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灭口

他人。

窗户纸被钟云从直接捅破了,金虎也不继续装了,嘿嘿一笑:“那,以柔小姐呢?怎么不见人?”

“还不是被你烦得。”钟云从没好气地呛他,“都让你别来了,你这人,怎么就是不听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追女孩子,必须要有恒心和毅力啊!”金虎拍拍胸脯,“这些都是她对我的考验!我哪能随便退缩?”

这自以为是的傻大个。

钟云从真是无语了,忍了又忍,还是委婉地重复了一遍:“以柔小姐让你别再来的意思……应该就是字面意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联想太多。”

“嗨,你不懂,女孩家就喜欢说反话。”金虎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去,结果刚好撞见一身护士服的以柔挽着任杰的胳膊走进来。

两个人肩并肩,别提多亲密了。

“不是让你别给我带饭了吗?医务室有伙食的。”

“我怕你吃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倒是你,也不嫌累得慌。”

“小事而已,你喜欢就成。”

“谁说我喜欢了?一点都不喜欢!”

钟云从闻言瞥了金虎一眼,心想这才叫反话好吗?

不过金虎没注意到他的眼色,因为他完全沉浸在了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中。

其实也不算突然吧,钟云从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以柔本来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他也听闻自己的情敌是任杰,可毕竟没有亲眼见着,总是抱着点侥幸的心理。

这下倒是亲眼所见了,可是……

钟云从猛地发现金虎不对劲,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突然就走到了那一对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以柔:“以柔小姐,如果晚饭不合口味的话,我请你去吃别的吧?”

他这么没头没脑的问话,让以柔一时愣了,倒是她身边的任杰面色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虎仿佛没听见任杰的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以柔:“你意下如何?”

以柔这才回过神来,烦躁地拨了一下鬓发:“我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吧?我对你没意思,让你别再来了,你……你干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金虎骤然激动起来,竟然伸手去抓以柔的手腕:“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也不比他差……”

他话音未落,就被怒不可遏的任杰一拳击倒在地,鼻血横流,狼狈得很。

“不比我差?”任杰冷冷地盯着他,“谁给你的脸说这句话?”

原本被三人的修罗场镇住的钟云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架:“别吵了别吵了,金虎你真是的,一点分寸都没有!任杰你也是,脾气不要这么大……”

以柔一跺脚,中断了他的苦口婆心:“大个子你听着,我跟他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以后也不会变。所以,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也别浪费时间了。”

任杰冷哼一声,拉着以柔径直往内室走去,这时候趴在地上的金虎抬头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爆发了:“不就因为他是局长儿子,又是异能者,你才看上他的吗?”

钟云从一听,立刻就头痛起来了。

金虎这家伙真是……

“你胡说八道!”以柔一张俏脸气得发白,而任杰的脸色更是吓人,他扬起一只手,下一秒,金虎就猛地捂住了心口,浑身也开始抽搐不停。

任杰正屏气凝神,要多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一只手却搭在了他小臂上。

他皱眉,扭头望去,看到钟云从冲他摇头:“不至于。而且,营里出了新规定,异能者不准对普通人施以异能,你忘了吗?”

任杰与他僵持几秒,最终还是收了手。

“下次再让我见到你纠缠以柔,就不只是这点教训了!”

任杰掷地有声地丢下这句话,拉着以柔进了内室。

钟云从叹了口气,将满头冷汗、面如纸色的金虎扶了起来:“你这人,怎么就是不听呢?”

金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没有回答他。

他也曾经受过任杰这一招,知道滋味不好受,只是扶着人坐下。

路远关心地问道:“要不要喝点水?”说着递来了一个茶杯。

钟云从接过,转递给金虎:“喝吧。”

金虎捧起杯子喝了个底朝天,随后一抹嘴,才算是缓过气来。

他发狠地捏着茶杯,似乎想把这无辜的杯子捏碎,指节都发白了。

钟云从见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严正警告道:“你绝对不是任杰的对手,别再想着惹事了。”金虎还是一声不吭,钟云从又叹了一声,瞥了内室一眼,“何苦呢?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人家连扭的机会都不给你,别找不痛快了。”

金虎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务室。

路远望着他的背影直摇头:“明天不会再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吧。”钟云从咂巴着嘴,“任杰那小子下手可重了,我还真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把人弄死了。”

“应该不会的。”路远劝慰道,“毕竟都是一个宿舍的。”

“希望如此吧。”钟云从心累不已。

第二天的整个白天,医务室里都没再出现金虎的身影,这让以柔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终于放弃了!”

