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杀六亲的阶场帝

隋文帝杨坚曾对大巨们说过:。前代的天子,娶了许多妃缤,生下来的儿子,有嫡有庶,纷争不已,于是就发生了一些废立的变故,甚至于连国也亡了。寡人没有侍妾,五个儿子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真兄弟’,哪里还会有争势夺位的优虑呢1 99

隋文帝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他的确是只有一个老婆,那就是独孤皇后。而他的五个儿子,也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些都是事实。然而是否亲兄弟就没有“争势夺位”的纷争了呢?

隋文帝说这段话,听起来似乎是自豪得不得了,其实内中含着酸溜溜的味道,只能说是替自己的怕老婆解嘲而已。

自古以来,帝王都不只一个老婆,因为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女子必须讲“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而男子则可以有“三妻四妾”,至于皇帝就更不消说了,人们通常概括皇帝的老婆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上百个老婆哩!

唯独隋文帝身边只有一个独孤皇后.

隋文帝不是不想选些年轻的妃殡,来充实他的帝王生活,但独孤皇后不让,因此我们不必认为文帝是个爱情专一的诚实君子,只是他因为惧怕皇后而不敢多娶罢了。不妨举个例子。有一次,文帝和独孤皇后住在长安以西二百余里的仁寿宫,这是一座离宫,是个大花园。有一天,皇后病了,文帝自己出来蹈跳,发现了一座树木掩映的小楼。原来这是座藏书楼,名叫珠矶楼。看楼的是个叫尉迟珠儿的妙龄宫女,生得十分漂亮,文帝就把她奸污了。后来这件事被独孤皇后发觉,竟将尉迟珠儿活活打死。可见,文帝对待皇后,并不是那么忠实。而皇后在男女关系上的嫉妒劲儿,也真够吓人的。

开头为什么讲这件事?那是因为下文谈到太子废立的时候,皇后的嫉妒起了相当的作用。

独孤皇后不许自己的丈夫娶小老婆,连带着对儿子也想管。但儿子大了,不听她的,她也没办法,只好把不满暂时藏在心里。这里讲的就是她的大儿子,太子杨勇。皇后给他娶了妃子,是大世族元家的女儿。这位元妃忠厚老实,但容貌平常,不合杨勇的意。偏偏元妃不曾生育。杨勇便以这个为借口,自己选了几个侧室。其中有个小吏云定兴的女儿,生得窈窕俊美,能歌善舞,很得杨勇喜爱。.更妙的是云氏进宫以后,不久便生了个男孩。这是杨家第三代的头一个孩子,文帝很高兴,封云氏为昭训(宫缤称号),给小孩起名叫杨俨,刚出生就封为长宁王。

可是作祖母的独孤皇后对这一切却很反感,就因为云昭训是小老婆。皇后无条件地站在太子正妃元氏的一边,对云昭训十分厌恶,有时云昭训进宫给她请安,她竟扬起脖子不予理睬。开皇十一年,元妃因心脏病发作,突然病故。独孤皇后凭空猜疑是太子和云昭训把元妃害死的。元妃死后,杨勇上表请父皇把云昭训册封为太子妃,皇帝答应了,可是独孤皇后不同意,理由是云家出身低微,没有作太子正妃的资格。皇后想替太子另行选妃。但杨勇的脾气很倔强,拧劲儿上来了,对母亲说,除了武昭训,他别的女人就是不要。母子二人僵持起来。独孤皇后很生气,便在皇帝面前嘀嘀咕咕,抱怨大儿子没出息,挑拨皇帝和太子父子的感情。

那云昭训是个宜男的女人.她生了长宁王杨俨之后,接着又生了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药;别的宫殡也不落后,高良娣生了安平王杨疑,襄城王杨格;王良媛生了高阳王杨该,建安王杨韶;成姬生了以川王杨雯(jong) ;“良媛”、“良娣”、“姬”都是宫殡的称号.东宫还有两位没有称号的宫娥,也生了儿子,两个小孩一个叫杨孝实,一个叫杨孝范。短短数年时间,杨勇就一股脑儿生了十个儿子.按说孙子多了,作祖母的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反过来说,一下子添了几多的孩子,杨勇这是有几个老婆?―所以独孤皇后不但不高兴,反而越发气恼了.

她的次子晋王杨广就不这样.杨广的正妃姓萧,是个古怪的女人,她跟婆母独孤皇后正好相反,对丈夫的外遇不但不嫉妒,反而给予支持,弄得晋王府茸嘴燕燕一大群。这些女人也要生养,可是杨广一个不留,小孩生下来就溺死,也不知道杨广杀害了多少他自己的子女,只有萧妃生了孩子,才向皇帝和皇后贺喜。杨广的大儿子,名叫杨昭,封为河南王.

文帝鉴于北周皇族的势力软弱,所以才轻易地被自己篡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文帝以长安为中心,让太子杨勇在自己身边,却把天下分成三大块,让他的三个儿子去掌握。这种作法正如开头所说,文帝企图让他的这些“真兄弟”的儿子,团结一致,共保他大隋的江山千秋万代.杨广是扬州总管,负责管理东南半壁江山。但他到扬州后不久就又跑回长安,说他想念父母,舍不得离开父母身边。文帝撵他走,他就在母后跟前哭哭啼啼,装出一副依依难舍的样子。独孤皇后认为这个儿子孝顺,又当她的意,也就不放他走,把他留下。

其实杨广留下并不是真的舍不得离开父母,而是他已看出哥哥不当父母的意,如果自己在他身后再推上一把,他那个太子的宝座就该坐不住了。长子废掉,他这个次子理当应份地就能当上太子;等父皇逝去,他就成了皇帝。每想到这里,就不免手舞足蹈。而他那个“贤内助”萧妃,为了将来当皇后娘娘,自然也要跟他密切配合,为打倒他的大哥而施展一切鬼蛾伎俩。上述的他把亲生儿女溺死,就是其中的一招。

不过杨勇这个人的确有些毛病,让他父皇看不上。比如文帝是主张节俭的,杨勇却喜欢打扮.上朝的时候,锦衣华服,摇摇摆摆,自以为挺美,皇帝却瞧不惯。有一天,杨勇穿了一件蜀恺。蜀恺是蜀中的名工巧匠制作的,本来就十分精美,杨勇又在上面加上一些文饰,越发光彩闪闪,粗人眼目二文帝越看越不顺眼,就皱着眉头对杨勇说:

“从古以来,没有一个好奢侈的帝王能够长久.你现在是太子,应当作节俭的表率,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奉承宗庙。我现在赐你几件我旧日穿的衣服,让你知道我昔日的俭朴,时时记着以前的事情,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文帝把他穿旧的麻衣给了杨勇,杨勇怎么肯穿?拿回去就扔到一边去了。文帝见杨勇从来没穿他给的旧衣来见他,自然更加恼火。

有一天,文帝听说有个叫来和的人,善于相面,便叫他秘密地相一相他的儿子。那个来和说:

“晋王的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

“太子呢?”

来和故意装出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只是喃喃地嘟哦着,“还行,还行?”其实这来和早已被杨广收买了。

开皇二十年冬至,百官到东宫向太子贺节。按惯例,冬至不是大节,只是随便接待一下就行了。可是杨勇却大张旗鼓地奏起乐来,隆重地接受祝贺。文帝听说后,在朝堂上问众臣:

“听说冬至那天,内外百官相率去朝贺东宫,这是什么礼节呀?"

