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永和离开永和关,来到汾州永盛恒钱庄。顺便打看一下生意,看能不能提调部分资金,以便坐镇水旱码头碛口跑长船,同时想带上永盛恒三掌柜李茂德一块出去考察商情。

钱庄生意不好,不只提调不出做生意的钱,白掌柜还想让东家往里注钱呢。

白永和问:“冀老先生怎么看?”

白掌柜说:“冀老先生说,过去晋商票号一统天下,如今外国银行、大清银行与晋商三足鼎立,晋商又不思掉头,钱庄和票号溃退只是时日问题。老先生见永盛恒回天乏力,就辞工不问了。”

白永和对钱庄的生意看淡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没有过分责备白掌柜。以他的想法,实在过不下去就息业,省得赔了本钱亏了股东。他之所以这样想,是以他下一步的打算作为基础。可是,拿不到钱,这生意如何去做?想来想去,又想到了王先生。

备了厚礼,离开汾州,不一日来到临县。在去碛口之前,专程拜访王先生,一来是感谢王先生的慷慨相助,二来是想向王先生讨教,借先生人地两熟的优势扶助一把。他和李茂德讲好,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再提及借钱的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王家山,听说王先生在家,白永和大喜过望。把缰绳扔给李茂德,就急匆匆走了进去。

王先生盘腿坐在炕上,伏在一个黑油漆炕桌上看书。见白永和突然造访,欣喜中有几分疑虑:白永和该不会又遇到钱荒吧?王先生忙起身让座、上茶。寒暄间,彼此端详。王先生看白永和,眉宇疏朗,神采焕发,脸上似有春风得意之色。白永和看王先生,则不免暗暗吃惊,两年没见,先生剪了辫子,蓄了胡须,按年纪本应该是黑髯飘胸,可因操劳过度,不仅形容憔悴,而且连胡须也花白了。看到这里,白永和心底升起难以名状的苍凉。他想,莫非先生也遇到难过的坎了?询问之下,才得知先生流年不利,两年间妻故女亡,土匪打劫,生意折本,家业衰败了许多。悲愤交集,卧床年余,近来才见好转。白永和暗想,总以为自己命途多舛,想不到先生竟也遭遇如此烦恼。人啊,谁也免不了有个七灾八难,磕磕绊绊。

王先生问白永和近况,白永和把掌家业、娶新妻、谋拓展的事一一说了。王先生说:“怪不得白举人光色那么好,原来是双喜临门呀,可喜,可贺!”

“现在都民国了,那些称呼还是免了吧,直呼永和好了。”

“噢,在商言商,就叫白掌柜吧。”

“也好。其实,我有内人应是一喜,掌了家业可算不得喜事。自接了这个家业,日思夜想,不得息心,哪里如以前那样自在。”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只要拿出那年钱庄救火的胆略,还愁打理不好这个家?”

“那年,要不是您慷慨解囊,白家钱庄注定要倒闭。每提起这件事,爷爷、奶奶总是念叨您的好处哪!”

“哎,小事一桩,提它做甚!”

“不瞒您说,我心里真的有了打算,特地前来请教先生。”

王先生颇有兴致地问:“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白永和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白家守着黄河,却不跑长船。我想在千里黄河上做文章,打造自己的船帮,把生意扩张出去,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水路来。可是,有人说我是不可为而为之,先生怎么看?”

王先生凝视着飘然而上的袅袅青烟,看得烟灭了,雾散了,才缓缓说道:“原以为白掌柜注定要走为官之路,没想到脱身宦海,洗心革面,倒成了一个地道的商人。看来舍即是得,得即是舍。舍去一分愚痴,就得到一分睿智。”

白永和听了,脸上有些发烧。自己不过是蹒跚学步,哪里敢说“舍”道“得”?便说道:“听先生这么一说,倒叫永和无地自容。其实,仕宦与经商同源异流,一茎两歧。在我们家,厚儒与重商一直纷争不息,这您是知道的。我之所以这样,是时改代迁、家事羁绊所致。这个‘舍’,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个‘得’,也是不经意而得之。”

