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鲁远航和周泉勘查现场的时候,朱得海已经将乘务员小张和那名男旅客的询问材料做好了。他们回到餐车里的时候,何丽让几名男乘务员将软卧车厢两头都封闭了。周泉示意大家都坐过来:“事情紧急,咱们不能再按部就班地干了。刚才我跟鲁班碰碰头,认为车上的嫌疑人很有可能再次挺而走险,制造混乱。所以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跟大伙说说,咱们商量一下。”

朱得海摸着手里的纸卷问道:“你想怎么干?”

周泉一拍桌子:“先下手为强。咱和这帮歪瓜裂枣碰碰。”

朱得海看了鲁远航一眼:“这挺冒险的,搞不好动静可就大了。这还一火车人呢。”

鲁远航指着软卧车厢说:“趁现在他们还没分散,咱们来个罐儿里逮王八兴许能控制住局面,如果等他们散到各个车厢里,到时候可就不是动静大了,是整个车都乱了。”

窦智摸摸脑袋说:“鲁班,您的意思是咱们把住软卧车厢两头,把他们来个一锅端……”

鲁远航哼了一声:“那样,非得火并不可。咱得抓得巧,得像竹筒里抽签一样,一个一个往外拽。”

周泉点着头示意窦智把那张现场图拿出来铺在桌子上,指着上面标出的人名说:“这起杀人案件像个导火索,肯定会引起这些嫌疑人的警觉。他们不傻,也会估计到咱们要封闭车厢进行调查访问。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咱们正好借这个机会边搜寻杀人的嫌疑人,边一个一个对付他们。”

一直沉默着的武惠民插话问道:“周警长,现场我没看见,但是你怎么能确定杀人的嫌疑人就在软卧车厢里呢,他难道没有可能去别的车厢吗?”

周泉对武惠民点头道:“老武,你问得好。我们现在是不能确定嫌疑人就在软卧车厢里,但是根据案发现场的勘查,我们注意到,这个人特意做出个跳车逃跑的假象。其实他是通过厕所的窗户,借助车厢门的长杆把手退出厕所,然后再进人车厢。”说完后他看看武惠民,“与厕所最近的地方,就是软卧车厢的车门。当时餐车还属于封闭状态,所以说他只能在软卧或卧铺车厢这一边活动。这就给我们缩小了查找的空间。”

鲁远航接过周泉的话说:“被害人身上遗留的车票是硬座4号车厢的,可是阳明站开车以后,他却死在了软卧车厢的厕所里,而且身上的钱物丝毫未动,连他携带的手枪也没拿走,这显然不是谋财害命。凶手的手法老到,一刀毙命,然后又故意露出破绽从容逃脱,这说明了什么?”

武惠民突然醒悟:“他想把水搅浑,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说得好。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大家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窦说过,曾经在餐车外的连接处见过这位被害人,当时他正用手机发着短信。小窦想找他借手机时发觉此人反应敏捷,而且身上还带着功夫,这样的人带着枪上车来干吗呢?”

武惠民不解地问道:“他身上的枪难道就不会是别人放进去的吗?”

周泉举起装着手机的塑料袋:“这是被害人的手机,我检查了他拨出的号码和短信息,最后的联系短信是发给一个号码为13841271650的手机,发件是:‘找到了吗?’回复是:‘还没有。’发件是:‘餐车封闭了,我过不去,到站后我走站台过去。’ 回复是:‘你就在那边待着吧。’这是他在和另外一个人联络,他们两是在找人。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通过列车乘务员或者车长,还有我们乘誓帮个忙广播一下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他们在找谁呀?综合这些线索,就能说明这个被害人绝非善类。”

鲁远航接着说道:“虽然我们现在搞不清他要找谁,但是封闭车厢,对号查人的工作肯定会让毒贩子警觉。所以咱们得提前行动。我们是没有支援的警力,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可为了车上这一千多名旅客,咱们要抢得这个先手,豁出去拼一把。”

朱得海拿起纸卷拍了下桌子,满脸的兴奋:“干。鲁班,周泉,好多年没遇到这么刺激的事了。我同意干!”

窦智伸手挽住朱得海的胳膊:“我师傅说干我就干!不就是PK吗,谁怕谁呀?”

武惠民拽了下鲁远航的衣襟:“算上我,我也是个警察。”

鲁远航和周泉把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何丽身上。何丽拢了下额前的头发,冲周泉说:“别这么看我,我现在就代表278次包乘组全体乘务员表个态,全力支持公安工作。这六名男乘务员全是党员骨干,封闭和看管的事情交给他们。”

周泉看着利落干练的何丽,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久违的爱恋,他想起刚才何丽抓住自己手臂时,那种紧张的神情仿佛是两人初恋时躲在车厢里,猛然听到一声汽笛,何丽害怕地躲在他怀里的样子。周泉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鲁远航捅了周泉一下:“好,大伙的意见达成一致,那咱们就让周泉警长说说具体安排。周泉,跟大家说说。”

这句话将周泉从畅想中唤回到现实,他连忙整理一下思路,对着现场图清清嗓子:“咱们兵分两路,首先是何车跟小窦带上乘务员去软卧车厢,请坐在外面的乘客都按照车票回到自己的原座位上去,这样能方便我们调查时对号人座。小窦,你就留在软卧车厢的前端,和两名乘务员继续封闭车厢。我和鲁班、老朱在一起负责行动抓人,我们行动结束你再撤回来。何车,你去把这个人单独请出来。”说着他将手机举到何丽眼前,彩屏上显示着冠军的头像。

何丽看了看手机说:“这个没问题,我可以用工作方式把他调出来,可是把他请到哪儿?”

