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炙乱”的前因后果

“七国之乱”,说的是西汉景帝时期,七个王子联合起来,反叛朝廷的故事。

既然题目叫“前因后果”,那就先从“前因”说起.最早需要追溯到汉高祖刘邦作皇帝的时代。那时候他拥有天下,把一些功臣封王封侯.王侯享有封邑,成为一方之主.不过后来外姓王像韩信、彭越、英布等人,都被他逐个消灭,亲王就只剩下他的兄弟子侄了。他索性下了一道旨意:嗣后凡不是姓刘的.生前不得封王.这当然因为姓刘的是他的亲族,能够维护刘家天下万代千秋的缘故。

建国初期,他的亲族人数不多.所以诸王国占有颇为广大的疆域.其中最大的三国是齐、楚、吴。刘邦封他的庶长子刘肥为齐王;封他的弟弟刘交为楚王;封他的侄子刘澳为吴王。

到吕后临朝时期,曾一度封诸吕为王,如吕产封梁王,吕禄封赵王,吕通封燕王。但这个时期很短暂,吕后一死,诸吕被消灭,诸王就又都是姓刘的了。

三十年过去,刘姓皇族人丁繁衍,需要封王的子孙多起来,而藩国疆土早已划定。文帝十六年.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比如齐王刘肥死了,文帝就把齐国一分为六;封刘肥的儿子刘将间为齐王、刘志为济北王、刘贤为淄川王、刘雄渠为胶东王、刘印为胶西王、刘光为济南王。淮南王刘长已死.文帝将淮南一分为三,封刘长的儿子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

但这种办法只是权宜之计.前王死了,把国土分给他的儿子。就像后来人们继承遗产一样。当书人没话可讲。然而尚在的诸王,就难以分封了.何况刘邦这种大封宗亲为王的办法。从社会发展来说.也是一种倒退.长此下去.说不定又会出现春秋、战国那样纷乱的局面。所以有识之士.就提出了削藩的建议.将藩国的势力削弱,加强中央朝廷的统治,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最初向皇帝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个年轻人,名叫贾谊.他的官职是长沙王的太傅,后任梁王太傅。文帝前六年,贾谊给文帝上了本万言书。那便是著名的《治安策》。这篇文章开头就说,“臣窃以为如今天下的就势.可以为之痛哭的有一可以为之流涕的有二,可以为之长叹息的有六。”而他认为应该痛哭的一一也就是最严重的一件的.便是诸王分封,力强准制。

他说:有人说’‘天1已安已治了”。他认为完全不是这洋:他打了个比方.说好似人躺在积薪之上.薪戏:便是火种。眼前只是火还不曾燃烧.因而有人才说“已安已治”。他说,现在天下的“久安”,只是由于大国的诸王幼弱未壮。朝廷为他们设段的太傅、国相还在掌政。等到数年以后,诸王大抵都长大了.血气方刚。而朝廷派去的傅、相老病退罢.诸王将在承、尉以上的官员中偏段亲信。那时再想让他们服从.恐怕尧、舜也办不到。

可惜的是,贾谊短命.他33岁就死了。而另一个力主削藩的则是晃错。

晃错原任太子家令(太子属官一千石).他能言善辩。思想活跃、深刻.太子刘启称他为“智囊”.意思是浑身都是智慧。

文帝去世以后.太子继位.是为景帝.景帝很信任晃错.任他为内史(治理京师的官员).以后又任为御史大夫.他得到皇帝的信任,因而他的主张就能得以实践.这是他比贾谊条件优越的地方.

文帝时,晃错就曾几次上书,请皇帝削藩.不过文帝宽厚,一直不肯下手。到了景帝即位,晃错便上书说:

“当初高祖平定天下.弟兄少.儿子年幼.所以大封同姓王,齐国得七十余城.楚国得四十余城,吴国得五十余城,这些庶孽的封地几乎占了夭下的一半。如今吴王因太子的缘故怀有仇恨.假装生病不肯入朝,按国法就该处死。文帝不忍处分他.反而赐他几杖。他受先帝这样的恩德,本应改过自新.他却变本加厉,愈发骄横,就铜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纳天下的亡命之徒阴谋作乱。看来,削他也反,不削他也反。削他.他反得快些.为祸还小;不削他.他反得慢些,为祸就更大.”

兄错奏章里提到的几件是.须加以说明。

那还是文帝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事、有一年正月,吴王假装生病,不肯入朝,派吴太子刘贤作代表.景帝刘启那时还是皇太子,他和刘贤都是年轻人,很谈得来,朝见之后刘启便约刘贤到太子宫玩耍,两个人先喝了酒,然后下起棋来。年轻人争强好胜,为一着棋争执不下.刘贤是昊国太子,一向骄横惯了,竟然对皇太子口出不逊。刘启火了,拿起棋盘掷打刘贤。不料恰巧打在刘贤的太阳穴上,刘贤当场毙命。‘

这是失手伤人.文帝责备刘启几句也就算了。他派人把刘贤盛硷起来,装入棺梆,送回吴都广陵.吴王刘澳非常生气,对来送棺的汉使说:

“既是同宗,死在长安就葬在长安好了.又何必送回来呢?”他不肯接收儿子的棺木,竟让汉使再带回去。幸好正月天气寒冷,刘贤的尸体运来运去,不曾腐败.文帝没法,只好在长安选一块墓地把刘贤葬了,但对他这位堂兄,却十分不满。

嗣后,吴王便不再入朝,仍然以有病为借口.汉朝规定,春天诸王入朝称为“朝”,秋天则称为“请”.吴王不论“朝”、“请”,都是派使者去应付.文帝很生气,把替吴王入朝的使者扣押起来审问,不过没有什么结果。这年“秋请”,吴国又来了一名使者。文帝再问他.使者说:

“吴王殿下实在不曾生病,但由于朝廷扣住吴国的使者,吴王恐惧,只好称病不入朝了,为的是怕陛下降罪呀!常言说‘察见渊中鱼不祥’(察知臣下的阴私,使之产生忧患,这不是好事).希望陛下能原谅吴王以前的过错,给他自新的机会.”

