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真相

很可能……受过某种专业的训练。告诉我,你杀过一只鸡没有?”

苗林芝被他的话震得头昏眼花,她没空去琢磨他话里耐人寻味的部分,只是不管不顾地嘴硬:“杀人跟杀鸡有什么关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有什么不会的?”

“好啊!”苏闲怒极反笑,“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杀的?尸体又是怎么处理的?”

苗林芝一时间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悻悻出声:“你这孩子真是……犯什么倔呢,我都自首了,你还非要跟我抬杠……”

“犯倔的人是你吧?”他冷冰冰地打断她,“先前矢口否认,现在却不打自招,满口胡编乱造,你到底在掩护……”

他蓦地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苗林芝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苏闲浑身一激灵,脱口而出:“火速掉头!返回原地!”

开车的“贵宾犬”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命令。

“别回去!回去干吗?”苗林芝慌慌张张地嚷嚷起来,“我就是凶手!把我带回去!”

而苏闲双拳紧攥,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加速!”

车身来了一个突然的掉转,苗林芝似乎是撞到了哪里,她捂着胸口,声音里满是痛苦:“苏闲,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是不是真凶有那么重要吗?就算证明我不是,又怎么样呢?我已经长出红斑了,只有两个后果——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就这样吧,你们不也需要一个犯人吗?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她的口吻既绝望又安详,这种诡谲的交错让苏闲本能地感到不安,甚至是不祥,他转过头盯着苗林芝:“你胡说什么……”

而下一秒,“贵宾犬”尖细的嗓音就刺痛了他的耳膜:“老大!我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事实上,已经不需要她的提醒了,苗林芝已经支撑不住,无力地歪倒在车座上,然后他看到了她心口处殷红的血迹。

她的身上竟然藏了利器!

“苗姨……”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他甚至不敢大幅度地移动她的身体,看起来她出血并不厉害,可他知道,那是因为薄刃整片没入了她的心脏中。

苗林芝的脸色枯槁而惨白,眼神空洞而涣散,瞳孔已经有放大的迹象。

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就这样吧……”

“我早该想到的……”苏闲深深地埋下头,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沉闷又模糊,“能让你这么拼命保护的……只有一个人。”

“你……你答应过我的……”苗林芝干枯的嘴唇微微张着,固执地重复着,“答应过的……”

“我当然会照顾好我妹妹。”他轻声开口,“可我没法放过一个罪人。”

苗林芝蓦地睁大眼睛,她的瞳孔变成了绝望的死灰色,喃喃低语:“下辈子……下辈子……别当我女儿了……”

她的尾音消散于尘埃之中。

所有人都被这番惊变震得措手不及,片刻之后,项羽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沉声报告:“头儿,苗林芝已经停止呼吸了。”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苏闲盯着苗林芝的尸体,太阳穴忽然针扎似的疼,他猛然抬头:“糟了,钟云从!”

“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抬起眼,盈盈正担忧地望着他。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胃开始兴风作浪了。”钟云从勉强笑笑,神色不太自然。

他的不自在显然被盈盈视为不舒服的症状之一,她很贴心地起身:“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钟云从的愧疚刹那间又涌了回来,他把她按了回去,自己站了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不是还有功课吗?”

盈盈皱了皱鼻头,露出了些俏皮的模样:“好,那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厨房里还有吃的,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

钟云从微笑颔首:“好。”

他出了盈盈的小房间,没敢往厨房跑,他没忘记先前苏闲他们从厨房里找出了一条煮得半生不熟的人类舌头……不管怎样,反正他是没胆子吃里头的食物了。

再说了,就算他想吃,他的胃也不会答应。

所以他真是出来喝杯水的,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是出来透透气,他此刻觉得自己害得人家小姑娘没了妈,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

他在客厅里的茶几上看到了个水壶,很老式的铝壶,想来是用了很多年,壶身被烧得发黑,完全失去了金属原本鲜亮的光泽。

他拎了起来,里头倒是还有半壶水,就是冷透了,他也不挑,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干了。

冰凉的**一股脑地涌进了他空空如也的胃,引起了胃的抗议,不过他这时候没心思去理会那点不舒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是来这里找父亲的,结果自己的父亲还没找着,却害得别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我莫非是个搅屎棍转世吗?