周泉听罢抬眼看看鲁远航,鲁远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周泉运了口气:“根据咱掌握的情况看,这是个危险人物,抓他不能按照常规的办法。我想利用一下乘务员工作室,在那个地方设伏抓捕。”

此话一出朱得海立即明白了。他不由得挑起大拇指:“周泉,这招好,乘务员工作室巴掌大的地方,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施展不开了。”

“对,咱们就是利用这个狭小的空间制约他,把他的功夫废了。”周泉挥下手说,“一般人不会熟练地在这么小的地方活动,可咱们却没问题。把他控制在这个空间里抓捕,既对咱们有利,还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响动。”

窦智站起身来对周泉说:“警长,我跟你去吧,让朱师傅跟何车去软卧通知旅客。”

周泉冲窦智一摆手:“用不着你,没看见这儿还好几个老师傅吗?你的工作也很重要,别掉以轻心。”

窦智还是不死心,冲鲁远航说道:“鲁班,鲁师傅。您带着我吧,我跟你们一块儿抓人。”

鲁远航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窦智,心里涌起一股慰藉,这才是以后的希望啊。他拍了拍窦智的肩膀说:“小窦,你干这行时间不长,有许多事你还不了解。遇急难事乘警长先上,老乘警先上,这是咱们乘替的规矩。你还不够资格呢。”

窦智仍然想尽最后的努力,他抓住鲁远航的胳膊说:“鲁班,我师傅五十多分,我比他年轻啊,您还是让我替他吧。”

鲁远航看一眼在旁边检查枪支的朱得海,朱得海眼皮抬也没抬地冲这边摇了摇脑袋。他慢慢地推开窦智紧抓住自己的手:“小窦,你还要多学习,还要有一段时间去积累经验。火车上行动抓人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不仅要斗勇,还要斗智啊。咱们跑车的有句老话儿,狭路相逢,刺刀见红。你还年轻,小兄弟,来日方长。”

窦智还想再做努力,被旁边的周泉拽了下衣服,他转回身,看见何丽与软卧乘务员小张已经拿着票夹准备好了。周泉走到何丽跟前,想说几句关切的话,可是踌躇了一下却走了味:“何车,到时候别,别紧张,进工作间的时候千万要让他先进去。你,你可别跟进来呀。”

何丽仰起头盯着周泉的眼睛,分明是在解读他的关心,可周泉匆忙中又把目光移向了窗外。“放心吧,我是老车长了,配合公安工作也不是第一回,知道怎么处理,你们等我信号吧。”说完何丽抚了下头发,戴上帽子和窦智、小张向软卧车厢里走去。

鲁远航见状忙招呼周泉和朱得海凑过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老规矩,谁的主意谁打头阵。我在屋里,周泉跟进,老朱做接应。就这么定了。不许争论,没这个必要。”

周泉和朱得海同时点了点头,他们知道鲁远航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自己。武惠民看到这个场面忍不住了,对鲁远航说道:“我怎么办?你们这样还是不拿我当自己人呀。”

鲁远航指一下铐在椅子两边的杨金宝和韩大头说:“老武,这里也需要有人看着呀,这两个乘务员毕竟不是警察。你等着我们回来,我们肯定需要你的帮助。”

何丽拿着小喇叭在软卧车厢前后解释了一遍,所有的乘客都回到了自己的包房里。何丽冲前端车门的两个男乘务员做了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地掏出钥匙锁闭了车门。旁边的窦智还在给小张不住地打气,“小张,你就负责对号,别的不用你管。”看着小张紧张地直点头,他眼珠一转又说,“平时你不总夸自己脑子好使吗,每回看完《幸运52》上车就说那些挑战者是废物点心,题出得这么简单连狗都知道答案。这回轮到你了,可别说嘴打嘴。”

小张听完扑哮咧嘴笑了出来:“我多咱说过连狗都知道呀,你净瞎演绎。”

窦智呵呵笑着说:“得,怪我瞎说,但你可要回忆清楚了。真能找到嫌疑人,我们警长说了给你记一功。”

三个人挨个包厢地检查起来。10号车厢是预留位置,客运部门的汪主任在里面休息。走到9号车厢门口,窦智示意小张去敲门。小张敲开门后对里面的于志明说明来意,于志明痛快地将标有铺号的卡片递了过去,然后仰起头对窦智说:“小同志,你们那个周警长还拿着我的身份证和证件呢,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窦智连忙笑笑说:“这个没问题,等会儿我去问一下警长,要是没什么用了,我亲自给你送来。”

小张接过陆洋递过来的卡片时怔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对何丽说:“车长,没问题,这个包厢就两个人,上铺是空的。”何丽朝于志明和陆洋点头致意,说了两句打扰了,请您继续休息的客气话走出包厢将门关好。

窦智出来后拽住小张就问:“是不是有问题,我怎么看见你刚才愣神呢?”

