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唐思训二品变皂隶 马旗门粉墨唱大戏

刘统勋的马车已经行到了浙江地界,马上就要进钱塘城门了,这一路上他看到一片狼藉的万箩墩,乡亲们正在复田;也见到了长满了蒿草、芦苇、刀茅的荒滩地,可以开垦。刘统勋的脸上渐渐浮起笑容,虽然辞了穿官袍的官,可他心里藏着的官没辞,在刘统勋的心里还做着大清国的官!他要为大清国没有粮吃的人开垦荒滩,有多少垦多少!

刘统勋的马车驶进钱塘城门。满街一片嘈杂,到处都是慌乱的镇人,挑着粮担的、扛着米袋的,为了在灾年囤下粮食,整个镇子上的人都人心惶惶。这更坚定了刘统勋要在钱塘试点将荒滩变为粮田的决心!

刘统勋在一座拱桥上,遇见老相识唐思训的时候,唐思训正穿着九品皂隶公服,拎两个竹笼,脸色如石地沉步上桥。他的近光眼镜掉了一条腿,虽用半截筷子扎着,却擦拭得干干净净,一身皂隶袍子虽旧,却是一尘不染。刘统勋和老木走上桥来,与对面的唐思训迎面遇见,四目相对。两双眼睛互相打量着对方,许久,两双眼睛里都渐渐浮起泪光。

临窗的结义楼小酒桌边搁着两只笼子,里面趴着两只猫。唐思训和刘统勋面对面地坐着,谁都不说话,满脸感慨。好一会儿,刘统勋开了口道:“唐大人,你拎着这只猫笼子,不会是在卖猫吧?”

唐思训哈哈大笑:“哪能呢?我还真想做买卖人,可没那份本钱。实不相瞒,自从穿上了这身九品皂隶公服,我就只有一件事可干了,那就是替县衙的粮仓敲更值夜,空了,还兼干捉拿仓鼠的活儿。这不,厚着老脸向人要了两只猫,准备养在粮仓里,替我好好拿鼠守粮。刚才在桥上见了你,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听见你的铁靴子那几声响,你我这会儿就没缘分在结义楼喝上几盅了。”

刘统勋脸色沉重起来:“唐大人,我刘统勋是问心有愧啊。当初,若不是我从山东重回朝堂,恐怕被我牵连获罪的人就不会这么多。你唐大人落入今日这步田地,是我刘统勋之错。”

唐思训伸出手,一把按住刘统勋的手背:“延清,能和你来个约法三章么?”

刘统勋道:“请说。”

唐思训道:“其一,我唐思训无德无能,此生朝中为官,能与刘延清为知己,没白白苟活人间一场,丢官之事,与你无关,从此不可再提。其二,延清你这次辞官告退,我看得出,你是辞而不退、退而求进,你是想避开刀剑丛生之地,找一方安静之处为朝廷办件大事!故此,从今往后,我在你跟前,也不再提你的辞官之事,免得徒生悲凉。其三,你我此次在钱塘布衣相逢,貌似神使鬼差,实是风云际会!你是一品大臣,我是二品大臣,你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丢过官,我呢,在你心里也从来没有丢过官,既如此,咱们俩就一同在钱塘做自个儿的无冕之官吧!只要咱们俩活着一天,就把官好好做下去,将这两只还没被人砍走的老手紧握在一块儿,上哪都绞着,不分离!”

刘统勋看着唐思训闪闪发亮的眼镜片:“就这约法三章?”

唐思训点了点头。

刘统勋拿起酒壶,往两只碗中筛上酒,端起:“来,为这约法三章,咱们喝它三大碗!”

唐思训微颤着老斑点点的双手,将碗端起,对着刘统勋一照:“能与知己者谋大事,人生快事也!”

两人酒碗相碰,一饮而尽!

唐思训道:“你说得好,要拯救大清国、襄助皇上成就盛世之业,首要之事就是保粮食;而要保粮食,首要之事就是保粮田;而要保粮田,首要之事就是增粮田;而要增粮田,首要之事就是垦荒!”

