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计划

“或许是我那时候太闲了吧,发现不对劲之后便循着手头上的线索追查了下去。也怪做这件事的人不够缜密,留下了太多蛛丝马迹,我一路查下去,你猜我最后查到了谁身上?”

姜岂言反问的时候微笑着凝视着面前的苏闲,苏闲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似乎取悦了姜岂言,他挑起半侧眉尾,继续说:“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疑点便是,那个监狱的犯人在不久前进行了一次体检,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不错,为他们进行体检的,正是济世医院的徐明医生。”

说到“徐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调急转直下,透出阴冷的味道。

苏闲的表情变得更为复杂,他抿了一下嘴唇:“我听说,任副局长的儿子……曾经是一名心脏病患者。”

“你说得没错,很严重的那种,据说20岁之前,他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姜岂言煞有介事地点了一下头,“任氏夫妇为了独生儿子的病,从来没有断过求医问药,最后他们遇到了一位医生,并从他那里得知,想治好儿子的病,只有一条路可走。”

姜岂言脸上的笑意嘲讽又凄凉:“就像不久前的我一样,而他们,最终也做了与我同样的选择。”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最后张既白摇摇头:“情感,无论是什么样的情感,都会让人变得盲目。”

“他们只是自私而已。”苏闲语调冰冷,继而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任副局长他为了救儿子的命,策划了一起谋杀案?”

“对,三年前那个囚徒神秘失踪,跟两年后两名少女消失,这两起案子的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在监狱里操作起来要方便一些。虽然那所监狱不归治管局管理,但任琰好歹是治管局的副局长,用手里的关系打点一下,弄走一个囚犯而已,不过是小菜一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监狱里消失的犯人由一名与他容貌相近的流浪汉顶替,本尊去向不明,而这件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没有引起任何风波。”

姜岂言这番带刺的话让苏闲听得很不舒服,他反唇相讥:“真相又不是没人查出来,只是那个人为了自己的私心,装聋作哑而已。”

姜岂言无所谓地笑笑:“我本来就是这种人,难道你是第一天知道吗?那时候的我只不过是纠察队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而已,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得罪高高在上的治管局高层?”

“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结识了徐明?”张既白赶在苏闲发作之前开了口,“是为了楚楚的病吧?你该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策划这件事了吧?”

“并不是。”姜岂言懒洋洋地否认了,“你应该比我清楚吧,那个时候,她的主治医生还是你。”

“不错,那个时候,她的病情还可以靠药物控制,身体的状况也还过得去。”张既白看了一眼楚楚毫无血色的面容,叹了一声,“可药物只能保证她的病情暂时不恶化而已,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那些强行压下去的症状,就像是无处宣泄的洪水,积累得久了,迟早有一天会爆发的。这些话,我早就如实向你告知,没想到,我的坦诚却换来了被解雇的结果。”

姜岂言一声嗤笑:“至少我没拖欠你工资,不是吗?”

苏闲缄默良久,复而开口:“任琰的事情,我会如实向上面报告,一个字都不会隐瞒,希望到时候,你能协助调查。”

姜岂言歪着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摇头失笑:“有时候,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从18岁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总是在做一些愚蠢却又充满勇气的事。”

“可惜,被你夸奖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苏闲苦笑了一下,“18岁……原来,距离我们在训练营里初次见面,已经过了这么久。”

“是啊,距离我们分道扬镳也很久了。”姜岂言仿佛也陷入某种回忆之中,语调里带着些许怀念的意味,“我还记得,在训练营的时候,你有多出众,而泯然于众人的我是何等地敬畏你,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我都差点忘了,我们曾经是朋友。”苏闲喟叹一声,“可惜从训练营离开之后,一切都变了。”

“资质不同,能走的路自然也不同。”姜岂言的语气恢复如常,“你被众人追捧着进了治管局,之后也是一路春风得意;而我,在纠察队默默无闻,费尽心机才勉强爬到这个位置。你别误会,我不是在发牢骚,只是想说,我们想要的东西,自始至终都不一样,背道而驰也是无法避免的。”

苏闲无言,须臾,已然恢复到公事公办的口吻:“关于任琰涉案的问题,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有啊。”姜岂言大笑起来,“说起来,你好像也知道那个计划,那你知道吗,任琰也曾经是那个计划的参与者。事实上,不只是任琰,你们整个治管局都干净不到哪里去。”

苏闲倒吸一口冷气,他想起母亲日记里不止一次提过的那个疯狂又荒唐的计划:“‘生命之树’?”

