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血溅天主堂

夜幕降临,荣昌天主教堂内外灯火辉煌。一对大红双喜灯笼,高悬门首。

中西结合,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官佐绅商,络绎而至。

袁公剑喜气洋洋地在大门前恭迎宾客,签收礼单。当他看见郑稷之与郑臭肉时,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立即又绽出一脸假笑,大声道:“县长来呐,今晚上,你可是头号主宾呐。”

郑稷之淡淡一笑:“哪里哪里,袁团长,赵高参大喜的日子,我自当前来讨杯喜酒喝嘛。”

正当袁公剑与郑氏兄弟搭讪之时,有一身穿黑绸长衫,戴墨镜,礼帽压得低低的人,混在宾客中进了天主教堂大门。

城外,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官军在夜色掩护下,已将关帝庙包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庙宇后面山坡上的树林里,大门前面的高坡上,无数挺轻重机枪从四面八方对准了关帝庙。

关帝庙内,则是一团嘈杂喧嚣。坝子上,大殿里,到处燃起了火堆,飞龙会的弟兄们已经饥肠辘辘。

挂着少校领章的刘逵穿过坝子,来到庙门前,冲着门前站岗的官军们大声抱怨:“他娘的,都啥时候了,还不给我们晚饭吃?”

一名小军官客气地回道:“今晚你们飞龙会的赵军师大喜,长官已经安排了给你们送好吃的,叫弟兄们耐心等着吧。”

说话间,一串马车拉着饭菜,在一队官军的护送下从城门口出来。车轮一路上“叽叽嘎嘎”响着,直到关帝庙大门前才停下。

刘逵乐滋滋地回头向院里的弟兄们吼道:“嗨,晚饭送来了!”一边嚷,一边向着马车跟前奔去。

他看到挞谷子用的拌桶里装的是白生生的米饭,大脚盆里盛满了回锅肉、红烧肉,木桶里还有萝卜炖肥肠。一辆马车上,还装着大坛大坛的酒,兴奋得大叫起来:“妈噫,赵军师今晚大婚,杨森真给我们好东西吃哩!弟兄们,快些出来抬呀!”

站在打头一辆马车上的小军官向着大门内高声喊道:“香喷喷的回锅肉、油旺旺的红烧肉、喷鼻儿香的红白萝卜炖肥肠,白米干饭管够喽!”

王鸣越和一帮小头目听见喊叫,慌不迭地从门口跑了出来,不想却被官军持枪挡住了。

小军官笑嘻嘻喊道:“弟兄们别出门槛,都别出来,我们会把酒菜给你们抬进来。”

一个个拌桶,一个个大脚盆,一个个大酒坛,还有一箩箩的碗筷,从马车上抬下来,立即又抬进了庙里。

几百名飞龙会弟兄争先恐后,抓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天主教堂后花园,赵中玉着长衫戴礼帽,胸前红绸带十字交叉,一朵大红绸泡花,系在胸前。关清财关五香兄妹随着赵中玉穿过庭院,在廊道口上站住了。

赵中玉独自沿着廊道,来到新房门前,贴着门缝往里窥视。傅筱竺早已着好新娘装束,坐在床边,将大红盖头取下在手中把玩。赵中玉看见她抬起头来,把她那双秀美的眼睛宁静地停留在艳红的喜烛上。她那白皙的脸蛋上顿时罩满了迷人的光彩,原本清亮明澈的眸子里也微微地**漾开红色的光波……

赵中玉拖着川戏腔调戏谑道:“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傅筱竺一羞,忙将盖头搭上。赵中玉大笑着推门而入。

不远的廊道转角处,打扮成杂役模样的蛮牛与另一名警丁伸出头来窥探。

宽大明亮的礼拜堂里人头攒动,杨森满面春风地与绅商名流们寒暄。

贺白驹不动声色地独坐在墙角一张桌子边上。看上去,他态度骄倨,神气冷峻。其实,他此时的心中妒火中烧,委实难耐。今夜的行动,他早按照杨森的吩咐精心布置妥当,萧天汉即令再凶顽,也断难逃一死!但,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杨森不同意将赵中玉也一并除掉。而且杨森还对他用一种激赏的语气来谈论赵中玉,并决意将他延揽到自己帐下效力。

贺白驹跟随杨森多年,可谓生死之交,无话不谈,他也从未看见过杨森对任何人能这样的推崇备至。那么,对赵的器重,分明已在自己之上。萧、赵二人已成瓮中之鳖,今晚要将其一网打尽,本已成易如反掌之事,可是,军长的命令,贺白驹却绝不敢违抗半分。

郑稷之走过去,与贺白驹打过招呼,在他对面坐下了。

贺白驹睖他一眼,不屑地讥刺道:“赵中玉给你戴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居然还有脸跑来给他贺喜?”