任杰却依旧横眉竖眼:“他要是敢来,我就……”

“就什么呀就?”以柔瞪他,“好了,你不是喜欢给我买饭吗?去吧去吧,今天我想吃酸辣土豆丝。”

任杰有些无奈:“那之前你还说不喜欢……”

“哦,我是说了。”护士抱起双臂,柳眉微挑,“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去,当然去!”任杰摇头失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姑娘娇嫩的脸颊,“那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以柔正想说句什么,结果余光瞥到了正往这边看的路远,双颊倏然飞红,话也不说了,直接把任杰往外推:“赶紧走吧!”

返回之后,她才冲着病**的路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

路远的目光从任杰离开的方向收了回来,他微笑着摇头:“哪有,只是有点羡慕罢了。”

以柔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哎呀!我应该让他帮你也带一份的,一时没想起来……”

“没关系的!”路远摇手,“云从会给我带的。”

“没事,不行的话,我那份让给你。”

路远正要婉言谢绝,这时候又来了个受伤的学员,以柔戴上口罩忙去了,他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钟云从今天应该有什么事,比往常来得要晚一些。

路远躺在**,一动不动地望着斑驳的天花板,不多时,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金虎鬼鬼祟祟地躲在医务室附近的小树林中。

他昨天也确实是被任杰吓到了,那种心脏被控制着逐渐停止跳动的感觉确实可怕。

他回想起来,后背仍会被冷汗浸湿。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以柔那姑娘,就算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所以做了一天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本心,来到了这里。

看一眼总行吧?金虎趴在一棵树后,伸着脖子往医务室的方向望去。

只是没一会儿,那里头竟然有人走出来了,而且直直地朝着他这边来。

他悚然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任杰那厮要出来收拾自己。

不过再看,却发现是自己看错了,出来的并不是任杰,而在看清了对方的脸之后,他更是如释重负。

他正要现身跟对方打招呼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那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人走到小树林里,忽然学猫叫了一声,没一会儿,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就蹿了出来。

那人抱起猫,从猫嘴里取出了什么。

“哎,你小子不会是想跟猫抢食吧?它嘴里藏着什么呀?”金虎看得好笑,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对方却浑身一震,缓缓地回过头来。

“这猫哪来的?还挺漂亮的……呃!你……”

钟云从今天得罪了教官,被留下来罚跑五圈,等他缓过气又打完饭之后,天都黑了。

“要赶紧给路远送过去!”他倒是想快点,可惜两腿发软,脚步虚浮,想快也快不起来。

在走到医务室外围的时候,却发现小树林那边围了好些人。

他有点纳闷,心想反正路远也等了那么久,再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接着他便挤进了人群,不忘打听:“怎么了?都在这儿干……”

他话音未落,忽然从人群的缝隙里瞟见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舌根一下子僵住了。

“有人暴毙了!”旁人告诉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云从手一抖,饭盒掉在了地上。

“组长,收容所传唤过来的人,我们都问过了。”冰女前来报告,“收容所的负责人、一个看护员,还有与梁菁华同住的几个女孩子。”

苏闲指着椅子:“坐下说。”

冰女依言照做:“这收容所的负责人和看护员都声称,梁菁华被送过去的时候年纪不小了,这么大的孩子不好管,而且她不止一次流露过要离开的想法,所以她偷偷从收容所跑出去,不能怪他们。”

苏闲失笑:“这么说,他们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随后却面色一寒,“那他们擅自把梁菁华失踪的消息压着又算怎么回事?”

“不合群,不听话,不配合,这是收容所的管理人员对梁菁华的评价。”

冰女面无表情地转述着,“他们还多次强调,在梁菁华之前,也不乏先例。半大的孩子待不住,就喜欢往外跑。”

“所以没当成一回事是吧?”苏闲冷笑,“收容所这帮人,真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后来我又问他们,梁菁华为什么会想离开收容所,那两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冰女面无表情,“只一味撇清关系,说跟收容所的条件、待遇无关,是她自己不安分。”

“不安分?”