钟云从问心有愧,垂头丧气地往后一靠,一点也不想回盈盈的房间,心想就在这冻得跟冰窖没啥区别的客厅里对付一晚上得了。

可惜灌了一肚子凉水的钟云从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哆嗦了,他在打了个大喷嚏之后发现竟然有扇窗子没关,冷飕飕的气流就是从那个窗口钻进来的。他打着寒噤走过去,正要关上这小破窗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窗台上风姿绰约的铃兰草。

美丽,却不合时宜。

电光石火之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起。

他觉得混乱、茫然,又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花匠送出去的花,未必是给了一个“女人”,也可能是一个“女孩”。

钟云从的四肢百骸蓦地僵硬起来,冷意彻骨的同时,却又感到怒火攻心。

他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那个笔记本了。

被凶手带走的,属于花匠的日记。

“云哥哥,你在看什么?”

女孩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而后缓缓转过身。

盈盈一身粉色的睡衣,脚上穿的是同色的拖鞋,清丽可爱,就像那株铃兰草。

“不冷吗?”

钟云从关切地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但比起他几乎要冻僵了的手,还是要好些。反而是小姑娘被这么冷冰冰地一握,似乎有些受不住:“我不冷。”她欲抽出自己的手,没想到却被握得更紧了。

她不解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的眼眸里仿佛掺进了最深沉的夜色,光线晦暗地流转着,他紧紧地注视着这个女孩,试图捕捉她的一举一动。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朝着他嫣然一笑:“怎么了,莫非你也对我有意思吗?”

这个笑容竟然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妩媚与魅惑,钟云从无法再直视这张脸,他别过头,闭上了双目。

“‘放心吧,妈妈,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记得祭奠你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让盈盈的笑容凝固了。

她警觉而戒备地审视了他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她附在母亲耳边说的“悄悄话”,而他竟然复述得一字不差。

钟云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无力地摇头:“我想知道,你把折刀交给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盈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莞尔一笑:“我在想,太好了,我们终于都要解脱了。”

“我们?”

“对,我和妈妈都是。”女孩自由的那只手撩了一下头发,简简单单的动作竟然带出了别样的风情,“我们都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钟云从看着脱胎换骨一般的盈盈,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他的后背冒出冷汗:“那是你妈妈啊,你怎么忍心……”

“你不懂。”她仍然在微笑,“对我来说,死掉的妈妈才是好妈妈。”

他是不懂,真的不懂,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想方设法地置自己的母亲于死地?

“你很害怕,对吗?”女孩的声音清脆娇嫩,一如初见那般,她的翦水双瞳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不复澄澈,她幽幽地凝视着他,一瞬间看穿了他的内心。

“你知道吗?那个混混死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她浅淡的笑容似新月清晕,一字一句,娓娓道来,钟云从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人……真的是你杀的?”

“是啊。”她轻轻巧巧地承认了,“说起来,那个人还是我第一个‘试验品’,我初次下手杀人,并不那么顺利,只是划伤了他的脖子,还差点被他夺了刀……不过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办法。”

她说罢满眼期待地望着钟云从,可后者并没有如她所愿积极提问,她失望地垂下眼帘,撇了撇嘴:“你可真不捧场。”但很快,她又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说,“我把他弄到了西城,让一群饥饿的异种把他一口口撕碎,吞到肚子里去……这样是不是很好玩?”

钟云从没有理会她状似天真懵懂实则恶意满满的提问,他原本就不怎么老实的胃,现在更不安生了。

他压下作呕的冲动,单刀直入地问道:“‘试验品’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耸了耸肩:“就是那些人啊。”

“你杀人……”钟云从难以置信地开口,“是为了做实验?”

“那你以为呢?”盈盈笑吟吟地反问,“以为我对他们有深仇大恨?”

钟云从登时被问住了,因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其实呢,那些家伙里,的确有冒犯过我的。比如那个混混,他曾经是我妈妈的情人,却打起了我的主意。”她的声音淡淡的,“他试图侵犯我,后来被我妈妈发现了,她跟他闹起来,还被他打掉了一颗牙。

“还有我们中学的校长,那个老胖子,他是个恶心的恋童癖,学校里无人不知,不过没人管得了他。他垂涎我也很久了,每次被他色眯眯的目光扫过去,我都想吐。

“还有那个花店老板,他大概一辈子都没见过女人,我妈为了赚快钱,勾引过他,完事之后他就后悔了,觉得我妈妈肮脏。可我只是对他笑一笑,就把他的魂儿勾走了,因为他认为我纯洁,哈哈哈!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蠢,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是她血脉的延续,本质是一样的,他是怎么得出那种荒谬的结论的?”