文帝觉得这使者的话有些道理,便把以前扣押的吴国使者都放了。还赐给吴王几杖。“几”是年纪大的人凭以休息的几案,“杖”则是拄着走路的拐杖.并让使者告诉吴王,因为他岁数大行走不便,以后免去他的朝请之礼。

这样一来,朝廷和吴王的紧张关系,才得以暂时缓和。

至于晃错奏章里说吴王“就铜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纳’天下的亡命之徒”也是事实.吴国境内豫章郡有一座铜矿.吴王把铜开采出来,铸成钱币,在全国使用.当时还有一个大中大夫邓通,文帝把蜀郡严道的铜山赐给他,他也拿来铸钱.史书说:“于是吴、邓钱布天下。”吴国地处今江浙一带,濒临东海和黄海.吴王便煮海水为盐,运到内地贩卖。吴王有了钱和盐作资本,便免去吴国老百姓的赋税;对有些需要征用民工的劳役,一般官府都是不给报酬的,而吴王却按工量发给钱粮。他采用的这种惠民政策,自然大受老百姓的拥护。在别处犯了法的人,跑到吴国,吴王不分良芳,一律收留。所以晃错才说他“诱纳天下亡命之徒阴谋作乱。”

景帝接到晃错的奏章,发交朝臣们讨论,只有詹事窦婴反对削藩,其余的公卿、列侯和宗室都不表态。正赶上又到了正月朝见之期,晃错乘机发作,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御史大夫负责对官员的纠察,是“三公”之一),对楚王刘戊进行弹劝,说他在薄太后丧事期间,在守丧的服舍纵**,应处死刑。景帝下诏赦免,只削去他的东海郡。接着晃错又找借口,削去赵王的常山郡和胶西王的六个县。

晃错牛刀小试,是给大举削藩作个试探。他请皇帝批准,发布了三十章有关削藩的政令,引起各地藩王的极大震动。当然也就促使他们设法反抗了。

晃是颖川人,家里还有个老父亲。晃父听人们议论晃错主持削藩,便到长安来找他.对他说:

“皇是刚刚即位,你蒙恩用卞,就该忠君爱民。可我听说你力主削藩。侵削诸侯.离间人家的骨肉。外间人们纷纷反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晃错回答说:

“是的.不这么干。天子得不到尊重,宗庙也得不到安吗:”

晃父叹口气说:

“你这么干.成了众矢之的。刘氏可能得以安定,可我晃家却危险了。你任性去干吧.但我不能眼见着大祸临头!”

晃父回家以后,自杀而死。过了十几天,吴、楚七国果然兴兵造反.以诛晃错为名,恰恰应了晃父的预言。

第一个要造反的是吴王刘淇,因为他知道,晃错的矛头。主要是针对着他的。

吴国的邻国是胶西。吴王认为胶西王刘印不久前刚被削去六个县,一定心怀不满,而且刘印年轻气盛,好勇斗狠,很容易挑动,便派中大夫应高去作说客。应高对刘印说:

“现在皇上任用邪臣,听信这些奸贼的谗言,肆意地侵削诸侯.凌辱王亲。像我家吴王,不过因为多年患病.不能朝请,就被怀疑.时时生活在忧疑之中,唯恐不能免祸。再看大王,只是因为一点小错.就被削去六县,罪轻罚重,说不定朝廷不止削地而已,可能另外还会有什么打算。不知大王曾否考虑过这件是,"

,.我如何不考虑?”刘印摇摇头说,“但既作臣子.又能如何!难道足下有什么办法教我吗?”

应高说:

“我家吴王,就是因为与大王同忧,才派臣来见大王.共同就划一条生路的。”

“你家大王怎么讲?”刘印问。

“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顺应天时人心.起兵除害。”

“这岂不是谋反吗?寡人岂敢如此,則急了也就一死罢了!”

“大王这话错了。想那晃错蒙蔽天子.算政弄权.不但民心大愤,就是上天也在示弊旧来彗星出现.蝗虫为灾.这都是朝廷倒行逆施引起的。这时起兵诛逆,整肃朝纲,正是顺应夭意民心的行动。吴王愿意追随大王车后.纵横天下,那时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谁敢不服!”

刘印频频点头。应高继续说:

“如果大王同意,吴王便可联合楚王,攻克函谷关.占据荣阳,夺得敖仓的粮食,抵御汉兵的反抗,而等待大王光临.然后再合兵进攻长安.事成之后,吴王愿跟大王平分天下。”

刘印被说动了,连声说“好”。应高便回去报告吴王.吴王还不放心.又自己化妆成一个使者,悄悄来到胶西的都城高苑.亲自跟刘印见面。这一对叔侄在密室里研究出一个周密的计划.最主要的是联络齐、淄川、胶东、济南四王,一起出兵。这四王中齐王、淄川王和胶东王是刘印的哥哥,济南王是刘印的弟弟.这哥儿几个倒是不用费口舌,一说就答应。刘印又去找赵王刘遂。刘遂也答应参加。那边.吴王又跟楚王刘戊(刘戊是老楚王刘交的孙子)联络妥当,但等找一个机会.便可共同举兵.

