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刘淼锁上卧室的门。

她靠在门上,听了几分钟,楼上的声音没了。或许那是出于她的幻听?她拧开门锁,将门拉开一道缝,朝外看。明亮的灯光下,没有鬼影。

静,静到可以听到她的心跳。

她一级一级走上楼梯,每上一级停一下。

书房的门关着。她站在门外,深栗色的门里隐伏着什么样的未知危险?

她拧下门把,一推,同时向后退。

门滑开,里面没有鬼怪扑出来。她身后的灯光照射进去,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书桌、书柜、小沙发、摇椅、一大盆绿萝……各种形状的陈设静立不动。窗幔的流苏垂落到地毯上。

她走进书房,身影又黑又长。

她找不到电源开关。黑咕隆咚的,她脚下碰到一样东西,“当”的一声,黑暗将声音放大。她碰倒的是一只浇花的喷壶。空气中有一股臭味儿。

她在书桌前停下,借着窗外的雪光,看到桌面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卦书。一只抽屉拉出一半,里面是空的,抽屉下方的地毯上遗落一张纸片。她捡起来,这是一张大面额的外币。

她拿起书桌上的遥控器,按了两下。骤然间,书房的灯全亮了,摇椅对面的立体音响放出震耳欲聋的歌剧咏叹调,男女高音混唱,爆发的灯光与音浪把她吓呆了。

她手忙脚乱地胡乱按动遥控器。

灯光灭了,歌声停了,重归昏暗与无声。

她倒退出书房,关好门。

走下楼梯时,一阵冷风吹到她的小腿上。通往地下室的小门没关,风从那儿吹来的。

地下室里吊着一只昏黄的电灯泡,被风吹动。

**的灰色水泥墙面上,空无一物。靠墙堆放着杂物,黑色垃圾袋敞开口,吴董事长的各种照片装满其中,那张大幅黑白全身像揉得皱皱巴巴,只露出一只完整的眼睛。

通往外面的铁门被风吹开,又合上,发出闷响。这扇门她明明在检查时关好的。

她推开铁门,外面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来去的脚印。

有人进来过,是贼,不是鬼魂。

慌慌张张回到卧室,刘淼给一个人打电话。

“你让我报案?直接找毕警官?好吧。”她又说,“我想见你,等事情过去?好吧。”

与刘淼报案的同一时刻,丁苦菊在自家别墅的卫生间里用大木盆搓洗着衣服。

丁香过来说:“妈,有洗衣机,干吗不用?”

丁苦菊说:“省水,省电。”

“您的腰又该痛了。”

“忙你的去。”

丁零零,客厅里座机响,丁香走过去拿起话筒,“喂”了几声,没人说话。丁香回到她的房间,接着打一份名为《关于重组吴氏集团的方案》的文件,她身边堆着小山似的资料。

座机铃声再次响起,响个不停。丁苦菊说:“香儿,接电话。”丁香说:“妈,您接,我这儿忙着哪。”丁苦菊唠叨女儿:“忙,一天到晚地忙,忙得顾不上找婆家,忙得把外孙子耽误了。”她用围裙擦干手,过去接电话:“您是……是你……你说……我不对别人讲……行,我就来。”

丁苦菊挂断电话,换上出门的衣服,对丁香说:“老家来人了,几个远房亲戚,让我帮他们安排住处,我去安顿一下。”

丁香说:“住咱家吧。”

“不了,乡下人,一大家子,来咱家住太乱,影响你工作。咱们出钱,给他们找家小旅馆,住两天就走。”

“我开车送您去。”

“不用,忙你的。”

“您要辆出租车。”

“不花那钱,路不远,走几步就到。”

“妈,天晚了,注意安全。”

“我一个乡下老婆子,一不怕劫财,兜里没钱;二不怕劫色,老得没人要了。”丁苦菊跟女儿说着话,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橙汁、几只苹果,装进塑料袋。她抿抿整齐的发髻,开门走了。丁苦菊来到小区大门口,对岗亭里的保安说:“小伙子,有旧衣服吗,大号的,给大妈找两件。”

年轻保安摇摇头说:“没有,我们都穿制服,以旧换新。”

丁苦菊出了小区院门,一直向前走。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公共汽车站前。她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马路对面一辆两厢车亮起双尾灯,像对红眼睛一眨一眨的。丁苦菊斜穿马路,走了过去;她拉开车门,坐进两厢车。

两厢车不走安有监控探头的路口,在蜘蛛网似的小胡同里穿行,像一个暗夜中游**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