小张吞吞吐吐地说:“小窦,我也说不好,我怕说错了。”

窦智冲她翻了下白眼儿:“说错了我给你担着,说,有什么问题?”

“我记得,我记得北河上车的时候,这个包厢里是两个人,可都是中年男人呀,一个就是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还有一个是个胖子,有点像个老板,怎么换成个小伙子了?”小张疑惑地说着。

窦智跟何丽对了下眼神儿,何丽对小张说:“你要是没记错就好办。咱们继续朝前检查,把这个事交给公安处理。”

三个人越过魏永仁和少爷所在的包厢,走到冠军待着的包厢门口时,窦智拉住何丽的手说:“何车,你……小心点。”

何丽出手推了窦智一把:“小窦,你怎么也跟你们警长一样呀,絮絮叨叨的,说不出一句整话。咱们跑车的经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擎好吧你就。”说完敲开门走进包厢。

冠军坐在包厢里正运气呢。 自从老板给他分配完任务后,他就在心里合计着如何去硬座车厢的办法。可是琢磨了半天他发现,怎么想辙也得穿过餐车这个门槛,除非自己生出翅膀飞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何丽给他搭了个台阶。

何丽走进包厢客气地核对着旅客手中的卡片,核对完转过身对冠军说道:“先生,能请您帮个忙吗?”

冠军看着这个漂亮的女车长不由自主地答道:“我能帮什么忙呀?”

何丽很自然地笑笑说:“您看,刚才咱们这节车厢发生点事儿,估计大家也都知道了。为了搞好列车上的治安环境,我们在每节车厢里都要聘请一位治安协查员。一是协助公安民警进行调查,二是维护一下车厢的秩序。我看您身体这么魁梧就挺合适的。”

冠军听完心里暗乐,这敢情是太好了,我正愁怎么混出去呢。可嘴上还得假装谦虚一下:“这个我哪儿干得了呀,不行,不行的。”

何丽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您别客气了,我在这节车厢里转了半天了,说实话,就您这块头,这身板儿,找不出第二个。您就当支持我们工作了,好吗?”话音落地,包厢里的其他几位旅客都投了赞成票,纷纷劝冠军答应女车长的要求,担任车厢的治安协查员。

冠军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也连忙表示同意。何丽摆出个请的姿势说:“谢谢您支持我们工作,请您跟我去拿一下袖标,顺便给您个纸笔,有什么情况记录一下。”

冠军与何丽走出包厢,边走心里边不停地琢磨着,真是想吃冰下雹子,有这个掩护自己就能混到硬座车厢去。只等老板的指令就动手,到时候随便点把小火,准把这帮旅客轰起来。想到这些冠军掏出手机给少爷发个信息,内容简单得很:“我过去了。”前面的何丽也是边走边把帽子摘下来,顺手持持自己的头发。她是在告诉车门边的朱得海,人带过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乘务员工作间,何丽打开车门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冠军想也没想抬腿迈进屋里,抬眼看见迎面站立的鲁远航,还没容他醒过神儿来,鲁远航大喊一声:“沈冠昌!”冠军猛然惊醒,刚想转身出门,身后的周泉立即跟进车厢,把枪顶在了他的腰眼上。“不许动。”

冠军浑身颤抖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平静:“你们是干什么的?”

“警察,我们是平海铁路公安处乘警支队的。沈冠昌,你涉嫌贩毒,我们现在拘捕你。把手举起来。”周泉手里的枪又使劲顶了下冠军的腰眼。

冠军稍稍动了下身子,缓缓地举起双手,眼神中却透出一丝轻蔑:“警察先生,这么近的距离你用枪顶着我,你知道子弹的穿透力有多大吗?这一枪通过我的身体,也把你对面的同事伤了。嘿嘿,我赌你不敢开枪!”

鲁远航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冠军的锁骨,巨大的酸痛感使冠军吸了口凉气。鲁远航直视着冠军的眼睛冷冷地说道:“我跟你赌,你动一下试试啊。”两个人的目光狠狠地交错着,都在默读着对方的心里。

终于,冠军把眼神移开了。他感觉对面的这个警察眼里射出的不仅仅是怒火,仿佛还夹杂着别的东西,是一种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有的凶狠。

“周泉,上铐。”鲁远航喊道。

周泉顺手从腰间神出手铐,刚要向冠军手上铐去时,列车忽然发生一阵轻微的抖动,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轰鸣声。这是火车驶人铁桥时特有的声音。

冠军猛然矮下身形挣脱开鲁远航的手,侧身让开周泉的手枪,左臂蜷起猛地向身后的周泉击去。这两个动作快似流星,既挣开钳制住自己的鲁远航,又出击身后的周泉。果然,匆忙中的周泉举手格挡,身子一斜手中的铐子飞落在地上,还没等他再次抬起手臂举枪,冠军的另一只拳头已经打在他的手上,枪也从手上脱落了。