“嗯。说她天天缩在房间里,吃饭做事都不积极,几乎不跟人说话。”

苏闲眨了眨眼:“梁菁华丧父不久,大概是还没从伤痛里走出来吧。”

冰女纤长的眼睫毛微动:“不过梁菁华的确是主动离开收容所的,但我怀疑,她是被人引出去的。”

苏闲的下颌线蓦地绷紧了:“怎么回事?”

“那两个大人支支吾吾说不清,后来我就去问了跟梁菁华同住一屋的几个女孩。其中有一个告诉我,梁菁华出走的那个下午,她也在屋子里,她说梁菁华追着一只猫离开了。”

“追着猫离开的……”苏闲呼吸一滞,“又是那个林雪!”

他的女下属也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他霍然起身:“不行!要赶紧把这个女人找到才行!”

“组长,我还没有说完。”

冰女的话又把他按回了位置上,他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问道:“还有什么?”

“从她室友的描述里,我觉得,梁菁华这个人有点不正常。”

冰女语出惊人,苏闲怔住了:“哦?她怎么了?”

“她自从被带到收容所之后就异常焦虑,讨厌甚至害怕与人交际,就算是对室友,也从来都是不理不睬的。”冰女的眉头轻轻皱起,“依照她室友的原话,梁菁华总是焦躁不安,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除此之外,她刚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收容所举行的体检,那孩子可以说是相当抗拒了,最后是被看护员逼着去检查的。”

“听起来确实不太正常……不过她人都不在了,也没法查证了。”苏闲摇摇头,又想起什么,“对了,你说不久前她就体检过一次?那正好,我们也需要她的一些身体数据。”

冰女站了起来:“收容所那边应该有她的体检单,我去跟他们要。”

苏闲颔首:“好,麻烦你了。”

冰女离开之后,苏闲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却仍浇不灭心头的那股火,杯底重重地与桌面接触,他闭上双目,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林雪!”

须臾,他又蓦然睁眼,想起了姜岂言那只猫,心头总是阴云笼罩,他派了人暗中跟踪姜岂言,目前还没什么结果。

说起来,他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他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冰女又回来了,递了张纸给他:“梁菁华的体检报告。”

苏闲接过来,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检测的项目还挺多,体重倒是跟我推测的差不多。咦,这份体检报告也是济世医院出具的?”

“对,说是济世医院免费提供的一次体检。”

“免费?”

“济世医院不时就会做些慈善活动,也算是秉承当年的创始人朱慈女士的理念。”

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苏闲却眉头紧锁:“济世医院……体检!”他脱口而出。

冰女惊了一下,问道:“梁菁华的体检……有问题吗?”

苏闲的手按着桌沿,骨节分明:“我听张既白提过,上一起案子的死者,邹慧笙,她在学校里也体检过一次,那次也是在济世医院……”他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冰女,“所以,现在两个受害人又多了一个共同点。”

“都在济世医院体检过……”冰女倒吸一口冷气,“这肯定不是巧合!”

济世医院、慈幼院,这两个机构都卷进了碎尸案里,简直令他心惊不已。

苏闲的胸口一阵翻腾,如果要说它们之间有什么纽带的话,那就只有共同的创办人了。

那朱慈呢?这件事,与她有干系吗?

慈幼院与济世医院的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

“对了,提到慈幼院,”冰女出声打断了他的思忖,“您先前让底下的人封锁起来搜查,他们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苏闲抚了一下眉心,叹气:“慈幼院现在有多少人?”

“周岁以内的婴儿7个,1岁到3岁的18个,3岁到7岁的31个,7岁到15岁的有24个。”冰女停顿了一下,“另外,还有5个待产的孕妇,以及6个处于哺乳期的女人。其他的老师和工作人员加起来共21个,不包括被您带回来的丁大成和朱梦晴。”

苏闲忽然问道:“朱慈女士在那里吗?”

“没有。”女下属摇头,“虽然朱女士是慈幼院名义上的院长,但她深居简出,近些年很少到慈幼院来了,具体管事的一直是丁大成。”

“这样……”苏闲沉吟着。

冰女却面色有异:“组长,我们的人没在慈幼院里查到什么,不过在慈幼院之外倒是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

他面色一凛:“说!”

“先前我们搜查的时候,正好遇到有人送来一车米粮,一开始只是例行检查,后来我随口问了一句车上装了多少东西,结果送货的人报的数字却出乎我意料。”

苏闲挑眉:“多少?”

