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夕阳黄昏,王守澄满脸关切地站在皇宫城楼上,望向脚下层层叠叠的宫殿,他在寻找怡心苑。偌大的皇宫,他不知怡心苑在哪一角?也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小师妹?

杜秋娘此时在她房间内,仍在一盏油灯下坚持不懈地抄写着《伦语》:“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她有些体力不支,回头看看旁边的几案上那一小块馒头和小半碗水,又毅然重新提笔,写道:“君子谋道不谋食……”

她又累又饿,支撑不住,终于昏倒在桌边。

唐宪宗带着小林子匆匆来到,几个歌舞伎看见他,吓得忙跪下:参见陛下!

唐宪宗淡然挥挥手:起来吧,朕今日来,想见见你们怡心苑新进的隐娘。

歌舞伎都站起来,却不敢回答。唐宪宗觉得不对,立刻追问隐娘在哪儿?歌舞伎们重又跪下,一个大胆的歌舞伎指指旁边说,在那个小院里,关起来几天了。唐宪宗大怒,却不便发作,强忍火气问:谁干的?又一个歌舞伎忙说,是总管宋若昭。唐宪宗怒喝:快带朕去看看!歌舞伎们争先恐后带着他奔向别院,也有人去通知宋若昭……

唐宪宗来到杜秋娘房前,见门上着锁,便一脚踢开,不顾一切地闯进去。那群歌舞伎紧跟其后,只见杜秋娘独自昏倒在桌前,旁边的几案上只有一点残汤剩饭。

唐宪宗连忙冲过去,一把抱起杜秋娘,叫道:隐娘,你怎么啦?

杜秋娘紧闭双眼,没有醒来。唐宪宗回头愤怒地喝道:她这是怎么啦?

一个歌舞伎忙说:好几天没吃饭,在这里抄《论语》,可能是饿的……

唐宪宗又吼道:这是谁干的?她怎么敢?

宋若昭从门外奔进来,立刻给唐宪宗跪下:陛下,臣女接驾来迟!

唐宪宗仍然抱着杜秋娘,怒不可遏地问她:你这总管是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隐娘是朕和太后都欣赏的人?她刚一进宫,你就把她饿成这样?也太大胆了!

宋若昭忙说:隐娘正是依仗陛下和太后的宠爱,不把怡心苑的规矩放在眼里。

唐宪宗有些迟疑:是吗?竟有此事?

宋若昭更加理直气壮:是啊,她第一次早课就没来,臣女为了惩戒她,才让她在这里抄《论语》。但臣女也没饿着她,还派人一日三餐给她送饭。

唐宪宗余怒未息地指着她:一派胡言!隐娘初到宫中,怎敢不守规矩?定是你没把这规矩告诉她,她才会迟到。你以为朕是昏君,便要糊弄朕吗?

宋若昭吓了一跳,连忙叩首:臣女不敢。

唐宪宗冷冷地说:你们在后宫有何不敢?一个民女初进宫,便想欺负她。朕今天就告诉你,这个隐娘背后的靠山便是朕!你们以后谁再敢欺负她,朕定会不饶!

歌舞伎们都吓得连忙给他跪下,宋若昭也连连磕头:臣女不敢。

唐宪宗瞪她一眼,抱起杜秋娘欲出屋子,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宋若昭说:朕念你初犯,扣你半年俸禄,再罚你在这屋里跪十二个时辰。若再犯,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抱着杜秋娘奔出屋子,宋若昭吓得瘫坐在地上。她现在才明白,原来陛下的心中早就有这隐娘,她不禁问自己:我夹在皇帝与贵妃之间,又该怎么办?

王守澄回到紫宸殿外,今晚又该他值守,他心中凄凉,不知秋娘现在可安好?突然一阵喧哗,唐宪宗抱着一个女子冲过来,后面跟着小林子。王守澄在旁边无所适从地看着,其后才惊讶地发现,唐宪宗抱着的竟是杜秋娘!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王守澄心慌意乱,激动万分,忘掉一切,便无所顾及地跟着他们奔进宫里。

唐宪宗把杜秋娘抱进一个清雅的侧殿,小心地放在**,才让小林子去请太医。小林子答应而去,唐宪宗又回头看着**的杜秋娘,叫道:来人,快倒碗茶来!