不久.朝廷发布救令,削去吴的会稽、豫章二郡.吴王便以“诛晃错以清君侧”为借口,头一个起兵反汉。其余诸王纷纷响应.“七国之乱”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细查前文,便会发现,吴王和胶西王等凑集的,乃是八国而不是七国。为什么又叫“七国之乱”呢?原来这里边出了个岔头儿,原先答应入盟的齐王刘将间,临时又背约不干了。他的几个弟弟火了,发兵将齐都临淄围住攻打,非要惩治他们的大哥不可。而赵王刘遂,跟四国联系不上,就只好率兵驻扎在赵国西边的边界,等着和吴、楚的军队会合。赵遂还和匈奴勾结,要匈奴出兵支援他。事实上,跟朝廷真干起来的,就只有吴、楚二国了。

吴王刘澳先把朝廷派到吴国的二千石以下的官员杀了,然后向全国下令:“寡人今年六十二岁了,我将亲自出征;小儿子今年十四岁,也要身先士卒。凡我国内,年在六十二以下,十四岁以上的男子,都要与寡人一同作战.”结果征集的兵力竟达二十多万人。他又派人跟南边的闽和东越联系,闽和东越也答应发兵相助。吴王大军从国都广陵出发,涉过淮水,与楚王刘戊的军队会合。正式向天下发布檄文,罗列晃错的各种罪状,号召各地诸王响应。

挡在吴、楚联军面向长安进兵路上的,乃是梁国。梁王刘武,是景帝的同母弟,他拒绝跟叛军合作,吴、楚联军只好先来攻打梁国.第一仗战于棘壁,梁军伤亡几万人,吴、楚军乘胜而进則再打败梁国的援军。梁王刘武只好退保国都唯阳,同时派急使向长安求援。

削藩令下,有几国会起兵反抗,这早在晃错意料之中.他想这正是削藩的机会,把你打败,你不削也得削。所以等七国的反书上来,他就请景帝调兵镇压.景帝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率三十六将军迎击吴、楚;派曲周侯哪寄往击赵军;再派将军架布到齐国去。一场全面的战争.终于展开了.

战事初起的时候,晃错曾向景帝建议,请景帝亲自带兵平叛。高祖当初是戎马出身,每次出征往往他自己挂帅,所以晃错希望景帝学习他的祖父。但景帝在宫中长大,偶而骑马出城打打猎,回来还累得腰酸腿疼;现在晃错竟然让他亲征,要冒刀弓锋镐的危险不须说,就是酷日风霜也够受呀!所以皇帝对晃错这个建议丝毫不感兴趣。

其实晃错劝皇帝亲征,也是为皇帝好。皇帝亲自带兵,只是坐阵指挥,用不着自己去冲锋陷阵,可是众将有皇帝在跟前,却要振奋得多。何况皇帝亲征回来,史书上自然要大书上一笔,给后人看着也光荣。所以说晃错所作的一切,他间心无愧,决不藏什么私心。

如果提到唯一的私心的话,那就是他对袁盎的态度了。

袁盎在当时也是个重要人物。他原任文帝的中郎将。在文帝处理淮南王刘长的事情上,他提出过较好的意见.中郎将是皇帝的卫队长,经常跟随着保护皇帝,所以他有机会跟文帝谈话。

中郎将在宫禁中的机关叫郎署。有一天,文帝带着他宠幸的妃子慎夫人在宫中散步,走到郎署,有些累了,就到里面坐一会儿。慎夫人由于受皇帝宠爱,在宫中一直是跟皇帝、皇后平起平坐的。这次也就和以前一样跟皇帝并排坐在坐几上。袁盎走过来,请慎夫人站起,将坐几放到下首,再请慎夫人坐。慎夫人生气了,不肯坐,皇帝也恼火,站起来领着慎夫人走了.袁盎跟在后面,单独对文帝说:

“臣听说“尊卑有序,则上下和睦’.现在陛一既然已了了后.慎夫人便是妾睦。妾腾和主子怎么可以平坐呢!如果陛下宠幸她,给予过分的优待,这恰低是慎夫人的祸患,难道陛下忘了‘人盘”的事吗?”

文帝听说十分高兴,把慎夫人找来,将袁盎的话说给慎夫人听。慎夫人才知道袁盎的动机是好的,是为了让她免祸,于是赐给袁盎五十金。

还有一次,袁盎骑着马随文帝的车走过霸上,前方是一个陡峭的斜坡,文帝让御者快速驰下。袁盎却骑马赶上去.拉着马车头马的缓绳,和车一齐慢慢往坡下走。文帝说:

“怎么,将军也害怕吗?”

袁盎回答说:

“臣听说.“干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应故履险境,更不能作侥幸的书。现在陛下纵快马飞驰下这样的峻坡,即使陛下对自己不在意,也应考虑到宗庙和太后呀!”

文帝点头笑了,认为袁盎讲得不错。

后来文帝为吴王的事恼火,便把袁盎调任为昊相。可能袁盎仍然抱着谨慎免祸的想法吧,他很少给吴王提意见,因为他知道,文帝为人和顺,肯于虚心纳谏.而这位吴王.却刚惶自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所以他在吴王面前轻易不提反对意见,有时需要说几句,也是轻描淡写.不痛不痒。比如那次文帝免去吴王的朝请,又赐几杖给他。吴王并不领情,却冷笑说:

“哼,皇上也未必不怕我哩!”