“900公斤,还只是一周的。”

“这么多?”他立时察觉出不对,“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慈幼院里目前也就112个人,其中还有些是婴儿,就算每人一顿半斤米,一日三餐,剩下的100来个人也不可能在一周之内吃掉900公斤的口粮啊。”他蓦然转向冰女,“你问过那个送粮的吗?每周一送的频率固定吗?是长期如此还是短时间?”

“问了,确认是长期,而且这还不是最多的时候,最多的时候,他每周往慈幼院送来的米粮甚至超过1吨。”

“稳妥起见,我连给慈幼院供应蔬菜以及奶粉的商贩也一起问了,一样的。”

苏闲点点头,冰女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确实心细如发。

米粮、蔬菜、奶粉,这三样慈幼院所必需的物资,竟然全部供过于求,是慈幼院的经费多得没地方使,还是……他们要供养的人其实并不止明面上那100来个?

他忽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 这个慈幼院绝对暗藏玄机, 我要亲自……”

他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冷不丁地响了。

苏闲和冰女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接起了电话,说了两句之后语气突变:“……任副局长?苏组长他……在……好,这就让他接。”

苏闲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几句,就明白电话那头的意思了,没等冰女说什么,他就主动接过了话筒。

“是任副局长,语气不太好。”冰女交接的时候,低低地说了一声。苏闲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开了口:“任局好,我是苏闲。”

“我听说你把慈幼院的副院长扣了?”一接起来,苏闲才发现冰女还是太委婉了,任副局长岂止是“语气不太好”,简直是冲得很,“怎么回事啊?”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查的那起碎尸案,跟慈幼院有点联系……”苏闲试着解释缘由,却被对方不悦地打断:“有点联系是什么意思?凶手查出来了?是那个丁大成干的?”

“这倒不是……”

“那你扣他干什么?”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一个嫌犯,是慈幼院里出来的,我去调查她的背景的时候,丁大成让人给我的档案是假的,所以才……”

“我听说了,那个嫌疑人都离开慈幼院好几年了吧?这事怎么能推到慈幼院头上?你这是在搞株连,你知道吗!”

任副局长的语气愈发严厉,苏闲忍不住争辩:“这怎么是株连?只是正常的侦察程序……我也没说就是慈幼院干的。”

“那你没证据凭什么扣人?”任副局长气急败坏,苏闲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一头是怎样地大发雷霆,“你知道你随随便便就把人带走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吗?慈幼院里没了主心骨,一堆大人小孩人心惶惶哭成一团,现在混乱得要命,惊动了朱女士,她一状告到了隔壁,隔壁那帮老东西找到了我这里,开始翻旧账!说当初好心借人给你用,结果你现在搞这一出让人难做,说咱们以怨报德呢!”

苏闲讪笑:“没这么夸张吧……”

“被挤对得抬不起头的人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任副局长呼哧呼哧地直喘气,“有本事就拿出证据,不然就赶紧把那个丁大成给我放了!别让他们再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任副局长撂下话就挂了电话,完全没给苏闲反驳的余地。

苏闲放下话筒,手撑在桌角,双唇紧抿。

冰女见他脸色不好,皱着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沉默片刻,而后出声:“去把丁大成和朱梦晴放了吧。”

冰女一怔,随后点头:“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苏闲也跟着起身,她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还是我亲自去吧。”

丁大成毫无预兆地得了自由,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苏闲一言不发地送了他一路,更令他极度不安。

“苏长官……”一直到了治安所大门,苏闲还在,丁大成实在忍不住,战战兢兢地出了声。那年轻人看了他一眼,英俊的面容分外严峻。

“丁叔叔,”他的语气却出乎意料地温和,“我相信您不是坏人。”

丁大成被他的话钉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您可能有什么苦衷,或者被人威胁了,我能理解。”苏闲侧过身,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可慈幼院毕竟是……她的心血,你忍心让它这么被利用、被糟蹋吗?”

丁大成浑身一颤,背脊立时弯了几分,苏闲的余光扫过他佝偻的身影,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满脸的哀苦,嘴唇颤抖了几下,但最后却一咬舌尖,转身离去。

“对不起!”