她的笑声充斥着轻蔑与傲慢的意味,钟云从叹了口气:“你哪里是个孩子,你比一百个大人都要可怕。”

“我当然要变得可怕,不可怕的话,我早就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盈盈摇头失笑,“云哥哥,你从小就养尊处优,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对弱者的恶意有多大。”

钟云从一时无言以对。

“对,你猜得没错,我是个异能者。”虽然早已猜到,但在盈盈亲口承认之后,钟云从还是深感震撼。

小姑娘瞧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看看你,果然对‘孤岛’很不了解,哦,我明白了,是闲哥哥还没告诉过你吧,异能者通常都是8岁到10岁的时候开始出现征兆,而我,直到去年年底才出现……已经算晚的了。

“你知道吗?我发现自己竟然身怀异能的时候有多惊喜!这意味着,我跟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不一样……我有了力量。

“可我的异能觉醒得太晚,能力也太低了,简直如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苦恼地摇着头,但眉眼很快又舒展开了,“不过我很幸运,遇到了属于我的契机,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异能得到了最大的提升。”

钟云从后脊发凉,他有了个恐怖的猜测:“……难道你是通过杀人提升异能?”

“猜错啦。”她笑靥如花,“都说过了,杀人只是为了检验我的异能能够发挥到什么程度。结果我还是很满意的,治管局的人,包括无所不能的闲哥哥在内,都被我耍得团团转呢……”

“我不明白……”钟云从倒吸一口凉气,“你既然拥有异能,明明可以像苏闲一样进入治管局,成为治安官,那样的话就没人可以欺负你们了,为什么要……”

“成为治安官,保护那些庸人吗?”

盈盈冷淡的反问让他怔住了:“这样……不好吗?”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她又微笑起来,“我也曾经崇拜像闲哥哥这样实力强大的人,也憧憬着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直到我得知了真相。”

钟云从忍不住追问:“什么真相?”

盈盈不答反问:“你觉得治管局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钟云从眨了眨眼,他搞不懂她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只得硬着头皮开腔:“维护秩序,保一方平安。”

“听起来既伟大又正义,对不对?”她笑容里的讥诮意味实在太明显了。

钟云从不知怎的,有些气不过:“他们是哪里招惹到你了吗?就算真有,我想,也比当一个残忍的杀人犯强一些吧?”他说完接触到盈盈受伤的目光,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心软了,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语气,“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怪你,你毕竟是外乡人。”小姑娘宽容大度地笑了笑,她白玉般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绞弄着垂下的鬓发,“其实不只是你,‘孤岛’里绝大多数人都一样……被冠冕堂皇的治管局玩弄于股掌之上。”

钟云从的冷汗涔涔而下:“你到底……”

“‘孤岛’是座监牢,我们是囚徒,而他们,”她一字一顿,字里行间满是敌意,“是叛徒。”

他们?是指治管局?

如她所说,钟云从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对于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一无所知,可有件事他一目了然。

“盈盈,我不管你跟治管局之间有什么恩怨,但这些都不是你杀人的借口,更不是……”钟云从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出声,“让你母亲为你顶罪,甚至让她为你去死的理由。”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小姑娘杏眼圆睁,一脸无辜地反问,“他们天生下贱,又自甘堕落,让他们活着,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恩赐了。我看不过眼,收回这种恩赐,有何不可?”

钟云从简直要被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气得昏过去:“他们下贱,难道你就高贵了?”

“当然啦!”盈盈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身怀异能,天赋异禀,是上天的宠儿,当然比这些蝼蚁高贵。”

他简直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被什么邪教洗了脑,真想扒开她的小脑瓜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玩意儿:“异能者是不用吃喝拉撒,还是不会生老病死?请问高贵在哪里?”

女孩乐不可支:“云哥哥,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打开一扇窗——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意味着,异能是一种神迹,它只降临在‘孤岛’,上天用这种方式把他的宠儿和庸人区分开来。所以说,我是真的不恨那些人,”她笑得楚楚动人,“你会对蝼蚁产生情感吗?就好像被蚂蚁叮了一口,踩死它就好了,难道你还会跟它生无谓的闲气吗?反正我不会。”

“你说的蝼蚁里,”钟云从既悲愤又心寒,声音战栗起来,“包括你母亲吗?”

