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行动

纵使在能人辈出的治安管理局里,他也是很特别的一位。

至于他的能力,她也有所耳闻——除了操控火焰之外,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熊熊烈火为他提供了大量的热能,这些热能不仅可以用来攻击,还能够帮他进行高速飞行,据说他还对疼痛免疫。总之,是个很有本事的家伙。

而项羽亲眼见到,苏闲的右手燃起了一簇火焰,如果他没有猜错,他是在复刻“烈火”的异能。

“烈火比你想象的更厉害,”项羽解释给她听,“你以为他只能通过释放能量来攻击,事实上,他也能吸收乃至暂时储存能量,当然,仅限于火系能量。”

“贵宾犬”茅塞顿开:“你是说,咱们老大复制了他那一手绝活,打算吸收掉炸药的能量?”

项羽点点头:“他应该是打算这么做的。”

“贵宾犬”欢欣鼓舞:“我就知道,老大这么强,没这么容易牺牲的!”

项羽歪了一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他没有“贵宾犬”这么乐观,“烈火”的看家本领很大程度上是以他那极为特殊的体质为前提的,苏闲就算复刻了那一招,发挥的程度估计也很有限。

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吧?

项羽眉头紧锁,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他们赶到楼下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仰卧在雪地上的女人,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道是死是活,腰间绑着的炸药包也还在。

项羽和“贵宾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接近之后才发现,李志军的妻子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不知道是摔得还是吓得。

而她腰间那圈吓死人的炸药包,已经变成了焦炭一样的物质,她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它们竟然碎成渣了。

见此情状,那二人又一次面面相觑,看样子,炸药的杀伤力应该是不复存在了。

“老大真牛!我就服他!”“贵宾犬”的一腔敬仰如江水一般滔滔不绝,结果宣泄了半天,发现不见崇拜对象的人影,“咦,他人呢?”

项羽早就在找人了,他的视线转了一圈才在街道的角落里瞧见了一个蜷缩起来的人影,和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

他在“贵宾犬”头上拍了一下:“别念叨了,他在那里!”

两个人拔腿就跑,快要靠近的时候,那个趴在雪地里的人影忽然动了一下。

“别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充满了威慑力,将那两个人齐齐钉住,他们木桩一样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转身,往回走,离我越远越好。”这满是警戒意味的口吻让“贵宾犬”

开始下意识地巡视左右,担心附近有埋伏。

项羽要比她机智得多,他忧心忡忡地盯着一反常态的上级:“头儿,您的身体……承受不住了?”

苏闲没有回答他,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强大而灼热的能量无头苍蝇一般在他的体内乱撞,急切地寻找一个突破口。

他在被逼无奈之下,使出了“烈火”的那一招,却将自己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还是太勉强了……他自嘲地想着,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他的脸埋在雪堆里,寒意几乎包裹了他所有**在外边的皮肤,可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积雪也无法消解他身体里四下游走的热能。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

这一回估计得交代在这里了,是不是该给这俩货留个遗言什么的……苏闲心灰意冷地想着,忽然感到右眼一阵剧痛,痛到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异能者都无法忍受。

“贵宾犬”正谨小慎微地戒备着周围,忽然听到自家上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几乎魂飞魄散,一把抓住了项羽的手,惊慌失措地嚷嚷着:“怎么回事?”

项羽眼皮一跳心道不好,扛起她就往回跑。

跑开没几步,他们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脚下同步传来强烈的震感。

与此同时,一束耀眼的光柱平地而起,犹如科幻电影中的激光炮。

出人意料的是,光的源头竟然是苏闲。

项羽很幸运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那和爆炸没多大区别的“事故”波及。

只是回过身之后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幸运,而是他的上级太有良心了,在那股蠢蠢欲动的能量释放出来的时候,他刻意避开了他们的方位。

街道的另一头,浓烈的烟雾尚未散去,而始作俑者依旧倒在地上,状况不明。

“贵宾犬”不顾项羽的阻拦,固执地朝着苏闲的方向跑过去,那浓烈的烟尘依旧升腾不休,但透过影影绰绰的雾气,还是能窥见街道经此一劫之后的累累伤痕。

现在应该称之为残骸吧,可以说是相当壮观了——路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沟壑,自近而远,从深到浅,犹如一道深深的创口,贯穿了半条街。

“老大这是……又多学了一项挖掘机的技能?”“贵宾犬”目瞪口呆地欣赏完这个浩大的工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挖掘机本机”。她拎着裙摆姗姗来迟,扶起无法动弹的上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道:“老大!你还有气儿不?”