他这是有意说给袁盎听的。袁盎不好不接碴儿.但他说的却是半捧场半安慰的话:

“大王享国已久.德高望重,诸侯王皆敬仰大王。就是圣上,也因大王是皇兄.关心爱护,才赐几杖给大王。大王应当谢恩.不要再说别的了。”

吴王听了挺满意.觉得袁盎虽是朝廷派来的。却也挺合自己的意,便不时地赏赐给他金银财物。袁盎只求吴王不反.别的也不去干涉.不久,袁盎又奉调回京。文帝自然要问他吴王的情况,问他吴王会不会造反。袁盎吞吞吐吐,因为他实在不敢说吴王不反,却又不敢说吴王会反。这时晃错也在场.他对袁盎的态度很反感,便问:

“公作了那么长时间的吴相.吴王究竟想不想造反公也不敢说吗?”

袁盎说:

“他想不想造反我怎么知道?你若是说他非反不可,他也可能就真的会反,这又能怪谁呢!”

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晃错当然不满意,要跟他争论,恰好这时传来匈奴南侵的边报,文帝便把这事搁下了。

可是为这书两人闹了意见,起初是谁也不搭理谁,后来就避不见面,在某个场合,如果晃错原在那儿.袁盎来了.晃错站起来就走;反之也是如此。后来吴王果然反了,晃错是御史大夫,他凭借权力,便以表盎接受吴王的贿赂、替吴王效力的罪名.拟判袁盎死罪。皇帝没同意判刑,下诏赦免但废为庶人。晃错还不肯罢休,他跟御史中垂和侍御史们商议。继续追究袁盎私通吴王,参予谋反的罪名.一个侍御史说: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袁盎参予反叛.无法定他的罪呀則”

御史中承也说:

“如果这样株连.所有那些曾在吴国任职的官员、都该惶惶不安了。如今大军东征,平叛指日可待,那时如袁某确与吴王勾结,谅他也无处可逃。”

晃错看属官反对立即将袁盎判刑,只好暂时把这事放一放,而专心张罗支援战争的事。不料有个侍御史和袁盎有交情,私下里告诉袁盎,让他预作防备。袁盎又怕又恨,便在夜间偷偷去渴见大将军窦婴。

窦婴是窦太后的侄子,原任詹事。他是反对削藩的,跟晃错的关系不好。后来他因为一件事得罪了姑姑,让他称病回家。

这件事跟后文有关,此处不妨作一伏笔。原来窦太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景帝刘启,一个是梁王刘武。景帝二年十月,梁王来朝。他跟皇帝是亲兄弟,而窦太后又最爱她这个小儿子,所以景帝常常把梁王召来,弟兄俩饮酒玩乐。那时景帝虽有儿子,但还没册立太子。一次酒后,景帝随口对梁王说:

“等我千秋万岁之后,就把帝位传给你吧!”

梁王虽然口中辞谢,心中却暗暗高兴。窦太后向着小儿子,也十分心喜。不料窦婴却来泼冷水,他对景帝说:

“天下,乃是高祖打下的,高祖有规定,帝位要父子相传。因此陛下不能把帝位传给梁王。”

景帝对梁王说的话,不过是酒后戏言,并未当真,听窦婴一说,笑一笑也就算了。窦太后却怪罪她这个侄子了,让皇帝免他的职.窦婴并没犯错,免职也得找个理由。后来景帝就让窦婴自己请个病假。那时大臣们和皇帝,出入宫门都有个凭证,称作“门籍”。窦太后把窦婴的门籍也取消了,让他不能进宫。不过这样一来却产生了个后遗症。史书说:“梁王以此益骄。”

吴、楚造反,景帝趁这个机会给窦婴复职,拜他为大将军,比乃书的官还高了。

却说袁盎夜见窦婴,是求窦婴跟皇上说,他有平吴的办法,希望皇帝能召见他。窦婴跟晃错关系不好,愿意帮袁盎的忙,就去对皇帝说了,景帝便派人召袁盎入宫。

袁盎入宫的时候,景帝正跟晃错在商量调发军粮的事。袁盎向皇帝行礼。景帝间他:

“现在吴、楚反了,你看将来会怎样?”

“不足为优。”袁盎肯定地说。

“吴王有铜山铸钱,有大海煮盐,诱纳夭下的豪杰,他头发白了还敢举事,如果不是有百分的把握,他敢发动吗?你怎么还说他无能呢?"

“不错,吴王是有铜盐之利,但哪里会有豪杰让他诱纳呢!如果吴王真的有豪杰辅助,就不会让他造反了。其实他所诱纳的,都是些无赖子弟、亡命奸徒,所以才相与为乱。吴王想因这些人成事,又怎会成功呢!”

晃错在一帝听袁盎说得有道理,不自禁地插言说:

“袁盎讲的不错。”

景帝又问:

“那么你说怎么办才好?”

袁盎故作神秘地说:

“请陛下屏退左右。”

景帝挥挥手,内侍们都退下了,就只剩下晃错在跟前。袁盎瞅他一眼,对景帝说:

“臣的话,不能让人臣知道.”