太常少卿辛宜回答说:

“对于东宫来说,只能说是‘贺’,而不能说是‘朝’。”

“好吧,就算是贺,如果三数十人,随随便便凑到一起,向太子贺一贺,未尝不可。但联听说是有司征召的,一时聚集多人,太子还要穿上礼服,设乐接待,这样合适吗?”于是皇帝下诏说:“礼有等差,君臣都不可违背,皇太子虽是嗣君,但同时也是臣子,一切礼数不可好(jian )越.”

这道诏书下来,无形中便把太子失宠的情况公开了.同时也说明皇帝已对太子产生了猜忌的心理。

然而杨广却跟哥哥杨勇相反。他长得仪表堂堂。聪敏好学,特别是待人接物,十分谦虚,不象太子那样大刺刺地摆出储君的架子。杨广对一些年纪大的大臣,更是恭敬有礼,象尊重长辈一样接待他们。所以许多人对他有好感。

当初他作元帅,领兵灭陈的时候,缴获了陈宫的许多奇珍异宝,但他克服着贪婪的欲望,竟然不取一件,全部缴公,这也博得了一个清廉的好名声。他看准了父皇惧内,而且耳软心活;母亲则厌恶长子,于是他就处处跟哥哥相反.他的穿着很朴素,在父母面前总是恭恭敬敬,和言悦色。至于回到晋王府,那可就露了本相,立刻大摆宴席,还要伴以歌舞,那劲头儿比他哥哥“邪虎”得多.

有一天,文帝忽然高兴,对皇后说:

“不知广儿在府里干什么,咱们去看看好吗?”

“那就叫太监去告诉他,让他准备接驾。”

“不,”文帝笑着说,“我就是要出其不意地赶去,看他平时到底怎样。”

文帝这是考验杨广,因为他存下废杨勇的念头了。但杨广到底怎样?比他哥哥强多少?他还要调查考验一番哩!

他哪里想到,杨广早已在他和皇后身边收买了不少太监和宫女作耳目。帝、后这里还没动身,杨广那里已得到消息。立刻宴席撤了,乐队躲了起来,而跟前陪伴伺候的年轻漂亮的美姬,也都换上些年过三旬的半老宫娥。杨广专们布置了一个房间,是预备接待帝、后的。那房间虽然也是宫室,布置却简朴无华,四壁全是书架,摆满了图书;墙上则挂着名人写的以“忠孝”为内容的字画,让人一进这屋子就产生一种肃然庄重的感觉。

杨广和萧妃换上朴素的衣服,坐在这间宫室里迎接皇帝和皇后的到来。

皇帝这次出来,不摆仪仗,只带几名卫士,护着他和皇后乘坐的御荤,悄悄地来到晋王府。府门口的卫士要进去报告,被皇帝止住了.他还颇为他的“私访”得意哩!卫士领着帝、后进入府内,一直来到杨广夫妇等在那儿的房间。一声通报:“圣上、娘娘驾到!”杨广和萧妃才装出惊愕的样子急忙跑出来跪下迎接。皇帝和皇后笑嘻嘻地进入室内,对眼前的一切都觉得那么适意。文帝随口问:

“皇儿和王妃在屋里干什么呀?”

“读书。”杨广恭敬地回答,还把案上摊开的书拿给父皇看。

“《孝经》!”皇帝高兴地把书朝皇后扬了扬,“皇儿在读《孝经》!”

墙边一张矮几上摆着一张古琴,皇帝走过去一看,琴弦已断了两根,像是长久不曾使用了。但墙正中挂的一把宝剑,剑鞘却铮明瓦亮,似乎天天有人摆弄。

“你还舞剑吗?"文帝问杨广。

“‘鸡鸣起舞’,儿臣是跟古人学的.”杨广谦虚地回答。

皇帝和皇后简直满意极了.几天前,文帝还催促杨广返回扬州总管任所,自从这次“视察”之后,皇帝又不急着撵他走,留他在京里,当然另有一番用意。

按说,扬州处于江东富庶之地,风景秀丽,物产丰富,杨广作为这一片辽阔土地的“小皇帝”。不正好可以为所欲为吗!但杨广志不在此,他开头(JI Yiu)的是皇帝的宝座,是要把他哥哥打下去,自己将来当皇帝,拥有整个的江山。听以上次当文帝催他返回任所的时候,他假装去跟母亲辞行,跪在皇后面前,哭哭啼啼,作出依依惜别的样子。皇后也禁不住泪下。杨广乘机诉苦:

“儿臣性识愚下,只是牢守着手足同胞的大义,对皇兄处处尊重。但不知为什么竟失爱于东宫,太子对儿臣百般嫉恨,常想置儿臣于死地。儿臣担心,每恐‘说潜生于投抒,鸿毒遇于杯勺’(抒是织布的梭子。相传春秋时曾参到市上去了,曾母在家中织布。有邻人来报说曾参在市上杀人,曾母不信。但三次来报之后,曾母终于信了,扔下梭子爬墙逃走)。因此儿臣每次告别母后,总怕来日不得与母后相见,是以惶惶优惧,不能自己,累得母后为儿伤心,儿臣真是该死!”

独孤皇后听了忿忿地说:

"你(xian)地伐(杨勇的小名)这小子越来越让人受不了。我为他娶了元氏的女儿,他竟然不以夫妇之礼来对待她,却专宠着阿云那个妖精,又养了那么多的猪犬(指云昭训生的儿子)。以前元妃被他们毒死,我也无法查究,想不到他对你又这样狠毒。我在世的时候,他还这样,我死了之后,你还不是他刀蛆上的鱼肉吗!"

杨广听了心中暗笑,但却哭得更加伤心了。皇后又说:

“东宫没有嫡子(指元妃不曾生育),将来皇上千秋万岁之后,阿云那贱脾养的儿子成了皇储,一旦登基,你弟兄几个竟要向那猪犬息子跪礼叩拜,我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蹊目的呀!”

母子二人相对哭诉,皇后不肯放杨广走了。接着就发生了上述帝、后来晋王府视察的那场滑稽剧。文帝终于下了废立的决心。

杨广早就存心篡夺东宫,自然要有心腹。他跟安州总管宇文述是好朋友,就请皇帝将宇文述调为寿州(今安徽寿县)刺史。寿州属扬州总管管辖,宇文述就可以常常以下属的身份跑到扬州,替杨广出谋划策。杨广还信任他的一个叫张衡的总管司马。三个人常常在密室商议,怎样才能把杨勇打倒。

后来宇文述多带金宝,进入长安,通过大理少卿杨约,和右仆射(宰相)杨素挂上钩。早年隋军伐陈的时候,杨素和杨广共过事,如今又得了杨广的贿赂,便替杨广说话.他几次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夸赞晋王孝梯恭俭,文武全才。一些大臣看出风向,怕将来杨广一旦继位,受到报复,因而谁也不敢替杨勇讲话。有一次,文帝问仪同三司韦鼎:

“你看我诸儿谁得嗣位?”