郑稷之不卑不亢地回道:“这有啥?韩信那么得了的人物,尚且能受得**之辱,何况小小一个郑稷之。”嘿嘿一笑,转而揶揄道,“不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看自赵中玉入中军帐后,杨军长真是欣喜若狂,日后必将倚为巨擘。贺旅长,赵中玉的前程……恐怕是如日中天啰。”

贺白驹按捺不住了,粗声粗气地说道:“郑县长,你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身子往前一倾,低声道,“有胆量,今晚你就除了他,军长那里,我自会拼死替你开脱。”

郑稷之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贺旅长,你这不是指使瞎子跳岩么?稷之可没那吃雷的胆。”

贺白驹急欲假郑稷之之手除掉赵中玉,索性和盘向他托出:“军长已密令我设下鸿门宴,将萧天汉等土匪一网打尽,唯独给我下了死命令,不能伤着姓赵的一根毫毛。我今晚就把赵中玉交给你,你来除掉他!”

郑稷之眉棱倏地一跳:“此言当真?”

“我贺白驹几时与你有过儿戏之言?一句话,你敢,还是不敢?”

郑稷之眼瞳深处,已燃起两粒火星,苍白的脸膛也因激动而腾上了红潮。他思忖片刻,一脸犹疑地说:“我不明白,既然今晚军座要贺旅长一网打尽土匪,为何旅座又要单单挑出一个赵中玉,让我来除掉他?”

贺白驹愤愤道:“我想军座是被那姓赵的迷住心窍,想效法孔明,来一个七擒孟获吧。”

一听这话,恰似一瓢冷水浇到郑稷之头上。就在一种因疯狂的复仇欲即将得到满足的狂喜之情袭上心头之时,另一种被抛弃的酸楚也同时在咬噬着他的心。他酸溜溜地说道:“军座既未叫我参与其事,想必总有难言之隐吧。今晚的行动,我就不必一相情愿地进来瞎搅和了。事情办好了,我寸功没有,要办砸了,我颈子上这颗脑壳,还保得住么?哈哈,贺旅长,一会儿,我就待在河坎上看热闹,祝你一切顺利,马到成功。”

“你———”

郑稷之不顾贺白驹的恼怒,搭讪几句后,抽身出了礼拜堂,把身着警服,担任今晚警戒的郑臭肉和白仲杨叫到一边,刚要说话,只听大门外一声传呼:“萧旅长到。”

杨森笑微微言道:“萧旅长初来乍到,我们还是讲究一下礼数,虚席以待吧。”

说罢,杨森在前,军官与绅董随后,一齐步出礼拜堂,降阶以迎。

郑稷之一见众人出迎,匆匆对郑臭肉和白仲杨叮嘱道:“好戏已经开场了,贺白驹刚才告诉我,今晚是杨森布下的鸿门宴。”

郑臭肉喜滋滋道:“太好了!”

郑稷之道:“好个屁!杨森给贺白驹下了死命令,只杀萧天汉,不准动赵中玉一根毫毛。”

郑臭肉道:“赵中玉要活下来,今后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啊!”

郑稷之道:“你两个今晚把赵中玉和傅筱竺给我盯紧了,贺白驹一动手,你们马上趁乱把姓赵的干掉。把警服换了,别让人看出是我们干的。”说罢,快步赶了上去。

郑臭肉愣了一下,对白仲杨道:“叫上一队弟兄,马上换衣服,去后花园。”

萧天汉与王鸣越等十来位手下进得天主堂大门,一帮军官立即拥上,笑容满面,又是劝又是拉地将萧天汉的手下弟兄,一并截邀到侧厢小客厅里入座。

两名便衣随即闪上,紧贴在萧天汉身后。

萧天汉仰头看见杨森亲率众官从礼拜堂出来,降阶以迎,禁不住受宠若惊,感动地说道:“军长大礼,下官哪里敢受?”

杨森笑道:“礼数不周,情意不到啊。大家说,是不是啊———”脸色陡然一变,厉声喝道,“萧匪你可知罪?”

萧天汉魂飞魄散:“杨森,你———!”

话音未落,一名便衣飞快地用石灰包向他双目上猛地一拍,顿时白粉四扬。

“啊!”萧天汉痛得捂眼大叫,另一名便衣趁机将他腰间手枪掏去。

叫声一起,小客厅里众军官立即掀翻酒桌,与萧天汉手下的头目杀成一团,内室的伏兵也是一齐冲出助战,满屋桌椅腾空,杯盘乱响,人仰马翻,刀光剑影过处,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可怜这帮换上军官服才不久的飞龙会弟兄,刚刚尝到了一点官瘾,死到临头,方明白自己中了官府的圈套。

王鸣越和袁公剑打翻几名官军,血战突出重围,刚入大院,立即被官军迎头用乱枪打倒。

待郑稷之赶上,见袁公剑已中弹倒地,遂抡起拐杖,猛击袁公剑脑袋。

城外关帝庙里,飞龙会弟兄们已经醉翻倒下了一大坝,未倒的人还在摇晃着身子,大声咋呼着划拳喝酒。

刘逵端着一大碗酒,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笑扯扯地对守门官军与警丁嚷道:“呃呃……各位弟兄……你们也进来……喝啊……”