苏闲觉得自己就算死了都能被这货气活过来,他用左眼狠狠白了这女人一眼,却把右眼捂得严严实实。

被嫌弃的“贵宾犬”以德报怨:“太好了!还以为您这一次要英勇就义了。”

苏闲刚有点感动,又听到她略有些惋惜地叹气:“唉,要是您真的过去了……说不定我就有机会升职了。”

……想升职?下辈子吧。

“头儿,您这右眼是怎么回事?”项羽在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比“贵宾犬”要细心得多,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苏闲的异常之处。

他的指缝里满是鲜血。

苏闲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松了手,右眼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眼睛怎么了?!”“贵宾犬”惊呼出声。项羽却猜到了几分:“刚刚的能量,是从右眼释放的?”

苏闲长长地呼了口气,然后才开口:“对。还好它出来了,不然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项羽咋舌,转过头又观察了一番那条豁口,发现不仅水泥层被掀了起来,最深的地方,连路基都露出来了。

他心有余悸:“威力真够大的,亏您承受下来了。”

“贵宾犬”亦是后怕不已,她在搀扶苏闲的过程中,发现他的皮肤依旧发烫。

“您的眼睛……”她红了眼眶。在两人的帮助下,苏闲费力地站了起来,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忍俊不禁:“没关系,反正本来就是瞎的。”

他也有些后怕,轻轻摸了一下完好的左眼:“我得感谢它,好在不是从左眼出来的,不然我真要改行去做盲人按摩了。”

“接下来怎么办?”项羽请示他。苏闲沉吟了一下:“你们俩谁先回治安所一趟,多调派些人手,另一个跟我去……”

“去什么去呀!”“贵宾犬”没好气地呛他,“你现在唯一要去的地方就是张医生的诊所!”

项羽附和道:“我同意。”

见苏闲一个眼刀飞过来,他有些无奈:“我知道您心急,可好歹去包扎一下吧,这样淌着血不是个事儿啊!”

苏闲无话可说。

见上司默认了,项羽又安排起来:“这样吧,我先回治安所去,小狗你陪头儿去张医生那里。”

“贵宾犬”没有异议,伤者本人却似乎有点意见:“那个,要不,还是项羽陪我过去吧……”

项羽还没来得及发话,“贵宾犬”就一蹦三尺高,气势汹汹地冲她的上司吠个不停:“怎么着?嫌弃我是吧!”

苏闲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再也没有抗议的勇气了。

他想了想,又招手示意项羽过来,附在他耳畔吩咐道:“你回去之后,先带着一批人去找那个女人……别让她逃了。”

项羽挑了挑眉:“您是说……”

苏闲颔首:“是,赶紧去!我晚点跟你会合!”

项羽领命而去。

“你可真行!一次比一次伤得重,下一回我可以直接给你准备一辆轮椅了,你觉得呢?”张既白一面往病人眼睛上贴着纱布,一面不冷不热地奚落着病人,“缺胳膊断腿或许就是你的宿命。”

“这么诅咒病人,”苏闲浑身上下就剩嘴能动了,“你缺不缺德?”

张既白微微一笑,手下的力度稍微重了那么一点点,就听到苏闲倒吸一口凉气。

“命悬一线的时候就别跟人顶嘴了,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苏治安官。”

张医生手里的剪刀寒光一闪,医用胶带应声而断,“否则下一次,这胶带封的就是你的嘴了。”

被威胁的苏闲满肚子气却撒不出,偏偏旁边还有个大口啃着苹果的女人大声叫好:“干得好!张医生不愧是我男神!”

她的星星眼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张既白,后者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她充满爱意的目光,摆出了一副冷淡的面孔:“收拾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请你和你的下属尽快离开,我也该补觉了。”

他刻意在“你的下属”这几个字上咬了重音,谁知当事人不以为意,甚至变本加厉:“补觉?一起啊,医生。”

张医生难以招架她的调戏,暗暗地戳了一下苏闲的后背:“赶紧把你们这个女流氓给我弄走!”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啊?

苏闲好不容易扬眉吐气,正打算一雪前耻好好埋汰张既白一回,没想到诊所门突然被推开,他另一个女下属披着一身风雪大驾光临。

“组长。”冰女那张清秀寡淡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她径直走进来,仿佛没有看见挤眉弄眼的“贵宾犬”,对于张既白这个主人也一视同仁地视而不见。

“来了?”苏闲朝这位高冷的女下属客气地一点头,也没换来她的礼遇,她甚至没有问候一声重伤的上司,就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了。

“关于那名中学校长,我们按照你的命令,深入调查了一下他的个人背景。除了纸面上记录的那些,还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部分。”

苏闲对不为人知的部分格外感兴趣:“说说。”

“那我就挑最要紧的说。”冰女苍白如面具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属于人类的表情,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那家伙是个恋童癖,不止一次骚扰过学校里的女孩。女生们受到侵害之后大多不敢声张,偶尔有家长上门去闹,也被他想方设法压了下来。”

“这个人渣!”“贵宾犬”勃然大怒,苹果咬得咔嚓响,“死得太晚了!”