韦鼎回答说:

“至尊和皇后喜爱谁,就把嗣位传给谁,这不是臣所敢预知的。”

文帝笑着说:

“你是不肯明说罢了。”

是呀,按常规,东宫太子是当然的皇储,韦鼎为什么还说“不敢预知呢”?这不是耍滑头吗?但也可以看出朝臣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了。

其实像韦鼎这类官员还是比较好的,他们还只是独善其身,不曾落井下石。也有一些势利小人,想借这个机会邀宠,因而主动去说太子的坏话。比如太史令袁充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一次他对皇帝说:

“臣夜观天文,玄象示警,皇太子当废。”

文帝回答说:

“玄象早就出现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袁充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太子杨勇虽然迟钝,但也看出风头不对了。他内怀忧惧,却又没有办法。平时跟群臣疏远,连个商量求计的人都没有,只好去求神了。有个新丰人王辅贤会厌胜之术(厌胜是古代方士的一种巫术,能以诅咒制服人)。他教给太子,让他在后园辟一个庶人村,盖两间破草房,太子住在里面,穿上布衣,睡在草褥上,说这样便可以当灾。这自然是没影儿的事.太子这时就像是一条鱼,四面八方的渔网向他逼近了,而他却毫无办法。更可怕的是,杨广的党羽收买了东宫的一些官属和内侍,太子的一言一行,一动一静。都随时有人向杨素等人报告。

开皇二十年夏天,文帝和独孤皇后到仁寿宫避暑,三天两头听到从长安来的人讲太子的坏话,而东宫的一个叫姬威的幸臣,被杨广收买,竟然反戈,上书皇帝告太子的状。文帝让右仆射杨素到东宫查看,杨素事先通知了杨勇。可是杨素却又故意迟迟不去。杨勇因为宰相要来,为表示尊重他,就穿好衣服等着。大伏天里,杨勇穿着厚厚的礼服,还束着带子,热得汗流侠背。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杨素的影子,气得杨勇眼睛发蓝。实在热得受不了,刚脱下衣服想凉快一会儿,门外又传:杨素到了。杨勇再把衣服穿上.这么一折腾,杨勇又怎能不气!免不了把气恼从谈话中带了出来,无形中给对方提供了把柄。

九月,帝后从仁寿宫返回长安。第二天,皇帝在大兴殿召集百官,东宫的官属也在列。文帝想让官员们主动提出太子的问题,就绕个弯儿说:

“联新还京师,应该开怀欢乐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联的心里反而觉得愁苦.”

一些乖觉的大臣,听出了皇帝的话音。但这废立之事,过于重大,如果抢先出头,提出废太子的建议,万一不谐,当时得罪不说,还将后患无穷,所以大臣都不吱声.吏部尚书牛弘年老胡涂,不会看风色,见大家不说话,便来应付几句:

“这都是臣等不称职,才累得至尊优劳。”

文帝听了狠狠瞪了牛弘一眼,便不再拐弯抹角.他把东宫的官属叫了出来,说:

“仁寿宫离这儿不远,但我每次从仁寿宫返回京师,都要严备仗卫,好像到了敌国。我昨天患痢,夜间如厕,听到后房似有动静,只好移往前殿.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皇帝怒气冲冲地瞪了东宫官属们一眼,接着说:

“岂不是你们这些人,要坏我的家国吗?”

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使东宫的官属瞳目结舌,不知怎么回答。于是皇帝下令,将东宫左庶子(相当于太子宫中的侍中,主持东宫事务的官员)唐令则、太子家令(掌东宫行政的官员)邹文腾等几个重要官员拿下,交有司审讯。接着便让杨素向官员们揭发太子的罪状。

杨素站出来说:

“我在仁寿宫,奉旨回长安向太子传达圣上的命令,让太子检校刘居士余党(按刘居士是上柱国刘艇的儿子,横行不法,于开皇十七年被处死)。太子奉诏后,竟然大怒,斥我说:‘刘居士一党俱都伏法,让我到什么地方穷讨!再说你是右仆射,身负重任,你自己去检校好了,关我什么事則 ’接着又说,‘当初如果大事不遂(指隋文帝篡周),我得先死。可是父皇作了天子,对待我反不如诸弟.’太子说着回首长叹道,‘我觉得这个太子当的太没劲了’!”

杨素那天去见太子,故意拖延,惹太子上火,说话便没有分寸。何况杨素转述太子的话中,还有不少是他硬加进去的。文帝接着补充:

“这小子不堪承嗣很久了,皇后早就劝我废了他。但我总以为他是我尚为布衣时生的(其实这话不对,杨氏在北周乃是世家),又是长子,希望他能渐渐改过,所以才隐忍至今。杨勇曾经指着皇后的侍儿对人说,‘这些人将来都是我的。’这叫什么话!他的妃子新亡,皇后怀疑是中毒死的,我曾经问他,他不但不承认,反而恨恨的说,‘我早晚杀了元孝矩〔按:元孝矩是元妃的父亲)!’他这不是恨我而迁怒于元孝矩吗!”

看样子皇帝是真生气了,面红耳赤,停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

“长宁(指杨勇的大儿子杨俨,封为长宁王)初生的时候,我和皇后喜欢这个孙子,抱来养一养。杨勇不放心,连番派人来索要回去。细想一想,这孩子是云定兴的女儿生的,他俩在外私合,生的儿子也不会有多大出息。昔年晋太子娶屠家的女儿,生的儿子便好屠杀。云定兴的女儿生的儿子,我也不肯让他来乱我的宗拓(shi) (宗庙中的神主)。我虽然论道德难与尧舜相比,然而也不能把天下万姓托付给这样的不肖子孙。我日常怕他害我,天天如防大敌,因此我想废掉他以安天下!”

皇帝慷慨陈词,群臣默默听着,没人作声。过了一会儿,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一(min)站出来说:

“废立是大事,诏旨下来,一旦有错,后悔无及.陛下还须明察,举发中是不是有谗言在内?”

文帝不理元吴,接着让东宫幸臣、那个向皇帝写密告信的姬威出来接着揭发太子的罪恶。姬威说:

“太子从来对臣等谈话,总是要求骄奢。还说,‘我最讨厌有人来谏我,杀他个百来人,看谁还敢多口!’以前苏孝慈解除左卫率职务,太子不高兴,大言说,‘是谁把他调走的?我决不忘这件事,大丈夫总当有快意的一天!’又,宫内所需物品,不合规定的尚书不给,太子发怒说,‘仆射以下,我早晚宰他一两个,使他们知道怠慢我会惹来什么祸!’太子还常常说,‘至尊嫌我侧室所生的庶子多,那高纬,陈叔宝倒是嫡子啦,国家不也亡了吗!’太子还让巫姥卜吉凶,说,‘至尊的忌期在十八年,这日子快到啦!’。”

听到这里,文帝不禁吗(xuan)然流涕,对群臣说:

“谁非父母所生,怎么杨勇竟件逆到这个地步!联最近阅读《齐书》,见高欢那样纵容他的儿子,不胜气忿!我怎么还能效他呢!”于是下令,将杨勇、杨勇的诸子和东宫的重要官员,全部监禁起来,委任杨素审问。

杨素搜查东宫,发现了不少打火的火隧,还有上千匹马,就都成了造反的证据.那姬威揭发说,太子说过,“圣上在仁寿宫,用马队守住宫门,里面的人都得饿死.”杨素拿姬威的话去问杨勇。杨勇的倔劲又上来了,他顶撞杨素说:“窃闻公家养马有数万匹,勇吞为太子,有一千匹马就是造反吗?”