“这么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多难受。”

大批官军离开隐蔽地,飞快地向着关帝庙涌来。

刘逵醉眼迷离,看见大批官军一拥而入,正想迎上前去。一排子弹迎面射来,将他打倒在地。官军进得庙里,即刻将架在一起的一个个枪堆收拢。拿枪逼着醉得不深的土匪指认飞龙会大小头目,逐一当场射杀。凡敢反抗的喽啰,也格杀勿论。关帝庙里,顿成屠场。

与此同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军包围了兴隆客栈。

被赵中玉留在店里值守的石奉奇、黎胜儿和几名小喽啰正在堂屋里围桌喝酒,忽地听见城里城外枪声大作,几人大吃一惊,情知有变,抓起枪来刚欲冲出房门,蓦地看见大街上已布满无数官军。

一名军官扬起脑壳,冲着台阶上的石奉奇黎胜儿等威风凛凛地吼道:“谁是头目,站出来!”

石奉奇挺身而出,大声道:“天塌下来先砸着我这个儿高的,说,你们想干什么?”

“我也是当头儿的。”黎胜儿也上前喊道,“狗日的杨森,竟敢下我们的狠手!”

军官道:“军座有令,念你们是赵高参的手下,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过,大家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客栈里,不许跨出大门一步!谁敢不听招呼,格杀勿论!”

众弟兄无法可施,遥闻四处枪响,心急如焚。

天主教堂前院里,贺白驹指挥卫队护住杨森等人,然后凌空跃起,直扑萧天汉:“萧匪,让我打发你去丰都城里做鬼吧!”

论武功,萧天汉本与贺白驹不相上下,但他自双眼失明,就已知今日必死无疑。

他正为四处的呐喊声、惨叫声焦急万分,这时突然听见贺白驹的吼叫,又觉面前风声飒然,知是贺白驹欺步上前,不敢硬迎,赓即一个“倒卧虎怪蟒翻身”,一倒,一滚,一跃,再循着那风声去处,左拳击出,右拳反砸。这一拳下去,竟与贺白驹的耳门一丝之隔。他的闪避身法利落之极,反手回砸又凶狠凌厉。贺白驹吃了一惊,他原以为今日之萧天汉,不过是一只瞎了眼的老虎,三拳两脚便会取了他的性命,不料萧天汉眼睛虽瞎而拳路不乱。两人斗了几个回合,贺白驹见他拳脚全循着自己弄出的声响而来,不由冷声一笑,退出两步来远,袖手而立,一动不动。

这无“无招”之“招”果然奏效,萧天汉听不见对方声响,失了目标,急得团团转,几疑四面八方都有贺白驹向他攻击。

贺白驹却伺机而动,每乘萧天汉背对自己时,猛然出手,击后又悄然避开,静立一旁,真个是动若猛虎,静若处子。

这一场生死恶战,竟如同儿戏一般,引得杨森等人在一旁不时哄堂大笑。

萧天汉真成了笼中之虎,咆哮不已。

士兵们也看出名堂,顿时拍膝跺脚,“哇哇”狂吼狂笑,以此来干扰萧天汉的耳朵。

“贺白驹,有种你出来!老子今天与你拼个你死我活!”萧天汉挥拳怒吼。

贺白驹见他刚才取了个如封似闭的“二排手”,径在原地旋转防备,此时一怒一吼,门户全开,便抓住这极好机会,悄然移前,随后猛喝一声,使一记“开山锤”凌空直砸萧天汉头顶。

他这连砸带吆喝,声威赫赫,却是一个虚招。萧天汉全凭耳朵,怎能不中他计谋,听见风声骤至,慌忙举拳相迎,贺白驹瞅准这空当,猛地使出一个“勾魂夺命腿”,飞脚直踢萧天汉裆部。

“啊———!”萧天汉惨叫一声,顿时倒地……

后花园里,赵中玉一听枪声暴响,喊杀连天,情知有异,急忙将门拉开,只见关氏兄妹已被一群武装官军下了枪,被捆成了两坨粽子,不禁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们想干啥子?全都给我住手!”

一小军官赶紧说道:“长官别误会,我们是奉军长的命令,专门在此保护高参安全的。”

赵中玉问道:“这兄妹俩是我身边的人,快把他们放了。”

小军官道:“放人可以,不过,你们暂时不能出去,这是军长的命令。”

赵中玉问:“外面为何响枪?”