“时势不仅能改变世道,也能造就人。原以为您耽迷业儒之道难以自拔,听您一席谈,不愧是练达之人,能这样想很难得。现在世事无常,变幻莫测,正如我们临县道情唱的‘宣统退位民国兴,袁世凯执掌了北京城。阎锡山住在太原省,天下仍是不太平’。什么是人生大道理,在动乱的情势下谋生存,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大道理。您能在儒言儒,在商言商,说明能顺应情势。古人说适者生,变则通,是很有道理的。您要在黄河水路上闯出一条商路来,胆气可不小啊!不过,跑长船固然好,但风险大得很。依我看,您不如先到碛口住些日子,再到上游的螅镇、包头、银川实地考察一下,心里有了谱,就好下笔做文章了。我以为,要跑长船,不如坐拥碛口。”

白永和听了,觉得先生所言正合他意,就进一步请教道:“为甚要把根子扎在碛口,而不是别的地方呢?”

王先生捻了捻胡须道:“碛口黑龙庙有副楹联这样说道,‘物阜民熙小都会,河声岳色大文章’。就是说,碛口是水旱码头,繁华之地。上至包头,下达禹门,北路南路通达,东路西路兼顾。几个省上千家生意人在这里淘金,就没有您的一桶?您不比他们缺胳膊少腿,您甚至比他们还多了在外闯**的阅历和满腹的学问。当然您也有您的短处,这就是欠缺商海的历练和足够的资本。不过事在人为,只要以人之长,补己之短,我想,碛口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上次聆听先生教诲,体会肤浅。今日经先生悉心开导,茅塞顿开,我当铭记在心,身体力行。”白永和激动地说。

王先生一向不耐恭维奉迎之语,故苍白的脸上现出微微红晕,忙说:“过奖了,过奖了。其实,人生在世,衣食住行,祸福悲喜,都与这个世界休戚相关。情势逼得你不得不想,不得不做。”

白永和真开心,上次先生把脉论世,这次又纵论商机,高论来自洞明世事,胆略出于学识修养。先生不仅是他的益友,也是他的良师,人生能遇到这样一位知己足矣。

见东家如此开心,李茂德也面带喜色,对先生的高见,频频点头称是。在这种场合,以他的学识和资历,只能洗耳恭听,玩味消化。

半个月后,白永和与李茂德再次造访王先生。

看上去,王先生气色好多了,苍白的双颊隐隐透出了红润,眼神也活泛起来,洪亮的嗓音从他薄薄的嘴唇间冲决而出。吐纳有力说明心肾相交,丹田之气充实起来,白永和为先生的康复暗自高兴。

白永和打躬作揖道:“深山隐高士,敝屣访道来。永和是三顾茅庐来了!”

王先生笑眯眯地问:“隐者庸人,来者高人。怎么样,白掌柜不虚此行吧?”

白永和喜滋滋地答:“我们沿黄河的商埠走了一程,知道了各处货物的进出和行情,确如您说,碛口地理位置优越,商号密布,货船云集,信息灵通,人气财气都旺,是个可以有所作为的地方。”

“白掌柜一定成竹在胸,蓄势待发了?”

“不能说胸有成竹,但小有打算。只是恐怕又要劳动先生。”

“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哪敢说吩咐,是有劳大驾——”

“什么大驾不大驾的,是不是又用得着银钱了?”

总听人说,有钱钱找钱,无钱人找钱。白永和是生意人,天天离不了钱过手。可是,现在最怕听“银钱”两字,因为他是在内外交困的情形下做无本的生意,又不能和先生说透,真所谓想卿卿时怕卿卿。他在和王先生说话时余光扫了一眼李茂德,李茂德正在用征求的目光看他,用意不言而喻,可是白永和决计不向王先生开口。“哪里,哪里,上次叨扰还未补谢,怎敢再来开口。况先生也遇到难处,本应助先生一二,眼下手头不便,话先放着,以后定要补报先生大恩大德。”

“啊?要我帮甚?”

“如果先生得便,可否同去碛口一趟,借先生的名气,做我的生意。”

“嗬,我一个江湖郎中,有那么大的面子?”

“先生,您的名声就是最好的招牌,说白了,就是我的靠山。但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前往,助为弟一臂之力?”