刘统勋激动道:“我来浙江,就是想蹚一蹚大垦荒这个深浅莫知的浑水。若是成功了,我就给皇上去信,算是提供一个经验,请皇上在全国各省、各州、各县推而广之;若是失败了,我也得给皇上去信,算是提供一个教训。”

唐思训道:“我任浙江巡抚多年,走遍了境内各州县,对哪儿有荒地可垦大致有数。”刘统勋道:“可这垦荒大业只是我的一个梦,还拿不出施行的办法。我想,人在急途,必有急智。等咱们俩干开了,好办法应该会有。眼下缺的,就是人手。等谷山和大扇子从甘肃回来,你我就能如虎添翼了。”唐思训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

钱塘乡间一条河汊子,一条小船在横贯荒滩地的河道里划行着。坐在船尾划着双桨的是大青树和小青树。舱板上坐着刘统勋、唐思训、叶书办。

叶书办道:“这两位划桨的小哥是两兄弟,一个叫大青树,一个叫小青树,是江苏淮安人氏,曾经帮着大扇子在那儿办过丈田查册的大事。”

刘统勋道:“二位小兄弟,愿跟着咱们这几个糟老头子干点事么?”两兄弟齐道:“愿意!”刘统勋道:“往后,咱们就是一家子人了。”

叶书办道:“刘大人的威名如雷贯耳,没想到能在钱塘见上了刘大人,日后,只要刘大人、唐大人发话,我就是舍了命也愿意跟着!”

唐思训道:“我这个人不信佛,可那个‘缘’字不能不信。今日咱们这些人能凑在一起,不就是凭这个字么?对了,大小青树还跟大扇子有缘,也就是说,跟谷山、跟我女儿小放生都有缘。”

两兄弟高兴地相视而笑。

刘统勋道:“咱们说正事吧。我此次离京,刚出京城不久就遭人暗害,差点丢命,要不是老木相救,这条老命就丢在半路上了。再说,从山东到京城复官的那些日子,要不是有琴衣跟在身边,恐怕也难免遭人暗算。如今,琴衣被我派往甘肃去助大扇子和谷山一臂之力,倘若再有暗算行刺的事,恐怕就难以躲过大劫。三位请记住,倘若我刘统勋有个三长两短,还拜托三位将开荒大业给继续下去,拿出功绩来奏明圣上!”

唐思训、叶书办相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统勋道:“我和唐大人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加害之人就是讷亲!可他背后干的事,拿不到证据。但是,我相信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现在咱们都得记住,自古以来,脑袋掉在‘田’字上的要比掉在‘钱’字上的多。咱们不为‘钱’,为的就是‘田’,那没准就会死得更快。要干成眼下这番大事,咱们得以命相托才行。”

叶书办道:“为‘田’而死,到了阎王爷那儿,怎么说也不会是个饿鬼,更不会是个恶鬼,对不对?”

船上的人又都笑起来。

唐思训道:“其实啊,延清这句话还没说完全。自古以来,为这个‘田’字死得最多的,不是被杀死、饿死、诛死,而是累死。‘田’字当头方为‘累’。为了田,古往今来累死了多少人,难以计数。”

刘统勋道:“咱们就是这个‘累’命。不过,唐大人提醒得好,咱们真把自己给累死了,那不就是一事无成了?都好好活着,只要有口气在喘,就义无反顾!”

载着六人的小船在浩渺的湖泊中出没,向着对岸的一片烟蒙蒙的荒滩地划去。蓝天白云,水天共色。

一群群白色水鸟在云天之中来回飞翔。

江西境内一条漫长的土路上,乾隆正穿着一身民服坐在马车里。车顶着大太阳,在缓缓行走着。后头跟行的马车上,坐着铁弓南。江西已经旱了三个月,太阳白得像一团雪,燠热地烤灼着干裂的大地。土路两旁,到处是逃荒的乡人。乾隆、铁弓南在车窗里默默地看着路边像泥流似的逃荒灾民。

乾隆一行进入江西,看到的是一幅幅惨不忍睹的灾年图。到处是饿殍塞路、饥民如蝗。干裂的农田尘土飞卷,树皮剥尽,野菜吃空,荒坟弃尸随处可见。他又见到一只只空碗,可这些空碗,不是拿在百官的手上,而是拿在百姓的手上。这一切,使乾隆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痛。