小军官道:“那不关你的事,只要高参待在这屋子里,我们绝对负责你的安全。”

赵中玉极感震愕,他猛然猜测到必是萧天汉中计了,怒喝道:“开枪吧,来,妈的,对着老子胸脯打!”赵中玉以一种无畏的气概逼视着众便衣,大步前行。官军们害怕了,谁也不敢开枪,乖乖地给赵中玉让开了一条通道。

赤手空拳的关氏兄妹也昂头挺胸,紧随其后。

官军们提着枪,只好尾随着赵中玉拥向前院。

郑臭肉和白仲杨带着一队换上便装的警丁,提着长短家伙,匆匆向后花园赶来。猛一看见赵中玉等人大步而来,郑臭肉压着嗓门叫道:“快,躲起来。”

便衣警丁们立即分散到假山和树丛后面埋伏起来。

白仲杨紧张地问郑臭肉:“头儿,后面有那么多官军跟着,我们才十来个人。枪一响,弟兄们还能活么?”

另外一个警丁也说:“官军都不敢动他,我们打,找死呀!”

还有胆小的警丁一见势头不好,已经拔脚开溜了。

郑臭肉大怒,喝道:“回来,谁跑我抄谁的家!”

他眼看着赵中玉和身后的十几名官军越走越远,急了,啥话也来不及说,猛地蹦起来,冲着前面的人影连开数枪,然后大步追上前去,欲取赵中玉之命。

郑臭肉一开火,警丁们的枪声立即响成一片。

官军猝不及防,被打得稀里哗啦,没死的立即伏地还击,双方打成一团。

关氏兄妹赤手空拳,警丁射出的第一拨子弹便将关清财打倒在地。关五香一见哥哥倒地,痛不欲生,不顾一切抓起已死官军的武器,一边叫赵中玉快往前院跑,一边向着袭击者射击。

赵中玉目睹关清财惨死,连官军也被打倒了一大半,黑暗中也看不清楚袭击者究竟是谁,慌乱中拉着筱竺,大步往前院狂奔。

没想,郑臭肉却紧盯着赵中玉不放。他提着二十响,猫着腰,借着树丛、竹林作掩护,抄捷径赶到了通往前院的月亮门前。

就在赵中玉拉着傅筱竺匆匆赶到月亮门之际,路边树丛里突然站起举着二十响,杀气腾腾的郑臭肉,将枪口对准赵中玉,陡然一声暴喝:“姓赵的站住,动就打死你!”

赵中玉一步跨上,将筱竺挡在身后,大声道:“郑臭肉,有种冲我来,别和女人过不去!”

郑臭肉见对方没有武器,得意洋洋道:“一对狗男女,谁也跑不了!”

傅筱竺抹下手腕上的玉镯,突然出手,“刷”地向着郑臭肉面门飞去,玉镯准准地砸在郑臭肉鼻梁上,痛得他失声尖叫。几乎在这同一时间,傅筱竺用力将赵中玉往旁边一掀,赵中玉顺势趴在了地上。就这一刻,郑臭肉手中的枪响了,傅筱竺胸前中了好几颗子弹,扶着一根竹子,软软倒了下去。

赵中玉一声悲叫,还未来得及跃起,只听又是一阵乱枪响起,开枪的是刚刚赶到的关五香。赵中玉上前抓起郑臭肉扔下的二十响,对准郑臭肉面门,一口气将弹匣内剩下的子弹,全部打光。赵中玉扔下枪,抱起血泊中的傅筱竺,痛不欲生地喊道:“筱竺,筱竺!”可怜一对相爱之人,天各一方,为了今天这个日子,苦苦挣扎了二十年,却在新婚之夜不得不阴阳两隔,永世分离了。

而此时的前院,萧天汉已是命悬一线。

贺白驹见萧天汉已遭重创,无力还击,不禁热泪滂沱,仰天悲叫:“爹爹,血海深仇,孩儿今日已与你老人家报啦!”

他大步走到奄奄一息的萧天汉跟前,用脚踩住他的胸口,恶狠狠说道:“七年前,你用我爹教你的铁沙掌杀了他,我贺白驹今日也要如法炮制,掏出你的心肝五脏,祭我爹爹在天之灵!”

说罢,他运起丹田之气,贯入指尖,对准萧天汉心窝处,便要插入。

就在这挥手之际,忽听一声叫喊飞来。

“天汉,我来啦!”

贺白驹蓦然回首,只见一黑衣人扑出礼拜堂,从石阶高处一跃而起,掠过众人头顶,直落他跟前。

“是你!哼!”贺白驹鼻孔一哼,“金煜瑶,你总算也赶来送死了。”

萧天汉抬头悲叫:“煜瑶,你不该……前来。”

此人正是金煜瑶。她今夜乔装前来,本是放心不下萧天汉,想先来观观动静。进得荣昌城后,她见天主教堂戒备森严,遂将两名女侍卫留在外面,独自混了进来。进天主教堂后,她四处留心,并未感到异样。直待她潜入后花园,发现赵中玉与傅筱竺已被暗中监视,才知大事不好。她刚想赶出去抢在萧天汉到来之前将其截住,不料在廊道上竟被几名便衣拦住盘问,正焦急之际,忽闻外院枪声大作,喊杀连天,她即刻动手,将便衣击杀,方才脱险出来。

