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聚光灯打在身高标尺上，杰克五英尺十一英寸。弗兰克·杜赫迪、迪克·斯坦斯兰和约翰·布朗奈尔个子较矮，威尔伯特·哈夫、巴德·怀特超过六英尺。中央分局拘留所的几个流氓在玻璃的另一边，和地检署犯罪科的条子窝在一起，记录名字。

扬声器吱嘎响起传来声音：“左侧面。”六个男人随即转身。“右侧面”“面对墙壁”“面对镜子”“各位请稍息”这几句话说完后又陷入了沉默。接着又说：“杜赫迪、斯坦斯兰、文森斯、怀特和布朗奈尔每人被认出十四次，哈夫四次。妈的，麦克风没关！”

斯坦斯兰嘿嘿笑。弗兰克·杜赫迪说：“吃屎吧，孙子。”怀特保持面无表情，就像他已经进了劳改农场，在保护斯坦斯兰不受黑鬼伤害。扬声器又传来声音：“文森斯警司请去114号房间，怀特警员请去格林副局长的办公室报到。其他人解散。”

114号房间——大陪审团的证人室。

杰克走在前面，撩起帘布走进114号。房间里挤满了人，‘血腥圣诞节’的原告，艾德·埃克斯利身穿新得过头的西装，袖口还有线头，圣诞节的小流氓嗤嗤嘲笑。杰克找上埃克斯利，说：“你就是关键证人？”

“没错。”

“早该猜到是你。帕克扔你什么？”

“扔我什么？”

“对，埃克斯利。扔你。交易，报酬。你以为我做证是免费的？”

埃克斯利摸摸眼镜：“我只是在履行职责。”

杰克哈哈笑道：“你肯定有好处，大学生。肯定能得到点什么，普通警察会因为你告密而对你恨之入骨，这样你就不必和他们打交道了。要是帕克许诺调你进警探局，那你可得当心，警探局这次会有人倒霉，你将和他们的朋友共事。”

埃克斯利打个哆嗦，杰克笑道：“报酬不错，这我必须承认。”

“你是报酬方面的专家，我不是。”

“你的警衔很快就要比我高了，所以我得对你好点。知道吗？艾里斯·洛韦新交的女朋友迷上你了。”

一名办事员叫道：“艾德蒙·詹·埃克斯利，请进议事堂。”

杰克使个眼色：“去吧，扯掉上衣的线头，否则会像个乡巴佬。”

埃克斯利穿过走廊而去，边走边整理衣服，扯断线头。

杰克消磨时间，心里想着凯伦。聚会已经过去十天，生活大体而言相当愉快。他被迫向“黑桃”库利道歉，威尔顿·莫罗被他和凯伦气得要死，不过琼妮和艾里斯·洛韦的关系差不多让他消了气。

旅馆房间很烧钱，凯伦住在家里，他的小窝过于破烂。他不再给斯科金兄妹寄钱，拿来支付大使酒店的房费。凯伦喜欢这种不正当的浪漫恋情，他喜欢她喜欢这一点。可是，席德·哈金斯一直不打电话，洛杉矶像是断了海洛因供应，没了缉毒外快。风化组蹲一年，还不如进毒气室。

他感觉像是准备冲锋的战士。圣诞节小混混盯着他看个不停，挨他揍的流氓鼻子上了夹板，多半是犹太律师叫他戴上的假货。大陪审团议事堂的门有条缝，杰克走过去偷窥。

六名陪审员坐在面对证人席的桌前，艾里斯·洛韦正在愤慨地提问，艾德·埃克斯利在证人席上。

他没有摆弄眼镜，没有哼哼哈哈，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个八度，音调四平八稳。皮包骨头，不像条子，但他仍旧很有权威感，时间拿捏得很准确。洛韦投出漂亮的外野曲线球，埃克斯利早有准备，但装得一脸惊讶。不知道是谁教导的，总之他的表现棒极了。

杰克记住细节，感觉到埃克斯利的说服力，像是战争英雄，不像是软弱小妹妹身陷塞满地痞流氓的拘留所。洛韦帮他掩饰，埃克斯利答得聪明，说他寡不敌众，钥匙被抢走，人被锁进储藏室，事实便是如此。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物，知道硬充英雄也无济于事。

埃克斯利滔滔不绝地说，告发布朗奈尔、哈夫和杜赫迪。他说迪克·斯坦斯兰是人渣中的人渣，眼睛眨也不眨就告发了巴德·怀特。杰克不禁微笑，因为他陡然想通，事情正在向我们这边倾斜。克鲁格曼、普拉特和塔克的养老金已经到手，反而被踢出去，就为了他的证词。斯坦斯兰和怀特离起诉越来越近。多么了不起的表演。

洛韦要他总结陈词。埃克斯利听从，喋喋不休地宣讲正义。洛韦让他离开，陪审员几乎陷入狂喜。埃克斯利瘸着走下证人席，多半是压麻了腿。

杰克在外面迎上他。“你太厉害了。帕克会爱死你的。”

埃克斯利伸伸腿：“你认为他能读到庭审笔录？”

“他十分钟后就会看见，巴德·怀特会用一辈子报复你的。列队辨认后，他被叫进萨德·格林的办公室，我敢和你打赌，格林已经停了他的职。你最好祈祷他也能达成交易，留在警局里，否则他要是成了平民，你恐怕不会想和他打交道。”

“所以你没有告诉洛韦，大部分烈酒是他带去的？”

一名办事员喊道：“约翰·文森斯，五分钟。”

杰克鼓起勇气。“我要告发三个下个月就要去俄勒冈钓鱼的老东西。我和你一样清白和聪明。”

“咱们都在做正确的事情。区别在于你因此讨厌自己，这可不够聪明。”

杰克看见艾里斯·洛韦和凯伦在走廊的另一头。洛韦走过来。“我告诉琼你今天要做证，她告诉了凯伦。抱歉，我跟琼说过这是机密。杰克，我很抱歉。我告诉凯伦说她不能进议事堂旁听，但可以去我的办公室通过扬声器偷听。杰克，真的抱歉。”

“犹太小子啊，你真会卖好处给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