尘土中,乾隆一行的马车在孤行。马车缓缓行走在灾民的人流中,乾隆靠在车窗上,默默地看着窗外。不时有孩子伸出手里的空碗,向马车乞讨。乾隆收回凝泪的目光,放下了车帘。

马车出没在滚滚黄尘中。

乾隆道:“朕在江西境内亲眼看到的这些,让朕想起了江西巡抚安寿国去年造假的那个折子,上面写着的是‘全省喜逢丰年,到处美田弥望’!而朕可以想象得出,去年此时,江西全境定然像眼下一样,田荒地芜,白骨撑天!这帮黑了心肠的督抚大员,为了个人的表功升禄,竟然不顾百姓身受的这等巨灾,实在是不杀不足以解朕心头之恨!”

铁弓南道:“贪绩之罪,虽无耻还不至于透顶,可免其死;欺君之罪,已丧心而更是病狂,法当不赦!”

乾隆道:“救民于水火,已是刻不容缓!若是百官再视民命为无物,民怨将更为沸腾!韩非子说‘民怨则国危’,此言不能不作雷闻!”

乾隆一行的马车缓缓行至江西青铜县县城街道上时,一群群灾民背着粮袋在拥向不远处的一座官仓。乾隆从车窗里探出脸:“百姓们在干吗?”铁弓南看了一会儿:“像是去官仓了。”乾隆下车:“走,看看去!”

挂着“青铜县官仓”大匾的仓门下挤满了取粮的饥民。路面上,挑着筐子、背着麻袋的饥民还在源源不断地拥来。几十个士兵挺着长矛,列队挡在仓门前。门前旗杆上,绑着一个身穿县令官服的官员——杜霄!七八个江西省的官员站在脸色苍白、满脸怒容的江西道员林大人身后。旗杆前,林道台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指向杜霄的鼻子大骂道:“好一个杜霄!你身为青铜县令,竟然视王法为粪土,煽动小民,私开官仓!本官要拿你开斩,以儆效尤!”

杜霄满脸尘土,脖子上的青筋拱起:“林道台!青铜县已大旱三月、滴雨未降,全县二千七百二十一座村子已有三成家家死绝,成了空村,还有三成背井离乡、外出逃荒,剩下的四成都是些老幼病残,为了活命,他们就指望着打开官仓,给他们放粮了!我杜霄身为一县之父母官,赈灾救民,实乃本分,无奈之下才将这全县唯一的一处存粮仓厫给打开,以保父老乡亲、孤儿寡母的性命,我难道错了么?”

林道台跺脚:“这是官仓,放粮需得要有本大人的手谕!你跟本大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要私开官仓,你眼里还有本大人么?不要再说了!本官取下你的首级,挂在仓门上,看谁还敢近官仓一步!”

四个执刀的士兵冲上,对着杜霄抬起了刀。乾隆脸色变了。旗杆前,杜霄重声:“林道台!下官死不足惜,可在死前还是有话要说!——在场的官员们,你们都听着!官仓乃济民之用,绝不是下官在擅动!动仓谷,以广皇恩,这不是在邀誉!古人说:‘官有余粟,野有饿殍,乃为官之罪,不可饶恕!’为官者万万不可以仓谷为重、民命为轻啊!好了,我的话就此打住,当着饥民的面将我斩了吧!杜某的头颅高悬之时,或许还能感泣上苍,降下一场透雨!来吧,痛痛快快地下刀吧!”

林道员突然大笑起来:“杜县令说得好!本官这是在考你呢!行,朝廷没有看错你,放你到青铜为官,实乃青铜百姓之幸!好!既然你把本官想说的话说出来了,那本官就不再啰嗦!百姓们,打开官仓,放赈啦!”

饥民们欢呼起来,拥向仓门。乾隆频频点头。杜霄被松了绑,跳到高台上,大声道:“百姓们,别忙动手!我杜霄还有几句话要说!”