盈盈笑容不变:“妈妈同旁人还是不一样的……她生我养我,所以我给了她一个解脱的机会,让她有自尊地死去。”

疯子,一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疯子。

钟云从闭了闭眼,只觉得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比恶魔还要狰狞,根本无法与她交流。于是他干脆放弃与她对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说道:“跟我去见苏闲吧。”

盈盈叹了口气:“云哥哥,你是个好人。其实,我还挺喜欢你来着。”

钟云从一怔,随即便听到花盆坠落的声音,他猛然回过头,窗户霎时间碎裂成片,有人破窗而入。

一个戴着白色面具、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难怪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原来还有同伙!

钟云从万万不曾料到这番景象,但他反应并不慢,他的胳膊立即勒住了盈盈脆弱的脖子,挟持着人质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竭尽全力地散发出威慑的信号:“别过来!不然我就……”

至于之后的威胁,他竟然想不到该怎么说。

盈盈居然还有心思嘲笑他:“你在发抖呢,云哥哥。”

钟云从色厉内荏地喝道:“你给我闭嘴!”

被钳制着的女孩,唇角微微翘起:“这恐怕不行。”

被如此轻视,钟云从却也无从辩驳。冷风席卷他的周身,他知道,逃不掉了。钟云从的脑海中闪过苏闲的身影,这次,他还会来救自己吗?

而在钟云从的视角盲区,斑驳的墙面上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个人形。

苏闲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扑了空。

手下们奉命去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而苏闲只能抱着他那条受伤的胳膊对着苗家空****的客厅干瞪眼。

果然还是来晚了。

他走到那扇被打碎的窗子边上,探出头往下看,不过夜色正浓,底下黑黢黢的,他什么也看不清,只得打发一个人:“你下楼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

被他点名的人领命而去,直接蹬上窗框,从四楼跳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听到对方的报告:“下面只有个碎花盆,没有人!”

苏闲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楼下没有尸体,现场没有流血的痕迹,这大概是所有能让他庆幸的地方了。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钟云从就是安全的。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火上浇油,“贵宾犬”悄悄地凑近他,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什么,老大,先前两次遇到那女孩的时候,我都恰好闻到了那种香水的味道……虽然味道很淡,应该是用某种手段进行过掩盖,但还是没能彻底除去。”

苏闲瞪了这个马后炮一眼,后者自知理亏,但还是稍微为自己辩解了一下:“她看起来太有欺骗性了,又是嫌疑人的女儿,我还真以为她是不小心沾到的……就没放在心上。”

“算了。”苏闲挥了挥手,颓然喟叹,“被骗到的也不止你一个。”

与其说被骗到,不如说是被惯性和情分蒙蔽了。

盈盈是个没长大的柔弱女孩,在他眼里,跟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本质上是同一类生物;加上她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对她一直是他印象里的乖乖女这一点深信不疑。

你怎么能这么掉以轻心、自以为是呢?苏闲的头涨得发疼,整个人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但仍然不忘自嘲。

那孩子今年12岁。12岁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9岁的时候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异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手刃仇人。

那个时候,他也是个孩子,甚至比现在的盈盈还要小一点。

他自己就是个坏孩子出身,却一厢情愿地把其他孩子当成天使,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气急败坏?啼笑皆非?无可奈何?

好像都有一点。

总之,他最大的感受是——他的脸被残酷无情的现实扇成了猪头。

苗家屋子里的空气几乎让他窒息。

下属递交的搜查结果平淡无奇,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不怎么抱希望,但他还是下了命令:“把其他住户也排查一遍。”

下属们领命而去,他转过身正想找“贵宾犬”询问一些情况,却发现那女人接了一盆水,拿了块破抹布正往空中不住地洒水。

“你这是在庆祝泼水节吗?”他没好气地斜乜着这个没有组织纪律也不太靠谱的手下,“弄错场合了吧?”

“天哪,这么重的味道您是闻不到吗?”那女人瞪了回去,随即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知道了,您的鼻炎又犯了吧?”

苏闲摸了摸鼻头,略有些尴尬:“怎么着,有什么味道?”