可惜,已经来迟一步。

四名卫士抽刀窜出,直扑金煜瑶。金煜瑶以金攒指迎击,刹那间,只见空中金斑闪耀,犹似天女撒花。

一名卫士双手握刀直劈金煜瑶天灵盖,煜瑶并不躲闪,逼步上前,就在那刀锋眼看要落到头上之时,她右掌玉指一撮,用力前送,那人“嘿”地发出一声闷叫,五个指头已戳入他的咽喉。

这时金煜瑶听见背后有金刃劈风之声掠来,她原地一个“大鹏展翅”,飞起后勾腿,闪电般踢在另一名卫士的胸口,那人飞出老远,坠地而亡。

余下两名卫士,吓得抽身便逃。

“这是什么人?武功如此了得!”杨森愕然问道。

郑稷之急忙告道:“此人就是萧天汉的婆娘金煜瑶。”

杨森勃然大喝:“白驹,她既不请自来,你就速将他夫妻二人一并送上黄泉路吧。”

贺白驹拾起一把单刀,将身一抖,身子如陀螺般飞旋进逼,刹那间,那一柄刀好像变成了无数把刀,闪闪发光,将金煜瑶封裹得密不透风,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他使出的,正是“缠丝九龙连环刀”。

金煜瑶不敢以硬抗硬,仅是一味游走闪避,以避其锐,情势十分危急。围观者见贺白驹已经胜券在握,陡地暴起一团欢呼。

萧天汉从昏厥中惊醒过来,听得吼声四起,并从那“飕飕飕飕”接连不断的刀刃劈风声中听出贺白驹已使开了“缠丝九龙连环刀”的刀法,不禁焦急万分。

他知道贺白驹力大刀沉,这套令武林震愕的“缠丝九龙连环刀”使得是精熟到家……哎呀呀,煜瑶已陷入险境!

他抖索着直起腰来,双手按住地面,一动不动,用耳估摸贺白驹的位置。他已分辨出贺白驹脚步沉雄,金煜瑶脚步声轻盈。他将全身力气运到右拳之上,待那有力的脚步声刚移到面前,他霍地飞身跃起,将铁拳猛力砸下。

不料,贺、金二人正像陀螺般飞旋转动,就在萧天汉腾空之际,两人恰好互换了位置。可怜萧天汉哪里知道,那一记狠毒无比的“破面贯锤”,直端端地砸在了金煜瑶左肩上。

“啊!”金煜瑶大叫一声,俯身倒地。

听得叫声,萧天汉魂飞天外。他双膝触地,抱起煜瑶身躯,“嗷嗷”痛呼。

金煜瑶左肩骨被砸碎,脸若白纸,“天汉……天汉……”连声哀叫。

萧天汉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煜瑶……我悔……我悔呀!”他陡地仰天大骂道,“赵中玉,赵中玉!你勾结官府害我,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剥你皮,掏你肝啊!”

杨森叫道:“快割下二人首级,明日挂上城门,悬首示众!”

贺白驹对准萧天汉脖子,挥刀便剁。

陡地响起一声惊呼。

“舵爷———”

只见赵中玉穿过围观人群,直扑杨森。

侍卫一拥上前,堵住赵中玉来路。

贺白驹一见来人,心中大喜,挥刀迎上,欲取赵中玉性命。

杨森退上石阶,急喊:“白驹万不可伤他!”

“哼!”贺白驹心有不甘,怒目言道,“赵家小儿,若不是军长下了死命令,要我留你一条命,你今天就和萧天汉两口子一同去丰都城里做鬼了。”言毕,将刀掷地,恨恨罢手。

杨森道:“萧天汉罪大恶极,濑溪河劫案,内损国家之主权,外丧友帮之信赖,普天同愤,早应明正典型。今被我设计诱获,实属死有余辜。赵中玉,本军长求贤若渴,亟望你洗心革面,投我门下,我保你……”

赵中玉跪地扶起垂死的萧天汉,抬头怒喝:“杨森,你……好狠毒啊!”

郑稷之冲杨森叫道:“此人野性难驯,军长,让我除了他!”

“住手!谁敢杀赵高参,我灭他满门!”杨森霍地将他喝住。

赵中玉把萧天汉抱在怀里,泪如泉涌,凄切喊道:“舵爷,大嫂,中玉眼瞎心愚,是我……害了你们啊!”

众皆肃然。

萧天汉手抚赵中玉肩膀,十指剧烈抖颤,嘴唇哆嗦:“中玉……好兄弟……我……错怪你了……哥哥与你……地府……地府相会吧!”

头一搭,终于死去。

金煜瑶见状痛不欲生,挣扎着去拾那地上的短刀,意欲自尽,却因力乏不逮,只得求助于赵中玉:“中玉,快,快给我一刀!”

赵中玉瞳孔发直,欲哭无泪,他缓缓地将萧天汉放在地上……陡地,他将单刀抓在手里站起身来,像疯子似的仰天狂笑:“哈哈哈哈,筱竺和关清财……也都死了!想不到……我赵中玉……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哈哈,舵爷、大嫂……黄泉路上,……我们大家热热闹闹……结伴同行吧!”