饥民们安静下来,一起看着杜霄。

杜霄动情道:“青铜县的百姓们,你们这会儿要进去取粮的地方是官仓!知道什么是官仓?那就是官府的粮仓,是奉着皇上的御旨,将征收的税粮存放在这儿,丰稔之年做漕粮之用,灾荒之年做赈粮之用。今年青铜县又遇上了大灾,我杜霄和林大人一块儿,将这座官仓给打开,粗略估算,可救下上千条人命!你们吃上了官仓之粮、活下来以后,一不要谢老天爷,二不要谢我杜霄和林大人,要谢就谢皇上!”

饥民们纷纷跪下,眼含泪水,举起手里的空碗、空布袋,仰天大喊:“百姓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霄将手一挥:“打开仓门!”官仓的大门打开,饥民们欢声雷动,拥进门去。在一旁看着的乾隆感动莫名,眼眶里浮起热泪。铁弓南感动道:“是个好官哪!”乾隆道:“这位县令叫什么名?”张六德道:“他叫杜霄。”乾隆默默地点了点头。

令乾隆皇帝热泪盈眶的,其实是铁箭飞派房杠来江西配合杜霄编排的一场大戏。林道台配合杜霄演完了这场戏,他也就该退场了,但当天夜里,就被仆人发现死在了自己书房里。而杜霄也完成了在乾隆心中的初次登场。

乾隆在江西又走了数日,见了逃荒的人,总要分一点粮食给他们,可每次分给他们粮食,乾隆心里都在滴血一般,能救他们一顿,可他们下一顿还是没有着落,最终还是归在一个“田”字上。眼看着乾隆在江西越走越沉重,张六德与铁弓南商量着奏请皇上去浙江看看,那里最近下了几场雨,没有酿成旱情,也能让皇上先缓一口气。他们刚从驿道上的驿馆出来,驿馆的人就给马旗门送去了那几位爷已经往浙江出发的消息。

得知皇上要路过本地,马旗门兴高采烈地领着身穿官袍的一二十个官员,在翻松的土堆里学着“驴打滚”的模样在滚来滚去。每个官员的身上都滚得满是泥土。马旗门大声道:“咱们是在给官袍做旧,大灾之年,就得要有一个大灾的模样,咱们把官袍做得越旧越好!再滚!滚!”官员们在泥堆里更起劲地打滚。衙吏拿起铁铲,铲起土,朝着马旗门泼过去。马旗门闭起眼,很快将自己滚成一个大泥人。“泥人”马旗门领着一二十个已将官袍做了旧的官员,齐齐地甩着胳膊,大步进了县署走廊。

除了做旧官袍的戏码,马旗门还向当地粮商们借了十车粮食,答应办完了事,再还给他们。并且吩咐手下在皇上的必经之路造了六十六座大井架,只要站在高坡上往下一望,十里之内,井架历历可数。为了不露出马脚,他还让官员在路边几口井架的位置上往下打个窟窿,埋一口大缸,缸里盛满水,再用泥巴将缸沿给糊起来,这样“挖”出了几口浇地深井。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看戏的皇上路过了。

乾隆和铁弓南的马车驶来的时候,身穿泥袍的马旗门和一二十个官员正拉着十辆装满粮食的木轮子车,大声喊着号子,吃力地往前爬行着。乾隆从车窗里看见,抬了下手,车停下。马旗门一见皇上到了,急忙停了车,领着官员们趴在地上,齐道:“皇上驾到,微臣未能接驾,请皇上治罪!”

乾隆走近大车,一辆辆地摸了摸车上的麻袋,居然都是粮食,脸上露出笑容。

铁弓南道:“这不是马旗门么?”马旗门道:“铁大人?下官没想到能在江西的地面上碰见您!”乾隆道:“这十大车粮食是从哪儿来的?”

马旗门道:“江西大旱,百姓无以果腹,皇上您瞧,路边的树皮、草根都剥空拔完了,微臣心里着急,想出了一个绝法,向藩库预支了本县上百位官员三年的俸禄,向仓中还有存粮的商户买下了这十车粮食,准备在前头的大庙前盖一座赈灾的粥厂。”铁弓南道:“你们是用自己的三年俸禄买下了这些粮食?”