“是。我也是在那次调查之后,才偶然发现了这个骇人听闻却尘封已久的秘密。”姜岂言忽然转头,瞥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小桃——她在听到“生命之树”四个字之后,神情就骤变,双眼猛然睁大,瞳孔紧缩,干裂脱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如同濒死的涸辙之鲋。

他微笑地注视着这个全身上下都表现出惊惧的女孩:“关于这个秘密,应该有人比我更了解,不如让她来说。”

苏闲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涩,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堪堪能发出声音:“我记得,你对你的出身来历一直讳莫如深。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们了吗?”

小桃张了张嘴,最后撩起了自己的头发,背过身,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后颈,立刻有人把光打了过去,而上面那四个数字也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里:9702。

苏闲面露讶色:“这是……”

“我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们,其实小桃并不是我的名字,事实上,我没有名字。”女孩垂下眼,纤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在这个地下研究所里,我的编号是9702,这意味着,我是1997年第二个出生的孩子。他们一直是用这个方式区分我们的。”她说着抬起眼,对上了苏闲复杂难言的眼神,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都是那项计划的产物。或者用他们的话来说,是‘生命之树’上结出的果子。”

“24年前,梦川市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当时全市有接近600万的常住人口,‘失乐园’病毒蔓延之后,短短半个月,至少有1/3的人口遇难,剩下的2/3也身染恶疾,其中的一大半不久之后在绝望中死去。他们的死法各式各样,有直接因为病情恶化而死的,有因为异化为异种而被消灭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人类沦为异种的食物,被捕食而亡。而等到灾情勉强稳定下来,原本的600万人里,除去异种,还没彻底发疯的正常人只剩下不足70万。”

明明讲述的是噩梦般的往事,路远的声音却相当平淡,甚至透着一点漠然,但这也无可厚非,他今年还不到24岁,并未经历过那个最黑暗的时期。

就像钟云从,这场灾难落到他耳朵里再怎么惊心动魄,但终究难以感同身受。

“本来,人口骤减对于那时候的‘孤岛’并不是坏事,它已被隔绝、被抛弃,物资极度缺乏。可偏偏‘孤岛’上出现了特殊情况。”路远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你应该也猜到了——伴随着‘失乐园’病毒的出现,一小部分人的身上出现了变异,拥有了各种各样超出常人想象的能力,而这部分人,也就是后来的异能者。

“当人们发现这部分变异的人群拥有的杀伤力竟然堪比枪械,甚至强于枪械之后,他们立刻从怪物变成了拯救人类的超级英雄。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人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泛滥成灾的异种,他们成了对付异种最好的武器。这样一来,异能者变成了‘孤岛’那摇摇欲坠的社会阶层金字塔塔尖一般的存在。甚至,梦川市没有直接被毁灭,而只是被隔绝,都是异能者的功劳——他们让外面的人相信,他们有能力控制好这个城市,保证绝不让任何一位病毒携带者踏出‘孤岛’,从而保下了这座城市。

“很快,以异能者为中流砥柱的组织——治安管理局就成立了,可那时候人口骤降,异能者本来就只占幸存者的一小部分,异种的数量却每天都在增加。况且,就算是异能者,一样要受到‘失乐园’的威胁,也一样会受伤、死亡,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这样一来,就变成一小撮异能者对抗数十万的异种,局面极其不容乐观。

“面对这样的境况,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极端的恐慌与焦灼之中,尤其是那些对异能极度崇拜的人,他们忧心忡忡,生怕异能者全员阵亡之后,‘孤岛’也跟着覆灭。加上那个时候,形势也确实岌岌可危,隔离墙尚未建好,异种成群结队地游**在大街小巷,也就是在那时,‘生命之树’这个计划被提了出来。

“‘生命之树’的核心就是制造异能者,最初是鼓励精心挑选出的异能者与异能者结合,孕育出完美的异能者后代。可是女性异能者的数量本来就比男性异能者少得多,再加上并非每个人都愿意听从摆布,所以他们把实验者的范围扩大,不再局限于双方都是异能者,由此,普通女性也成了实验目标。”

“这……”凉意爬上脊背的同时,钟云从却仍难以置信,“这样荒谬绝伦的计划,为什么能够施行?没有人反对吗?”