张既白没有出声,但看他的表情,也是赞同这一说法的。

苏闲却冷静得多,除了愤慨之外,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你的意思是,他只对小女孩感兴趣?”

冰女略略颔首。苏闲一勾嘴角,露出一个讥诮十足的笑容:“你猜,他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蓦地敛起了笑意,眼睛里只余下彻底的凉意:“准备一下,我们去拜访那位中学校长的遗孀。”

苏闲整装待发,冷不丁却被人泼了冷水:“她们走,你留下。”

苏闲看着张既白那张突然严肃起来的脸,有些纳闷:“怎么着,你对我们的行动计划有意见?”

“我对你们的行动计划没意见。”张既白不苟言笑的时候愈发突出了他身上的禁欲精英感,惹得某个满头卷毛的女人哈喇子流了一地。

他推了一下镜框:“不过我建议行动指挥最好换一个人。”

“贵宾犬”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瞄了身边的冰女一眼,那小妮子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眼睫毛动了一下。

“贵宾犬”对着上司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我也同意,您就安安心心地做个病号吧,组长一职就暂时由我代劳了……”

苏组长轻蔑地打断了她:“就你?那我还不如让项羽代劳呢。”

“呸!他哪里比我强了!”“贵宾犬”愤怒极了,满头卷发也跟着炸成一朵向日葵,“你肯定以小人之心……”

“是啊,我就担心你鸠占鹊巢。”苏闲痛快地承认了她的指控,又冲着张医生挑挑眉,“既然医生这么担心我的话,那就带上医药箱和我一起走吧。”

张既白若有所思的眼神在他面上扫了两个来回,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请问,我这份兼职有没有报酬?”

“这个嘛……”苏治安官拉长了语调正想打起官腔,却不慎被某个色胆包天的女人抢走了话语权:“这个嘛,我们组长一定会向上头打报告为您申请的!来吧,医生。”

张医生提了下嘴角,未置可否。苏闲瞟了一眼自作主张的某下属,皮笑肉不笑:“行,要是那帮老头子不肯批的话,就从你的工资里扣。”

说完他在“贵宾犬”欲说还休的哀怨眼神里扣好了外套上的铜扣,而后顿了顿,含笑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走了。”

冰女开来了那辆黑色的切诺基。她的关心不显示在面上,但体现在了行动上——为了照顾上司虚弱的身体,她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些,可惜没多久就遭遇了挫折。

她皱着眉盯着街面上那道从天而降的沟壑:“我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路面还是平的,谁干的?”

张既白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贵宾犬”则是幸灾乐祸起来:“哟,这事要是捅到综管局那边,我看某位的工资也不够扣的吧?”

冰女有些意外,后座那两位一明一暗的嘲讽,指向性够明显了,她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苏闲:“组长,是你?”

当事人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正儿八经地道:“别往外说。”

冰女的唇角弯了一下,也一本正经地请示:“是命令吗?”

“你这孩子。”苏闲无奈地笑了笑,“这是我的私人请求,你不想遵守也可以。”

驾驶员一转方向盘,避过大坑,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知道了。”

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天光已经明亮起来了,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可烂摊子还没收拾完。

这是一座独门独栋的两层半高的小楼,红瓦白墙,半拱门窗,典型的欧式风格,配上精致的院子,称得上是别墅配置了。

这样的居住条件在“孤岛”上绝对属于中上水准,无论在何等恶劣的条件下,人和人聚集在一起,随时随地都能分出高低贵贱。

这一家的男主人生前是这一区域最大的中学的校长,是综合管理局下的任命书;而在学校复课之前,他则是综合管理局的一名中级官员。

基本上,能和综管局搭上关系的,都算是这座城市的上流人士了,论地位,论待遇,都比苏闲他们这些专门做脏活累活的治管局工作人员要强得多。

苏闲推开栅栏铁门,带着人走进了院子。

铁门上缠绕着一圈圈枯萎的藤蔓,看得出来,主人家精心打理过这个院子,几乎将它改造成了一座小花园,只是眼下季节不对,那些花草树木只剩下枯枝残叶,放眼望去,满院的萧条。

想来再过几个月,春暖花开之后,这里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只可惜,这里的主人未必能等到了。

先行一步的项羽闻声而出,面色沉沉地为苏闲等人带路,一边走一边汇报情况。

“我带着一队人马杀过来的时候,那女人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客厅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见她镇定过了头,又想起您的吩咐,干脆就先下手为强了!”