“那丫头临走的时候应该是在屋子里喷了大量的空气清新剂,现在味道还没散,”“贵宾犬”一边洒着水一边捏着鼻子,“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样一来,他倒是明白她此举何意了,水汽能够加速驱散那些味道。

反应过来之后,苏闲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这一手绝对是针对你的……她想‘屏蔽’你的鼻子,她要掩饰什么?”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会不会是打算掩盖某些特殊气味,譬如,钟云从的血的气味。

那家伙不会真死了吧?他的心缓缓下沉。

“现在还是不太灵光。”“贵宾犬”摇着头,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嗅觉过于灵敏也是双刃剑,那死丫头倒是很了解我的软肋,够阴的。”

苏闲无言以对,一想到钟云从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就愈发烦躁起来,偏偏此时似乎又没什么可做的,于是只好帮着“贵宾犬”一起洒水。

等到他们把地板弄得一片狼藉,“贵宾犬”抽了抽鼻子,终于起死回生:“总算能呼吸了。”

苏闲难得一见地沉不住气:“有没有闻到什么?”

要是平时,听到他这明晃晃地拿她当狗用的语气,高傲的“贵宾犬”为了自尊心少不得要跟他闹一场,不过这会儿也无暇计较那么多了,她的鼻翼不停地翕动:“是有些特别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火药味。”

苏闲一怔,旋即转身就跑:“你通知他们去疏散所有人!可能有炸药!”

“贵宾犬”的三魂七魄要被吓出窍了:“炸、炸药啊……那可咋整?老大你往哪里跑啊?你知道炸药在哪儿吗,你就跑!”

“在李志军家里!”苏闲咬着牙回道,他早该想到的,李志军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

“贵宾犬”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前的人影一晃,接着她的上司就消失了。

如果她不是对他的本事了若指掌,大概会以为自己花了眼。

他复制了某位同僚的看家本领——名为“瞬间移动”的异能。

见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她也不敢疏忽,还没出房门就放开嗓子大声喊:“全员听命!注意疏散所有住户!楼里可能有炸药!”

她的嗓门又尖又细,极富有穿透性,声音很快就传遍了这座只有五层高的居民楼的每个角落。

所有人在刹那之间陷入了恐慌。

苏闲凭着印象移动到了李志军家门口。房门紧闭,这时候也没空去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了,他简单粗暴地踹开门,闯进了李家,随即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主人的身影。

“李叔!李婶!”他大声呼喊的同时,火速察看了一番,最后发现只有卫生间的门是紧闭的。

他飞奔过去,用力一推,门却纹丝不动。

“李叔,你在里头吗?”没有得到回应,他开始踹门,卫生间毫无疑问被反锁了。苏闲深吸一口气,异味已经浓到连他这位鼻炎患者都能闻出来的地步,他不敢再耗下去,直接复制了项羽的怪力,重重一脚下去,木门应声而裂。

眼神涣散、神情呆滞的李志军首先映入他的眼帘。

李志军对这位不速之客毫无反应,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仿佛无意识一般,反反复复地按下、松开,不间断地重复这个过程。火焰时隐时现,即使烧到了他的皮肤,他也似毫无知觉。

而他的脚边,一个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的女人像条蚯蚓一样蠕动、挣扎着,在见到苏闲之后,她立即睁大了眼睛,哀求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怪叫。

苏闲几乎屏住了呼吸——那女人的腰间被绑上了一圈炸药包,更糟糕的是,炸药已经被点燃了。

黑火药刺鼻的气味充斥着这个逼仄的空间,引线只剩短短一截,苏闲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否则,整座楼里的人都会被炸死!

治安官们姗姗来迟,“贵宾犬”和项羽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目睹的景象便是苏闲带着身上绑着炸药的女人撞碎了窗子,一跃而下!

惊魂未定的人们哗然一片。

钟云从觉得自己右边的肩膀应该是被锯成了两截,恨不得把它从身上拆下来,免得它再这么不知好歹地折磨着自己。

失血让他感到寒冷,伤口却火辣辣地发疼,搞得他一会儿像是被冻在了冰块里,一会儿又似被关在烤炉里,冷热交替,他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怀疑自己中了传说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死符”。

大概是他蜷缩的身体抽搐得太厉害,有人观察片刻后去报告:“他好像快死了。”

“我不是让你们给他包扎了吗?”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难道血没止住吗?”