王守澄关心地悄然跟上去,见殿内无人,便大胆地答应着,忙去倒茶。

杜秋娘终于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屋子里,不知自己是在哪里?

坐在床边的唐宪宗见她醒来,欣慰地说:隐娘,你醒了?都把朕急死了!

杜秋娘见是他,挣扎着想起身,唐宪宗连忙按住:快躺下,这是朕的侧殿。

杜秋娘还想起身,却又无力地躺下了:陛下……

王守澄走进来,低着头,给唐宪宗奉上一碗茶:陛下,茶来了。

唐宪宗小心地端过来,对杜秋娘说:来,你几天没吃饭了,先喝口热茶。

杜秋娘小心地推阻:不用,民女自己来……

唐宪宗坚决地说:不,让朕来。是朕的疏忽,接连几天没去看你,才让她们把你折磨成这样。你别怪朕,朕已经罚了她们,以后她们决不敢了!

他又对旁边的王守澄说:还不快把她扶起来,好让朕喂她喝水。

王守澄连忙低着头,过去扶起杜秋娘,唐宪宗便给她喂了几口水喝。王守澄在旁边看着,内心里痴爱与悔恨交集,没想到秋娘一入宫,便受到这番折磨!他深怕杜秋娘会认出自己,又赶快低下头去,心中犹如汤锅在煮,真是百般熬煎……

稍倾,小林子带着一个太医匆匆而来,唐宪宗忙把茶碗交给王守澄,又扶着杜秋娘躺下,转对太医说,快给她诊脉!太医连忙上前,用一方纱巾轻轻盖住杜秋娘伸出来的手,然后给她诊脉。旁边的唐宪宗和王守澄等一众人,都担心地看着。

稍倾,太医对唐宪宗说:启禀陛下,她不妨事,只是这几天饿着了,也累着了,身体有些虚。但她向来身体强壮,只要慢慢调养便可,竟不用吃药。

唐宪宗不放心地追问:真不妨事?药都不用吃?

太医忙说:微臣不敢蒙骗陛下。若陛下不放心,吃几副药调养也可。

杜秋娘觉得浑身无力,但仍强撑着想起身:不用了,民女这就回去……

唐宪宗忙说:快躺下,就算不吃药,也得在这儿静养几天,好好调养。

他又问太医现在怎么办?太医说,应给她熬点营养粥。唐宪宗让小林子跟太医一起去,熬好粥便端回来。小林子却说,陛下也该歇息了,都二更天了!唐宪宗一想,离早朝没几个时辰了,是要去歇息,便转对旁边的王守澄说,这里交给你,务必要好好看护她,照料她。王守澄又惊又喜,还有点耽忧,忙说奴才遵命。他庆幸小师妹没完全清醒,自己也改了模样,杜秋娘应该认不出自己吧?杜秋娘果真没认出这个师兄,又沉沉睡去。唐宪宗望着她,内心也是百感交集。他后悔不该听母后的话,疏忽了心上人。唐宪宗决定尽快给裴俊提亲,办完皇妹的婚事,便能一心一意守护杜秋娘了。

怡心苑内无人入眠,歌舞伎都聚在院子里,担心地盯着一间屋子,窗户里清楚地映现着宋若昭半跪半坐的身影。歌舞伎们小声议论着:陛下竟如此看重那隐娘,亲自把她抱走了!宋总管都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以后咱们也要小心,千万别惹怒陛下……

唐宫的清晨,一缕缕灿烂的霞光射下来,照耀着重重宫殿的飞檐瓦角。宫里的通道上,一群群太监和宫女忙碌地奔波着。宣政殿外,一群大臣顺序走出来,裴俊也在其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是担心秋娘这几日留在宫中,到底过得怎么样?

小林子从后面追上来,叫道:裴相留步!陛下召你在御花园晋见!