苏闲看他那口若悬河堪比说书先生的架势,知道应该没出啥问题,也就捧了一回人场:“哦?你做了什么英明的决定啊?”

“进门之前,我让‘虫师’放了只小虫子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咬了她一口,她还没回过神来,四肢就麻木了。然后咱们的人趁机一拥而上,把她五花大绑起来,任她插翅也难飞!”项羽沾沾自喜地报告着战果,随后面色却又沉下来,“如您所料,那娘儿们身上也藏了枚炸弹,估计是想等哥儿几个进门之后就引爆,来个一网打尽。”

苏闲缄默片刻,而后唇边浮出一个冷笑:“这么看来,她和盈盈果然是一伙的,这丧心病狂赶尽杀绝的风格,真是如出一辙。”

“我看,说不定就是那小婊子让她这么干的……”项羽的话溜出了一半,忽然触到上司的眼神,他闭上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又挤了个尴尬的笑出来,“我是说,那小姑娘……”

苏闲摆了摆手:“她人呢?你们没把她弄死吧?”

“没,”项羽乐得绕过先前的话茬,大剌剌地回道,“我猜她肯定还有用,让‘虫师’喂了点药,没让她一命呜呼。”

“保住一条命还不够,至少得让她意识清醒,不然我怎么问话?”苏闲皱起眉。项羽赶紧回:“清醒着呢!”

“那就好。”苏闲的眉宇舒展开来,又想到了什么,笑道,“你们这行事作风要是传到综管局那边去,我们又得挨批评了。”

“谁理那帮龟孙子,让他们到一边玩去吧!”项羽嘴一撇,歪了半张脸,后边跟着的几位亦是同仇敌忾的神情。

苏闲失笑:“我这不是担心他们又找借口削减我们的经费吗?”

插科打诨完毕,他们也终于见到了要拜访的对象。

苏闲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这位中学校长的遗孀看起来和普通的家庭主妇没什么两样:她的年纪不小了,身形走样,相貌的话,此刻倒是不怎么看得出来——她的脸肿得有猪头那么大,面皮紫红发胀,双眼充血,看着还挺吓人。

这明显是被毒虫咬过的后遗症。

苏闲瞅了一眼挠着头抖着腿吹着口哨的下属,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底线还是在的。

而这女人,也着实可恶。

她身上穿的戴的都不赖,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很不错。苏闲真的不是很明白,像她这样活得比“孤岛”99%的女人都要好的幸运儿,为什么要搞这一出?

“高若雪女士,是吧?我赶时间,所以就不寒暄了。接下来有些问题,请您如实回答。”苏闲在来的路上翻过资料,对她的一些基本情况算是掌握了,“失踪案的受害者之一,马连城是您的丈夫,没有错吧?”

高女士仍被束缚着,不仅手脚被捆,整个人都被绑在了椅子上,完全动弹不得。

她的眼睛被浮肿的眼皮挤得只剩两条细缝,纵使如此,苏闲依旧能感觉到她刻骨的恨意。

不过他现在没空去追查这背后的原因,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他有预感,这场审问不会一帆风顺,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身边这位治安官,您之前见过的。他奉命调查您丈夫失踪一案,曾经传唤过您协助调查,你们面对面地谈过话。”

高若雪恍若未闻,她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头部的重量,头歪到一侧,血管浮在面皮上,两腮还时不时地**一下,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苏闲自说自话:“那时候,您向他提供了一些关于您丈夫的情况,其中有一条是,您声称亲眼撞见过您的丈夫马连城在办公室和一个女人胡来,而那个女人则是某位学生的家长,依照您描述的特征,我们找到的对象是苗林芝。而她也曾是系列失踪案及一起凶杀案的最大嫌疑人。”他说到这里,换了一个坐姿,口吻十分客气,“我想问问,此事当真吗?”

