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吴智关好仓库大门，自觉地上了警车。他问：“两位警官怎么找到这儿的，我没给你们发请柬。”
小袁说：“我们要找的人无处藏身。”
吴智理了理长发，掸去肩上的头皮屑，说：“两位警官不是来看我的作品展的，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雇凶杀人。”
小袁回过头，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吴智叼着没点着的大烟斗，眼望车外，长发遮住他的额角。
吴智问：“传唤、拘留还是逮捕？”
小袁回答：“今天对你正式传唤。”
“噢。”
“你在想什么？可以主动说出来。”
“我在想不会收走我的烟斗吧。”吴智的思维方式与正常人不同。
毕队长开着车，没回头，夸道：“烟斗漂亮。”
吴智点点头说：“毕警官，你是我的知音。投桃报李，不用你审问，我和盘托出。我就自问自答吧。问，你是否有雇凶杀人的行为？答，为了帮助女朋友蜜儿体验生活，我和她模仿电视剧本中的情节，在网上雇了一个金牌杀手；问，杀谁？答，杀吴董事长；问，如果吴董事长遇害，于你有没有好处？答，有，吴董事长死了，我可能会因此分到吴氏集团的股份，值很多钱；问，杀了吗？答，没有。最后一个问答让两位警官失望了。”
“说完了？”毕队长问。
“说完了。”
“还有一个问题。”
“请讲。”
“你不称呼吴董事长为爸爸？”
“不，从小没叫过。”
吴智一摇长发，露出额角的伤疤。毕队长说：“我能相信你的话吗？”吴智说：“信不信由你，你可以去调查，我是不是杀害吴董事长的幕后真凶，不难查出真相，就像底片泡到显影液里，自会现出本来的画面。那个金牌杀手来过影楼，要杀人的钱，我看得出，那是个只会吹牛、撒谎的蠢货，无知的下等人。”
小袁问：“你想没想过雇凶杀人的后果，如果真的杀了呢？”
“杀就杀了呗。”吴智与陶蜜儿的回答一样。
小袁说：“放任犯罪结果的发生，同样构成故意杀人罪。”
吴智淡淡地一笑：“监狱里能搞摄影吗？”
回到刑警队，毕队长打开留置室的铁门，请吴智进去，没有收走他的烟斗。小袁问：“不审？”毕队长说：“再审刘大有。”
刘大有走进审讯室坐定，毕队长问：“二十三号下午你在哪儿？”
刘大有说：“我想想。”
小袁没好脸色：“想什么想，想着怎么编瞎话？”
刘大有一怕就出汗：“我在玩牌，不，我在网吧；不不，我在老乡家里睡觉，不不不……”
“这么一会儿说了三个地方，你到底在哪儿？”
“我在火车站……对，我在火车站。”
“你在火车站干吗？”
“倒卖火车票，卖的不是假票。警察一来，我跑了，票一张没卖出去，全砸手里，赔了。倒票那帮人有个老大，我是受他利用。”
“时间，几点到几点在火车站？”
“一大早去的，到晚上七八点吧。”
小袁翻开讯问笔录：“四个小时之前审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交代的。”
“我怎么交代的，您提个醒，我记性不好。”
“你交代，二十三号下午五点零一分，你在温泉山庄回城山路上杀了一个姓吴的老板。”
“我说过这话？”刘大有傻傻的，做出完全想不起来的样子。
小袁要拍桌子，忍住没拍，手攥成拳头。
毕队长不轻不重地说：“刘大有，你被判过四次刑，哪次你从警察的手指缝里溜出去了？装傻，搞不好你就会真傻了。”
刘大有带着哭腔叫屈：“我真没杀那个姓吴的老板。”
小袁问：“案发时间二十三号下午五点零一分；案发地点温泉山庄回城山路，现场有一株老树；被害人开着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轿车。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刘大有说：“我在网上看来的。”
“你找出来。”小袁打开电脑网页，刘大有很快找到一篇题为“白衣女鬼惊现风雪之夜”的文章，作者是那位姓殷的美女网络主播。吴董事长失踪当晚，她跟吴家人一前一后到市立医院太平间认尸，那具脸被撞烂的尸体不是吴董事长，而是刚与她办过离婚庆宴的丈夫。吴良律师扶住当场晕倒的她，愿为她大打一场争夺夫妻共同财产的官司。两人交谈中，她从吴良口中得知吴董事长失踪的详情，加上她的想象与发挥，编成这篇文章发到网上，由于标题吸引人的眼球，点击量不低。
刘大有在审讯中的交代与文章内容一致。
小袁说：“你应当早点实话实说。”
刘大有感到受了委屈：“我是按您的意思、顺着您的话、挑您爱听的说。小时候，我偷家里的糖吃，我妈问我，是不是你偷的，说实话，说了实话不打你。我承认了，我妈结结实实揍了我一顿，擀面棍打断两根，把我打惨了，三天下不了炕。从那次起，我落下说瞎话的毛病，您一生气，我就想起我妈。”
小袁没在审讯笔录上记下他的这段话。
刘大有被押走前，毕队长问：“你交代过一件事，在六六大顺小旅馆撞过一个老头儿，身上有臭味儿，腰里揣的全是钱，像个外逃的贪官？”
“是，我算立功吧？”
“你手指头怎么搞的？”
“杀鸡，没杀好，缝了三针。”刘大有没说在卤煮店遇见凶神吴义的事。
为了验证刘大有说的话，小袁跑了一趟火车站，她调看了二十三号的监控录像。当天，从早到晚，刘大有跟一帮票贩子混在一起，向进售票厅的人兜售高价火车票；晚七点一刻，他逃进人群，替一位妇女扛起行李，挡住脸，装成上车旅客，躲过警察追捕。
刘大有没有杀害或绑架吴董事长的作案时间。
冒充导演的姓华的骗子交代，他给陶蜜儿的电视剧本是路边捡来的，里面确有一段穷姑娘为了除掉她跟有钱男友结婚的障碍、雇凶杀害未来公公的情节。“华导”还交代，他与陶蜜儿第一次见面时间是二十二号夜，入住王朝酒店，两人在客房里一直泡到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三号下午五点，陶蜜儿说有事，结完账后先走的。“华导”悄悄跟在后面，看到她出了酒店大堂，被一个骑电动自行车、叼大烟斗的小伙子接走。经照片辨认，接她的人是吴智。
吴智、陶蜜儿与刘大有均不具备作案时间，吴董事长失踪不是这几人所为。
吴智与陶蜜儿有错，不构成犯罪。
两人彻底洗清嫌疑。小袁请示道：“放人？”
毕队长说：“不放，留下这对宝贝儿吃午饭，你请客？”
小袁说：“我有钱宁可去救助流浪狗。”
这时，吴董事长的夫人刘淼来到刑警队找毕队长，说要找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