鲁远航早有思想准备,忙抢上一步,手臂画个半圆一把卡住了冠军的脖子,抬起膝盖顶住冠军的腰间,顺势朝他的膝关节处猛瑞一脚。冠军被瑞得站立不住单腿跪在地上,但他借力抓住周泉的衣服也将周泉带倒在地。周泉匆忙中反应极快,借着冲力用脑门狠狠地朝冠军脸上撞去。“砰”的一声闷响,冠军觉得眼前金星乱颤,脑袋轰轰地发热。他想抬胳膊去打对方,刚要伸臂就觉得双手被对方扣住,脖子被身后的鲁远航勒得透不过气来,他使劲向后仰头拼命地挣扎着。鲁远航任凭冠军如何拼命挣脱,手臂死死地缠住冠军的脖子就是不撒手。三个人像杨柳青年画里的娃娃抱鱼,一环扣一环地纠缠在一起。

门外的朱得海与何丽急得手心里都攥出汗了,可是没办法进去帮忙。工作间的门是朝里推的,三个人在里面挤成了个螺丝转相互咬着劲,一会儿撞到门口,一会儿又撞到窗户边上,冠军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挣脱不开。朱得海心里明白,这样相持下去的结果,只能是耗到一方没有力气为止。可眼前的情况是冠军拼死抵住鲁远航的纠缠,和周泉乱踢乱打。周泉虽然也数次击中冠军的要害,但冠军的抗击打能力极强,每一次还手反倒把周泉打得摇摇晃晃。不行,得进去帮忙。这个想法一闪,朱得海立即握住门把,用力推开道缝隙朝里面喊道:“周泉,给我腾地儿……”

与冠军厮打的周泉听到朱得海的叫喊,用尽全力挣开冠军的手,顺势朝墙壁上一靠,朱得海正好推门进来。冲进门后的朱得海顾不上被门挤住的周泉,迎着冠军提膝就是一下,不偏不倚地撞在冠军的档部,把冠军疼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趁着冠军浑身松软的瞬间,鲁远航抬腿猛力朝冠军的膝关节蹬去。冠军终于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因朱得海的到来倾斜了天平,冠军被鲁远航和朱得海两人扭住胳膊,利索地铐上了背铐。

鲁远航大口地喘着粗气,抓住冠军的衣领对门外的何丽说:“开……开车门,把人带……带餐车上去。”

三个人连拉带拽地把冠军带到餐车里。鲁远航抖楼着用劲过猛有些麻木的胳膊对朱得海说:“老朱,你,你洗洗他。我这手有点不吃劲儿。”

周泉在旁边检查着手枪和套着枪把的枪纲,挂在枪把上的枪纲因为撕扯时用力过猛,已经断了。他不停地活动着手腕。何丽端起水杯悄悄地递在他的手上,周泉哆嗦着险些把杯子掉在地上。何丽忙伸手去接,两只手碰到一起,周泉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何丽也连忙把脸扭了过去。

半坐在地上的冠军仰起脑袋冲鲁远航喊道:“我不佩服你们。这他妈的算什么,踢足球呢。两个人跟我打还带换人的。”

这句话把鲁远航逗乐了,他点着冠军的脑袋说:“这叫集中优势兵力打你这个秃蛋,你核桃仁大的脑子能想明白这个吗?老老实实地给我待着,等会儿问你话。”

冠军哼了声:“没想到能栽在你们手里,别费工夫了。我没什么能告诉你们的。”

鲁远航指着冠军眼角上被打得青紫的淤痕说:“你都快变成熊猫了,还肉烂嘴不烂呢。”说完冲朱得海和周泉两人眨眨眼。这二位立即心领神会,他俩知道审问冠军的工作已经开始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进行。

朱得海边从冠军的衣服里往外掏东西边说:“宝贝儿,让我们抓着了还不觉悟。知道你为啥变成现在这副德行吗,就因为你太小瞧我们乘警了。”

周泉捂着胸口说:“你也别觉着冤。舰着个脸子跟窦娥似的。别说是你,就算是武术大师,在火车上跟我们拼短打也占不了便宜。”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冠军当成个小毛贼一样不停地奚落,气得冠军脑门的青筋胀得老高,嘴里一个劲儿地向外呼着粗气。鲁远航拿起朱得海递过来的手机,边拨弄着边说:“你这手机没怎么用过呀,留着看画呢。哦,这儿还有条刚发的信息,我过去了……你过哪儿去了?给谁发的?”

冠军把脑袋往旁边一扭:“不知道。”

鲁远航没有着急,举着手机在冠军眼前晃悠:“按照痕迹学的说法,只要是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你觉得自己不说我们就没办法了吗?你不说,有人说。”说完鲁远航指了指铐在远端的杨金宝,“你应该认识他吧,你的同事,也可以说是你的马仔。”

武惠民拍了下杨金宝的后背,朝冠军那边示意。杨金宝看见冠军连忙向武惠民点头说:“就是他,盯着我收钱的就是他。”

坐在地上的冠军咬牙切齿地骂道:“操你妈的,你这个软骨头。老子非灭你全家不可。”

朱得海拿起纸卷拍了下桌子,对冠军呵斥道:“嘴放干净点。说大话压寒气儿,我也没看见你骨头能硬多少,你有种就等着,等把魏永仁和张少炎凑齐了,火车到了平海有扳你毛病的地方。”

冠军斜了眼朱得海,露出不屑的神情:“就凭你,哼。”

朱得海知道冠军上扣了,马上跟了一句:“凭我怎么着,你不服气?”