“你觉得荒谬,是吗?可在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是绝处逢生的希望,是拯救‘孤岛’的唯一手段。”路远冷笑,“你大概想象不到,最初的时候,基本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是自愿的。”

冯小山惊讶到几近失声:“他们……全都疯了吧?”

“你们根本无法理解那种狂热的氛围,本质就是另一种疯狂蔓延的病毒,席卷了一切,每个人都为那种莫名其妙的血脉偾张和无可救药的群情激**所感染,就像是一群人在绝望中的狂欢。在那样的环境里,热血上头的人们被轻易地煽动起来,纷纷响应号召,带着巨大的热忱投身到‘生命之树’计划之中。

“你说他们疯了?是,并且疯的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某一部分,而是整个群体。人性?良知?在生死存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合法性?必要性?那完全是不需要被考虑的东西。但最可怕的是,你知道他们都疯了,可他们自己却毫无察觉,恰恰相反,他们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正义而伟大的,至于自己,则是奋不顾身的……英雄。”

“但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因为异能者的出生率实在太低了,非异能者的婴儿却在大量地降生。”小桃低声道,“这样一来,他们不得不把那些批量生产的婴儿先抚养起来,所以,慈幼院就应运而生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小桃说出慈幼院最初的设立原因竟是这般冷血和荒谬,苏闲仍是如遭雷击,面若白纸:“原来……原来当年他们真的骗了我妈妈……”

“他们以救助孤儿寡母的名义,把培育出来的婴儿混入其中抚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别处建立了秘密场所,用于‘生命之树’计划的执行。”小桃惨然一笑,“但说白了,就是**的地方,就像是育种所一般,那些所谓志愿者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

这个令人发指的秘密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了寒意,唯有姜岂言冷笑一声:“在慈幼院搬迁之前,‘生命之树’研究所是独立存在的,而在当时的很多人眼里,那地方跟妓院无异,就是个异能者寻欢作乐的地方,还不用给钱。”

“没错。”小桃叹了口气,“对男性来说,这种执行计划的方式没什么不好,甚至是享受或是发泄的途径,可对于女性来说就不一样了。在最初的**与热忱消退之后,妊娠与生产的痛苦让她们饱受煎熬,尤其是她们生下孩子后,如果这个孩子被发现是异能者婴儿,那么新生儿与母亲将会立即被分开,婴儿单独养育,母亲则继续进行下一轮孕育。”

有个人听不下去了,嘀咕了一句:“这是把人当母猪了吗?”

“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后,那些女人也终于醒悟了过来,自己变成了性奴,沦为了生育机器。她们惊慌失措地想反抗,可一群长时间在怀孕中度过时光的女人能有什么反抗能力?何况,这个计划的范围实在太大了。”小桃满眼的悲哀,目光蓦然转向了苏闲等人,后者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然后就听见她说,“当时的治管局,从上到下,绝大多数都是参与者。”

治安官们齐齐失色:“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摆明的吗?”姜岂言冷言冷语,“从‘孤岛’诞生以来,拥有异能者最多的组织,除了治管局,还找得出第二个吗?我倒是想知道,在得知这段你们的前辈们上不得台面的往事之后,你们以后还有没有脸以‘孤岛’守护者的身份自居?”