十月乙丑那天,皇帝让人去召杨勇。杨勇惊道:“莫不是要杀我吗!”他随使者来到武德殿,只见皇帝穿着戎装,坐在御座上。下边百官立于东面,皇亲列于西面。让杨勇和他的儿子们在殿庭排列,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诏.废去太子,那些已经封王或公主的杨勇的儿女,一律废去王和公主的封号。圣旨宣读完了,杨勇再拜说:

“臣自当伏尸都市,为将来的鉴戒。如今得蒙哀怜,保全了性命,实是万幸,深感万岁大恩!”说罢一再叩头,泪下如雨,站起来踉跄退出。左右的百官和宗亲,不少人为之悯然。

又过几天,皇帝下诏,将东宫官员唐令则、邹文腾、夏侯福等六人斩了,另一部分则勒令自尽,轻的也给予了流放的处分。那在朝堂上敢于替太子辩护的左卫大将军元昊也被杨素说是依附太子,处以死刑。

太子杨勇被囚于东宫的一处院落,派杨广监管他.杨勇自以为他没有罪,几次要他这个二弟杨广代他请求,他要面见皇帝申明冤枉。杨广哪里肯作这种傻事,当然不答应。杨勇没有力、法,就爬上院内的一棵大树,向着皇宫方向大叫“父皇母后,儿臣冤枉!”然而两宫相距甚远,文帝和皇后又哪里能够听到。就这样杨广仍不放心,他去告诉皇帝,废太子已经疯癫了。文帝也有些难过,他摇摇头,叹一口气,却没说什么.

杨广的心计没白费,他终于把哥哥踢了下去,当年十一月,皇帝下诏,立晋王杨广为太子。

文帝和独孤皇后共生了五个儿子。早先,他把天下分成三大块,让儿子们去镇守。除太子杨勇留长安外,晋王杨广是东边的扬州总管,前面已经讲过。依次是三子秦王杨俊任北边的并州(即晋阳,今山西太原)总管;四子蜀王杨秀任南边的益州(今四川成都)总管。隋朝在各州设总管,是地方的高级军政长官。但这三位王子的职位虽也叫总管,权势却比一般总管大得多,事实上,全国几十名总管,都分属他三兄弟管辖.

秦王杨俊小时候喜欢佛教,曾经请父皇批准他当和尚.文帝当然不准。他长大以后,便让他去当并州总管。杨俊作了一方的最高统治者之后,逐渐腐化起来,他用公款大修宫室,又从民间征了几名美丽的少女,充实他的王府.王妃姓崔,倒有些像她的婆婆独孤皇后,妒恨之下,竟然在给杨俊吃的瓜里,放进毒药。杨俊吃了虽然没死,却染上了慢性病。文帝知道以后,把他征还京师,免去他的官职,让他以王子的身份回府第居住,而把崔妃处死。

左武卫将军刘异替他求情,对文帝说:

“秦王没有什么别的大过错,只是奢费官物,营造住舍而已。依为臣看来,可以原谅.”

文帝却答复说:

“法不可违。”

杨素那时也帮杨俊说话,认为处罚太重。文帝说:

“我是五个儿子的父亲,难道不是天下亿万百姓的父亲吗?如果照你们的意思,何不再制定一个‘天子之子’的法律呢!以周公的为人,为了法的尊严还要诛杀管、蔡。我自然隔周公差得远,但法也不能亏缺呀!”终于不肯答应―这是开皇十七年的事情。

秦王杨俊的病原来不算太重,他不但生活能够自理,还可以在王府里各处走走。他那王府里的僚属,如长史、司马、参军、功曹、记室、祭酒等人,常常来陪他谈心。杨俊最爱谈的是开皇九年,他和二哥杨广一起,带领大军征服南陈的事情。那时他是全军的副帅,和杨素一起分担着大江上游的战事。他年轻英俊,率领着水师大军几千艘大小舰只,从汉水进入大江,跟陈军水兵展开激战.他统率的五牙舰船头安着“拍竿”,那是一根巨木,装在船头,可以灵活操纵.接近敌船后.拍竿扬起·居高临下朝敌船拍去,“叭喳”一响,敌船船头便被击碎了……

他还记得胜利班师的情景。他随前头部队回到长安,父皇亲自到骊山迎接.而在大兴宫广阳门前的献俘典礼,更使他终生难忘。那时他和二哥杨广并肩站在队列前面,身后是随同出征的文官武将。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使他豪气满怀,觉得生于帝王之家真是天大的福分……

.僚属们退走之后,杨俊又回到现实之中。眼前既听不到战马嘶鸣,也看不到舰船激起的巨浪,有的只是清风斜月,松涛竹影。他不甘寂寞,他还要支撑着病体,再作一番事业。他派王府长史带着他亲手写的本章,去求见皇帝,希望父皇能封他一官半职,让他作点事情。

文帝看了杨俊的本章,让长史回去转达他对杨俊的训示:

“我努力创下这份江山,要保它永存,才制订法律,让臣下和百姓遵守。你作为亲王,理应垂范,作诸官的表率。但你却要任意胡为,将我的法纪败坏,实在令我失望。我真不知怎样责怪你才好!眼下你当务之急,就是认真地自责!”

长史把皇帝的话,一五一十传达给秦王。杨俊既羞惭,又害怕,病便越来越重了。到开皇二十年四月,终于只剩下一口气。长史急忙去察告皇帝。文帝这时才下诏拜杨俊为上柱国.上柱国是奖给功臣的勋官的称号,地位虽高却没有具体的职务。杨俊在悲伤、忧惧、失望中死去。文帝听到噩耗,“上哭之,数声而止.”下令将杨俊那些奢丽之物,全都焚毁。

王府的僚属请皇帝给秦王立个碑,以作纪念。《初学记》说:“碑,悲也,所以悲往事也。’,连这皇帝也不准,他说:

犷要想求名吗?一卷史书上记上几句就足了。如果子孙不能保家,立的碑徒给人作镇石而已。”

杨俊的儿子名叫杨浩,是崔妃生的。因崔妃有罪,儿子也不得承嗣秦王的爵号。杨俊的丧事是秦王府的官员们主持的。

就在当年的十一月,杨广被册立为太子。

杨广作了太子.如愿以偿。但他还有两块心病,虽然大哥废了,三弟死了,却还有四弟和五弟呀!老四蜀王杨秀,依旧作着益州总管;而五弟汉王杨谅,则在秦王俊被召回京的时候,由皇帝委派,接替三哥作了并州总管。 自己虽然当上太子,但外边的舆论却不怎样。为了防范,他便派出亲信到并州和益州去,探查“二王”的动静。

果然蜀王杨秀有些不平,不为别的,他是为大哥因谗而废抱屈。

杨秀长得容貌不错,而且有胆气,好武艺,只是性情暴躁。文帝曾对皇后评价过他这个儿子,说他“恐怕没有好下场.我在世的时候当然不要紧,我若不在,他哥哥当政,他就非反不可!”