冠军冷笑着,脸上挂出挑战的模样:“你想在火车上抓他们,别看你一把年纪,你还嫩点!”

朱得海飞快地瞥了周泉一眼,周泉和鲁远航也从冠军的话里听出了味道,三少爷张少炎和老板魏永仁目前还在一起。朱得海哼了一声,继续挤对着冠军,话越来越难听了:“你还别吹牛皮,我看呀,你也就是个孙猴子的鸡巴……能耐梗。有骆驼不说马,举着锅盖当盾牌的玩意儿,留神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周泉接过话头继续说着:“老朱,你跟这个傻货废什么劲呀。他也就是个打手保镖的模子,肌肉多,脑仁儿小。打打杀杀还行,动脑子狗屁不是。”

朱得海点着头说:“我看也是,人家大老板和三少爷两个人坐一个包房,把他甩外面。他还拿自己当英雄呢。”

冠军轻蔑地看看周泉和朱得海,扭动下身子:“你们俩别跟我唱双簧,这套玩意儿我懂。你们是在激我。哼,铁路警察就这水平吗。和我们老板比差远了。”

鲁远航伸手拦住周泉,对坐在地上仰着脖子的冠军说:“沈冠昌,问话是给你机会。你既然给脸不要,我们也没必要和你纠缠。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的老板魏永仁,你的同伙三少爷张少炎都在我们控制之内。车到平海以前,我肯定让你们在餐车碰面,加上你们的下线杨金宝,给你们做个乌鱼烩散蛋。”

冠军摇晃着脑袋,斜眼飞快地看了下挂在餐车门上方的液晶显示器,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们有本事就朝我招呼,皱一下眉不是爷们儿。”

朱得海冲冠军虚扬了下手,做出个要打的姿势,但马上又收了回来:“你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法制健全,像你这样的混蛋渣滓也享受个人权。哼,要是放到以前啊,早让你喊爹了。”

冠军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斜着脑袋对朱得海说:“你不就是进来帮忙的那个老东西吗,你有种放开我,我用一只胳膊和你打,打不趴下你我自杀。”

“放开你,你想得美!”朱得海仍然慢条斯理地说,“你还跟我动心眼儿,把毛长齐了再往外掏坏。还想拱我的火,你差着辈分呢,宝贝儿。”

冠军哼了声没再说话,又飞快地扫了眼餐车门上方的液晶显示器。

冠军的这个眼神没逃过鲁远航的眼睛,他示意周泉凑到自己这边,轻声地说道:“周泉,你察觉出来了吗,这小子是在掩护魏永仁和张少炎。他们肯定另有企图。”

周泉有些不明白,小声地问道:“鲁班,我看咱的路子是对的。激怒这小子,让他露出破绽来,再加把劲儿估计他就该急了……”

鲁远航摇摇手:“不对。冠军不简单,他反应过来了。你没看见他刚才的一个眼神吗,他在看表。这小子在和咱们拖时间,为的是让包房里的魏永仁和张少炎有工夫做出判断。从这一点我敢断定,他们醒悟了。这帮孙子,真他妈的狡猾。”

这个推测立即使周泉紧张起来,他凑近鲁远航耳边说:“鲁班,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马上动手,冲进软卧里关门打狗?”

鲁远航沉吟了一下缓缓地摇摇头:“这是下策,软卧的包房关上门就是个独立的屋子。就算是咱们突然袭击硬往里冲,也得一个一个排着队进,如果人家以逸待劳守在门口一枪一个,那咱们本事再大还不全成了垫背的呀。”

“要不咱也封住门口,让他们出不来,把这俩孙子堵在包房里面。”

“这么干成本太高不合算,咱们最少得用三个人。你、我,再加上老朱。可是车上还有别的嫌疑人呢,行凶杀人的疑犯还没个着落呢。咱们人本来就少,都耗在一个点上,万一别的嫌疑人动起来,太被动了……”

“还有小窦和老武呢。”

“短兵相接真杀实砍,对小窦这样的年轻乘警来说还嫌太早。老武……老武的岁数比朱得海还要大,再说他是地方公安,对车上各个关节不熟悉,动起手来占不了便宜。我们不能把人家推到前线上去呀。”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现在抓了冠军就等于是开了战。如果他和老板、少爷之间失去联系,这俩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鲁远航点点头,手里不停地摆弄着冠军的手机。忽然车厢窗外闪过的一个站牌让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周泉的手说:“周泉,平海到北河这趟线经过的区间我不太熟悉,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周泉为难地摇摇头:“鲁班,你知道呀,我跑这趟线时间不长……何丽,她是全局业务比武的能手,她肯定行。”说完就大声喊着何丽,“何车,你过来一下。”

何丽连忙走到两人跟前问道:“有事情吗,需要我们干什么?”