冰女瞥见自家上司满眼的失望,正迟疑着要不要劝解一声,他却自顾自往回走了。

“慈幼院这条路暂时走不通,还有济世医院那边……查,一定要查!”他倏然闭口,步伐也跟着停下来。

冰女上前一步:“那我现在派人去……”

“张既白……”苏闲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凌晨的时候就去济世医院那边了,怎么一天过去了,还没回来?”

钟云从魂不守舍地坐在教室里。

今天有他期待了许久的射击课,他本应该更兴奋的。

之所以心情郁郁,也是事出有因。

第一自然是因为金虎的死。

金虎猝然死在路边,初步检查的结果是心脏骤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

钟云从当然知道这绝不会是意外,金虎身强体壮,从来没听说过他心脏有问题,这样暴毙,除了人为没有别的原因。

至于下手的人,他也有怀疑对象——因为控制心脏骤停这一手,嫌疑人很明显了。

何况,任杰也确实跟金虎起过冲突,他本人就是目击者之一。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事发后没多久,任杰就被治管局派驻在训练营的人抓起来了。

据消息灵通的瘦子说,任杰矢口否认,但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据。

他声称,当时为女友去食堂买饭,而那片小树林是食堂到医务室的必经之路,他确实从小树林边上经过,可他路过的时候,金虎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那里了。

换句话说,他是死亡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可惜他没有久留,而是快速离开了。他给的说法是,他去了医务室找救援。

这一点,他的女友以柔倒是能证明,他的确慌慌张张地通知了医务室的人,可在他们赶过去之后,死亡的金虎已经被其他人发现了,并且消息迅速地流传开。

以柔可以证明任杰确实来找过救援,但无法证明他那段空白的时间在干吗。

偏偏,他那段空白的时间还和金虎的死亡时间重合了起来。

有能力,有动机,又没有不在场证明,任杰理所当然地被当成嫌疑人关了起来。

可……真的是他吗?

钟云从的确是将他列为怀疑对象的,不过他到底也没有亲眼见到任杰杀人,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总觉得任杰这个人有点色厉内荏的意思,总之不是那么心狠的人。

金虎只是情敌而已,还是那种根本没有竞争力的情敌,至于下杀手吗?

以柔泪眼汪汪地来求过他,请他发挥自己的异能,找出真凶,帮助任杰脱罪。

面对她的哀求,钟云从只能苦笑。

其实,不用她说,钟云从也会这样做的,甚至在发现金虎尸体时,最初的震惊过了之后,他就试图上前触碰金虎的尸体,结果却被人阻止了。

“这里是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不准进入。”霍璟神情严肃,直接让人把他扔出去。

钟云从不死心:“霍教官,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帮忙?”霍璟的唇边勾起讥诮的冷笑,“你是什么人?以什么身份帮忙?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解释道:“我的异能能够……”

“异能?”霍璟的眼神更严厉了,“我知道你是异能者,可那又怎么样?

你不过是一名学员而已,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资格参与到人命案里,等你通过考核进了治管局再说吧。”

他说完即走,钟云从盯着他的背影,愤愤开口:“霍治安官也知道那是人命案吗?怎么,一个人的命还没有规则重要吗?”

霍璟的步伐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像你这样不把规则放在眼里的人,没资格进治管局。”

钟云从被气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霍璟的人根本没让他得到接触金虎尸体的机会。

没有亲自验证过,他的一颗心,总是悬着的。

现在,任杰为情杀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训练营。

而让他闷闷不乐的第二个原因,则是这第一节射击课,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倒不是出于对霍璟的意见,只是他想象中的射击课是在空旷的靶场里,举着手枪潇洒帅气地扣下扳机,百发百中,一气呵成。

当然,后半段纯属意**,但前半段怎么着也不算过分吧?

可现实是,学员们被召集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内,这里有讲台,有粉笔,有黑板,完全就是一间教室的配置。

学员们排排坐好,齐刷刷地望着讲台上的男人,面上的表情大多是疑惑不解,看来与钟云从持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

钟云从霎时有种重回高中时代的错觉。

“诸位,我明白你们此刻的想法。”霍璟双手扶着讲台的边缘,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他的目光缓缓巡过在座的所有人,“但在飞之前,要先学会走。

况且,训练营供应的子弹也是有限的。所以,别太心急,在实弹训练开始之前,先把一些基础的东西弄清楚吧。”言毕,他随手点了个人,“你过来,把这些教材发下去。”

钟云从恰好就坐在第一排,又是靠着走道的位置,霍璟刚好就指到了他,他先是一怔,而后起身,行了个礼:“是,教官!”