治安官中有人愤愤不平:“你也说了,是往事!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前人干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姜岂言但笑不语,却更显讥讽。

“够了。”苏闲抬手阻止了怒气冲冲的下属,神情已然恢复冷静,“没有必要跟他打嘴仗,那样就正中他下怀了。”他转向小桃,“听起来,‘生命之树’这个计划当年牵连甚广,也没有刻意保密,可在慈幼院搬迁之后,研究所就已经转入地下了吧,现在也是不为人知的样子……”

“你想问为什么吗?”小桃的声音陡然转冷,“因为当年的知情者,要么死了,要么集体心照不宣,绝口不提。苏长官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跟你们治管局的老前辈打听一番,或许可得知一二。”

苏闲沉默,但治安官里有人不忿:“你这小丫头是怎么说话的?我们可没得罪过你。”

小桃一怔,随后垂下眼:“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只是……”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苏闲温和地打断她,他并非只是单纯地在安慰这个女孩,而是真的感同身受——钟云从刚到“孤岛”的那阵子,他也曾经这样迁怒于他。

现在想想,他还真有点过分。

说起来,他好像一直欠那家伙一个道歉来着……他现在应该还在训练营里吧?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好了,去把欠他的道歉补上。

苏闲恍惚了一下,旋即定了定神,问道:“我之前的意思是,‘生命之树’计划突然从明转暗,到现在更是成为一个禁忌,这样的剧变肯定是有理由的,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小桃摇摇头,“至少是18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还很小……”

苏闲皱起眉:“还有谁知道内情?”

女孩朝不远处徐文鑫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隐隐有恨意透出,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那个人一直都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闲朝徐文鑫走过去,后者听到脚步声,仰起头,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竟然让他那张白胖的脸显出了几分阴森。

被铐得严严实实的徐文鑫冲着身前的人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和气笑容,苏闲登时感到一阵生理性厌恶,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徐文鑫:“怎么回事?”

“您问的这件事,我确实略知一二。”出乎他的意料,徐文鑫倒是挺配合的,“因为处于特殊的环境和背景之下,最初的‘生命之树’计划是得到了多方支持的,也进行得一帆风顺。不过就是因为太过顺利了,让其中的一些人得意忘形,他们开始不满足于志愿报名的女性,为了得到更多的母体,他们竟然暗中掳掠年轻女子。”

苏闲倒吸一口冷气:“你们竟然还干出这种事!”

“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只知道有这么项计划,只知道这个计划是为了拯救‘孤岛’,可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他们一无所知,当然也没那个闲心去了解,毕竟跟自己的利益无关。”徐文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是失踪的女人越来越多,原本无关痛痒的事就变得引人关注起来,在重重压力之下,综管局宣布调查这件事。当时的调查组也是一群毛头小伙,愣是披荆斩棘,把真相揭露了出来。于是没过多久,‘生命之树’研究所就被迫关闭了。”

苏闲环视了一眼这个地下空间,面色灰暗:“可计划又死灰复燃了,他们并没有真的成功。”

徐文鑫笑眯眯地看着他:“是这样,因为这个计划的某些立项者是异能的狂热崇拜者,他们对制造异能者乃至研究异能相当感兴趣;而另一些参与者,则一意孤行地坚持这是拯救‘孤岛’的必要手段。在这两方的推动下,‘生命之树’计划就死灰复燃了。”

“那你呢?”苏闲声线冰冷,“你属于哪一种?”

“我?”徐文鑫笑道,“我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您该不会以为我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左右这样庞大的一盘棋吧?”

“那林雪和另一位异能者呢,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你们又为什么要帮助姜岂言?”

“之所以会帮姜队长,那是受任副局长的嘱托。”徐文鑫意味深长地说道,“至于您的前一个问题,我只能告诉您,能让他们俯首帖耳的人,并不是我。”

苏闲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指使林雪等人的……另有其人?”

徐文鑫哈哈一笑:“您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吧?”

苏闲面沉如水:“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俞琬的女人?”

徐文鑫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摇头道:“没听过这个名字。她是什么人?”

“她曾经是慈幼院的老师,在搬迁之前。”

“那我肯定没见过。”徐文鑫笑道,“那几年我很忙,几乎没踏出过研究所。您说的这位女士,我没有见过。”

他不像是在说谎。苏闲得出结论后,转向姜岂言:“所以,你能和徐文鑫等人达成合作,是因为抓住了任琰的把柄,让他授意徐文鑫等人配合你。”

姜岂言没有否认:“是这样。不过这其中,应该还有一个环节,还有一个至关重要,却始终隐在幕后的人。”没等苏闲开口,他又笑道,“你也别问我,我也没见过那个人。可惜林雪被你杀了,不然的话,你或许可以从她嘴里撬出一点什么。”

苏闲紧紧地握着手电筒,指节泛白。他想:我会找到那个人的,我要她亲口告诉我,我母亲去世的真相。

“先离开这儿吧。”一旁的张既白似乎察觉出了苏闲的情绪不稳,拍拍他的肩,“把这些人也一起带上去。”

“好。”苏闲略略颔首,继而下令,“我在前面引路,你们都跟着我。”

“是!”