鲁远航对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说:“何车,平海到北河这条线你跑的时间长,对沿途也熟悉。我想问问从阳明站发车到平海,这个区间里哪个站铁路沿线的绿化环境最好,而且毗邻公路交通方便。”

何丽想了想说:“提速以后许多站都不停车了,业务有点生。刚才经过的好像是马店站,后面是张柳、东辰,最后到达终点站平海。要说绿化环境最好的地方……也就属东辰站了。因为东辰是全国绿化示范县,铁路沿线两侧的绿化带又长又宽,有的地方连着庄稼地,相邻的公路网也发达。一眼看上去挺舒服的。”

鲁远航跟上一句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东辰站有停点,而且还是餐车上补给的地方吧。”

何丽一个劲地点着头:“鲁班不亏是老乘警,以前278次没提速时新广、东辰两站固定上补给。现在用不着了,过了东辰很快到平海,所以上补给没意义了。”说完她又补充道,“按运行图,列车到东辰也应该是黄昏了。”

鲁远航和周泉对了下眼神儿,两人的心里同时引发了一个共鸣―东辰站。如果嫌疑人想在火车上发难,突然制造混乱停车逃跑,那么东辰站沿线两侧宽大的绿化带连接着田野和公路,加上黄昏的掩护,肯定是他们逃跑的首选。随着这个念头的产生,两人的心骤然紧张起来。

周泉犹豫片刻说:“鲁班,要不咱还是照方抓药,让何丽再来一次,把少爷引出来。”

鲁远航摇摇头:“一个戏法不能使两回,虽然对手不清楚,但咱不能让何车再去冒风险。”

正在两人焦虑的时候,鲁远航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屏幕,上面显示出有短信息进来,再按下阅读键,发现收到的信息只有一个“?”。这是什么意思呢?鲁远航灵机一动,手机举到冠军面前问道:“冠军,考考你的智商,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冠军闻言愣了一下,眼神在匆忙中随着鲁远航的手移动着,当看清楚的确是自己手机上的信息时,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他摇摇头:“不知道,我的脑子不够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其实冠军心里很清楚,这是他和少爷约定的相互联系方式。发问号,是在询问他是否安全,并能否自由活动。如安全他应该回一个感叹号,如有问题则回省略号,如有危险或危急的事情无须回复。

冠军佯装不清楚问号的意思,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老板魏永仁和少爷张少炎报警。

少爷接到冠军到硬座车厢的信息时很平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魏永仁。魏永仁点头沉思了下说,还是过会儿再和他用你们平时约定的方式联系一下,这样稳妥。少爷点头称是,坐在一旁反复转动着袖子里的短刀,眼睛却盯着魏永仁半天没有移开。

魏永仁感觉到少爷专注的眼神,放下手里的书,侧过身子笑了笑说:“少爷,怎么了?有事想和我说?”

少爷微微挪动下身子,对魏永仁说:“老板,刚才我始终想着您说的话。咱们是小看这个车上的乘警了。我又顺着您的意思多想了一层,只是怕说得不对,没敢打扰您。”

魏永仁摆摆手:“你说吧,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少爷向前探了探身,使自己离魏永仁更近一些:“老板,我隐约觉着有些不安。火车上的乘警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警察,他们熟悉车上的各种关节和部位,和他们比起来,咱们是用自己的短处去碰人家的长处呀。可是冠军竟然还能通过检查到达硬座车厢,是乘警太废物,还是冠军出事了呢?还有,这个包厢看起来很安全,关上门就是个避风港。可是人家也能把咱们反关在里面呀。所以我想,您还是动一下。这里交给我。”

魏永仁用赞许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少爷,问了句:“你想过没有,现在整个车厢都封闭了,能去哪儿呢?”

“我观察过每个包厢里的人数,发现只有10号包厢是一个人。好像还是个铁路上的领导。您去10号包厢吧,没事更好,有事……”少爷停顿了一下,掏出手机给冠军发了个联系信号,没有再言语。

少爷的这番话触动了魏永仁,他知道少爷话里的潜台词。有事情这个人就是顺手绑架的人质。魏永仁伸出手拍了拍少爷的胳膊,表示出一种少有的亲近:“少爷,这样做你可就危险了。”

少爷摇摇头说:“老板,我跟您混了这么多年,保证您的安全是我的责任。再说,凭车上的几个乘警,想抓我和冠军也不那么容易。只要您安全,我们就什么都有。”

魏永仁缓缓地叹了口气:“唉,真没想到,闯过了多少大江大河,会在火车上受制于几个乘警。少爷,如果这次我没出去,你去境外找老胡。在他那里我有一个账户,里面的钱足够你用两辈子的。拿着钱好好孝顺你的妈妈和两个姐姐吧。”

少爷显得有些激动,他感觉老板是在交代后事。他连忙摇着手对魏永仁道:“老板,您可别这么想啊。这些年您给我的钱够用了,老娘有两个姐姐照顾呢,她们用您给的钱盖了楼房,养着我娘呢。您放心,就是搭上我这条命也得让您走出去。”