“伤口有点深,”回答的人显然有些为难,“这里是临时落脚点,没有药……”

对方没有再回话,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钟云从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被掀开了。

他的视线有些涣散,模模糊糊地与一双冷漠的眼睛对视。

这双眼睛弧度优美,睫毛纤长,眼角微微上翘,本该是惹人怜爱的——如果不是她的虹膜充了血。

他盯着这双吸血鬼一般的通红的眼睛,记忆碎片逐渐拼接完整,昏迷前的情形在眼前浮现。

那个在西城曾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变色龙”再一次神出鬼没地现身,往他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逼得他不得不松开了手里的人质。

盈盈笑意盈盈地站在他对面,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举动——她从两只眼睛里取出了什么,而那之后,她的双目就从病态的灰蓝色变成了更加诡异的猩红色。

“没想到吧?”盈盈摊开手心,两枚隐形镜片皱巴巴地缩着,“我也同你一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呢。不过我应该比你高明一点。”

钟云从无言以对,论演技,他这个门外汉真没法和这位比,全世界欠她一座小金人。

可是,可是这猩红的双眸……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曾经听张既白语焉不详地提起过,“失乐园”病毒感染者统共要经历三个阶段——初期、中期、晚期。

灰蓝色的瞳孔是所有初期与中期感染者的特征,没有人告诉过他,虹膜由蓝转红具体是什么情况。

可有个事实他心知肚明——在整个东城,满大街都找不到几个眼睛发红的人。

再结合盈盈粉饰的行径,他自是心里有数。

他甚至联想到,她这副异状,会不会跟她所称的“提升异能”有关系?

猜测结果令他头皮发麻,因为那意味着,眼前这个清秀可爱的少女,又变得危险了一点。

“你才12岁……怎么会……”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已经……”

“你猜到了什么吧?”她不仅聪明,第六感还很灵敏,“你肯定很想去向闲哥哥告状,可惜来不及了。”

“你想干吗?!”她这句若有似无的威胁成功地点燃了钟云从努力压抑着的恐惧,他忘了自己还是砧板上的鱼肉,猛地攥住盈盈的手,“不要一错再错了!”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令盈盈惊了一下,而他随之付出了代价——挟持者手里的匕首快速而残忍地插进了他的肩窝。

鲜血喷涌而出。

钟云从惨叫一声,全身的力气登时被抽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奄奄一息。

他喷出的血液甚至溅到了盈盈的脸上,少女抹了一把脸,盯了手上殷红的血迹片刻,忽然暴怒:“我让你动手了吗?”

她冷冷地睨视着擅自行动的黑袍人,后者与她对视一眼,感到她眼睛里的戾气,打了个寒战,谦卑地弓下身,单手放在胸前,喉咙里发出不连续的声音,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少女瞥了一眼他喉间缠着的纱布,冷笑起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苏闲伤了你,所以你要报复回去……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这里是我说了算。”

黑袍人的头埋得更深,盈盈厌恶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扶起了半瘫在地上的钟云从,指尖轻轻拂过他不断冒血的伤处,语气很是怜惜:“真是个小可怜。”

钟云从的意识和血液一起不断地流失着,他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用一种清醒的疼痛来缓解另一种混沌的疼痛。

他缓缓抬起眼,望向那个居心叵测的女孩:“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心,你暂时还不会死。”盈盈答非所问,冲他莞尔一笑,随后抓住了他的前襟——那姿态很有迷惑性,仿佛是在撒娇,可钟云从心知肚明,这孩子果真敏锐得可怕,她大概意识到了,不能随便与他有直接的肢体接触,否则,某些秘密的隐藏将变得岌岌可危。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她蜷起的手指加大了力度,直直地看进他的双眼里,“不然,闲哥哥该来抓我了。”

钟云从奄奄一息地与她对视着:“你欺骗了所有人。”所有爱护你、关心你的人。

“那是因为,”盈盈勾起嘴角,一字一顿,“你们太蠢了。”

那一刻,钟云从终于见识到了苏闲心心念念的绝技。

盈盈的双目起了变化——虹膜由红转黑,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扩张,有条不紊地占领着整个眼球。

她看上去无比怪异,眼珠变成了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凑近了看,会发现它们居然是呈旋涡状一刻不停地运动着的,漆黑的物质不停地收缩再膨胀。