他走到队伍的最前头,光束打出去,照亮了前方的路,一行人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徐文鑫却冷不丁地出声了。

“上去之后,我会怎么样?”

“你?等死吧!”一名治安官没好气地回道,“我们没把你的那些手段在你自己身上试一遍都算你幸运了!”

“我猜也是这样。”徐文鑫的笑声在黑暗里显得分外诡异,“反正都是要死,那我还是留在这儿吧,顺便,还有人陪葬。”

苏闲头皮发麻,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映在徐文鑫脸上:“你什么意思?”

“在你们来之前,这个地下空间里各处都已经埋好了定时炸弹。”徐文鑫笑得云淡风轻,“算一下,时间也差不多了。”

苏闲呼吸一滞,其他人则惊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真的假的?我们怎么办?”

治安官们还稍微镇定些:“抓紧时间,我们应该能逃出去!头儿,现在就走吧!”

苏闲却仿佛没听见,一动不动地盯着徐文鑫,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确实如此,你们这些异能者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果不其然,徐文鑫慢条斯理地开口,“可这里储存的炸药数量,足以让整个空间轰然坍塌,甚至波及地面上的建筑。慈幼院的孩子,不少吧?”他笑吟吟地盯着苏闲,“当然了,苏长官也完全可以不顾他们,自己逃命去。毕竟,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苏闲死死地盯着这个恶魔,紧握的双手却止不住地战栗:该怎么做?

“还不跑吗?马上就要炸了啊。”徐文鑫放声大笑,“还是您舍不得我,打算留下来陪我?”

“头儿!”

“你们逃!”苏闲倏然出声,声音果断,“马上逃!”

“那你呢?”

“我留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眉梢眼角都淬着阴毒的徐文鑫,“我和他的旧账,还没算完呢。”

“就算是死,我也要亲眼看着他先死。”

窗子虚虚地掩着,寒风从缝隙里灌了进来,室内近乎凝滞的空气重新缓慢地流动起来。

良久的沉默之后,钟云从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碎尸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去做帮凶?”

路远的表情很平静,他的视线停在了母亲的尸身上:“为了帮我母亲治病。那个人答应我,只要我做了那件事,她就会让母亲做肾移植手术。”

钟云从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路远光看他的表情就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他无谓地笑了笑,也没打算说什么,他本来也没有义务向谁解释。

倒是另一个人……

他转过脸,看着一直未作声的中年男子:“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任副局长面部线条紧绷,显然是充满了戒备:“说什么?”

“关于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任副局长反问一句,而后忽然从齿缝间挤出一声急促而刺耳的冷笑,“你不也说了?他们都疯了!在那个环境里,被一群疯子包围着,我还能怎么做?每个人都在做同样的事,你要是不跟着做,你就是异类,是叛徒!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哪怕心知肚明自己是错的?”

任副局长蓦地扭过头瞪着出声的钟云从:“你能跟神经病讲道理吗?”

“那你就选择把自己也变成神经病?”钟云从怒极反笑。

任副局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必要跟这个天真幼稚的年轻人争辩,更没必要因此而失态。

他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钟云从,而是望向路远:“你的故事讲完了吧?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哦,对,”路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再耽误下去,我还真担心任公子撑不住。”

他明显是意有所指,任副局长在一瞬间拧紧了眉头:“你到底想怎样?”

见他不再掩饰内心的焦灼与忧虑,路远很满意,挑起半侧眉尾:“我想知道,为了救你儿子,你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任副局长不动声色:“说说看。”

路远咧嘴一笑:“如果要用你的命,换任杰的命,你愿意吗?”

任副局长的神色骤然阴郁得如同暴雨前的乌云,他冷冷地盯着路远,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唉,看来是不愿意了。”身体里流着他一半血液的年轻人勾起唇角,轻轻巧巧地笑了起来,“可除了你的命,我什么都不想要。”

钟云从闻言浑身一凛,与此同时,他蓦然感觉到路远的视线别有深意地从他身上掠过。

是信号吗?要动手了?