御花园湖边的小亭子里,唐宪宗面湖而立,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裴俊走上前来,给他单腿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唐宪宗回过身来说:爱卿快起,咱们君臣二人,今日就聊聊家常吧!

裴俊站起来,有些郁闷地说:微臣如今,没什么家常好聊……

唐宪宗坐在锦橙上,温和地对他说,看来裴爱卿心里,的确有些怪朕啊?朕把隐娘留在宫中,误了你们的佳期,是不是?裴俊淡然说:这是太后的意愿,微臣不敢忤逆。唐宪宗也淡然说,倘若,是朕的意愿呢?裴俊大为震惊地看着他,叫道:陛下!

唐宪宗笑道:刚才朕在这湖边观景,突然想到一首诗:流水无情草自春,落花犹似坠楼人。裴爱卿可知,这两句诗的含义?

裴俊坦然回答:陛下是想把自己比做西晋的孙秀,把微臣比做石崇,把隐娘比做绿珠吗?绿珠只是石崇的玩物,她为此殉节,没有任何价值。但微臣跟隐娘,可决非石崇与绿珠,相信陛下也并非孙秀,不会让微臣的命运如同那落花一般吧?

唐宪宗微微动容,随即拍手道:说得好。爱卿别担忧,朕不过是以景思情罢了。

裴俊缓缓地说:陛下,微臣也想到两句诗: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唐宪宗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你想把朕比做那亡国的陈后主?

裴俊恳切地说:不,微臣是把陛下比做先朝的玄宗皇帝,陛下的祖爷爷。安史之乱时,兵变马嵬坡,玄宗皇帝迫于情势,当机立断,处死了自己心爱的贵妃娘娘。虽然承受了感情上的伤痛,但也避免了重蹈陈后主的复辙,的确是英明之主!

唐宪宗沉下脸来:裴爱卿到底想说什么?

裴俊淡然笑道:那微臣就直言不讳了!微臣认为,历朝历代的君王,若是把感情置于国家的命运和前途之上,都是不智的。请陛下三思!

唐宪宗怔了怔,才冷笑道:说得好!怪不得朝中有人说,裴爱卿有宰辅之器!

裴俊低头说:陛下,微臣失言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气氛有些凝重。稍倾,唐宪宗才说:不管怎么样,这隐娘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宫,也回不了你的裴府了。裴爱卿是朕的肱股之臣,每日里事无巨细,都要为朕打理和分忧,府中和身边,怎能没人给你端茶送水?

裴俊怔了怔,机警地问: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唐宪宗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自然是提亲,朕要给裴爱卿另提一门亲事。

裴俊微微皱眉,连忙朝他一拱手:陛下,请恕微臣不能接受!

唐宪宗紧盯着他:倘若朕,是要把皇妹指婚给你呢?

裴俊大吃一惊:太和公主?

唐宪宗恳切地说:是啊,就是朕的这个小妹,母后最宠爱的公主。母后早就跟朕说过,要给她指一门好婚事。自从你们相识后,皇妹也对你萌生爱意,便来请朕给她做主。朕想着,隐娘一时回不去,不妨给你另许一门婚事,也是一段佳话!

裴俊连忙后退几步,脱口而出:陛下,不可!

唐宪宗沉下脸来:怎么?朕要把皇妹许配给你,你竟然不接受?这是为何?

裴俊直率地说:请陛下宽谅,微臣心里只有隐娘,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唐宪宗阴沉着脸:你真的不能接受太和公主?哪怕太后的懿旨也不行?

裴俊想了想,只好给他跪下:请陛下和太后收回成命,请恕微臣万万不能接受。这并非是为了太和公主本身,而是为了陛下和太后也都知道的原因……

唐宪宗沉吟不语,心中却在思量:看来这呆子果真对隐娘用情颇深,断难转移。

于是他缓缓说:好吧,朕对此也不感到意外,知你还有心结,先按下不提吧!