“赵中玉———”石阶上陡然响起一声呼喊。

杨森恳切言道:“新娘子死于混乱之中,实非我之所愿,我只能向你深表歉然了。”接下来话锋一转,“萧天汉乃愚鲁悍匪,即使我不除他,也不过是一井底之蛙。你昔日寄他篱下,也属明珠暗投,倘若今日再意气行事,为他搭上一条性命,岂不是糊涂之至,遗臭万年?本夫今日如此区别处置,一番惜才爱才之心,赵老弟莫非还不能明辨?罢罢罢!诸葛孔明尚留下七释孟获之美谈,我虽不才,也愿效法先人一二。”杨森痛心疾首,对把守在门口的士兵喊道,“打开大门,随他去吧!”

士兵“哗”地将大门打开。

赵中玉看了看黑洞洞的大门,又回过头来,目光缓缓从萧天汉的尸体上掠过,从高耸在漆黑夜空中的教堂尖顶上掠过。脑海中此时更是巨浪翻滚,白雾蒸腾,脑中仿若闪过一连串的镜头,自己在党旗下的宣誓,万灵镇背插斩标站在笼车上游街,石奉奇送来的组织的指示……就这一刻,他已经有了主意。

他的目光凝到了杨森脸上,泪花滚滚地吼道:“中玉……何德何能……竟蒙军座……如此厚爱!”

杨森大悦,上前抚肩言道:“中玉小弟,你总算未辜负我的心愿呐!哈哈,过去之事,犹若水过三秋,明日一早,就与我同赴内江罢。”

赵中玉道:“军长,我与萧天汉兄弟一场,还望你看在中玉面上,允我先将萧天汉夫妇,还有傅筱竺、关清财送回万灵山中安葬,容后一步,再到军前效力。”

“好义士!好义士!”杨森击节赞叹,随即爽快言道:“如此高风亮节,本军长还能拒绝你么。”说到此,将目光移到郑稷之脸上,吩咐道,“郑县长,我知你和赵高参过去曾有过节,但我仍将他交与你这父母官好生伺候。安葬萧天汉夫妇与傅筱竺等人所需一切,由你照应备办,日后我再加倍拨还于你。高参在荣昌期间,你务必小心伺候为是,若有闪失,我定然拿你全家是问。”

郑稷之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

赵中玉和关五香在收殓尸首时,惊喜发现,金煜瑶尚存悠悠一口气……

当天夜里,萧天汉与金煜瑶、傅筱竺、关清财的遗体被关五香和一队官军先期送回兴隆客栈。

石奉奇、黎胜儿等一见舵爷夫妇横遭毒手,又得知随舵爷前去的王鸣越、袁公剑等头目也惨遭杀害,再听见城外枪声密脆,知道随舵爷前来荣昌的刘逵等飞龙会弟兄也定遭厄运,皆成刀下之鬼,一个个魂飞天外,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关五香强忍悲痛,对众人说道:“眼下不要光顾了伤心,舵爷虽是去了,好在金娘娘只是受了重伤,尚未落气。临出天主堂时军师吩咐了,马上想办法给金娘娘治伤,一定要把她救过来。另外,立即为四名死者布置灵堂,不要让外人看出一丝破绽。”

得知赵中玉仍活着,金煜瑶也还有口气,弟兄们在悲痛欲绝之际,又多少有了些儿庆幸,顿时忍悲含痛,起身布置灵堂。

关五香和石奉奇、黎胜儿将金煜瑶抬进楼上一间卧房里,小心翼翼放在**。

金煜瑶伤得不轻,迄今不省人事,唯剩下幽幽一丝儿气息。那肩上皮翻肉绽尚不碍事,要命的是她的内桶子究竟伤到何种程度,而且官军将客栈围得铁桶一般,上哪里去寻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

关五香着急道:“现在是保命要紧,弄不到药,就只能先去后院老板家里接碗童子尿来,给大嫂灌下。”

黎胜儿一溜烟去了,片刻工夫,端回大半碗还冒着热气的童子尿。众人一齐动手,扶的扶,灌的灌,费了好大劲,才往金煜瑶嘴里强灌下几口。

大约一个时辰后,赵中玉匆匆赶回兴隆客栈。和弟兄们一起守在萧天汉、金煜瑶、傅筱竺、关清财跟前,又是一番哭泣伤悲。

待至下半夜,金煜瑶仍未苏醒,但气儿进出得稍微均匀了一些,脸色也不似刚抬回客栈时那样惨白得吓人。

赵中玉对弟兄们说道:“天亮后还有得忙的,你们都抓紧时间,快回屋去睡一会儿吧,我和五香留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众人放心不下金煜瑶,都不愿离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金煜瑶身子轻轻地动了动,喉咙里悠悠地吁出一口长气来。

赵中玉赶紧凑上前去,急急喊道:“大嫂,大嫂,你快些醒来。”

众弟兄也拥上前去大喊。

连着喊了好几声,金煜瑶这才睁开了眼睛。

关五香将金煜瑶扶起,斜靠在自己身上,赵中玉赶紧端上热茶,让她喝了几口。

金煜瑶苏醒过来,想起这场塌天之祸,看着屋子里躺下的三具尸体,不禁泪水涟涟,无力地拍打着床沿悲呼道:“舵爷、筱竺、清财,还有那么多弟兄都死了,我们这几个人还活在这世上干啥子?军师啊军师,舵爷一时糊涂,你这个聪明人咋个也跟着他犯糊涂啊?这下舵爷把命丢了,飞龙会也毁了,我们……该咋个办呐?”

