完全失去了兴趣。他看苏福顺两眼盯着他,不说了,倒下去继续哼小曲。

林大柱继续哧哧地给大家磨斧子,磨了一把又一把,在他跟前摆着一堆斧头。

苏福顺看到还有些工人情绪不高,往火炉里添几根柴禾,说:“庙里冷点不假,可是它是屋子呀。你看人家解放军,住在席棚子里,比咱这要冷多了,人家就没有叫苦的,没有一个人怯阵!”

郎金魁毫不在乎地说:“解放军是解放军,我郎金魁是老百姓,有什么比头!”

“你是个工人!”林大柱停止磨斧子,转过脸来说,“解放军的身子也是肉长的,为啥他们不怕冷?他们也是外行,可人家干的比咱们多。人家住席棚子,让咱们住屋子,咱们比不上解放军,不能跟解放军学?”

苏福顺接过来说:“今天是头一天,不太顺手,把式好练,头三脚难踢,开头总会有难处,干几天就好了。矿里让咱们上山,指望咱们拿木头回去,咱们不能辜负领导的希望,有多大难处都要挺得住,非砍下足够用的木材不可!”

郎金魁不吱声,也不再哼小曲了,打开行李睡下。工友们议论了一阵,也纷纷躺下睡了。不久,屋里一片鼾声,林大柱仍然不睡。他把磨石和斧子搬到炉子边,借着炉火的光亮,轻轻地、耐心地磨着。苏福顺关好窗户,向林大柱说:“别磨了,睡觉吧!”

林大柱说:“你不是说明天让我传给大家那样砍法吗?斧子不快可不行,我把它都磨得快快的,大家干起来顺手,办法就容易传开。”

苏福顺看老林不睡,自己也不睡,坐在炉边守着火。林大柱不停地磨斧子,一把、二把……在他面前又摆了好多把。

风刮大了,从屋顶、窗户、门缝直往里边灌,虽然炉子烧得很旺,屋里却越来越冷。苏福顺扫视了一下屋子,工友们一个紧挨一个睡在草铺上,有几个人蹬了被子,他轻手轻脚地给他们盖好。当他走到郎金魁身边,见他盖的被子很单薄,身子蜷曲着像个大对虾。他想:怪不得他叫苦,于是忙去抱来自己的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

苏福顺出得门来,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听着风吹树林呼啸,心想如果再下一场雪,困难就更多了。他知道不安心的不只郎金魁一个人,大家对砍树都不在行,干起来很费力,头一天就尝到了苦头,如果不做好思想工作,不安心的会更多起来。现在他第一次体验到做领导的难处,领人干活,光自己干好是不行的,要善于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才行。

三个哨兵在破庙周围游动,看见了苏福顺,向他报告一下情况,继续巡回。

苏福顺看着三个雄赳赳的战士觉得很感动。这些战士白天跟工人一样劳动,夜晚还得站岗放哨,保卫大家的安全。他走进解放军住的席棚子里,见战士们像排队似的,一个挨着一个躺着,怀里抱着枪。

老排长没有睡,坐在炉边给战士掌鞋,看见苏福顺,忙放下鞋起来迎他。苏福顺同老排长在炉边坐下,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战士都是好样的,头一天就给工人做出了样子,不过我还得求你帮一把,让战士们带带我们那些工友!”

老排长不大了解苏福顺的意图,谦逊地说:“我们做得很不够,战士们正跟工人同志们学呢!”

苏福顺说:“工人里有些人是好样的,个别人还很差劲,头一天就不安心了。”他把郎金魁等人的思想情况向老排长讲了,又说:“我是一个粗笨的工人,从来也没带过这么多人干活,办法少,想跟你商量商量!”于是,两个人低声细语地商量起来……

第二天早饭后,苏福顺拿起木棒,当当地敲起挂在老松树上的铁钟,工人们集合起来准备出发。这时候,战士们排着队,整整齐齐地来到工人面前,由一个年轻的战士代表全排战士讲话。他说:“我代表全体战士,向工人老大哥致敬!”他向工人们敬个礼,全体战士一齐跟着敬礼。工人们见战士们向他们敬礼,发窘地互相交换着眼光。

青年战士说:“我们保证虚心向工人老大哥们学习!同时,我们也提出一些条件向老大哥们挑战。第一,我们全排同志一定保持高度的革命热情,发扬我军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在任何困难面前不低头,坚决顶住困难,战胜困难。第二,我们要百倍提高警惕,紧握枪杆子,加强警戒,坚决保卫工人师傅们的安全。第三,在砍树工作中,**加巧干,保证超额完成任务……”他总共提出了八条,最后说:“我们希望工人老大哥帮助,也希望老大哥们应战!”

青年战士嗓音洪亮,讲得干脆利索,将了工人们一军。工人们望着一排生龙活虎的战士,受到很大鼓舞。

苏福顺走到工人面前,高声问:“大家敢不敢应战?”

