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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年前,丁苦菊拾到一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女婴,取名丁香,将她辛苦抚育成人。养育之恩,恩比天高,丁香事母至孝,她不能容忍任何伤害母亲的言行。今夜,她却一怒之下,扔下母亲不管不顾,独自驾车离去。

小院里发生了一件什么样的非同寻常的大事?

毕队长敲开一户人家的院门。一个三十多岁披着棉袄的男人打开半扇门,像是刚从热被窝里爬出来,他问:“您找谁?”

毕队长问:“您是村长老李?”

“我是。”

“你看上去不老呀。”

“村里的人都这么叫我,您是……”

毕队长出示警官证,李村长看得很仔细,说:“您是警察,这位姑娘也是吧,请进。”他把毕队长和小袁让进门。

热炕上,李村长的胖媳妇拥被而坐,她身边睡着一个跟她同样胖的胖丫头。两个警察深夜到来打搅了她与丈夫的好梦,她嘴噘得可以挂上一只油瓶。

毕队长与小袁坐在炕沿上。

李村长说:“按照派出所的规定,凡是村里的出租房,我这儿都有登记。村东那个小院租给一位姓丁的老太太,人蛮和善,这是她的身份证复印件。我查过了,是真的,保证没有什么问题。”

小袁问:“小院里只住着她一个人?”

李村长说:“就她一个人,白天来一两趟,晚上不住。老太太见人就笑着打招呼,不像坏人。”

“有没有不正常的情况?”

“没有。哦,有,有件怪事,有时候院门外面挂着锁,院里明明没人,烟筒会突然冒出浓烟,像是有人在屋里给炉子加煤。”

胖媳妇插话:“闹鬼吧?”

小袁说:“我们怀疑院子里住着一个从不露面的男人。”

李村长顿时精神倍增,说:“一个奔六十岁的老太太,在她的屋子里藏着一个男人,这可是稀罕事。”

小袁说:“请你协助警方去查一下,就现在。”

李村长有点为难地说:“这么晚了,深更半夜的,明天一早不行吗?”

小袁神情严肃地说:“不行,很急。”

李村长从这位女警察的表情中感受到案子的重要性,他问:“什么案子,杀人案?丁老太太在小院里藏了杀人犯?”

胖媳妇急忙拽住丈夫的衣袖说:“你不准去,万一出事,我不想当寡妇。”

毕队长急忙宽慰这对夫妻,笑着说:“不要怕,我们查的是一件失踪案。老李,只要你进到院子里,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就算完成任务。如果有危险,你咳嗽一声,我立即冲进去,放心吧,保证你的安全。你协助警方办案,我请求上级政府对你嘉奖,明年还选你当村长。”

李村长说:“你不跟我一起进院子?”

毕队长说:“丁苦菊认识我,暂时不要惊动她,我在院子外面,与你就隔一堵墙。”

再三说服之下,李村长答应舍生取义,深入一次“魔窟”。

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农家小院外,李村长犹豫着敲门不敲门,院门却开了。丁苦菊提着装满垃圾的塑料袋,想要走的样子。她看着李村长,没像往常那样和气地打招呼。李村长说:“大妈,派出所通知,各村全面检查出租屋的治安情况。临时居住的人口一个不落,都要向村里报告。大妈,我跟您说话呢。”

丁苦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大妈,这院里就住您一个人?”

“嗯。”

“我进去看看,行吗?”

“嗯。”

李村长进了小院。他心惊肉跳,生怕有人躲在院门后面,照着他的脖子给上一刀。小院路不平,凸起一块,他差点绊了一跤,院墙上靠着一把铁锹,不会是在这儿杀人埋尸吧。他一惊一乍,自己吓唬自己。他后悔了,今夜不该来。

丁苦菊跟在旁边,这个和蔼的老太太变得面目泛青,阴冷可怕,带着一股令人发瘆的鬼气。

李村长喉咙发痒,他想咳嗽一声,召唤毕队长保护他的小命。

丁苦菊打开两间老房的一间。李村长说:“您开开灯。”丁苦菊说:“灯泡坏了。”这么巧?李村长站在房门口,探进头。房间里黑灯瞎火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丁苦菊递来一只手电。

手电光柱滑过小屋,空****没人,一只耗子钻回洞里。

隔壁房间亮着灯。

丁苦菊敲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外泄的灯光照花李村长的眼睛……

毕队长和小袁站在小院拐角处立等。

几分钟后,院里灯熄了,李村长和丁苦菊先后出来。丁苦菊锁好院门,朝离村不远的公路走去。李村长说:“大妈,这么晚,末班公交车早过去了,还回城?住下吧。”

丁苦菊跟没听见一样,走远了。

毕队长与小袁悄然现身,李村长汇报结果:“我看了一下,小院里没有外人。”

小袁问:“没有一个男人?”

李村长说:“真没外人,一着急,我穿双单鞋就出来了,脚冻得生痛,我得赶紧回家。”他颠颠地跑了。

小院又黑,又静。

毕队长说:“派人监控小院,监控点设在小树林。”

“是。你不相信李村长?”

毕队长伸手去接雪花,雪花在掌心融化,他说:“李村长的话里有名堂,两次说的是院里没有外人。”

李村长回到家里,慌慌地脱去衣服,一头钻进被窝。

胖媳妇说:“你怎么跟根儿冰棍似的,我给你焐焐。哎哟,你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硬邦邦的,硌着我的腰了。”

李村长五指摊开,掌心握着一只金镯子,灯光映照下闪着诱人的黄色光辉。

胖媳妇一把抢过去,问:“哪儿来的?”

李村长支支吾吾说:“我……我给你买的。”

胖媳妇将金镯子戴在手腕上,试了试,满心欢喜地说:“明天我戴着它回娘家,气气我嫂子。我哥给她买了一对金耳环,她总在我面前臭显摆。你买的?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李村长改口说:“这是人家送我的。”

“这只金镯子足有二两重,谁送你的?”

“关灯。”

屋里灯灭了,两口子在热被窝里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