景帝便让晃错也退出去.晃错只好退到东厢,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没有办法。这边皇帝再问袁盎有什么退敌妙计。袁盎说:

“吴、楚发布檄文,说高皇帝封王子弟,各有份地.是为了拱卫王室,永保皇纲。而贼臣晃错,擅滴诸侯,削夺份地,所以诸王才起兵诛错。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有故地,并无篡夺之心。如果陛下肯将祸首晃错斩首,再明令将各藩被削之地复还.赦其擅自发兵之罪,七王定然满意退兵,便可兵不血刃地将这场战是平息了。”

景帝听了袁盎的建议,默默地想了很久.才说:

“如果真能这样.联不惜舍一人以救天下。”

景帝立即封袁盎为太常,让他秘密地去见吴王,说已按檄文要求办了.并答应返还削夺的各郡,要他们退兵.

按檄文的要求办.自然是斩杀晃错罗!过了几天,景帝让垂相陶青、廷尉张欧联名上疏,给晃错安上一些罪名.然后皇帝再判决。“晃错全家弃市。”

晃错却还不知道。壬子那天早晨.中尉‘掌京师治安的武官)坐车来到晃错府上.说皇帝宣召他。晃错毫不怀疑.穿上朝服随中尉上车。然而车子不是驶往皇宫,却直奔东市。东市是长安闹区.却也是杀人的刑场.因为“弃市”就是要把犯人在闹市间斩.借以示众。晃错错惜依住被从车里拉出来.按跪在地上。他简直傻了.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以至于连中尉宣读的诏书也没听清,就穿着朝服躺在血泊中了。

那边新任的太常袁盎和宗正德侯刘通作为皇帝的使者.奉诏去见吴王。他们来到吴军大营。刘通是吴王刘泌的侄子,由他先去见吴王。刘通让吴王跪下接诏.吴王笑着说:

“我已作东帝了.还拜谁呢?”又问,“你跟谁一起来的?”

“太常袁盎。”

“原来是作说客来了。”他根本不准袁盎讲话.反而把他留在军中,要他为吴军效力。袁盎不肯,吴王准备杀他。幸而他在作吴相期间认识一个将领.有点交情,偷偷把他放了.他狼狈地逃回长安。

有一个叫邓公的校尉.为军书上的則面见皇帝。景帝问他:

“你从南边来,听说吴、楚罢兵了吗?”

“不曾啊!”

“联已把晃错杀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罢兵?”

“陛下,”邓公沉痛地说,“吴王想造反已经二、三十年了.这次发兵以诛晃错为名,不过是一种借口罢了,其实一个晃错又怎值得他大动干戈呢?不过陛下却把晃错杀了,这样一来.就怕夭下之士俱都钳口,不敢讲话了。”

“为什么?”景帝问。

.’晃错是怕诸侯过于强大.难以控制,才请陛下削之而尊京师,这是万世之利呀!但他的这个计划刚刚开始.就遭杀戮.这不是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吗!臣窃以为陛下这是是做错了。”

景帝叹口气说:

“咳!公言是对的.可惜联后悔已晚了!”

景帝之所以任命在亚夫为太尉.让他总领讨吴、楚的兵马,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是文帝临死时对他的嘱咐,说如遇到军情紧急.可以让周亚夫带兵.

那是文帝后六年(公元前158年)的冬天.匈奴分两路侵入上郡的云中、沿途烧杀抢掠,烽火直迪长安。文帝派令免、张武、刘礼、徐厉等将军,分别驻守在咖上、飞狐、句注、北地,棘门、细柳等地,在长安东、北、西三方形成个大半圆,保卫京师。有一天,皇帝亲自劳军。他坐着马车,由霸上到棘门,一个一个军营走去,都是御车直接进入军营,将军以下拜迎拜送。最后一处乃是细柳。屯驻细柳的将领是原河内太守、现拜将军的周亚夫。皇帝的前驱车先到细柳军营,便想像前几处那样长驱而入,但守营的军士却把长戈立起,箭搭到弓上,喝令来人停住。前驱说,天子就要到了。把守军营门的军门都尉却大声说:

“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的命令.不闻天子的诏书!’须待将军指示。”

这时候御驾也已到了。军门都尉还是不放入内。于是皇帝派使者持符节宣诏:

“联要进营劳军!”

周亚夫这才传令“开营门!”皇帝御车进入时,都尉还告诉随行的车骑说:

“请将军注意,军营中不得驰驱!”御车的御者只好缓髻徐行.进入营中以后.周亚夫全身披甲,对皇帝作个揖说:

“介胃之士不能跪拜,请以军礼见陛下。”

文帝很震动,脸色也变了,他缓缓地走下车,按劳军礼进行慰问,然后乘车离去。随行的大臣们个个吃惊,不知皇帝会不会惩处这个无礼的将军。不料文帝出了军门以后,却对群臣说:

“咳,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哪!前者霸上、棘门那些军营,轻易地便可闯入.简直是几戏一样.俘虏那些将军太容易了。至于周亚夫这样的将军.你能侵犯得了吗!”皇帝说完以后,还连连地夸好。不久.便拜周亚夫为中尉,封为条侯。

那是三年前的书了,如今,周亚夫升为太尉,太尉掌握全国的兵权。他研究了“七国”兵分三处的形势,决定调集两京左近各军集中荣阳,以抵御吴、楚的大军。把一切军务安排好,他乘车带几名卫士赶往荣阳。经过霸上的时候,见一人挥手拦车,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个叫赵涉的熟人。赵涉问他:

“将军是要往军中的吗?”

“是呀,足下有什么见教?”

“吴王手下收买了许多有奇异才能的人。他知道将军去前线必走这条大路,说不定会在路上埋伏人阻击将军,不可不防。”

“足下说得有理。”周亚夫点点头说。

“将军不如从此向右,走蓝田,去武关,再抵洛阳。走这条路绕远不过一两天。等来到洛阳,去武库击鼓聚将,人们还以为将军是从天而降哩!”