唐宪宗和裴俊都没发现,铁姑姑在旁偷听了这场谈话,连忙溜回月央宫,告诉了太和公主。她得知裴俊拒婚,立刻大发脾气,拿起一个大花瓶,气愤地摔在地上。宫女们吓得全都跪下,请她息怒!铁姑姑忙说,公主犯不着为了那个不爱你的人,生那么大气,倒损坏了自己的身体。那裴相不情愿,公主便求了陛下,另指一个驸马便是。太和气得指着她喝道:住口!你懂什么?本公主就要他!她又抓起一个玉如意要摔下去,铁姑姑忙说公主,不可!那是太后赏你的东海宝贝。太和不理她,又把玉如意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后她叉着腰,气咻咻地说,哼!本公主看上的人,谁敢不从?他若不依,本公主便让他跟这玉如意一样,摔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唐宪宗走进来,冷冷地问:你要让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啊?

太和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撒娇:皇兄,就是裴俊呀!他太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

唐宪宗瞪她一眼,叹道:你呀,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骄横!婚配嫁娶是感情上的事,他不情愿,你还能把他吃了?朕是天子,也无可奈何呀!

太和不服气地说:皇兄是天子,当然有办法了,下个旨,逼他就范嘛!

唐宪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若那样,你嫁到裴府,还会有好日子过?

太和把身子扭来扭去:可是皇兄,我就喜欢这个人,哪怕他倔,他不理我,我也想嫁他!皇兄,我生在深宫,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男人,人家都以身相许了嘛?

唐宪宗大吃一惊,说你跟他?太和忙说错了,是以心相许。唐宪宗又叹道:看你这毛毛噪噪的样子。皇兄跟你明说吧,裴俊喜欢才女,淑女。他不喜欢你,可能还有些怕你,你是太后宠爱的公主嘛!他惹不起你,才不敢答应你。如你这般,怎么嫁出去?

太和有些惶恐:我?一个骄傲的公主,居然嫁不出去?

唐宪宗又叹道:虽说皇家女儿不愁嫁,但要嫁得人家心甘情愿,可就难了!

太和只得向他求助,说请皇兄指点迷津。唐宪宗笑道:你先得改了这娇横的脾气,尤其在你心爱的人面前,不可这么刁蛮霸道!太和连忙答应,说我改!唐宪宗出谋划策说,你再主动找裴俊,向他表明你的情意,你的态度,看他能不能接受你?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嘛!就算朕下旨,强迫他娶了你,这一生,你也会在冷宫里一般!

太和公主领会地点点头,忙说谢谢皇兄,太和明白了!唐宪宗看着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想这样的小女孩,怎能比得过裴俊心中的杜秋娘?

此时杜秋娘还昏睡不醒地躺在侧殿的**,王守澄满脸无奈和痛苦地守在旁边,看着秋娘这样子,他心里很不好过,可他又不敢与杜秋娘相认,只能悄悄照顾她。

杜秋娘终于醒来,打量着四周。王守澄怕她认出自己,连忙低下头,轻声说,姑娘,你醒了?杜秋娘并没看他,惊讶地问:怎么?我还在皇帝的寝宫?王守澄突然明白自己如今是阉人,声音也变了,所以杜秋娘听不出来是他这个师兄。便大着胆子说,是的,陛下去早朝了,很快就回来。杜秋娘连忙挣扎着起身,说要离开这儿。王守澄慌乱地说,不行啊,姑娘,陛下回来,会责罚奴才。杜秋娘坐起来,这才转头看着他,问他是谁?王守澄又吓得一低头,说我是这宫中的太监。杜秋娘正欲说什么,小林子在外面叫道:陛下回宫!两人都怔了怔,接着,王守澄便起身闪开,躲到侧殿的帘幕后。

唐宪宗大步走进来,急忙奔向床边,看见杜秋娘,高兴地笑起来:你醒了?

杜秋娘缓缓下床,穿上鞋:陛下,民女已经好了,要回怡心苑……

唐宪宗忙说:不忙,你就在这儿好好养着,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杜秋娘冷冷地说:陛下忘了,太后有懿旨,让民女务必在元夕之夜,将那“金缕衣”排练出来。民女不敢耽误这佳期,否则民女便不能出宫,与心爱的人团聚了!