不知文帝根据什么给杨秀这样的评价。

按原先的安排,三个大总管可以总揽三大州的军政大权。文帝既然对杨秀有了将来必反的看法,就想把他手里的军权分散开。正好西疆发生战争,文帝调大将军刘啥去征讨,而派开府仪同三司杨武通带兵作后继部队。’这支军队是皇帝直接调遣的,可是杨秀却硬要插一杠子,派他的一个婴(bi)人(受宠爱的人)万智光去作杨武通的行军司马.行军司马是主将的副职,协助主将总理军队事务,还要负参谋责任。这婴人万智光根本不懂军事,他只是杨秀王府中的一个帮闲.可他却还要不懂装懂,偏要在军中指手划脚。杨武通不耐烦了,给皇帝上书,要求把这个掣肘的家伙解职。文帝派人下来调查,了解到万智光竟然是那样一个下三滥的人物。皇帝真是火冒三丈,这‘益州总管简直是拿军国大事开玩笑.立刻发布命令,将杨秀的军权分散,由各州的总管掌握。杨秀几乎成了光杆将军。

皇帝还要下诏谴责.并对群臣说:

“看吧,坏我法的,正是我的子孙.这就譬如一只老虎,外物伤害不了他,可他自己皮毛间的虫子,倒能一点一点地把他腐蚀掉.”

杨秀手里没有多少军队,清闲多了。史书上记载有四个字“造浑天仪”.浑天仪又叫浑仪,是西汉落下阂发明的,是古代测定天体位置的一种仪器。杨秀组织人造这个,似乎说明他还作了点正经事。但他大部分时间却跟他三哥一样,奢侈潜越。要知道,古代的建筑、服饰等都要根据本人身分来定,超过规定标准的就叫“膺越”。成都离长安很远,杨秀认为就是“偕越”了皇帝也不知道,于是他的“车马被服,拟于乘舆(帝王的车舆称乘舆)”,意思是他用的都是皇帝的那一套用品。

如今大哥废了,二哥当了太子,杨秀气不忿,见人就讲。杨广派来的细作打听清楚,回京向杨广报告。杨广就跟杨素商量,到文帝那儿告杨秀的状。为什么要“潜越”?为什么“车马被服拟于乘舆?”还不是自己想当皇帝吗!

文帝觉得他对杨秀的估计没错,准备干脆调他回京,放在自己身边,免得他日后惹事。救书下来了,杨秀犹豫起来,知道突然征他回去不是什么好事,就想装病不去。总管司马源师劝他,还是遵父皇的旨意,回京去才好。杨秀火了,对源师大声说:

“这是我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总管司马是总管的助手,如果总管获罪,司马是首当其冲的同案犯。源师急了,流泪说:

“源师吞参府幕,既要忠于大王,更要忠于圣上.圣上有救追大王回去,救书已经来了多日,到现在大王还迁延不走。百姓不知道大王是什么打算,倘若产生流言,内外骇疑,说不定会惹恼圣上,发来严厉的诏书,或是派使者来催促,大王那时又怎能自明?希望大王三思吧!”

杨秀想了想,还是不肯走。倒不是他预料到二哥要害他,而是觉得在成都自在舒服,没人管辖,所以才拖拖延延,不肯回京。

文帝看杨秀不听话,就把原州总管独孤楷升为益州总管(小总管升为大总管),代替杨秀的职务。独孤楷从原州到成都来了,请杨秀让位。杨秀还不肯走。独孤楷只好连劝说带吓唬,才使杨秀动了身。独孤楷到城外送他.见他面上神色不定,怕他反悔,回来便调兵作好防备。果然杨秀走了四十里就又后悔了,带着他的亲兵返回来,准备袭击独孤楷.一看独孤楷已有准备,而他的亲兵人数又少,这才不得不快快地向京师走去。

他徽洋洋地走了三个月,等到长安,才知道他母亲独孤皇后已经于八月去世了。

独孤皇后办丧事期间,杨秀正在路上,自然无法参加.而并州总管杨谅,则正忙于对付北方突厥的寇边,无法分身.杨勇已被囚禁;杨俊也已去世,因而皇后虽然生了五个儿子,却只有太子杨广一人为她守孝。

杨广善于演戏,他母亲活着的时候,他就用戏剧手法骗得母亲的欢心和信任。如今母亲死了,他还要演戏.他哭得死去活来。甚至于哀痛得闭过气去,以至于文帝为他担心,一再劝他节哀。等他回到王府,该吃该喝,该说该笑,一切照旧,好像忘了母亲刚死这件事.

大行皇后(皇帝和皇后刚死的时候称为“大行”)的灵枢膺(cou)在仁寿宫的大宝殿,朝廷吧官和地方大臣要来吊祭,孝子得陪着。这几天杨广可吃了苦头,跪谢答礼,起来趴下,这且不说,最难受的是丧事不动荤腥,顿顿是白饭素菜,吃了两顿杨广就受不住了。中午,吊孝的人都走了,东宫的两名太监给他送来午饭。杨广一看就皱起眉头,因为摆在他面前的仍然是白饭和青菜。不料太监四外看看,见没外人,就又递给他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边是两只竹筒,一个盛着肉脯,一个盛着鱼虾,正是萧妃替他准备的。杨广躲到慢帐后面,一边吃一边想:“可惜没有酒。”

九月,葬独孤皇后于太陵,溢号是“文献皇后”.

这儿还有一个插曲,值得一提。有个叫王肋的著作郎(秘书监的官员,负责修撰国史),给皇帝上表说:

“佛经上记载:‘福人在升入天国时,天佛便大放光明,以香花伎乐相应.’大行皇后福寿祯祥,实为妙善菩萨。所以八月二十二日,仁寿宫天雨金银花;二十三日夜,大宝殿后有神光闪烁;二士四日卯时,半空中音乐悠扬,逐渐消逝,而大行皇后亦同时升遐(古代帝、后死时称升遐).经文所说,俱皆应验.”、

文帝见表之后,明明知道王助的胡说八道纯粹是拍马屁;因为“天雨金银花”也好“神光闪烁”也好,“音乐悠扬”也好,他就住在宫里,怎么一样也没看到、听到呢?但皇帝又想,即便是假的,也不能道破,而且不但要装出信以为真的样子,还要颁示天下,让老百姓知道原来皇后是菩萨下凡。话又说回来,皇后是菩萨,那么皇帝起码也得是个大仙吧!

