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张照片，扔进他的信箱，照片上是艾德·埃克斯利警司流着血，惊恐万状的样子。背后没有写字，因为不需要，底片在斯坦斯兰和怀特手上，以保证他永远不会尝试反击。

艾德单独坐在刑警队大间里，晨间6点。下巴上的缝针在发痒，牙齿松动让他没法吃东西。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可他的双手还在颤抖。

报复。

他没有告诉父亲，没有冒着受辱的风险去找帕克和内务处。向巴德·怀特复仇会很麻烦，怀特是达德利·史密斯的手下，史密斯刚给他安排了个重案组的好位置，册封怀特为他的头号打手。斯坦斯兰更容易对付，还在假释期间，为米基·科恩的旧部下亚伯·泰特鲍姆跑腿。这个醉鬼，活该回去蹲监狱。

报复——已经展开。

艾德收买县局的两个人，动用了一丁点母亲的信托基金。两人跟踪迪克·斯坦斯兰，只要稍微违反假释条例就抓他归案。

报复。

艾德做着文书工作。肚子咕咕叫，没有食物，裤子松垮垮地坠在枪套上。扬声器里响起响亮且惊慌的叫声。

“呼叫刑警队！夜枭咖啡馆，切洛基大道1824号！多重谋杀！去见在场的巡警！三号警报！”

艾德起身时撞痛了腿。没有其他警探听到呼叫，案子归他了。

巡逻车停在好莱坞大街和切洛基大道上，蓝制服在设置犯罪现场的封锁线。看不见便衣警察，他大概中了头奖。

艾德停车，关掉警笛。一个巡警跑过来。“死了好多人，似乎有几个是女的。是我发现的，我顺道来喝咖啡，看见门上挂着假告示：‘因病歇业。’老弟，夜枭从不关门。店里黑洞洞，我知道事情有问题。埃克斯利，召唤的不是你，应该归市区管，所以——”

艾德推开他，硬挤到门口。门开着，门上贴着告示：“因病歇业。”艾德走进去，默记场景。

长方形的店堂。右手边是一排桌子，每张桌子配四把椅子。侧面墙上贴着壁画，一眼开一眼闭的猫头鹰蹲在街道标牌上。方格油毡地面。左手边是放着十几把高脚凳的柜台。柜台里是服务通道，厨房在后面，前面对着厨师台，台上有炸锅，钩子上挂着刮铲，放餐盘的平台。左前方是收银机。

收银机打开，里面是空的，旁边的地垫上扔着些硬币。

三张桌子乱七八糟，食物撒得到处都是，餐盘倒空；地上是纸巾盒和打碎的碟子，拖拽的痕迹向后通往厨房，一把翻倒的椅子旁有一只无系带高跟鞋。

艾德走进厨房。地板上扔着炸到一半的食物、锅子和打碎的碗碟。厨师台底下有个嵌壁保险箱，一打开，硬币散落。拖拽痕迹与其他拖拽痕迹纵横交错，深黑色的脚印止于食品储藏室门口。

门开着，插头拔出插座，没有冷气保鲜。艾德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这幅场景：尸体血淋淋地堆在地上。血迹和墙上的大号铅弹。排水槽里积了两英尺深的鲜血。血泊上浮着十几个霰弹枪的弹壳。

过去两周内，多人在格里菲斯公园的丘陵地区，目睹驾驶48到50款水星轿车的黑种青年对空放枪。

艾德作呕，尝试数尸体。

没有能看清的面容。也许有五个人为了收银机、保险箱和随身财物送命。

“妈的。”一个新兵模样的人惊呼，他脸色惨白，几乎发绿。艾德问：“外面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很多。”

“别给我吐出来，你去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开始挨个盘查。我们需要知道今晚有没有人在附近见过一辆特定类型的轿车。”

“长……长……长官，有个警探局的想见你。”

艾德走出店堂。天亮了，黎明的光线照着乱哄哄的场面。巡警拦下记者，看客蜂拥而至。汽车喇叭轰鸣，摩托车试着开道，人群挡住了运尸车。艾德寻找高级警官，记者喊出的问题砸向他。

他被推下人行道，按在巡逻车上动弹不得。闪光灯啪啪啪，他转过脸，免得被拍到瘀伤。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回家去，老弟。这儿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