唐宪宗有些尴尬:隐娘,你是在怪朕,把你留在宫中,误了你的佳期?

杜秋娘微微一笑,起身走开:民女不敢。

唐宪宗连忙喝道:站住,朕的话还没说完!他走到杜秋娘身后,语气和缓下来,说朕承认,把你留在宫中并不都是太后懿旨。朕也怜香惜玉,隐娘两次救朕,朕岂能忘恩负义?朕既为你和裴俊赐婚,也不敢妄言收回。但朕却欣赏你的才华,希望你在成其好事之前,先在这宫中住一阵子,以便尽情展示你的才华,也好让世人惊艳!

杜秋娘仍不看他,一字一顿地念道:和烟和露一丛花,担入宫城许天家。惆怅东风无处说,不教闲地著春华。

唐宪宗忙说:难道朕的皇宫里便没有春华秋月?便不能用这花来点缀些许春意?朕也想东风送暖,大地回春,百芳争艳。否则,朕的人生岂不只剩下悲怆寥寂?

杜秋娘冷冷地说:是的,陛下贵为天子,便可豪强霸道,连春光也想独占?

唐宪宗打断她:不,朕也想做东风,惜花护花,播送春光,不让春光被人独占。普天之下除了朕,还有谁能把这春光洒遍人间?让这鲜花盛开不败?

杜秋娘淡然说:但春光却洒不到皇宫的每个角落,鲜花离开了丰厚的土壤,移植在这深宫也会慢慢死去。而那无限惆怅的东风,又如何去诉说自己的伤感与失落?

唐宪宗苦笑道:春光只乍过,风雨杳如年,朕也希望你在宫中,能过得快活。

杜秋娘逼近一步:可是流年逝水,佳期不再,宫中的日子必定是风雨如磐,度日如年!民女谢陛下救了民女,但民女职责所在,还得回怡心苑。请恕民女告退。

她朝唐宪宗盈盈行了个礼,便缓缓走出宫去。

唐宪宗摇摇头,自语道:看来她对朕骗她入宫一事耿耿于怀,只碍于裴俊和朕的君臣关系,不便公开指责朕。但她那首讽刺朕的诗也是意蕴深沉,好一个聪明女子!

帘幕后的王守澄看着这一切,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他很高兴秋娘还是那么锐利,只怕陛下的心愿也不会轻易得逞。但他心里仍不是滋味,不久便约了郑玉棠到皇宫里的荷花湖去散心。他划着一只小船,郑玉棠坐在船上摘莲蓬,赏荷花……

郑玉棠欢喜地说:守澄,自你做了皇帝的内侍,就没人再敢欺负你我了。

王守澄一边划船,一边苦笑:陛下若把秋娘纳为嫔妃,你我还要跟着沾光!

郑玉棠忙说:秋娘姐不会屈服,当年在李府,李锜那般**威,她都没有就范。

王守澄看了看湖岸上:但这皇宫又不同,天家富贵,何人能比?做陛下的女人,这是全天下女人的最高境界,她杜秋娘也不可能例外吧?

郑玉棠想了想:可是裴相呢?我看得出,那也是个好男人。

王守澄苦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只有我这样的苦人儿,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几天我好比下了一趟油锅!秋娘她一进宫便遭人陷害,这还不都怪我吗?

郑玉棠忙说:守澄,你也是个好男人,只是你太重情了,反而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哎,你别生气啊,我只是瞎说……

王守澄继续苦笑:你尽管骂我,我就是那无耻小人,出卖了自己的师妹!

郑玉棠劝道:守澄,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干吗还要自己折磨自己?

王守澄突然扔了船桨,抱头痛哭。郑玉棠心疼地看着,温柔地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深情地说:哭吧,尽情哭吧!这世间只有我,才了解你内心的喜和忧……

王守澄感慨地抱住她:幸亏我还有你,现在我的心呀,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郑玉棠苦笑道:当然是喜,我们三个,总算在这宫中聚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