魏永仁把目光从少爷脸上移到包房门口,缓缓说道:“少爷,我相信你有这份心,但我还是愿意你能平安。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毕竟你还年轻,别轻易拼命,留着自己的命,好好活着。”

少爷被这番话感动得眼圈发潮,他连忙揉揉眼睛对魏永仁说:“老板,您别说了。咱们和这几个乘警还没分输赢呢。”说完他再次掏出手机查看,显示屏上仍然没有任何信息,“老板,冠军不会无缘无故不回信息的。尤其是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再等了。”

魏永仁抄起铺位上的书,站起来对少爷说:“提前行动!现在就干,抢在乘替头里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说完就要去开门,少爷急忙伸手拦住他:“老板,还是我先出去,安全的话我会给您信号。”说完话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走出包厢的少爷,转动了下袖子里的短刀,直奔软卧门口。在风挡的连接处有一个紧急制动的装置。刚走了几步,他发现从走道上迎面直冲过来两个人,匆忙中他刹住脚步想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是,冲在前面的那个人却像坦克似的向他直撞过来。

这个人就是鲁远航。后面紧跟着的是乘警长周泉。

原来,冠军关注手机信息的神情让鲁远航猛然警觉。一瞬间,他调动起自己所有的智慧反复思考着。这无疑是个联络信号,是只有毒贩子之间才能清楚和回答的符号语言。回错了不行,不回更不行。但是他要通过冠军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冠军仍旧装作白痴的模样,摇头晃脑地看着鲁远航:“跟你说了,我脑子笨,我不知道。”

鲁远航哼了两声,把手机高高举起说:“冠军,既然你什么也不知道,看来这个手机对你已经没用了。没用还不如砸了它!”

冠军脸上的兴奋一闪而过,随即冲鲁远航露出轻蔑的神情:“你别玩造型。有种你就砸!”

“我砸了又能怎么样。”

“你砸,你不砸就是个傻逼。”

“我就砸给你看,去你妈的。”鲁远航将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精巧的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连里面的电池都迸出来飞到对面的餐桌底下。这么突然的一下,把朱得海和武惠民也惊得目瞪口呆。

冠军看到被摔得不成样子的手机,得意的神色急速从脸上掠过。他朝鲁远航扬起脑袋,仍然摆出副挑战的模样。他的这个举动证实了鲁远航的想法。鲁远航顾不上和旁边的朱得海解释,冲着周泉说道:“快,用电台通知软卧前端的小窦,千万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车门。你抄家伙,咱俩现在就去软卧,魏永仁和张少炎收不到回信肯定狗急跳墙。这正好是抓捕他们的时机。”

鲁远航回过头来看着满脸惊愕的冠军,指了下他的脑袋说:“凭你核桃仁的脑子还跟我们拼智商,这辈子都别指望赢。”

两人穿过餐车时,紧跟上来的周泉在后面一把拽住鲁远航:“鲁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激毒贩子自己跳出来,方便咱们抓捕。可是这次我得在头里。”

鲁远航推开周泉的手:“我穿的便衣,易于接近适合突然袭击。你有枪在后面掩护我。”

周泉还要伸手拉扯,被鲁远航一把推开,两人你争我夺地穿过连接处的风挡跑到软卧车厢。

鲁远航一眼看见对面的少爷,他甩开周泉二话不说直奔对方冲了过去。他想先发制人。

少爷对眼前的危险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他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朝扑过来的鲁远航扬手飞出一把短刀。短刀破空发出“噢”的声响,像一声急促的哨子。奔跑中的鲁远航没有丝毫闪避,伸出手迎着刀锋抓去。

锋利的刀刃穿过鲁远航的手,让他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没有停步继续向前冲去。少爷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闪避,而是用这种拼命的方式接近自己。匆忙中他神出另一把短刀径直朝对方刺了过去。

在轰鸣的车厢里,鲁远航清楚地听到了身后周泉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他知道周泉与自己近在咫尺。面对少爷刺出的第二刀他无论如何躲闪,结果只能是伤到身后的战友。这一瞬间鲁远航选择了一个让周泉,甚至少爷都无法接受的方式。他迎着少爷的短刀扑了上去。

鲁远航笑了。

少爷惊呆了。

没容少爷再次做出反应,鲁远航使了个标准的反关节技。一只手紧按住少爷持刀的手,向前猛跨出一步,另一只手朝少爷胳膊的肘关节处拼尽全力向上抬去。少爷顿时感到撕心裂肺的剧痛,骨节断裂的“嘎巴”声同时传进了鲁远航与少爷的耳朵里。没等少爷把“哎哟”喊完,鲁远航提膝抬腿又猛地蹬出一脚。这一脚结结实实地瑞到了少爷的小腹,少爷拖着断臂滚倒在地上。鲁远航按住自己的胸口,靠着墙壁缓缓倒了下去。

从软卧前端赶来的窦智目睹了鲁远航的整个动作,这一瞬间他惊呆了。在窄小的软卧车厢走道上,鲁远航用自己的身体做盾牌挡住了周泉,又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一次杠杆原理的支撑点。他握住少爷持刀的手,使其无法挣脱,又猛然发力打断了对方的手臂。在极度危险的那一刻,鲁远航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冲锋,用自己的胸口挡住了少爷的刀锋。