文帝重赏了王肋,因为他给“愚民政策”出了力。

接着,皇帝迫不及侍地选了两名妃子,一个是陈后主的六妹,封为宣华夫人;另一个姓蔡,封为容华夫人。

等到杨秀磨磨蹭蹭赶回长安的时候,大行皇后早已下葬了。

杨秀去拜见父皇。但文帝不搭理他,一句话也不说。杨秀只好惶恐地退出。回到蜀王府待罪.第二天,文帝派使者来责备他.杨秀只好唯唯谢罪。这时杨广又来演戏了,他带领几个封王的子侄,去见文帝,流着泪哀求皇帝宽恕蜀王。文帝怒冲冲地说:

“前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作父亲的身份训责他.如今杨秀蠢害生民,我就要以君主的身份用法律来处治他。”

其实杨广和杨素早已把证据准备好了。不过不是“蠢害生民”的证据,而是诅咒皇上的证据。杨广和杨素让人作了一个木偶,把手缚住,心口钉一根铁钉,还要用锁链捆住,身上写上皇帝和汉王杨谅的姓名,旁边写一行字:“请西岳慈父圣母收杨坚、杨谅神魂,如此形状勿令散**。”他们派人偷偷把木偶埋在华山的山脚下;然后再由杨素派人大张旗鼓地去掘出来。杨素还奏告杨秀自编了一本文集,其中收有指伐皇帝的檄文。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杨素预先准备好的,再一件件拿出来给杨秀定罪。

杨广不在木偶上写自己的名字,却写的是杨坚和杨谅,并把木偶埋到杨谅的辖区华山脚下,这样让人看起来,似乎这件事跟新太子毫无关系.这正是杨广阴险狡猾的地方。

文帝看到那写上自己姓名的木偶,惊怒得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一再说“天下宁有是耶!”是呀,天底下还有这样诅咒父亲的吗?

杨秀被废为庶人了,幽禁于内侍省,不得与家人见面。受牵连而连坐的官属,达百余人.

独孤皇后死的那年是仁寿二年。仁寿四年,皇帝又移居仁寿宫。四月,皇帝病了。六月,大赦天下,希望这样做做好事,可以化凶为吉。然而这一招不灵,七月,皇帝卧床不起了。文武大臣从长安赶来问疾。文帝卧在大宝殿的寝宫里,接见大臣们。他握着几名老臣的手,歇觑着说:

“联率众卿,统一天下,黎民安居,虽死无憾了.唯望众卿辅佐皇太子,与事联一样,联虽在九泉,亦当含笑……”他喘吁吁地说到这里,跪伏在殿内殿外的大臣们,便一齐抽泣起来。站在皇帝病榻边的太子杨广,也作出十分悲伤的样子,频频拭泪。

文帝让大臣们返回长安,仁寿宫里只留下几名重要官员侍疾,其中有仆射杨素、黄门侍郎元岩、兵部尚书柳述、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庶子(东宫官员)张衡(张衡原任扬州总管司马,是杨广的心腹)等人。太子杨广,住在文帝寝宫旁边的侧宫里,以便随时过来探视父亲。

杨广站在父皇的病榻前,看那老皇帝仰卧在榻上,精神萎靡,面容消瘦,两唇微微张着,呼吸迟缓而沉重,双目紧闭,有一粒泪珠儿顺着左眼角悄然流下。杨广心里暗笑,老头儿今年六十四了,还要两位这么漂亮的妙龄少女陪在身边,这不是成心糟践自己吗?他见父皇不作声,料他已经睡着,便悄然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室,坐在窗前想心思。七月天气,夏蝉齐鸣。仁寿宫四外都是山林,蝉儿也就特别多.但这噪声丝毫不曾打扰杨广的思路,他现在正在想:眼瞅着老皇帝要归天了,自己即将登上那垂涎已久的皇帝宝座。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那么先做什么呢?

算了!杨广不再去想,还是问问老杨素吧!那时几位大臣住在前殿。杨广懒得走,就写了封短信,让宫女去送给杨素。还让宫女在那里等着拿回信。

宫女把杨广的信送给杨素。杨素打开一看,原来太子是想知道皇帝晏驾之后,新皇帝登基应该做哪些事。杨素对这个不外行。他写了封回信,将新皇帝应该做的事一一开列出来,封好后交给送信的宫女。那宫女拿着信往回走。这几夭熬夜了,宫女缺觉,连走路都迷迷糊糊,应该回到太子住的侧宫,她却不知不觉地走到皇帝卧病的寝宫去了。等她发觉走错,刚要缩回脚,已被皇帝看见.皇帝喊住她,问她拿的什么。她只好把手里的信呈给皇帝。文帝拆信一看,大为恼火,原来太子外表那悲伤的样子都是假装出来的。他内心是盼着自己快死,他好早日当皇帝哩I

文帝正在恼火,却又见宣华夫人踉踉跄跄跑了进来,面孔涨红、发髻有些乱,而且双目含泪。文帝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吞吞吐吐不敢说。直到文帝拍着床喝问,宣华夫人才跪在地上说了四个字:

“太子无礼!”

原来宣华夫人去上厕所,在走廊上遇到杨广。杨广方才还在想“接收”她呢.这会儿看见,认为反正早晚是自己的人,何不先来亲热亲热。他走过去搂住宣华夫人。宣华夫人又惊又怕,但又不敢喊,只好拚命挣扎,发髻也乱了。这时走廊一头传来脚步声,杨广这才松开手回自己居室去了。宣华夫人跑进寝宫,惊惧未定,被皇上看见,只好如实察奏。

文帝听了哪能不气?他连连拍着床,嚷着:

“这样的畜业怎能付托大事;独孤误我,独孤误我!”他马上叫宫女去把柳述和元岩找来,对他二人说:

“快去召来我儿!”

柳述以为皇帝感觉不好,要找杨广,刚转身,就听皇帝又喊:

“勇!勇!”

元岩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时皇帝正气得一劲儿哆嗦,连话也说不出了。柳述只好问他:

“陛下是要召杨勇来吗?”

文帝说不出话,但却连连点头.柳述和元岩退出商量。召废太子得有皇帝的救书才行。他俩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要召废太子,但觉得其中必有变故.他俩回到前殿取出纸来写救书,却被杨素看到眼里。杨素见柳、元二人神色紧张,忙忙活活地写救书,便装着无意的样子问:

“二公急急忙忙地作什么?”

“皇上要召杨勇。”元岩随口回答。

文帝怎么死的?史书说法不一。《隋书》的记载比较简单,只有“中外颇有异论”几个字《大业略记(大业是隋场帝的年号)》则说:“帝(指杨广)见事迫,召左仆射杨素、右庶子张衡进毒药。帝简烧健官奴三十人皆服妇人之服,衣下置仗,立于门巷之间,以为之卫。素等既入,而高祖暴崩。”通历》是另一种说法:“帝(指文帝)怒曰:‘死狗,那可付后事!’速令召勇,杨素秘不宣,乃屏左右,令张衡入拉帝,血溅屏风,冤痛之声闻于外,崩。”

但不管文帝是药死的也罢,“拉”死的也罢,他死于自己儿子杨广的手中,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皇上驾崩的噩耗,传进后宫,宣华夫人吓得战栗失色,她认为这次宫变是由她引起的,她一定会遭到不幸。哺时(指申时,下午五点钟),一个太监手捧一只小金盒,来见宣华夫人,说是太子赐给她的。宣华夫人以为是“赐死”的毒药,竟不敢打开。送盒的太监一劲儿催促。最后还是女侍替夫人打开了。等掀开盒盖一看,哪里有什么毒药,竟是几枚结扎得异常精巧的同心结。女侍们乐了,互相说:“这下子可以免死了。”可是宣华夫人是什么人?她是太子的庶母呀!.怎么能接这个同心结呢?她又羞、又恼、又恨,扭过身去垂泪。宫人们顾不得考虑夫人的心情,只要她不死大家也就沾光。于是有的求告,有的劝说,最后是几个人扯着夫人跪下朝金盒拜了几拜,算是“谢恩”。到了晚上,杨广果然笑嘻嘻来了。陈氏是个弱女子,哪里有力量反抗?古代把儿辈一**母辈称之为“煞(zheng)"。所以史书上记载着:“其夜,天子熏焉。”‘

第二夜,杨广又去住到容华夫人蔡氏的宫中去了。这时,他已用不着再戴那恭谨、谦逊等等假面具,也用不着再演戏,因为他已是皇上,可以为所欲为啦!