十几个官员齐道:“这是马臬台的主意,也是下官们的一片心意!”马旗门道:“这是头一批买下的粮食,还有二三十车不日也能运到粥厂,要是都运齐了,大概能让上万灾民免于一死。”铁弓南动容:“马旗门,这一回你干得好!率百官捐出官俸以救民命,大清朝你是第一人!”

马旗门又脸露憨笑:“这是为官者的本分,百姓性命不保,为官的哪里还有脸面活在世上?”乾隆道:“马旗门,凭你这句话,穿着三品臬台袍子是委屈你了。”马旗门道:“今年遇上大旱,百姓都纷纷外出逃荒,可尽往外跑也不是办法,得想出办法,把他们留住才行。”乾隆道:“对呀,你有什么好法子么?”马旗门道:“微臣在干旱的粮田间勘察多日,发现只要深挖下去,还是能挖到水的。”乾隆道:“哦?你是说打井就能保田?”

马旗门道:“微臣自作主张,找来了各村没走的乡民,带着属下的这些官员,在旱田里干了一二十个昼夜,在方圆十里之内,打出了头一批井。”

乾隆脸露惊喜之色:“开挖的井都出水了么?”马旗门道:“大多已经出水。”乾隆道:“这办法好!大灾之年倘若没有大办法,就保不了大粮田。”

铁弓南道:“马旗门,你打的井在哪儿?”马旗门道:“在前头不远处就能看到。”乾隆、铁弓南、张六德走到旱田旁的一处高坡,顺着马旗门的手往坡下的广袤农田看去。一眼望不到头的旱田里,远远近近地耸立着几十座木头支着的井架。乾隆满意地频频颔首,铁弓南和张六德脸上也布满了赞许。

乾隆道:“开挖了这么多水井,想必就能把粮食给补种上了!走,看看新打的水井去!”马旗门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堆出笑容:“皇上请!二位大人请!”

马旗门领着乾隆和铁弓南、张六德走近一座井架,道:“皇上,二位大人,小心脚下!这口井冒水冒得厉害,小心靴子陷进泥去。”

乾隆、铁弓南、张六德探首往井架下看去。井架下,“井口”内一汪白晃晃的清水映着天上的云朵。乾隆与铁弓南交换了下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乾隆脸上露出笑容:“马旗门,你为江西的百姓立大功了!朕要将开井救灾的办法专发一道明旨,凡是遇上旱灾的省份,都得开井取水、保田补种,以确保灾年的收成!”

马旗门急忙跪下:“皇上轸念百姓,乃天下苍生之福!”乾隆道:“马旗门,你站起来!”马旗门从地上爬起。乾隆道:“大灾之年,用人第一!朕倘若让你来重回户部,升任你为户部侍郎,专管各个灾省的赈灾救灾,你能干得好么?”

马旗门狂喜,却极力掩饰,急忙跪下:“微臣马旗门上任之后,定为皇上赴汤蹈火!”

乾隆道:“那就好!马旗门,你就穿着这身泥袍子快紧去浙江上任,替朕将浙江的粮田管好!”马旗门泪流满面,伏首道:“微臣领旨!”

乾隆大步向路边的马车走去。

铁弓南道:“马旗门,本官也小看你了,这一回,也算是看到了你的本色。你得记住,做巡抚像像样样做,要不,想过我铁弓南手里这根铁索子,有点儿难!”

马旗门抱拳:“下官听从铁大人吩咐!”

铁弓南道:“不是听我吩咐,是听你自个儿的脑袋吩咐!”

马旗门的戏演得好做得足,摇身一变就从三品臬台,升任了二品户部侍郎。同样是演戏,可在杜霄那里,皇上的雷打得响,却没下下来几滴真金白银的雨。杜霄一想到马旗门那副得意样子,就气得牙根痒痒,亲自去打听出了马旗门的十车粮食是借来的,并且那“井眼”竟然是一口接了水的大瓦缸。杜霄气不过,闭门谢客三天三夜,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江西这场戏没做足,他杜霄就再转场浙江再演上它一场!

杜霄让县吏将青铜县的两千灾民聚集起来,牵上耕牛,带上农具,连同锅灶碗筷一并收拾好,往浙江逃荒去。这一去浙江就不回来了,将逃荒的农户变为垦荒的棚户,将流民变为垦民,这次一定合皇上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