被她双眼注视着的前方,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凭空牵引着,生生撕开了一条裂缝。

一开始只是一条不起眼的黑线,随着少女双目中的黑洞不断扩大,裂缝也跟着变宽——直到它扩张到大概有半米那么宽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走吧。”盈盈抓着他的衣襟,就这么带着他迈进了那条裂缝。钟云从在震惊之余,回头看了一眼,视野里的所有物体的影像都是七扭八歪的,那画面,和达利那幅著名的《记忆的延续软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旋即那两个黑袍人也跟着进来了,然后,通道就合上了。

至于身处空间通道之中是什么感觉,他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在通道闭合之后,整个人仿佛飘浮在空中,但事实上并不是真的悬于半空,只是四面八方都寻不到着力点,他第一次体会到失重的感觉,而这种头重脚轻加剧了他的不适感,没一会儿他就两眼一闭,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不过他这回算是亲身验证了苏闲的猜想——的确有“空间传送”这种异能的存在,而且这个异能者就是盈盈。

可惜他没法告诉苏闲了。

会死在这儿吗?钟云从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他的外衣被扒了,血流得也不少,这破地方又冷得要死,刚才他还听说这里缺医少药,那小姑娘又心如蛇蝎,想来是不会管他的……

他尽力扫视了四周一眼,这明显是一间废弃了许久的屋子,到处都是灰尘,家具也都破破烂烂的,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好在房子还是完好的,没有四处漏风,但室内也谈不上温暖,本来这样的天气就是需要炉火或者暖气的,可这里只有一屋子的尘埃。

除了他和盈盈,还有两个人。那两个人是相同的打扮,白色面具、黑色长袍,身高体形也差不多,一眼望过去,竟然分不出年龄、性别。

不过听方才其中一个人说话,至少有一个是女性。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看样子盈盈年纪虽小,地位却不低,就他观察的情况而言,这些人皆是听命于她——包括那个鬼魅幽灵一般的“变色龙”。

他多看了两眼,发现他们的前胸上都绣着一簇白色的火焰,缀在黑袍上,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暗夜之火。

他的视线定格在身前的小姑娘身上,发现她也换上了同款的外衣,胸前也有暗影标记。

大好的年华穿这种衣服,审美堪忧啊!他痛心疾首地想着。

盈盈见他睁开了眼睛,眼珠还会转,目光中的漠然稍有缓解,她眨了眨眼,又露出了昔日甜美的笑容:“放心吧,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不过呢,暂时不会杀你的。”

这话说得……好像是他自个儿吃饱了撑的,拿刀放了一通自己的血!

虽然钟云从愤愤不平,但现在他毕竟命悬一线,没胆子也没力气跟她争。

加了衣服,吃了点东西,手臂上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过,钟云从觉得自己大概活过来了十分之一条命,虽然还是爬不起来,但至少有点力气说话了。

只不过脑回路还没能跟上,思维依旧停留在初级水平,套话套得过于直白:“这是哪里?”

理所当然地,盈盈笑眯眯地表示无可奉告:“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也不用再试着问别的,省点力气养身体吧。”

钟云从被堵了回去,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对方转身即走,他一个处于弱势地位的俘虏除了一筹莫展地瞪着天花板,什么也做不了。

可他绝没想到的是,盈盈又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她向那两个黑不溜秋的木桩子挥了挥手:“你们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钟云从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木桩子真的动了起来,他们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走出房门的时候,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他目瞪口呆的模样似乎是取悦了那个小魔王,她歪着头打量着他,眼里笑意盈盈:“你也好好睡一觉吧,病人更需要调养。晚安,做个好梦。”

钟云从不露痕迹地觑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她带上了门,但看起来,门并没有反锁?

所以呢?怎么回事?这是一个不设防的监狱?

他们这是笃定他拖着这副病体残躯跑不了?

其实钟云从自己也这么觉得,可这么完美的越狱条件摆在他面前,要是不尝试一下,似乎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都没怎么经过思想斗争,就扒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在蹒跚地走了几步之后,他几乎要放弃越狱的计划了——他现在这状态,也就比植物人强那么一点。

我以后一定好好锻炼!钟云从一边挪动,一边痛定思痛,顺便展望了一下未来——如果那玩意儿还存在的话。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总算挪到了门边,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除了对敌人智商的基本尊重之外,最大的隐患来自身残志也不太坚的本人。

但无论如何,既然都跋涉过来了,难道门都不开就要放弃了吗?