他一面在仁寿宫寻欢作乐,一面派杨素的弟弟杨约回到长安,接管了长安留守的职务,并假传文帝的圣旨,将废太子杨勇溢死,追封为房陵王。杨勇的八个儿子,也都被毒杀。还怕他们化为厉鬼作祟,埋时尸体头部朝下,让鬼魂钻不出来。

关于“六亲”,古代有六种说法,但通常采用《老子》的王弼注:“以父、母、兄、弟、妻、子为六亲”。那么杨广的六亲还有谁呢?父亲和大哥被他杀死了,三弟是病死的,四弟已被囚禁,兄弟中还只剩下个老五。 自己当皇帝,老五服不服呢?

管他服不服,先把他召回来再说,于是场帝派车骑将军屈突通拿着高祖(即文帝杨坚,高祖是他的庙号)的玺书,征汉王杨谅回京―这是文帝刚死,还没发丧时候的事。

杨谅接到玺书时.并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但他却从玺书中看出了破绽。玺书就是诏书,上面盖着皇帝的御玺(大印),那还有错吗?然而场帝怎么也没料想到,文帝和汉王有个秘密约定。那是开皇十七年,杨谅接替三哥杨俊去作并州总管。他是文帝最小的儿子,文帝对他十分疼爱。杨谅临走的时候文帝跟他约定,如果用玺书召他来,就在“救”字旁边加上一个点作记号.有这个记号,说明玺书是真的;没有这一点,那这份玺书就有问题了。

杨广虽然狡诈.可是他哪里知道父亲和五弟会有这种秘约呢!

杨谅看出玺书是假的,当然不肯跟屈突通回京。屈突通只好自己走了。不久,消息传来,父皇已经晏驾,大哥也死了,二哥杨广即位。既然“中外颇有异论”,父兄的死因自然也传到杨谅的耳朵里,于是杨谅决定出兵为父亲和大哥报仇.

并州总管管辖的地区很大,西起太行山,东到沧海,南至黄河,在这一大片上地上一共有52个州.父皇还准他“便宜行事,不拘律令”,事实上他就是这一方的“小皇帝”。不过北方却有点麻烦、那就是游牧民族的突厥常常来骚扰。有一次,突厥又大举入寇,杨谅带兵迎击,结果吃了个大败仗,士兵阵亡了不少,而民众和财产、牲畜也被大量掠走.说明他这个年轻的主帅很不成熟。那时打败仗要受惩罚的,杨谅所领军队的将领有几十人受到解职的处分,还要发配到岭南效力。杨谅倒没受到惩罚,那自然因为他是皇帝爱子的缘故。杨谅不过意,上表给那些受处分的部下讲情,希望把这些人留下。文帝来信斥责他,说:“你是藩王,应当服从朝廷的命令,怎么能因为是自己的旧属,就置国家的宪法于不顾呢?告诉你,小子!你如果一旦没有我,若想妄动,他取你就如在鸡笼里捉鸡雏一般,你的心腹再多也没用。”

杨谅统辖五十二个州,但他只是主帅,军队分布在下面,由州总管具体掌握.因此。杨谅要出兵还要得到下面各州的总管(也多由刺史兼任)的支持。杨谅发出檄书,调各州刺史出兵,结果大多数不同意,肯支持杨谅的只有十九个州。事实上.有些州远在齐各燕赵,即便想支持杨谅,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当时积极拥护杨谅起兵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咨议参军王我que。王fl是梁朝名将王僧辩的儿子,颇有抱负,但得不到施展。所以他认为杨谅起兵,正是他施展抱负的机会。还有一个是陈朝的大将萧去可,他降隋后郁郁不得志,因而也赞成杨谅起兵反对朝廷.但是总管司马皇甫诞不同意,他对杨谅说:

“从大王的兵力看,决不是朝廷大军的敌手。而且现在君臣的名分已定,讨逆无名,出兵恐怕无人响应。”

“我就说杨素造反,我去征伐他。”杨谅找了个借口。

“杨素犹在朝中,怎能说他造反?”

“那就说去讨伐杨素,以清君侧。”

要知道,出兵反对朝廷,如果没有能说服人的理由,很难得到大众的支持。不错,隋场帝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但那是他当皇帝以后的則。在此之前,他由于会“演戏”,还博得了个好名声,说他清廉、恭谨、礼贤下士。至于他拭父熏母,那还是个秘密,并没多少人知道,因此皇甫诞断定,杨谅如果起兵,非失败不可。他叹息说:

“大王一旦陷身叛逆,命系刑书。虽然想当个老百姓,恐怕也得不到了。”

听了这种不吉利的话,杨谅大为恼火,便下令把皇甫诞囚于狱中。

王领给杨谅出主意,他说:

“大王的部下,不少人家属都在关西(这个关指蒲津关,在今山西永济县西的蒲州,扼守黄河渡口,是兵家重地)。如想占领京师,就使用这些人,蒲津离渔关不远,只要打下撞关,就可长驱而入,直捣长安。这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如果只想害Ii据旧齐之地(旧齐指北朝时的高氏为帝的齐朝,当时高齐占有南至黄河,北抵燕、代的大片土地),那就应该使用东方人。”

对王须的这两个战略。杨谅犹豫不决,最后决定同时进行。他计划兵分三路,一路由大将军刘建率领,出井隆关,占领燕赵等地。一路由大将军余公理率领,出太谷,奔河阳;同时大将军萦(qi)良率军出溢口,扑黎阳。这两支人马算作一路,目的是占领河南。第三路是主力,由柱国绘单贵、王耽和总管府兵曹斐文安率领,攻打蒲州。

第三路进展得比较顺利。那时并州起兵的消息还没传出。斐文安便派出几百名骑兵,蒙着妇女外出时遮体的幕蔫,假称是汉王府的宫人回长安,混入蒲州城中,突然发难。蒲州刺史丘和不曾防备,只好弃城逃走,回长安告警。斐文安等占领蒲州后,准备带兵继续向蒲津进发,渡过黄河,进攻渔关。不料这时杨谅却又突然改变主意,下令以王腆为蒲州刺史,让绝单贵守住河桥,而把斐永安召回。

斐永安回到晋阳后,对杨谅十分不满,他说:

“兵贵神速,攻蒲津过黄河,为的是出其不意。本想大王亲自出征,一鼓作气,攻下长安。而今大王不去,却又把文安召回,失去时机,使彼方得以准备,大事去了!”