工人们齐声嚷:“敢!”

苏福顺说:“别看咱们就是这五十来个人,实际上是代表矿山全体矿工,干好干坏,不光是我们自己的事,丢脸不光丢咱们的脸,那是丢整个矿工的脸!……”

这时有的说:“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丢脸!”有的说:“对,你瞧着吧!”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苏福顺看大家的劲头很足,就不再讲别的,向大家说:“咱们一起跟解放军握手,就算是击掌应战!”

苏福顺领头跟老排长握手,工人们纷纷跟战士们握手。然后大家拿起斧头和锯子,工人和战士混合编队,向工作场走去。到了地方,苏福顺就让林大柱传授他的砍树方法。

林大柱站在一棵杨树旁边,向围在他身边的工人和战士们说:“我还没有学好,先说个大概,大家自己去试。”他举起斧子给大家看:“斧子一定要磨得快,使斧子要轻抡重落,砍得要准。”他抡起斧子,咔一声砍进树身,又抡起斧子照原切口再砍一下,已经砍进很深。“就这样围着树砍。”他围着树砍了十几斧子,快砍倒了,又接着说:“这时候,你站在上山坡,不管有没有人都要喊一声,这是规矩,免得打着人。用斧子顶它一下。”他把树顶倒后,说:“就是这样。另外,用斧子砍要选细的树,粗的用锯拉。”

林大柱边做边讲,大家都明白了,也都赞成用这种办法。他又把拉锯要领告诉了大家,大家都开了窍。

今天,全体采伐队员经过动员和挑战,又都试了行之有效的新方法,一个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动人场面在林场出现了。

事情好像很顺利了,但是并不,就在当天晚上又发生了严重的事件。

后半夜,苏福顺突然被枪声惊醒,爬起来一看,树林中着火了,火舌蹿到树梢,他大吃一惊。

哨兵向林中打枪,林里边朝这边还了几枪,空气立时紧张起来。工人都拥出庙门,全体战士也立刻出动了,分几路向火场奔去。工人们拿起斧子,准备去跟匪徒们厮拼。

这是金大马棒匪徒放的火。金大马棒听牛胡子报信后,本来打算选择时机,带领全部匪徒袭击采伐队,因为解放军出其不意地攻他的巢穴,消灭匪徒十多人,又紧紧追踪,他只得带领残余匪徒往东部山区逃窜。可是他不甘心,派了十二名匪徒前来放火,企图烧光整个山林。匪徒三个人一伙,分散在山林里,虚张声势地向这边打枪。解放军老排长留下一个班保护工人,带领两个班分头向山林追去。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迅速地蔓延,火舌飞腾,气势汹汹地要把树林吞没。苏福顺望着飞腾的烈火,知道如果不救,到天亮整个树林就会烧光。他着急地向工人们喊:“同志们,救火去!”

苏福顺跑在头前,全体工人跟着他向烈火飞腾的地方跑去。火焰在树梢奔腾着,烧得树木咝咝鸣叫,嘎叭嘎叭乱响,让人不敢上前。没有水,没有砂,这时就是有砂有水也不顶用,大家都手足无措,不知怎样才好。

苏福顺在人群中呼喊:“林大柱!老林!你有没有办法?”

林大柱被提醒了,老张头曾向他讲过在森林救火的故事。啊,对了,应该这么办!他喊:“老苏,在火的周围砍出一道空地,截住火道,让树林跟着火的树木隔开!”

苏福顺觉得这话有道理,立刻向工人们喊:“砍截火道去!”

林大柱也喊:“先砍迎风头的地方!”

工人们在苏福顺和林大柱的指挥下,立刻退了一段距离,选择树木较稀的地方砍起树来。战士们没追到敌人,派一个班警戒,其余的战士也来跟工人一起救火,迎着风形成一条弧形防线。

火焰越来越扩大,越来越猛烈,一棵树着了,两棵树着了,一片树木都着了。火龙飞腾,染红了黑暗的天空。一只大鸟身上带着火,惊叫着飞向空中,马上变成火球又坠落下来。

匪徒为了阻挠人们救火,不肯退走,借夜幕和山林的掩护继续向这边打枪。解放军向林中射击,激烈的枪声震**着山野。

苏福顺脸色严肃,汗珠在鼻尖和额上闪亮。他跟焦昆学会了沉着;不顾林中的激烈枪声,观察着火势,在人们中间来回奔走,高声下达命令,大胆指挥着人们。人们毫不犹豫地执行他的命令,很快就形成一个有组织的队伍,一个战斗的集体。

林大柱抡着斧子,带头猛劲地砍着树,人群跟着他,勇猛地干着。虽然白天曾有人不安心,但在这样的紧张时刻里,没有一个人怯阵,全是生龙活虎的战斗员,就连牢骚满腹的郎金魁,也跟大家一样用尽了平生力气。

树,一棵棵、一排排地倒下。粗大的树不易砍伐,人们就爬上去砍掉枝丫。前边倒下一排树,后边扑上一群人把树拖走。

火焰不肯示弱,在林子里翻滚着,跳跃着,撒野地扑着,势不可挡。

苏福顺知道如果让火势越过防线,局面就不可收拾了,高声喊:“快!”