他的嗓子眼儿不自觉地发紧,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两鬓斑白的任副局长,要是对方被激怒的话,他们真的应该提前做好准备……而任副局长的反应却出乎钟云从的意料,他并未像他想象的一般勃然大怒或是迟疑不决,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身边的路远乍然变色,面白如纸,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钟云从猛然醒悟过来——对方先下手为强了。

眼下这个局面,除了跟路远合作,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可在用某种媒介接触到任副局长之前,他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目前为止,他的异能其实还很被动。

好在,还有冯小山。

趁着路远正同任琰角力,自顾不暇的时候,他扯了一下冯小山的袖子,示意他把任杰从路远手中抢过来。

冯小山想来是被先前过于压抑的气氛镇住了,一直怔怔地发着呆,猛然感受到钟云从的提示,才如梦初醒,点了下头,飞身救人。

路远压力颇大,因为他能明确地感知到,任琰正在试图化解他的防护罩。

尽管他早就知道任琰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舍去自身性命的人,即使对方是他疼爱的儿子,但他还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决绝,直接放弃了谈判。

双方的实力相去甚远,两股力量一碰撞,他就已经有了败迹,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任琰再怎么强悍,打败他还是需要时间的——而这点时间足够他杀掉任杰了。

可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任杰竟然被冯小山以超尘逐电的速度硬生生地夺走了。

失了人质的路远睚眦欲裂,索性掉转了枪口,对准了钟云从。

恰恰就在此时,路远的时间隔离墙彻底被攻破,子弹也跟着破空而来。

子弹穿过窗子,精准地嵌进路远的手腕,他腕骨粉碎,瞬间血流如注,左轮手枪应声而落,出膛的子弹在地面爆开,炸出一个小型坑洞,将瓷砖击得粉碎。

一瞬之间,局势彻底转变,路远只觉自己一败涂地。

大概唯一能让他感到一点安慰的是,钟云从也被打中了。

当时他们都站在窗前,倒是冯小山因为挟着任杰躲闪,反而误打误撞地避过了狙击。

任琰的心情也并不轻松,在他看来,对方狗咬狗,儿子只是从路远的手里转移到了黑袍人手中,并未脱离危险。

这让他分外恼怒,他早早布置好埋伏,用缓兵之计拖住了路远,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跑……带上人和东西……快跑!”

就在任琰准备对唯一幸免于难的冯小山出手的时候,有个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冯小山就真的跑了。

在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冯小山居然真的在眨眼之间就跑到了任琰所设下的时间牢笼之外。任杰也被带走了。

震怒不已的任琰狠狠地踹了一脚趴在血泊中的钟云从,他伤得不轻,暗红色的血淌了一地,触目惊心。

饶是如此,任琰仍是不解心头之恨,他拽住对方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他罩着的面具掉了,露出了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在见到他的面容的那一刻,任琰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

“不愧是治管局的副局长。”钟云从居然还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路远选的这个地方,地理位置也算绝佳,这扇窗视野开阔,附近没有什么建筑,结果却忽略了你们治管局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不能以常理度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他应该是被打中了肺部,说话时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任琰眼中的讶色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杀意:“省点力气吧,这就送你上路了。”

他正要让钟云从的心脏停止跳动,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使用异能了。

不仅如此,连手脚都已经不再听使唤,他就连想甩开对方的手都做不到。

“哈哈哈!”路远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任琰的视线停在了虚弱地靠在墙上的路远身上,路远勉强还能站着,但状况显然也不太好,全身发抖,面色煞白,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现在才反应过来啊,”路远捂着不停流血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可惜晚了。”

任琰面如寒冰,自己的确太大意了,被对方钻了空子,让对方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身体,而且正在对他进行压制。

不过他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他的精神力虽然不算强悍,但在治管局这么多年,也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对抗精神力攻击也有些经验,不至于束手就擒,甚至对上伤重的钟云从,他还有反击的能力。

钟云从原有的那点优势很快就摇摇欲坠了,意识到自己不占上风之后,他突然又笑了:“你没发现……这病房里……少了一样东西吗……”

“要我告诉你吗?”路远推波助澜,“我母亲常年住在这个病房,她喜欢听戏曲,为了给她解闷,这里原来摆着一台录音机。”

任琰悚然一惊。

他正全力对抗着钟云从的精神攻击,听到这话,心头不由一跳,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床头柜,那里空空如也。

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似乎走进来的时候,那里是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

对方真的……拿来录音了吗?