周泉大声喊着“鲁班”,伸手扶住要倒下的鲁远航。血顺着鲁远航的前胸溢出,流到了周泉的手上。周泉用力按住鲁远航的伤口,不停地喊着:“鲁班,鲁班,你挺住了,你挺住了啊……”鲁远航“哼”了一声,指着躺在地上的少爷示意周泉。周泉明白,这是鲁远航让他放下自己,先控制住嫌疑人少爷。他将鲁远航放到边座旁边,飞身两步跑到少爷的跟前。

倒在地上的少爷挣扎着还想站起来,周泉冲到他面前迎头飞起一脚。少爷被再一次的重击打得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瘫软在了地上。

从周泉紧跟着鲁远航跑出餐车的那一刻起,何丽的心就悬了起来。她知道,这么多年自己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周泉,没有忘记过这个曾经深爱过自己的男人。当周泉从她身边像风一样掠过时,她甚至差点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胳膊。她不是想拦阻周泉,她只是想嘱咐对方一句,小心点。

在周泉和鲁远航离开餐车的这几分钟里,何丽不停地起来坐下坐下起来,不住地向车厢门的方向张望。她甚至觉得自己特别像自己的母亲。因为母亲每次等她退乘时,嘴里总是不住地念叨着:“一路顺呀,平安回家,一路顺呀,平安回家……”

旁边的朱得海看着何丽焦急的模样,忍不住过来轻声说道:“何车,你放心吧。鲁班和周泉都是咱乘警里的行家,在车上比在地面上还溜呢,不会吃亏的。”

何丽跟朱得海帮着周泉将鲁远航连架带扶地平放在椅子上。周泉焦急地对何丽说道:“快点,拿车上的急救包,马上去找大夫,得赶紧给鲁班止血。”何丽点着头奔乘务室跑过去。朱得海使劲扯下车窗边上的窗帘,折叠几下用力按在鲁远航的伤口上,嘴里不停地叨咕着:“伤得太重了,伤得太重了啊……”

鲁远航看了看被窦智铐住的少爷,朝周泉和朱得海慢慢摇摇头,“老朱,这回,这回我可是中奖了。”

朱得海“唉”了声朝他说道:“鲁班,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逗闷子呢。”

鲁远航困难地摇摇头,说话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嘶哑:“周泉,你们别围着我,事儿还没完呢……我这个奖可不能白中。快去,接着抓魏永仁。”周泉不住地朝鲁远航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可是鲁远航仍旧边朝外推着周泉,边从嘴里费力地挤出来两句话:“周泉,快去,现在的时机正好,抓魏永仁。抓他,快去。”

周泉紧握住鲁远航的手,冲他说道:“鲁班,你放心,我和老朱现在就去。我保证抓住这个毒贩子。”

何丽跑到硬座车厢里找到那个医生王栋,连比画带说地叙述着,可是她越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情急之下一把拉起王栋朝餐车里就跑。

两人来到餐车里,何丽指着躺在椅子上的鲁远航说:“王大夫,您快给看看,这就是伤员。”

王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俯下身去仔细观察着鲁远航的伤口,然后马上转回身对何丽说:“何车长,伤势很危险。您车上有急救药品吗,赶紧给伤员止血。”说完立即动手对鲁远航采取急救措施。

周泉和朱得海来到餐车门口,两人回头望了望躺在椅子上的鲁远航,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拉动车门。周泉手快,一把握住门把手,对朱得海说:“老朱,你是乘警的老人儿了,知道规矩。”

朱得海猛地推了周泉一把:“规矩是人定的,你闪开。”

周泉忙拦住朱得海说:“老朱,咱俩别争了。论年纪论体力你都不如我,收拾完这个毒贩子,你去抓老赶的时候我给你打下手。”没等朱得海再说话,周泉拉开车门奔软卧车厢走去。

两人快速跑过车厢走道,来到魏永仁的包房门口。周泉拔出枪指着门口,用眼神示意朱得海去拉开门。朱得海稳定下心神,朝周泉点点头,猛地用力打开包房的门。周泉举着枪径直冲了进去,紧跟着朱得海也上前一步把住了包房门口。里面的情景却让两人愣住了。

周泉上去扶起其中的一个,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着:“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从这儿跑出去了?”

列车员喘出口长气指着门口说:“一个穿路服的人……我们没注意,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两人上来就动手,把我们俩打蒙了……周泉立即掏出手持电台对着话筒喊道:“窦智有吗,小窦,小窦。听到了回话!”电台里紧跟着传出窦智的声音,“警长,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你让老武帮助何丽照看一下餐车,马上到软卧这边来。听好了,重点检查一下5, 6号车厢,照顾一下两名列车员。然后等在软卧接应我们,你听清楚了吗?”周泉焦急地喊道。

“听清楚了,警长,我马上到。”

周泉把手持电台朝后腰上一别,拔出手枪对朱得海说:“老朱,这两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是魏永仁,另一个说不好就是韩大头的老大标兵。千万不能让他们制造混乱,更不能让他们伤害旅客啊。”

朱得海把手一扬:“别说了,奔卧铺车厢,咱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