他心里自然是对这位高冷傲慢的教官感到不爽,想来对方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不过他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霍璟也是如此,他瞥了钟云从一眼,略略颔首。

钟云从抱起那一摞印刷物,迅速地按照人头分好数量,一组组发了下去。

然后他回头看了霍璟一眼,后者示意他回到座位。

就位之后,钟云从自己也拿起教材翻了一下,发现里头果然是些关于枪械及射击的理论知识,图文并茂,还挺容易懂的。

看来这是节理论课了,他心想。

“这个册子里的内容并不复杂,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我不会花时间为你们讲解这些东西,主要靠你们自己去看。”

他这话一出,满室哗然,钟云从深觉被打脸的同时,也有些好奇:既然不打算讲课,又不进行实弹训练,难道直接喊下课了?

“关于枪械的种类、战斗性能、主要诸元这三章,上面已经写得非常详细了,本来也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在座的学员们都已经年满18岁,我相信智力方面应该也没什么障碍。”这话听起来很嘲讽,可霍璟的表情却相当严肃,“所以,我的要求是,你们回去之后,不管花多少时间,以何种方式,都要把这部分内容倒背如流。等到下次开课,也就是明天,我会一个个询问过去,要是答不出或是答错了,会有相应的惩罚。”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所有学员冷汗如雨下,钟云从也不例外,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不就是背诵课文吗,而且还不是抽背,是每个人都要背一遍!

太狠了,这位霍教官。

钟云从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果然发现不少人变成了苦瓜脸,不禁暗笑:对某些人来说,也许在训练场上跑上10圈都比背课文来得舒坦些,如果金虎那个傻大个还在……

不经意地想起这位室友,他原本还算活跃的思维骤然断了线,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没有如果,金虎已经不在了。

钟云从的神思恍惚不已,以至于都没怎么听清楚霍璟后头说的那些话,金虎之死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沉沉浮浮,弄得他心烦意乱。

他正出神的时候,手肘冷不丁地被同桌的冯小山撞了一下,他猛地一惊,发现教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而讲台上的霍璟,正淡淡地看着他。

钟云从顿时慌了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霍璟冷声问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呃……听到了……”他硬着头皮开口,“背书……”

“好,明天就由你打头吧。”霍璟说完这一句之后就不再看他,直接宣布,“解散!”

没想到这堂课居然只上了五分钟就下课了,冯小山盯着霍璟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仰慕:“别说,这霍教官还挺酷的!”

钟云从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作声。

冯小山有些不满,开始落井下石:“不过啊,你就惨了。”

“你是说第一个背书吗?”钟云从抬起头,不以为意地笑笑,“反正迟早要轮到的,早死早超生。”

他的歪理竟然让冯小山无法反驳,语塞片刻之后,后者翻开教材看了几页,又向他炫耀起来:“嘿!这些枪我在我老爹那里都见过,名字都叫得出……”

“小山,”钟云从蓦然打断了他,“帮我一个忙吧。”

冯小山故作姿态:“哼,这两天都不理我,有事才记得我!”

出乎他意料的是,钟云从却前所未有地郑重其事:“一个很重要的忙,拜托了。”

“喂,你确定不会被发现吗?”夜色正浓,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到了一座办公楼下。

“原来你也有对自己的异能没信心的时候啊?”钟云从嘲笑道,“被发现就被发现呗,你不是跑得快吗?就算是治管局的人也追不上吧?”

冯小山白了他一眼:“我一个人当然没问题啦,刀山火海都不在话下,可现在的问题是我还得带着你这个累赘啊!我以前从来没试过在发挥异能的时候带着别人,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的速度。”

钟云从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打鼓,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不搞清楚金虎的死因,他会一直寝食难安的。

他坚定了决心,索性对冯小山说:“这样吧,你把我弄上去就行了,之后要真是运气那么差,你就自己逃吧,不用管我。”

冯小山倒是被他这话搞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挠挠头:“你这话说得……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人吗?我才不会一个人逃跑呢!”

“真到了那种地步,可不是讲义气的时候。”钟云从叹了口气,“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不想把你也牵扯进去。”

冯小山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对了,都快一天了,你确定金虎的尸体没被治管局运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