无论是真是假,这个消息足以使任琰心神剧震,这让他露出了破绽,而钟云从也没有错过时机,一鼓作气,彻底地压制了他。

任副局长的弱点并非精神力不足,而是太爱面子了,钟云从心想。

路远看到表情呆滞、眼神空洞的任琰,忽然感到后背一凉。

钟云从攀着墙面,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伤得真的不轻,一动,血就止不住地流。

在先前与异种的那场大战中,他就受了伤,现在雪上加霜,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安了个水龙头,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他视野里的景象渐渐出现了重影。他甩了甩头,而后转向路远,却意外地发觉后者正费劲地弯下腰,用未受伤的左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

见他那架势,钟云从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又想干吗?”

路远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何必明知故问。”

他要杀任琰。

钟云从没力气跟他废话了,直接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意思——被他控制着的任琰也将手中的枪对准了路远,二人举枪而立。

路远面色阴沉:“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他不该死吗?”

“我觉得你也挺该死的,可我还不是护着你了?”

“你……”路远一时无言,须臾,却笑了起来,“那就换个方式好了。”

钟云从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透着几分诡谲,他疲惫地往墙上一靠:“有话就说。”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用别人的命,去换你在乎的人的命?”路远自嘲一笑,“就像当时的我一样。”

钟云从掀了掀眼皮:“听不懂,说人话。”

“用任琰的命,换苏闲的命,怎么样?”路远挑挑眉,“合算吧?”

钟云从倏地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平复一些,他有气无力地开口,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焦急:“他怎么了?”

“我只能告诉你,他快死了。你早点做出决定,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顺便帮你一把。”

钟云从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血液顺着神经末梢迅速回流,起初是水滴,接着是冰,最后幻化成刀刃,缓慢地沿着脖颈从脊柱顺流而下,他仿佛石化般动弹不得,浑身僵硬。

“我杀了任琰,你就能救他?”

“我会尽力。”

“用你的异能?”

“是。”

钟云从闭了闭眼,随后,木偶一般的任琰举着枪,僵硬而迟钝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路远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加深。

可猝不及防间,钟云从向他扑了过来,他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地递出枪口,没想到对方非但不躲,甚至还反握住了枪口。

路远压下左轮的扳机后,才发现那是一发空枪。

“你知道里面没子弹。”路远直勾勾地看进钟云从的眼睛里,此刻他已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碰到枪之后才知道的,我的狗屎运一向还不错来着。”钟云从微微一笑,“麻烦你们俩都跟着我去救人吧。”

爆炸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一部分人没来得及撤离,张既白和一部分治安官们为了守护苏闲,也待在地下通道中。

一瞬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而起,气浪迎面扑来,地下隧道显然不堪重负,有了坍塌的迹象,大大小小的石块陡然坠落,扬起的巨大灰尘化作一阵混沌的迷雾,将那些绝望的哭号、愤怒的叫骂以及不安的躁动尽数淹没,一切都变为虚无。

徐文鑫所言不虚,研究所里果然储存了为数不少的炸药,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处起爆,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并不是想当英雄,只是觉得事情不该用这种方式了结。

无论是无辜的人,还是该死的人,死在这场足以抹去一切的大爆炸里,都称不上死得其所。

可此时此刻,他的真实想法已经不重要了,在这样摧枯拉朽的毁灭之势面前,饶是他也无力回天。

在距他只有咫尺之遥的死亡面前,他的思维也几乎崩塌成一片废墟,连恐惧都只是走个过场,却偏偏生出了一点遗憾。

脑子里千回百转,无数个场景走马观花一般掠过,记忆里的人们如同赶场的演员,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到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定格的剪影。

来不及了……

苏闲只觉喉间一甜,意识摇摇欲坠,随时会陷于黑暗,身前的熊熊火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将地下空间映得亮如白昼,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回光返照的错觉吗?