高若雪仍然没有作声,苏闲很仔细地察言观色,可她现在这状况,就算摆出了什么表情,他也很难看出来。

不过他发现她被钳制的双手一直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据他观察,应该不是想要挣脱逃跑,而是痛痒难耐,所以手指不受控制地乱动。她的指甲深深地划过木头表面,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刮出了几道痕迹。

项羽这小子真是心狠手辣。

既然有人扮了黑脸,他便扮起了红脸,所以他和颜悦色地看着高若雪:“如果您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让他们为您松绑,还可以再给您些药物,缓解一下不适。”

可惜对方不领情,她掀了掀眼皮,眼神中尽是轻蔑之意。

“您不需要的话,那就算了。”苏闲收回了虚与委蛇的客气,音色便显得有些冷了,“关于我先前那个问题,我已经向苗林芝求证过了——她坚决地否认了你的说法,并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你。后来,我的同事又对马校长进行了一番相对深入的调查,发现了他那些龌龊的小秘密。”苏闲说着又笑了笑,“其实也不算秘密了吧,毕竟知道的人不少……关于您的丈夫是恋童癖这件事,您不会一点都不知情吧?”

高若雪终于开腔了,她声音嘶哑,语气里透着不屑:“我为什么要知道?

我跟马连城早就恩断义绝了。”

“其实呢,您知不知道,倒也真不是那么重要。”苏闲淡淡地说道,“因为他是恋童癖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证明一些问题了。”

高若雪闻言,左脸又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紧紧地合上了嘴。

“他身为中学校长,不止一次地骚扰女学生,这毫无疑问是卑鄙下流的行径,但矛盾也恰恰在此——他一个恋童癖,怎么会对年华已老的苗林芝感兴趣呢?”

苏闲盯着她的眼睛,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性气息逼得她不得不与他对视:“你在说谎。你根本没见过苗林芝,你在陷害她。”

高若雪那张可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她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苏闲深吸一口气,目光如水,“你和那女孩,是同谋。”

她仍是一言未发。

他的嗓音低沉了几分:“告诉我,她在哪里?”

高若雪忽然发出一声怪笑:“想知道?你自己去找啊。”

她笑声里的狂妄让苏闲的下颌瞬间紧绷,下一秒,他却也笑了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朝着身后的人一挥手:“把她儿子带过来。”

高若雪那得意的笑容戛然而止,表情登时狰狞起来。

苏闲微笑着注视她:“听说你连夜把两个儿子送回了娘家,我就猜到你图谋不轨。现在我让人把你的儿子们带了过来,让你们娘儿仨见最后一面,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高若雪目光狠厉,简直想在苏闲的脸上穿几个洞——可她也就只能是想想,等她的两个儿子被带进来之后,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哑着嗓子开口:“不关他们俩的事。”

“我们在座这么多人,也没有谁得罪过您吧?”苏闲笑容不变,“可您还不是想把我们全都杀了?”

高若雪盯着两个少年看,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以至于椅子都不稳地摇晃着。

她声音凄厉,冲着两个儿子大吼:“妈不是让你们跑吗?”

两个少年被绑成了两只蚂蚱,也是极力想挣脱,却越挣越紧,而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制服戴着手套的高挑男子。

小一点的那个,十三四岁,吓得只会哭;大的那个,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声音发抖地向母亲求救:“他们把我们抓回来的……妈,救救我们啊!”

苏闲终于略占上风,高若雪开始向他求饶:“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他们还小呢……”

他的回答冷酷十足:“只要你说出我想要的,我不会为难任何人。”

高若雪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旋即却又闭上了眼睛:“你们不用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一个把自己当人体炸弹的女人,苏闲早就知道她很难搞,只是没想到这么难搞。

“我不知道我们治管局怎么得罪你了,让你不惜用自己当诱饵,想让我们粉身碎骨,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把你的两个孩子送走了,这说明你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吧?”苏闲苦口婆心,“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即使赌上你儿子的性命,你也不肯松口吗?”

高若雪如同泥塑木雕,不为所动。

苏闲摇摇头,有些疲惫地按着太阳穴:“动手。”

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两个男孩身后的男子,瞥了一眼发号施令的人,随后手里便多了一把锃亮的匕首。

高若雪的眼皮不易被察觉地跳了一下。

那个人的手指很灵活,他手持利刃,在她的大儿子身前比画了一下,似乎是找准了位置,满意地点点头,指尖微微一动,锋利的刀尖便没入了男孩的前胸。

“啊——”剧痛之下,少年痛呼出声,惨叫声几乎要震破屋顶。

男孩的胸前不断有血花冒出,情形很是凄惨,苏闲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知道自己的手段十分卑劣,但如果不这样,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殃。

他眼角的余光掠过高若雪的脸,对方依旧紧闭双目,面无表情,可他注意到了她颤抖的手指。

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少年胸前血流如注,血水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男孩面如纸色,半死不活地瘫在椅子上,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至于他的弟弟,几乎已经魂飞魄散,偏偏还有人说了一句:“下一个就是你了。”