赵中玉面对金煜瑶的责备,委屈万分,却无言为自己辩解。

好在,金煜瑶尚能体谅他的处境。

“当然,你也仅仅是个军师,舵爷官迷心窍,执意招安,连我也拿他没有办法,何况是你……唉!”

赵中玉这才开口说道:“大嫂,舵爷主意已定,作为军师,我把当说的话全说尽了,舵爷非要我按照他的意思办不可,我只能依令而行,尽量在谈判中为飞龙会谋得一个最好的结局。事情落到如此悲惨结局,也确真是中玉未曾预料到的。如今舵爷已去,好在大嫂幸存,飞龙会有你这新舵爷撑着,大旗就不会倒下。”

金煜瑶缓缓摇头,悲叹道:“军师枉出此言,想必是对会中祖制不太了解的缘故。依照帮规,舵爷过世,继任者也只能是洪安。我虽是天汉之妻,毕竟系外姓之人,是万万不可做舵爷的。”

赵中玉道:“天成因文致祸,得罪了军阀,已经死于非命。洪安远在重庆读书,更重要的是他和天成一样,对舵爷之位视若弃履。强赶鸭子上架,他怎能担当起重振飞龙会的重任?”

关五香也着急劝道:“金娘娘,飞龙会这面大旗,只有你才扛得起,你万万要以飞龙会的前途为重呀!”

黎胜儿骂道:“啥?破帮规?我们不尿它那一壶,真心拥戴金娘娘坐上飞龙会头把交椅!”

石奉奇毕竟老练得多,想想说:“非常情势之下,大嫂万不可受这陈腐帮规所囿。帮规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家动动脑筋,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关五香大声道:“怎么没办法,我们就说舵爷是抬回兴隆客栈后才落的气。落气之前,他当着我们几个人的面说了,由金娘娘承继舵爷之位。莫非,你们都忘记了?”

黎胜儿叫起来:“对呀,这话可是舵爷亲口说的!嗨嗨,你们咋不开腔?莫非你们没听见?”

众人恍然明白,一片声皆云有此“临终遗嘱”。

赵中玉却摇了摇头,说道:“此法断不可取,舵爷粗通文墨,真有临终遗嘱,也必然会留诸文字。口说无凭,日后只能惹出无穷后患,舵爷这次留了一手,大队伍还在山上,如果拿不出临终遗嘱的证据,飞龙会恐怕会祸起萧墙,从此就再无宁日了。”

关五香急问道:“那军师的意思是……”

赵中玉沉稳言道:“关键是一个字:权。条条道路通罗马,只要能把权力牢牢控制在手里就是最好的办法。这事,我们就索性依照帮规办,让洪安继任新舵爷。当然,我知道洪安对此事绝对不感兴趣,何况,他眼下学业未成,也不可能回老寨长住。我们要的不过是这个名分,而只要洪安当上新舵爷,这飞龙会的大权,不就仍然稳稳当当地捏在大嫂手里么?”

金煜瑶却道:“众人的好意,我全都清楚。不过,天汉已去,我已是万念俱灰。会中精锐之兵已尽遭荼毒,以我一个女子,即便能重擎大旗,又谈何容易?”

赵中玉慨然道:“老天爷保佑大嫂由死复生,必能创下一番宏图伟业。中玉答应杨森出任高参,实因以为你与天汉皆已驾鹤西去,本人要再留在万灵山中,也无任何意义。”

金煜瑶叫道:“军师万不能走!”

赵中玉道:“现在大嫂尚存,我自当舍弃一切,鼎力相助。适才城外枪声响了许久,天汉带来的弟兄,恐也尽遭毒手。但即便如此,地盘尚在,枪械弹药也不缺,只要我等能够活着回到万灵山中,也足以应对一时。”

石奉奇道:“军师说得对,想当初李自成被明军大败,仅存十八骑逃入商洛山中,尚能死灰复燃,入取明朝大宝,大嫂眼下情势,远比那李自成强上不知多少倍,又怎能灰心丧气?”