“哈哈哈!”周亚夫笑起来,“就这么走吧。足下倘无事,同车往洛阳,如何?”

赵涉高兴地上了车.到了洛阳以后,周亚夫派出士兵在般山、绳池之间搜索,果然捉获了吴王派去埋伏的伏兵。于是周亚夫便请赵涉担任护军。

梁王据守梁都唯阳,吴、楚大军把城团团围住,轮番攻打。幸而梁王摩下有两个良将,一个是中大夫韩安国,一个是将军张羽.韩安国为人持重,率领军民用心防守;张羽则勇猛善战,不时带一小部分骑兵出城冲杀一阵,然后再退回城来。吴、楚军连攻了将近一个月,仍然不曾攻下.昊王想撇开唯阳不打.直接西行,又怕梁军抄他的后路.结果似持在这里.走.走不了;攻,攻不想,真所谓进退两难了。

梁王听说周亚夫已到洛阳军中.派使者偷偷出城,赶往洛阳,请条侯赶快率兵来梁解围。

周亚夫分析了军事形势。从兵力讲,周亚夫调集的军马不足十万人,而吴楚联军将近二十万.如果直接赶往梁都,与吴、楚军作战,兵力上吃亏。而梁都虽然被困已久,但那里城池坚固,粮食充足,已经坚守了那么长时间.如果再坚守些时日.想来也能保住。他决定不去跟吴、楚军会战。而是扼守住南军西进的道路,再在其后方截断粮道,使他军中乏粮,等时机成熟.再一鼓攻之.这才能稳操胜算。他选中了梁国的下邑.那里是西进的必经之路,山高关险,易守难攻,便率领大军.开往下邑,扎下壁垒,等候吴、楚军来攻。又派弓高侯韩颓当率领轻骑,绕道到吴、楚军的后方淮泅口。那里是吴、楚军囤粮的地方。韩颓当把吴、楚军的军粮放火烧了,还在附近出没,袭击吴、楚军的粮车、粮船、使吴、楚军陷入断粮的绝境。

梁王听说周亚夫率军来援,十分高兴。但援军却占住下邑不走了。梁王派使者去见周亚夫,请他赶快进兵解围。周亚夫只让使者回去告诉梁王坚守,却仍然按兵不动。梁王急了,派人进京向皇帝告状.景帝下诏催促周亚夫进军。周亚夫仍然不奉诏,牢守下邑不动。

吴王当初起兵的时候,大将军田禄伯献计说:

“此去往长安只有一条大路,还必须经过梁国,难以立功。臣愿分兵五万,循江、淮而上.进攻淮南、长沙,占领武关。便到了长安的侧面.那时与大王会师,再取长安.当能成功。”

这本是条好计,但吴太子刘驹却对吴王说:

.’人心隔肚皮,如果把兵借于他人,他却将去求功,岂不是自损了吗?”吴王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就不再分兵.

还有一个年轻的桓将军,提出一个建议,北兵多是车骑.利于平地野战;而吴、楚军多是步兵,利于涉险。他建议不必去占领一个一个城池,而是多走山路,直扑洛阳,占据了洛阳武库和敖仓的粟谷,再入关(指渔关)就不难了。

吴王去问那些老将。老将却说这是年轻人的空想,打仗岂能没有远虑.主张还是逐步前进的好。于是这个意见也不被吴王采纳。

等到吴、楚军缺粮的时候,吴王才慌了。后面的军粮运到淮洒口不是被劫便是被烧。而眼前的唯阳却又兀立在那里、怎么攻也攻不下来。吴王发急了.他决定去攻下邑.如果把周亚夫打败,梁王失去支撑,打下唯阳也许有可能.吴王想干就干.他留小部军队监视梁军,亲率大军直奔下邑。到那儿一看,山前修了一座壁垒,垒上遍插汉军的旗帜。“周”字的帅旗在壁楼上迎风飘扬.吴王一咬牙,下令攻壁。

汉军在下邑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吴、楚军业已疲惫.尽管壁垒不如城池坚固,但吴、楚军连攻两天,并未攻入一兵一卒。昊王让士卒们在垒外骂阵挑战,汉军就是不出。吴、楚士兵有的饿得抗不住,半夜里逃散了。吴王只好下令退兵。军队刚刚启动,就见汉军壁垒各门大开,战车和骑兵蜂拥而出.汉军反攻了。吴、楚军哪里还有斗志,只好四散逃命。田野里大路上,到处是吴、楚军将士的尸体。

这一仗吴、楚军全部瓦解,楚王刘戊自杀。吴王刘泌率壮士几千人亡命而逃.他渡过淮水,走丹徒。一路收聚散兵,又凑了一万多人,来到东越.东越王答应出兵助他.却让他去劳军吴王信以为真,来到东越军营,立即被割下头来。原来东越早已被朝廷收买,要拿吴王的头去请赏。

太子刘驹逃亡到闽越。

这边大获全胜,那边亲布率军来解齐国之围。胶西、胶东、淄川、济南四王见了只好撤兵回国。胶西王自杀,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则被诛。还剩下个等着和匈奴联合的赵王,匈奴一直没来,却把汉军等来了,赵王只得退守邯郸。丽卜寄引兵攻打,又赶上亲布收军从邯郸经过,两下合兵,又引水灌城,邯郸终被攻破,赵王也自杀了。