钟云从这么想着,转动了门把手——房门应声而开。

冷风利刃一般划过他的脸,割得他生生地疼,但寒冷和疼痛反而令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这让他在惊恐之余,真正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活人。

现在他知道了,会冷会痛会害怕,很好,他确实真正地活着。

不知道能跑多远,但第一步总要迈的。

外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连路在哪儿都看不清。钟云从正在那儿给自己灌心灵鸡汤呢,一只脚抬起来,堪堪要越出门槛的时候,忽然间,一滴**落到了地面。

滴答声很不起眼,一不小心就略过了,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是积雪融化。

可对他来说,没那么简单。

钟云从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天来到“孤岛”的时候发生的情形——而此刻,那梦魇似乎要重演了。

他死死地盯着地面,清清楚楚地看到木质地板上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仰起头。

毫不意外地,又和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打了个照面。

血肉模糊、正在融化的烂脸,还有黏稠腥臭的毒液。

别说,连姿势都是同款。

这些家伙不知道是一根筋还是习惯成自然,老喜欢往横梁上挂,搞得全身黏液乱滴,一点都不爱护环境。

尽管还是熟悉的配方,但钟云从懊恼地发现自己的接受程度并没有变得更高一些——他依然被恶心得想吐。

敢问全“孤岛”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异种怪叫一声,烂出了白生生骨渣的手掌猛地向他的面门抓来,钟云从反应还算快,把头往后一仰,堪堪避过这一击。

就是两条腿有点站不稳了。

在那哥们儿跳下来把他嘎嘣脆嚼碎之前,他当机立断,狠狠地关上了门,没想到那东西跟着把头伸进来。他这一关,正好夹住了它的脖子。

他那一下用尽了全身力气,估计它也被卡得难受,怪叫得更厉害了,挣扎也很猛烈,以至于整扇门都战栗起来。

钟云从哪敢放松,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地抵住了门,他和异种就这样角着力,双方都处在生死关头。

到底被制住了七寸,经过漫长对峙之后,异种率先败下阵来,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阵之后,一动不动了。

钟云从不敢轻易放下戒备,直至过了好几分钟,确定异种死透了之后,才缓缓地松开了门板。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怪物的脖子几乎被他夹断了,头颅以一种吊诡的角度松松垮垮地耷拉着,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钟云从盯了半晌,心有余悸之下没控制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几近虚脱。

终于知道那小丫头片子为什么这般胸有成竹地任由他一个人待着了,不是因为她心大,而是因为外头有更高级别的守卫啊!他腿脚要是利索点,一迈出去,直接就送了人头。

“你还真是不听话啊。”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屋子的某个角落响起。他已经见怪不怪,只是麻木地望过去:“这里是西城?”

她提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看来是了。”他点点头,又抛出第二个问题,“你能让它们听命于你?”

盈盈的笑意收敛了一点,声音倒是很温柔:“云哥哥,知道得太多,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那就是真的了。钟云从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了那些被转移到西城的尸体。

那些失踪的人,莫非就是用来豢养这些怪物的吗?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几乎要把他冻僵,少女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侧脸。

他听到她轻声细语地说:“你也看到了,你逃不了的,安心待在这里吧,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尽量留你一条命的,你还是挺有价值的……至于其他的,譬如幻想某个人来救你,就不必了。”

钟云从皱起眉,她微微一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时候,我的闲哥哥,应该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钟云从如坠冰窟。

“我的天!我们老大这是要舍生取义了?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伟大!”“贵宾犬”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而后转身就往外跑,没想到项羽也跟上了。

她瞥了他一眼,鼻子忽然有些发堵:“你也是去帮他收尸的吗?算你有点良心。”

“收什么尸啊,你刚才没看到吗?”项羽瞪了她一眼,“他的右手掌心燃起了火焰。”

“右手……起火了?”“贵宾犬”眨了眨眼,热泪夺眶而出,“完了,肯定被烧得尸骨无存了!”

“存你个头!你个倒霉玩意儿可赶紧闭嘴吧!这样下去他没死都要被你咒死了!”大力士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你忘了?咱们局里有一位浑身是火的家伙。”

“烈火!”

“你还记得烈火的异能是什么吧?”

“贵宾犬”与那位包裹在一团烈焰中的同僚不算熟,但也不至于陌生,毕竟是一个部门的,总是见过几回的,再加上那家伙无论走到哪里,因为那一身的火焰,永远都是最醒目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