他两条腿抖似筛糠,一个没控制住,竟然尿湿了裤子。

高若雪始终不曾睁眼,却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对儿子的痛苦并非一无所知。

苏闲见状,使了个眼色,项羽会意,麻利地割断了捆着小儿子的绳子。那孩子立刻连滚带爬地来到了母亲脚边,抱住高若雪的膝盖:“妈!您要看着哥哥死吗?您救救我们吧……”

恰在这个时候,大儿子又不知道被扎到了哪里,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啊——”高若雪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在两个儿子的眼泪与鲜血面前,她的铁石心肠终究是被击碎了。

她随着椅子一起栽倒在地面上,脸浸在她儿子的血水里,先前决意自爆的勇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说!我说!放过他……”

苏闲一抬眼,那个差点把匕首舞出一朵花的男人适时地停了手,他垂下眼,盯着薄刃上坠落的血滴,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

苏闲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转而望向近乎崩溃的高若雪:“说吧。”

…………

情报到手之后,苏闲命人把那母子三人都带走,该关的关,该治的治,而后揉着发昏的头来到某人身旁:“让你配合一下,你还乐在其中了,是吧?”

那人正在摘手套,他此时没有戴眼镜,看起来和平时似乎有些不一样——约莫是更变态了一些。

“有本事的话,你自己来啊。”医生神色冷漠,“何必拜托我。”

苏组长败下阵来:“是,谁让我分不清重要脏器之间的缝隙,没法连刺十几刀又避开人体要害,顺便事后还能进行紧急治疗呢?可不得麻烦您了。”

张既白把白手套卷成一团顺手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知道就好。顺便有句实话我不得不说——你们的制服真的很难看。”

苏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种理由才拒绝加入治管局的吧?”

张既白从口袋里摸出眼镜重新戴上,回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猜呢?”

燕麦片被装在脏兮兮的搪瓷杯里,随便放了点冷水,都没怎么搅匀就放到了他脚边,随后有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把迷迷糊糊的他惊醒了。

钟云从现在很不舒服,也许是伤口发炎,也许是昨天半夜惊出了一身冷汗,抑或是二者兼有,总之他开始发烧了。

他的眼睛充血发热,视线范围内有重影的迹象。他眨了眨眼,片刻之后,那些模糊的事物颤颤巍巍地合而为一,他伸出手,拿起了杯子。

天蒙蒙亮,钟云从开始吃早餐。

燕麦片完全没有被泡开,口感非常粗粝,钟云从觉得自己嚼了一嘴的沙子。

难吃是难吃了点,不过他一个俘虏也没什么好挑的,这时候,有口吃的就已经很幸运了。

再说了,那丫头在这儿颐指气使、说一不二,跟个女王似的,但她本人的待遇其实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

钟云从解决掉那一小杯燕麦片之后,一抬眼就发现盈盈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张椅子上,捧着个玻璃杯,杯身上结了一层薄霜,一按一个指印。

见她小口小口地啜着,他眉头一皱,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还这么小,又是女孩子,大冬天的别喝这么凉的水。”

盈盈慢条斯理地吞下了几粒白色的药片之后才笑吟吟地开口:“你还真是个滥好人,我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有心思关心我。”

钟云从面色一沉,头一扭:“呸!我关心你,做梦去吧!”说完却又瞄着她手边有些眼熟的药盒,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这是你从张医生那里领的药?

不是给你母亲吃的,而是你自己吃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直接就是笃定的口吻了,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

盈盈笑容不变,没有回答他的质问,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别的话题:“你们好像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小孩子,我今年12岁,你知道12岁的女孩能做什么事吗?”

她反而抛了个问题给他。钟云从紧紧抿着唇,心里说你这个12岁可了不得,其他12岁的小屁孩还在逃学骗钱吹牛,哪比得上你这个杀人犯和恐怖分子?

“让我来告诉你好了。12岁的女孩,勾一勾手指就能让一堆男人匍匐着舔我的脚……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不管是他们的钱,还是他们的命。”那女孩直勾勾地盯着他,笑得花枝乱颤,诡异的猩红色双眸也变成了妩媚的点缀,“我还有独一无二的异能,随随便便就能把治安管理局那群废物玩弄于股掌之上……我这样说,你还认为我只是个小孩吗?”

钟云从沉默半晌,而后淡淡一笑:“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恋童癖,对你没兴趣。”

盈盈笑容一滞,虽然没有出声,但他能从她的眉眼间感受到冰冷的怒意。

虽然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激怒她,但钟云从仍选择了一吐为快:“不是小孩是什么?无论是你干的那些事,还是你跟我说的那些炫耀的话,实话实说,都幼稚得不行。”

盈盈怒极反笑:“哦?这么说,那些跟随我、听从我的成年人只是在过家家吗?”