至此,这七位造反的王子,自杀的三个,被杀的四个,全都丢了性命.还有“七国”之外的那位齐王。他起初曾参加了造反的同盟,后来退出,惹得四个弟弟一齐来攻。按说他抵挡住四国叛军,还算有功吧。但他又怕追算他当初入盟的罪名,竟也自杀了。

吴、楚等国都废除了,景帝认为齐王无罪,下诏立他的儿子刘寿为鳃王。

下面再讲讲梁王的故事,算是“七国之乱”的余波。

梁国地处中原,土地肥沃,气候温和,辖境有四十几个城,所以窦皇后请文帝把她的小儿子刘武封到这里.文帝死后,窦皇后作了太后,她的大儿子当皇帝,这位太后就想尽办法让她的小儿子过得舒服些.史书说,太后给梁王的“赏赐不可胜道,府库(王府的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指皇宫)。”梁王自己也能花钱,他筑了个大花园,叫东苑,方圆三百余里。把唯阳城扩充到七十里(也幸亏他这一扩,才抵挡得住吴、楚军的进攻).他大治宫室.在唯阳东北三十里的一个叫平台的地方,建了一座离宫。他为了到离宫方便,竟从城里修了一条复道,直达平台。

梁王虽然年轻,却知道延揽人才,当时一些知名文士如枚乘、严忌、羊胜、公孙诡、司马相如等人都在他的门下。

景帝也喜欢他这个小弟弟。每到朝请的日子,景帝就派使者持节,带着皇帝的乘舆到渔关去接他‘到京之后也是亲密无比,两兄弟在宫内同荤,外出则同车,一起观看歌舞,一起到上林苑射猎。终于有一天,景帝酒后答应将来传位于梁王―这件事,前边已经讲过了。

不过玩笑终归是玩笑,景帝还是立他的儿子刘荣作了皇太子。

“七国之乱”,梁王立了大功,景帝赐他“夭子族旗”、“从千乘万骑”、“出胖入警(出入的时候,要清道戒严)”。事实上,他已经尝着了当皇帝的滋味。

不过尽管有了天子的排场,有了比皇宫还多的珠玉宝器,但终究还不是皇帝。到景帝前六年,太子被废,梁王就又产生了作皇帝的念头.

这里顺便插叙一下太子被废的事.当以刀景帝作太子的时候,他的祖母薄太后把她的一个侄孙女给他聘为太子妃,景帝即位后立为皇后。但景帝不喜欢她.薄太后于景帝前二年去世。景帝前六年,景帝以薄后不育为理由,把薄后废了。至于太子刘荣,则是景帝前四年立的。景帝有两个大些的儿子,长子叫刘荣,封为太子.次子叫刘彻,封为胶东王。

太子刘荣的生母姓栗,称为栗姬.栗姬的儿子作了太子.官中又没有皇后.她自认为这皇后的宝座大概非她莫属」。景帝有个姐姐.名叫刘缥,封为馆陶公主,按习惯称为长公主。长公主下嫁堂邑侯陈午,生了一个女儿。长公主想把这女儿再嫁回娘家。去跟栗姬商量,想给太子作妃。栗姬对长公主有意见,因为长公主曾给景帝找来几个漂亮女人,充作后宫美人。栗姬有点醋劲,对长公主不满,便拒绝了这段婚事。栗姬就再去找刘彻的母亲王夫人.要刘彻娶她的女儿,王夫人答应了.两个女人成了亲家。

“联如果一旦宾天,荣儿作了皇帝。联后宫那几个幼子,就要托你母子善为照顾了。”

栗姬竟然把头一扭,不理皇帝这个茬儿,还说了句不逊的话。景帝心中恼怒,当时虽未发作,但对栗姬却不似以前了。

这边长公主为栗姬拒婚的則,对栗姬有了意见、便常常在弟弟面前,嘀嘀咕咕,既说栗姬的坏话.又赞誉王夫人的贤良。王夫人是个胸有城府的人,她看到栗姬因偏急失庞.就越发显得温柔顺婉.争取皇帝移爱于她。王夫人还使人收买了大行令(‘掌宾客朝觑等事务的官员),故意让他去向皇帝建议,请立栗姬为皇后。景帝果然火了.斥责大行令说:

“这件哆「也该你管吗?”竟下令将大行令处死.并趁机把太子废为临江王。太子太傅窦婴力争不得.愤而辞职。而脾气暴躁的栗姬也含恨死了。后来临江王因侵占了宗庙的宫墙,被中尉邪都窘迫。愤而自杀。

景帝前七年四月.景帝下诏,立王夫人为皇后,胶东王刘彻为太r-一他就是后来的汉武帝。

在刘荣被废、刘彻还未立为太子的这个期间.窦太后为他的小儿子梁王进行活动.想要景帝立梁王为皇储。有一次太后召景帝饮酒.对景帝说:

“你不须立太子了,就以梁王为皇太弟吧!”

景帝点头答应了。了后.他跟大臣们商址,这么办行不行?大臣们以袁盎为首。纷纷反对。袁盎说:

“这样作不好.昔日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从而发生祸乱.五世不绝(宋宣公舍其子与夷而立穆公,后穆公又舍其子冯而.立与夷.其后冯便和与夷争国)。前代的教训,应该汲取.”