“快!”工人和战士们呼应着。他们鼓励别人,也是鼓励自己。一个个奋勇向前,跟山风挑战,跟烈火挑战。这股猛劲实在了不得,平时,谁也想象不到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挺大的树,几个人奔上去,一喊号就把它拖走了。

忽然,山下村子里的农民来了。男的、女的跑来一大群,有些人拿着斧子和镰刀,有的扛着铁锹和叉子,到这里立刻加入战斗。

扫清一段空地,就截住一段火势。包围圈扩大了,逐渐围住了火,最后只剩八十来米的地段还没清除,烈火已扑到人们跟前。苏福顺高声向大家喊:“顶住!顶住!”众人坚持着,砍的砍,拖的拖,战斗更加紧张。一棵桦树的枝头蹿上火舌,立刻燃烧起来,人们束手无策。林大柱提着斧子冲上前喊:“闪开点!”抡起斧就砍,桦树一颤抖,树梢的火星纷纷落在他的头上、衣服上,他顾不得这些,抡起斧子猛劲砍。

苏福顺看老林的衣服着火了,冲上前喊:“你下去!我来!”

“闪开!”林大柱高声喊,火光中他的脸色非常严峻,连砍十几斧子,把燃着烈火的桦树砍倒了。一群人奔上去,扑灭了他身上的火,把他拉到一边。

整个包围圈形成了,烈火不再扩大,但还继续燃烧。工人、农民、战士站在防线上,警惕地守卫着,监视着。

在英雄的人们面前,烈火终于低头了,火势渐渐减弱,到天明就全部熄灭了,但是场上还飘着黄烟,升到天空跟白云交融。

苏福顺领着工友们刚回到破庙,忽听外边有人喊:“焦主任来了!”他到门口一看,焦昆和俞区长一起来的,在他们两人后边跟着二十来个人。焦昆见了苏福顺,就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说:“老苏,你们真辛苦了!”

苏福顺说:“原来干得还不坏,砍了不少树!不料想昨天晚上坏人放火,救了半宿才救灭。”

焦昆问明了情况,鼓励大家说:“你们这一仗打得太好了!”一面跟俞立平交换了一下眼光,意思是重复他在路上讲过的话:木材可以就地取材,干部也可以就地取材呢!

俞立平指着身边的人向苏福顺说:“老苏,这些同志都是木匠师傅,来支援你们的。”

苏福顺听说这些人是木匠,非常高兴,忙上前拉住一个老头的手,说:“你们来得太好了,我们都是些外行,有了你们这些老把式,活就好干了!”

焦昆他们随苏福顺走进屋,看看林大柱。老林的头发烧焦了好几块,脖子、胳膊和后背起了不少水泡。焦昆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你回去休养几天吧!”

林大柱说:“浮皮上的伤,不算啥,我还一样干!才砍了不多木头,我哪能离开这里!”焦昆看他态度很坚决,只得同意他留下,并把自己的黄大衣脱下来,硬塞到老林的怀里。

饭后,工人、战士和新来的木匠师傅们编成队,又到林场砍树去了。焦昆和俞立平把苏福顺和老排长留下,听他们详细汇报,帮他们研究了一下工作,解决了一些具体问题,最后向他们说:“你们搞得非常好,有了这个开头,以后会更顺利。这样一来,修井棚搭支架就不愁木材了。”

苏福顺说:“本来就不用愁,山上有树林,矿里有人手,木头还不有的是!”

“好!”焦昆跟俞立平交换了一下意见宣布道:“今天下午给你们赶来两头大肥猪,让大家改善一下生活,我想你们不会反对吧?”

苏福顺高兴地说:“这太好啦!我要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大家!”

焦昆笑着说:“那么咱们走吧,你顺便领我们参观一下你们的工作现场。”

苏福顺和老排长立刻领他们走出庙门,眼见上百个人散布在山坡的树林里,响着一片斧锯和呼喊声。一群人用木棒撬着一棵砍光了枝丫的大树,有人领喊:“大家齐使劲哟!”众人呼应:“唉呵呀呵!”

领头的人喊:“心齐力量大呀!”众人呼应:“唉呵呀呵!”

“天大的困难吓不倒哟!——唉呵呀呵!”

“咱们工人有力量呀!——唉呵呀呵!”

一棵棵的大树随着号子声移动,到了陡坡,工人们齐声一推,像离了弦的箭一般飞滚下了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