“他们要真的只是陪你过家家,那倒还好,最多是童心未泯。”钟云从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可惜他们还真把你当扛把子的,那就是愚蠢了。”

盈盈脸上一片阴霾,不过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她的笑颜重新绽放:“按照云哥哥你的说法,跟随我的人是一群白痴,那死在我手里的人……比如我的闲哥哥,你觉得他算什么?”

钟云从的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

他的反应显然取悦了这个早熟的女孩,她笑靥如花:“说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呢,该吃吃,该睡睡,我还以为你们交情深厚呢。”

她意图往他伤口上撒盐,可惜钟云从的反应很冷淡:“你这孩子真是喜欢胡思乱想,我跟他也就认识十来天,非亲非故的,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斜乜着他,似笑非笑:“是吗?希望这是你的心里话。”

“你都和他认识十几年了,你都没伤心,哪轮得到我呢?”

盈盈收起了那点笑意,冷哼一声:“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挺能说会道的。”

“不仅如此,我的直觉还很准。”钟云从莞尔一笑,“要是那家伙真那么容易死了,他就不是苏闲了。”

须臾,她又勾起嘴角:“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可能性,还好,我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不过我们就不提他了吧,说点别的?”

钟云从欣然同意:“好啊,那不如来谈谈你吧。”

小姑娘苦恼地蹙起眉:“你的好奇心真是旺盛啊,都说了,了解太多我的事,对你没有好处。”

他反问:“如果我闭上嘴的话,你就会放了我吗?”

盈盈眉宇舒展,笑了起来:“不会。”

“那不就得了。”钟云从提了下嘴角,“你杀的那些人,每一个都和苗女士有点牵连,你是刻意想栽赃给她吗?”

她足足盯了他有一分钟那么久,才浅浅一笑:“是又怎么样?”

钟云从的嘴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口,就被她漫不经心地堵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些陈词滥调,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他被噎得一口气接不上,一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问:“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盈盈背过身,留给他一个逆着光的纤细背影,声音淡淡的:“她一直希望我过得好,现在我很开心,她会为我高兴的。”

钟云从注视着那个背影,目光渐冷:“哪怕是以她的死为代价?”

“我说过了吧,她已经进入了发病期,谁也救不了她。自杀,反而是一种解脱。”她笑起来,“我是在救赎她。”

“少自说自话了,她根本不需要谁来救赎。”他冷冰冰地驳斥,“需要救赎的人,是你自己吧?话说回来,你那些陷害栽赃的伎俩都粗浅得很,你还真当自己多么聪明绝顶了?”

盈盈反唇相讥:“我这么粗浅的伎俩还不是成功了,这是不是说明你们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

“你好像还不明白一件事情,你那些不入流的障眼法之所以能够糊弄到人,那是因为你糊弄的对象,一个苗女士,一个苏治安官,他们都被一叶障目了。”钟云从叹了口气,“说到底,你能这么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还不是依仗着他们对你的感情?”

盈盈怒形于色,随之做了个深呼吸,一呼一吸之间成功地压制了自己的怒火,情绪平复了许多,她的唇边又带上了惯有的弧度:“这是个悖论,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们还是来聊聊你吧。”

钟云从没好气地别过脸:“真是不好意思,我一个正常人跟精神病没什么好聊的。”

“正常人?”女孩子咯咯发笑,“你以为你是正常人?”

钟云从对这种程度的嘲讽无动于衷:“反正比你正常。”

“是,我们这些人,在你这个外来者的眼里,都是一群怪物……”

他一声轻嗤:“不用拖其他人下水,我只针对你。”

钟云从挑起半侧眉尾:“哦?那到时候我一定会多谢你给我留了一条命,让我大开眼界。”

小姑娘轻哼一声:“你用不着阴阳怪气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都说了,你别想着他了,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不买账:“我爱想谁就想谁,你管得着吗?”

盈盈冷笑起来:“你对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应该也有所察觉吧?苏闲和张既白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地收留你,你就没有细究过其中缘由?”

她说着凑到了他耳边,轻声道:“你还真信他们是什么好人?”

“信啊,为什么不信?”钟云从顺溜地接茬,露齿一笑,“我不信救过我的人,难道要信挑拨离间的人吗?”