由于大臣们的反对.这件’】仁只得作罢。接着梁王又提出要求.请皇帝准他从京师的梁邸与太后居住的长乐宫之间.筑一条雨道,以便他回京时可以随时拜见太后。由于袁盎等人的反对,梁王的这个要求也没获准。

梁王恨死了袁盎等大臣。他有几个谋士.其中羊胜、公孙诡最得他的信任。史书说这两个人“多奇邪计”.梁王的许多主意就是他俩出的。这次他俩又出“奇邪计”了,要派刺客把袁盎等人刺死,看还有谁敢来反对J

一个刺客奉命来刺袁盎。袁盎这时因患病请假.回到老家安陵养病。刺客到安陵一打听.当地父老都说袁盎的好话。这刺客心想,这样的人怎忍心杀他?不但不杀.反而去见袁盎通风报信,说这次派出的刺客有十几个.我不杀你.别人不一定不杀.劝袁盎躲一躲。袁盎吓得藏到亲戚家中。但到底还是没躲得了,让另一个刺客杀死了。这个期间被刺杀的大臣竟达十几位。

原来梁王早已把羊胜和公孙诡藏匿于王官,轩丘豹和韩安国又上哪里去找呢!‘

韩安国找不到钦犯,估计是梁王藏起来了,便到王府去,对梁王说:

“这几天,为迫查刺客的事,纷攘大王,累得大王忧心。这都是大王没有良臣的缘故。俗话说,‘主辱者臣死’。如今臣追索公孙诡和羊胜不得,只好向大王请辞,请大王赐臣死罪!“

梁王惊疑地说:

“何至如此呢?"

韩安国流泪说:

“大王自己估量,跟皇上的亲密关系及不及得上临江王?”

临江王便是前太子刘荣,那是景帝的儿子,所以梁王说:

“当然不如他.”

“临江王是嫡长子,就因为一句话的过错(指栗姬的一句话),就把太子废了,改封临江王。又因为占了宫垣的小事,自杀于中尉府。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治理天下不能因私乱公的缘故。如今大王位列诸侯,却偏信一些按臣的邪说,任凭他们犯法胡为.天子由于太后的关系,不忍心致大王于法.听说太后日夜涕泣,希望大王能够自改.而大王至今不悟,反袒匿羊胜等人。假如太后一旦晏驾,大王还将倚靠谁呢?”

韩安国的话还没说完,梁王就哭了,他对韩安国说:

“我把羊胜、公孙诡交给你吧!”

不过梁王交出的,不是活着的羊胜和公孙诡,而是他俩的尸体。原来是梁王逼着他们自杀的,免得他们在受审时讲出实情。

这件暗杀案便这样查清了。

不过韩安国说太后日夜涕泣倒是实情。因为皇帝派田叔和吕季主去梁国查案,使太后为梁王担心,她知道她那个小儿子由于过分骄宠的原故,很可能干出派人刺杀大臣的事来。史书说:“太后优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又说:“帝亦患之.”那是说皇帝也为太后的哭泣感到不安。

田叔在唯阳办案.捉到几个凶手,录了他们的口供;还有梁国“二千石”有关官员的证词,包括梁相轩丘豹和内史韩安国的证词在内。这些材料归结到一点,那就是派遣刺客虽是羊胜和公孙诡干的,而梁王却推脱不掉幕后主使的罪责。田叔从唯阳回京,走到霸昌厩(地名,在长安以东),他把所有的有关材料都烧了,空着手来见皇帝。景帝问他:

“有责任.”田叔回答,“应处死罪。”

“你详细讲讲.”

“臣以为,这件书陛下不须问了,因为一切狱词,都已被臣烧毁。”

“这是为什么?”景帝惊异地问。

“如果认真查案.梁王必将伏诛,否则汉法不行。但如将梁王伏法,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这不又是使陛下忧心的,If吗?狱词烧了.是臣办怪的不力,请陛下鉴谅。”

景帝十分感动.便让田叔和吕季主去见太后。还对太后说:

“杀袁盎等的案子,是梁王的幸臣羊胜、公孙诡干的,梁王并不知道。现在罪犯已经伏诛,梁王无恙.”

太后听了.立刻从**起来.让皇帝和田、吕陪她用饭.脸上也有了宽心的笑容。

梁王没受任何责备,便上书请求入朝,要向哥哥请罪。景帝准了。梁王带着车骑,来到渣关。随行的大夫茅兰建议梁王,入京不要张扬,让梁王把车骑留在关下,找一辆布车,随从两骑保护,悄悄地来到长安,住到姐姐长公主花园里.这边景帝知道梁王将入朝.又派出使臣到淹关迎接.到渣关一看.只有梁王随带的车骑.却不见梁王.使臣回来一讲,太后大哭起来.说:

“皇帝果然杀了我的儿子!”

景帝也优恐不安,幸好这时梁王肉袒负荆,由姐姐长公主陪着,到胭下请罪。太后这才破涕为笑。皇帝也乐了。派人下诏让梁王的随从入关,一切又都跟从前一样。不过皇帝有了戒心、再也不跟梁王同乘车辈了一一这是景帝中二年发生的」f。

景帝中六年.梁王依例来朝.他还想跟从前一徉.留在母亲身边多住些日子。他上疏请求.皇帝不许。梁王只好快快归国.四月,便死于唯阳。噩耗传到京师,太后又哭起来.埋怨皇帝不肯准他留京,是间接把梁王杀了。景帝想了个办法.把梁分为五国,封梁王的儿子刘买为梁王、刘明为济川王、刘彭离为济东王、刘定为山阳王、刘不识为济阴王。梁王的五个女人.也都赏给了汤沐邑。景帝把封王的诏书拿给太后看.太后这刁‘乐了。“为帝加一岁”。

梁王生前生活奢华.花钱无数。等他死后点查梁王府库.光黄金一项就有四十余万斤,其他珍宝的价值也跟黄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