不过是片刻的迷茫,却好似让时间无限延长。

一直到被对方重重地扑倒在地,他的神思都还处于恍惚的状态,直至手腕被紧紧攥住,钟云从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好……没有来晚。”

对方心有余悸的声音终于让苏闲彻底反应过来,这一切并非幻象,而是真切地发生了。

回神之后,苏闲的第一反应是翻了个身,护在了钟云从身上。

可意想之中排山倒海般的爆炸阵势并未来袭,他茫然地望去,蓦然发现时间停下来了。

火焰与光环凝固在空中,那耀眼到刺目的景象犹如陨石相撞,狂乱中又带着一丝悲壮。

震天的响声也随之而消失,不仅如此,坠落到一半的碎石、弥漫的烟尘、飞舞的火星,都停滞在了空中。

一切都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这场景既诡异又梦幻。

他身下的钟云从伸手摘下了一颗悬空的碎石,在手心里抛了两下,轻轻地笑起来:“像不像魔术?”

苏闲正想问清楚缘由的时候,钟云从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苏闲猝不及防,匆匆地回过头看着他。

“怎么回事?”

可钟云从的咳嗽变本加厉,甚至边咳边吐血,苏闲的瞳孔倏地一缩,这才意识到,这个人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早就身受重伤了。

“怎么伤成这样?还有,你怎么会来这里?”苏闲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同时伸手把人拉了起来,“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训练营里吗?为什么又乱跑?”

他张口就是一连串的责备与诘问,语气也冲得要死,钟云从却并不生气,他抹了一把后背上湿漉漉的血,展示给他看:“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再说了,现在也不是教训我的时候。”钟云从收敛了笑意,神情凝重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凝固的烈火和不知所措的人们,“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先组织他们逃生吧。”

苏闲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们?任琰和……”

“路远,他的另一个儿子。”钟云从快速地说了一句之后,又摇摇头,“现在没空细说,之后再跟你解释,帮我一把。”

他的原意是让苏闲扶他起来,但没想到,对方直接握住了他的肩膀,他尚未反应过来,苏闲已经将他的手臂往自己的颈后一挂,低声嘱咐道:“走吧。”

钟云从惊讶地发问:“去哪儿?”

“先送你出去。”苏闲眉头深锁,“这里太危险了。”

钟云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任琰与路远,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一走,就没法控制他们了。”

苏闲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我明白了。”随后他转过头去看自己的下属们,“你们尽快往外跑,女人小孩在中间,治安官前后护送,注意秩序,不要发生踩踏!”又望向张既白,“你帮我看着他们,上去之后指挥他们把慈幼院里的人疏散,千万要抓紧时间!”

张既白拧起眉头:“那你……们呢?”

钟云从也想说些什么,苏闲却好似未卜先知,直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冲张既白笑笑:“我留在这里。”

张既白啧了一声,然后挑起半侧眉尾:“既然如此,记得给我多发一份工资。”

言毕,他转身即走,苏闲紧绷的神经算是暂时松了下来。

“还能坚持多久?”他问,“我们要算好从这里离开的时间。”

钟云从皱起眉:“我这边还好,主要是他们那边,虽然两个人加在一起,时间能延长些,但毕竟是有限的,应该不会超过三分钟。”

这三分钟,可能是钟云从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三分钟了。

钟云从从路远身上感知的危险预警与苏闲步话机里下属的报告几乎是同时传来的,在这个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责任和压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钟云从好不容易让呼吸平顺些许,才开了口:“路远那边到极限了,只有任琰撑着了!”

“他们已经把上边的人疏散得差不多了,是时候逃了。”

苏闲也恰在同一时间开口,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差不多了,带上他们一起走吧。”

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毫无疑问,任琰与路远都是罪孽深重之人,但不能轻易让他们死在这场爆炸中,一来这样的死法太过潦草,二来这两人的性命还有价值。

他们连姜岂言和徐文鑫都留了下来,何况是这两个人,特别是任琰,苏闲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切断对路远的精神控制之后,这个剩余价值被钟云从压榨得一干二净的年轻人立刻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随后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钟云从在抽回最后一丝触知力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路远竟然没有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