杨谅无话可讲.只好推说晋州(山西临汾)重要,是晋阳的屏障,派斐永安去作晋州刺史。

北路征代州却不顺利。乔钟葵的前锋刘你 (hao)来到代州城下,代州总管李景派兵出战,司马冯孝慈把刘恳斩于阵前。乔钟葵率三万大军继至。代州守军只有几千人,便不再出战,只据城固守。代州城年久失修,几处被并州军击破。但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都晓勇善战,及时把攻入的敌军打出。仪同三司陈又又多谋画,善于防守之术,城池随崩随修。乔钟葵连攻了几天,还是不能攻下。

这时朝廷已有准备,隋场帝派仆射杨素作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率领大军讨伐杨谅.杨素是一员名将.曾在征陈的战役中立过大功。他分遣将领击败紫良和余公理的两路。又派大将军李子雄自幽州发兵,在井隆将刘建打败。

那时李景在代州已被围了一个多月。杨素派朔州刺史杨义臣去解围。杨义臣率军二万,夜出西隆关。乔钟葵闻报后严阵等待。杨义臣兵少,就征了数千头牛驴,匿藏在涧谷间。黄昏时分,两军交战。杨义臣突然驱出牛驴,一时漫山遍野都是奔跑的牲畜,尘埃遮天,蹄声震地。乔钟葵的士兵以为中了埋伏,四下奔溃,杨义臣率兵纵击,乔钟葵带着残兵狼狈逃去,代州之围便解了。

朝廷的主力由杨素亲自率领,进攻蒲州。他先率五千轻骑夜间偷偷渡过黄河。黎明时分大举攻城。绝单贵和王腆不曾防备,绝单贵战败逃走,王耽却投降了。

杨素率军继续前进,路经晋州、绛州、吕州,这三郡的刺史都是杨谅委派的,杨素不去攻打,只是每个州派去两千人,遥遥牵制,而自带大军继续朝晋阳进发。杨谅派大将军赵子开带十万人,在一个叫高壁的地方布阵,居高临下,连山上的小径也树上栅栏,连绵五十里,阻挡杨素军。杨素把大军屯于山前,自己带领少数奇兵,绕道霍山,去抄高壁的后路。霍山险峻,杨素军缘着悬崖峭壁,攀援而行。等来到高壁北面,突然发起进攻,鸣鼓纵火,杀向赵子开军的连营。赵子开惊慌失措。这时山前的朝廷军也发起进攻,赵子开军自相践踏,死伤狼藉,全部溃散。

“杨素悬军深入,士马疲敝,大王亲自率领锐卒攻击他.又是以逸待劳,定能得胜。如今望敌而退,灭了自已的威风,沮了战士的斗志,只是长敌人的志气,希望主上不要退兵。”

但杨谅不听,率军离开篙泽险地,退守清源。清源在晋阳西南,无险可守。杨素大军来攻,杨谅军大败,萧摩诃被擒。王须带着他的儿子,将奔突厥。但逃到山中,却又迷路,便对他儿子说:

“我的计谋,不减于杨素,只是言不见从,才到了这一步。我不能坐着等人来擒获,以成竖子之名。我死了之后,你觅路逃出,千万不可去投靠亲故。”

王须自杀之后,他儿子把他的尸体藏于石窟之中。但他儿子逃出后,去投奔他的一个朋友.终被朋友出卖,拿获斩首。

杨谅率败兵退保晋阳,杨素大军围城。杨谅无计可施,只好投降。

群臣给场帝上书,说汉王谋反,理当处死。场帝就又拿出他的老办法,假惺惺地不许,只是把杨谅除名为民.这是他故作姿态,以表示他多么顾念手足之情。但背地里,却把杨谅幽禁起来,断绝了他的饮食.杨谅在悲忿折磨之下,终于死去。而场帝却摆脱了杀弟的名声。

杨谅所部的吏民,受连累而死的,据史书记载,竟多达二十余万家。

几个兄弟都被除掉了,杨广放心地作他的皇帝,说不得本性毕露,再也用不着装假骗人了。他的恶迹暴行.因不属本文记叙范围,此处略过不提,读者只记得他是一个蛮横暴虐、贪婪荒**的暴君就行了。但物极必反,压迫越大反抗也就越强。到他的末年,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反抗暴政。而一些大族豪强,也趁机起兵,一时天下大乱。公元618年,扬帝在江都(即杨州)被他的绕果军(场帝的亲兵)杀死.只作了十三年皇帝。同时被杀的,有他的小儿子赵王杨呆和齐王杨陈,以及杨陈的两个儿子。

这些年,场帝一直把蜀王杨秀带在身边,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难道是他关心这个仅存的弟弟吗?那才不是,他是不放心,怕有人抬出蜀王来反对自己,所以把他放在浇果营里,让晓果看住他。这次叛变,终于也死了,他有七个儿子,同时遇难。

场帝的太子杨昭早逝。提起太子的死,也还是一个谜。杨昭是场帝的长子。场帝登基后,封为太子。大业二年,场帝住在洛阳,太子留守长安。七月,太子从长安到洛阳朝拜父亲,场帝让他侍宴,同席的还有司徒杨素。场帝之所以能当上皇帝,杨素出力最多,所以才被封为“三公”之一的司徒。但场帝却也忌他,想乘机将杨素毒死。他准备了一杯毒酒,让侍者送给杨素。怕杨素疑心,同时还有一杯好酒.送给太子。两杯酒放在一个盘子里,侍者送递的时候弄错了.把毒酒递给太子。太子喝了之后,三天而毒发,吐了两斗血。参与阴谋的宫人听说杨素什么事也没有,才知道把毒酒送错了,吓得谁也不敢吱声。太子知道了,叹息说:“没想到当了杨素的替死鬼,这也是命吧!”。几天后便死了。

“我还须要多活吗?”他是跟太子同月死的,场帝追赠他为太尉公(三公之首,朝臣中最高的级别),“葬送甚盛”。

场帝南行的时候,留下他的孙子(太子杨昭的儿子)杨侗留守洛阳,另一个孙子杨俏留守长安,他俩还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场帝被轼的消息传来,守卫洛阳的大将王世充便拥立杨侗为帝,称为皇泰主。一年之后,王世充自己当皇帝,把杨侗杀了。至于杨俏,则早在李渊攻克长安的时候,就被李渊立为皇帝,还曾遥尊场帝为太上皇。等到场帝的死讯传来,李渊便也逼着杨俏禅位给他。隋朝终于灭亡了,杨家的王子王孙,很少有得到好下场的,只有蔡王杨智积例外。

杨智积是文帝杨坚的弟弟杨整的儿子,是场帝杨广的堂兄,封为蔡王。智积性情修谨,自奉非常简朴,从没有人上门私渴。文帝很喜欢他。他有五个儿子,他不让他们和别人来往,只让他们在家里,由自己教他们读《论语》。他这样作的原因,就是看出宦途险恶,故而不许儿子作官。等到场帝即位,他越发谨言慎行.大业十二年,他得病死了,临死的时候说:

“我今天才敢说,得以保全首领而死啦!”

场帝死了十年之后,当时是唐太宗李世民当皇帝.太宗曾问魏征:

“联看过《隋场帝集)(唐人收集杨广写的诗文编集),文辞奥博,也知道赞颂尧、舜而谴责莱、封,但他的行事为什么恰好相反呢?”

魏征回答说:

“人君虽是圣哲,但也应当虚己待人,这才能使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场帝依仗着自己的才能,骄矜自用,口里说的是尧、舜的话,作的却是莱、封的行为,却不知道这就是覆亡的原因。”

太宗点头说:

“不错,前事不远,乃是我辈之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