赵中玉说:“再者,大嫂文武皆备,足堪飞龙会舵爷之大任,待到我等东山再起,重振飞龙会雄风之日,舵爷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金煜瑶道:“遭此横祸之初,我与天汉一样,皆以为你和那庞龙沦为同类,为了投靠官府,不惜出卖同生共死的弟兄。直到天汉咽气之前,方知你对我夫妇,临死不失大义忠贞。吃这大亏,也只怪杨森老贼奸险无比,如此惨烈之教训,你我今后,须当牢牢记取。”

当下商量妥定,赵中玉即刻派黎胜儿去江边雇船,关五香去力行雇来抬棺之人,余下之人,则将金煜瑶装入棺木之中。

赵中玉回到自己房中,飞笔写下一封信,叫来石奉奇,将信交给他,说道:“你马上到重庆上清寺求精中学,把这封信交给萧洪安,并将他兄妹接回,让这两个孩子,送父亲最后一程。”

赵中玉说:“有些话,我是不得不针对飞龙会弟兄说的。洪安的思想状况我最了解,只要你能尽快把他接回来,我们在万灵山上公开‘扯红’的时机就到了。”

石奉奇兴奋不已:“那太好了,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这一天哩!”

赵中玉叮嘱道:“依照风俗,萧天汉最多一个星期后就要出殡,你务必带洪安兄妹在出殡之前赶回铁关口。”

“我天一亮就出发,尽快把他们接回来。”

待一切安排妥当,天已经亮了。兴隆客栈门前,花圈沿途列阵,奏起响器,炸起鞭炮,闹得惊天动地。连新上任的警备队长白仲杨也带着黑皮警丁匆匆赶来,将萧天汉与金煜瑶、傅筱竺、关清财四具灵柩送至码头上船。

木船扯起风帆,向着上游万灵山方向,扬长而去。

待木船远离了荣昌西宁门码头,赵中玉才将棺盖揭开,让金煜瑶透口气。

金煜瑶说:“一回铁关口,第一件事便以我的名义发出公片宝札,把掌堂们召拢来,把天汉送上山后,马上山堂议事。”

赵中玉劝道:“以大嫂在会中的威望,没人敢不听你的。可紧跟着洪安便要回来,你总得帮他立立威,把他扶上马,送一程。洪安未回铁关口之前,不但要让杨森、让郑稷之,还要让九村十八寨的掌堂都知道,舵爷和你,都已经双双去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样做,便会少了许多的麻烦。”

金煜瑶频频点头:“军师提醒得好,等会儿船快到滩子口时,我还得回到棺材里躺着,等洪安回来,我才能露面。”

船到滩子口,洪真孝与飞龙会弟兄已得着噩耗,全部到码头上接灵,缟衣孝帕加纸花,将通往铁关口的山道上染得一片雪白。

四具灵柩一抬上岸,泪飞顿作倾盆雨,天地间顿时响起一团号啕大哭。

一个星期眨眼过去,眼看出殡的日子迫在眉睫,可非但洪安洪妍兄妹迟迟未归,连前去接人的石奉奇,也失了音讯。

金煜瑶气恼地对赵中玉埋怨道:“这个石奉奇,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利落?”

赵中玉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奉奇想必是遇上麻烦了。”

金煜瑶急了:“麻烦?什么麻烦?”

赵中玉:“我也仅是猜测而已,奉奇走时,我再三叮嘱他,务必在天汉出殡之前把人接回来。以我对石奉奇的了解,办这点事,绝对误不了的。”

“明天一早就要出殡,连个给天汉端灵牌的人也没有,他已经误了我的大事了呀!”

赵中玉慨然道:“我来,天汉生前待我恩重如山,亲如手足,我给他端灵牌,也是应有之义。”

关五香监督彩纸行工匠,连日辛劳,为丧仪、出殡作准备。灵堂设在了老寨祖屋山堂上。时令已进入初冬,天气凉寒,平坝地区虽仍是一派青葱之色,万灵山中的一座座岭尖上,却已垫起了厚厚雪被,故而并不担心尸体发臭。

次日拂晓时分,萧天汉、傅筱竺、关清财的遗体在停灵七天后出殡。祖屋至堡寨大门,沿途挂满了祭幛、挽联、花圈。堡寨大门外,有纸花扎成的巨大彩色牌坊一座,通往万灵寺的沿途上,还有规模稍小的纸彩牌坊三座。

待大家蓦然看见由关五香搀扶着从“静安园”里出来的金煜瑶,全都惊呆了。

金煜瑶忍着疼痛,奋力说道:“舵爷去了,我还在,少当家萧洪安还在,飞龙会这杆大旗,倒不了!”

赵中玉身穿麻衣,头戴麻冠,左手持招魂幡,在灵柩前行走。金煜瑶也由关五香和另一名女侍卫扶持,在灵柩后面缓缓而走。在她们身后,则是黎胜儿、洪真孝等大小头目。人人尽皆头戴麻帽,身披麻衣,手持哭丧棒一根,接踵而行。其后,则是浩浩****的飞龙会弟兄,人人臂戴白花,枪筒上也扎着一朵白花。

铁关口到万灵寺沿途山民,皆在路边设置香案,高接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