盈盈冷冷地睨视着他,面上阴云密布。

“20多年前,一间生物制药厂发生了泄露,一种未知的恐怖病毒在这个城市里大规模蔓延,无数人深受其害。从此之后,梦川市就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它被政府封锁、隔离,所有通信设施都被阻断,居民们无法逃离,只能被困在城内绝望地等死。后来,这里就有了新名字——‘孤岛’。”

钟云从蓦地睁大了眼睛,这便是“孤岛”的由来。

“如果肆虐的病毒杀死了所有人倒也罢了,一了百了,偏偏这种怪异而神秘的病毒是一点一点地折磨着感染者,而且还具有遗传性,如同凌迟一般。”

盈盈的薄唇弯出冰冷的弧度,“这种病毒后来被命名为‘失乐园’,它的感染者分为早期、中期、晚期三个阶段。早期也被称为潜伏期,从出生至35岁,潜伏期的感染者除了灰蓝色的虹膜之外没有明显的症状;中期的感染者年龄在35岁至45岁,感染者周身会出现溃烂的红斑,虹膜的颜色也会从灰蓝逐渐变为红色……他们被称为‘发病者’,这个阶段一般不会超过五年。45岁,顶多到50岁,感染者一定会进入晚期。至于晚期的感染者,他们是‘病变者’,浑身溃烂,人性泯灭,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些‘行尸走肉’。除了对血肉的渴望,他们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了。”

突然得到这么多信息,钟云从艰难地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提出了困扰他许久的疑惑:“你的眼睛……你不是才12岁吗?这就进入晚期了?”

盈盈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这个关于她自己的问题,而是兀自往下说:“原本大家只觉得‘失乐园’是一种可怕至极的病毒,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人的身上出现了异象……人们这才发现,这种病毒居然还有附加的惊喜。”

她略略颔首:“不错,就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异能,它只存在于一小部分感染者的身上。‘孤岛’上不少人都把异能当成研究对象,包括它的产生条件和原理,以及个体之间是否存在共同之处,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得出系统的结论。简单的理解就是,在这座城市数十万的感染者中,大约有5%的群体,身体发生了变异。”

钟云从喃喃自语:“概率还挺低……”

盈盈嫣然一笑:“所以拥有异能的人都要比普通感染者多那么一点优越感,这意味着他们的日子多少会好过一些。”

他叹气:“而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们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吧?”

“唉,你真是太善良了。”女孩子也跟着叹气,随即语气却一变,居然透出了几分森冷,“可就算是异能者,他们终究也是病毒的感染者,逃脱不了发作的命运。所以,每个人的心底都被恐慌笼罩着。”

钟云从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了苏闲。

那个人也会如此吗?

盈盈完全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冷酷地回道:“无一例外。”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可是,”她忽然又笑了起来,“现在似乎就有个‘例外’站在我面前。”

他的右眼皮狂跳,像是**了一般。

“你猜得没错,那个例外就是你。”她的声音清脆娇嫩,十分悦耳,但此刻钟云从一点也不想听她说,可他无力阻止,于是只能被迫让那些话语钻进他的耳朵里。

“虽然你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属于‘孤岛’,却有着这里的‘特产’,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别跟我说,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特殊能力……你分明也是个异能者!”

她的最后一句话,几乎击碎了钟云从长久以来通过掩耳盗铃建立起来的保护罩,平地惊雷一般震得他头痛欲裂。

“最让人吃惊的是,你居然不是‘失乐园’病毒的感染者。”她缓缓地凑近,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却透着难抑的兴奋,“你知道,像你这样完美的存在,要是被外界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觊觎吗?”

“你就是一块引人垂涎的肥肉,每个人都虎视眈眈。”

一瞬间,他的背后被冷汗浸透。

那场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聊天”结束之后,钟云从陷入了一种惶惶不安的状态,他缩在墙角,病弱的身体蜷得更加厉害,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至于盈盈,她很罕见地没有拿俘虏的痛苦取乐,甚至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转了性。

她伏在桌面上,双手烦躁地揪着头发,细细的眉紧紧地蹙起,钟云从用余光观察她,发现她的脸几乎白成了一张纸。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现,钟云从下意识地警告自己,别再把她当成小姑娘了。可想归想,一转眼,他又忍不住琢磨起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

那名女性黑袍人快速走到盈盈身边,声音有些焦急:“您是不是一次服用的剂量太大了?”

她似乎想扶女孩一把,后者略微抬头,声线仿佛结了冰:“别碰我!”

黑袍女子被她的眼神钉在了原地,低眉顺眼,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那应该是张既白开给她的抑制剂,原来这种药的副作用这么大吗?钟云从还在冥思苦想,却未曾料到,盈盈毫无预兆地转过头,目光如利刃一般袭来,他被逮了个措手不及。

钟云从不免有些尴尬。双方对视几秒之后,那女孩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