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监视

高明的杀手，需要懂得伪装。

伪装不是易容，脸永远只是表象，最重要的是形体和精神。

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要从心理去认同他的身份，才不会违和。

月河边上，有一个环卫工人，看起来五六十岁了，弓着腰，身形瘦削，走路微微摇晃，始终低头看着地面，仿似地上有钱，随时等着他去捡一样，他一只手拿着扫把，一只手拿着簸箕，走得很慢，扫得很认真。

晚上做清洁，本就有些不合适，但这个老人，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好像他已经在这里干了很久，好像他一直都在这，他沉浸在他做的事情中，当他不去注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就不会注意他。注意是相互的。

其实钟墨早就发现他了，但并未多想，只觉得他就是个环卫工人而已，因为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和环卫工人一模一样。监控另外一测的范德重也发现了，但环卫工人一直低头扫地，心无旁骛的样子，让范德重觉得他不可能是杀手。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当钟墨走到了公园尽头，靠在栅栏上，望着河面发愣时，环卫工人迈着迟缓的脚步离开，他一边走着，还没忘了清扫垃圾，他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树丛，躲在了阴影里，从兜中摸出高倍望远镜，观测起河岸边上的钟墨。

这个环卫工人，正是杀手003。

003乔装打扮成环卫工人，尾随钟墨而来，在公园内监视着钟墨的一举一动。当钟墨开始在河边散步，似在寻找什么的时候，003在公园内找了一个体型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给了此人一点好处，让此人在河岸帮忙捡东西。003故意将自己的外衣给此人穿上，还让此人叼着一根牙签，扮成他的模样，为的是以此作为试探。

试探什么？

当然是试探钟墨是否和警方串通好了，设计陷害他。

如果警方以钟墨作为诱饵，想引诱003出来的话，此时肯定早已在公园内布下了眼线，四处全是便衣警察，随时准备捉拿003。003虽然没在公园内发现任何一个疑似便衣的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试探一番。

当那名男子按照003的要求，在钟墨快走到公园尽头时，快步追上去，将一个“假钱包”交给钟墨的时候，003相信，如果警察在附近监视着，这时肯定会有所行动了。

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003受过专业训练的观察能力、倾听能力、感知能力，在此刻全部开启，他虽然低着头扫地，但整个身心都已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紧张和危险气息，由此，他判断，周围确实没有警察在监视，这里很安全。

但这一次，周渔还是没现身。

为什么走了三个地方了，周渔还没现身？是因为谨慎吗，还是因为周渔想借此将自己和警察彻底甩开，方便单独和钟墨见面？

003感到了一丝疑惑，他开始冷静地思考从解梦馆门口遇见钟墨直至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开始分析钟墨的行为，反省自己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这时候，003看见钟墨离开了，他沿着河岸往回走，脚步慢吞吞的，时而停顿观察柳树和河岸，仿似在寻找什么。003由此判断，钟墨尚未发现线索，对于后续该去哪，他也不知道。钟墨走到河流中段时，似是累了，坐在了排椅上，将受伤的那条腿也抬到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河面。

此时的时间，晚上十点，公园内已经几乎没有行人了。

凉风阵阵，阴云时而笼罩，时而散开，浅淡的月光忽隐忽现，像一只狡黠的眼睛。

又过了十几分钟，钟墨似是恢复了体力，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从河边捡了一根树枝，跨过围栏，开始在更靠近河边的地方走动观察，由于他一条腿有伤，走得很缓慢也很艰难。他一边走着，一边用树枝拨弄河边的草丛。

钟墨从河流中段开始，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在快接近公园尽头时，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河边有一个什么东西，他急忙走了过去。

此时，树丛中的003由于角度原因已经看不太清了，他爬到一棵树上，几番调整角度，又将望远镜的倍数调到最大后，借着河岸昏暗的灯光和若隐若现的月光，这才终于看清。

钟墨半蹲在地，拎起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忽然裂开，里面流出一滩水，还有一条十厘米左右长度的鱼，鱼落地后，没有动弹，似是死了，钟墨将鱼拿起来，前后翻看，又捏开鱼嘴，观察鱼肚子里面是否有东西，那鱼没死透，忽然扑腾起来，钟墨松开手，鱼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滑进了水中，歪着身子，慢吞吞游走了。

钟墨看着那条逐渐游远的鱼，若有所思。

随后，钟墨发现刚才放塑料袋的地方有一丛被石头压歪了的草，他贴近观察，发现草丛中有三块并排在一起的石头，中间的石头稍高，两侧的石头稍矮，三块石头均是拳头大小，右边一块石头上缠着一圈水草。

看见这三块石头，钟墨立马想到了“双拳丘陵”。上次抓捕三色的行动中，正是周渔从画蝶的梦中解析出了“双拳丘陵”的元素，才让他们顺利找到了实验基地。

从这三块石头的摆放形状来看，像是刻意摆放的，钟墨轻微触摸，感觉石头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水渍，说明是最近才摆上去的，他起身环顾四周，周围黑漆漆的，人影全无，他重新弯下腰，继续观察石头，又联想到刚才塑料袋中那条濒死的鱼。

鱼，是不是代表周渔？

濒死的鱼，是不是代表周渔正遭遇困境，急需钟墨的帮助？

三块石头，是不是和“双拳丘陵”一样，是某个地方的标识？

钟墨觉得答案是肯定的。他眯眼思索起来，很快就想到在本市有一座三峰山，在北郊以外，三个山头，中间高两侧低，正好和三块石头的形状类似。

钟墨心中一喜，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三块石头必然代表三峰山。

钟墨将那三块石头推到河里，起身爬上了石板路。

与此同时，树丛中的003从树上下来了，刚才钟墨的一举一动都被003看在了眼里，塑料袋中有一条半死不活的鱼，草丛中有三块石头，虽然003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但他大致也能猜出来，那条鱼应该代表周渔，那三块石头很可能和地点有关。看来，又是周渔提前在这里给钟墨留下了线索，想要引导钟墨去下一个地方见周渔。从那条垂死的鱼来看，周渔似乎急需帮助。003觉得，下一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周渔真正的藏身之处。

可是，会在哪呢？

刚才003毕竟隔得太远，有些细节没看清，不知道三块石头旁边是否还有别的线索，不过，从钟墨将石头推下水的果断动作，以及钟墨爬上岸时的轻松神态来看，003觉得，钟墨应该是猜出来了。

这时，003收到了组织上发来的一条信息，说周渔疑似和一位名叫乔豫的女子一起，躲在北郊三峰山附近。消息的末尾，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名穿着休闲装的长发男子，以及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撇开男子的胡子和假发，能认出来，正是周渔。

看完消息后，003顿时明白，草丛中那三块石头代表什么了。

毫无疑问，正是周渔目前躲藏的地点——三峰山。

结合这条消息，以及当前的状况来分析，003觉得这是一次好机会，如果错过了，让警方将周渔和钟墨全部保护起来的话，事情就会难办许多。

003决定将他们一举拿下。

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