“我既不出钱,又不出力,且又能乐助其成,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说罢,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引发了白永和开心的笑,李茂德会意的笑,笑声透过窗棂飘了出去,把深深庭院感染得回声阵阵。

柳含嫣接到白永和的信,诉说一路见闻和思念之情,对于即将实施的大手笔只字不提,只是说详情回去相告云云。

在柳含嫣看来,生意上的事来日方长,谁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只要男人在外平平安安比啥也强,只要男人走南闯北,不忘记窑里的她比啥也好。

柳含嫣小心收起白永和的信,此时,天上吼起今年第一声雷,瓢泼大雨应声而至。这场雨来得正在时候,美美下了半天,让旱极了的大地吸足了奶汁,发了蔫的草木抬起了头,消瘦了一个冬春的黄河,也变得汹涌激**起来。柳含嫣透过窗户望去,天地青春盈盈,生机勃勃,如同她的生活,滋润而充实。她要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生活,为了收获这种享受,她又不得不在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的家事中着意耕耘,耗费心血。

先是因她亲生的如意,和白永和收养的如玉之间的龃龉。如玉小小年纪,却爱以白家主人的身份自居,眼里似乎装不下新来的妈妈和弟弟,对于彩霞,更不当一回事。为了使孩子们尽快熟悉、亲近,柳含嫣不是把如玉叫在自家窑里玩,就是打发彩霞领上如意,去找如玉玩。有吃的先尽如玉,有玩的先让如玉,这样更助长了如玉的傲气,多吃多占,不让弟弟。有时彩霞说她两句,轻者恼,重者哭,引来白贾氏的多嘴。白贾氏呢,人老了,心小了,肚里搁不下针尖大的事。遇到这种事,总是说彩霞不懂事,老护着弟弟,欺着妹妹。说如意太倔,从小就有小主子的霸道,就想理不想理的,总也不给如意、彩霞好脸。两个孩子觉得委屈。柳含嫣心知肚明,暗暗吃气,只能忍着,让着,用心呵护着,用情梳理着。她相信工夫到了,即使是石头蛋蛋,也总有焐热的时候。

接着,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又让柳含嫣挠心了好些日子。一天,二嫂祁娇娇领着一位姑娘来串门。柳含嫣见姑娘长得喜眉俊眼,心生怜爱,忍不住问:“二嫂,这是谁家的闺女,长得这么眼喜?”

祁娇娇嗲声嗲气地说:“啊,是我姨表姐家的闺女,叫灵灵。昨天从隰州过来看望我,我说姨姨人老珠黄,没甚好看的。要看,不如过三老爷窑里看看新来的三太太,人家那才叫,看有看头,说有说头。”

“哟,看二嫂说话,含嫣一个粗人,哪里能配得上你呢。”

“不要寒碜我了。你是吃过洋米洋面的人,哪像我们窑里的婆姨不知窑外的事。”

柳含嫣见灵灵冷在那里一言不发,忽然想到只顾和二嫂磨嘴皮子,把人家闺女晾到一边,忙抱歉地说:“不说不笑不热闹,叫你笑话了。灵灵,芳龄——”柳含嫣想说芳龄几何,可否婚嫁。又怕文绉绉的,不大中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再说,一见面就问人家的年龄可不好,要在外面是最忌讳的。

还好,看来灵灵并不计较这些,脸儿绯红地回答:“二十了。”

“有人家了?”

灵灵不好意思回答,耷拉着脑袋,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辫子梢。

祁娇娇快人快语:“还没下家哩。”

柳含嫣听不懂:“什么?”

祁娇娇说:“这是咱这里的土话,就是戏里唱的待字闺中的意思呀!”

“啊,好一个伶牙俐齿,真会说!”

柳含嫣和祁娇娇一来一往,灵灵想笑不敢笑,忙用手捂了嘴。

柳含嫣若有所思地说:“俗话说,家有梧桐树,不愁凤凰来。这么好的姑娘,还愁找不到对象!”

“谁说不是,可就是这娃婚姻不动,总没有个合心思的。”

“二嫂就给找个吧,凭你三寸不烂之舌,没准儿找个百里挑一的女婿。”

“我给她说过几个,总是眉高眼低的,不是自己看不上,就是人家不愿意。”

“哎哟喂,这样好的闺女,还有人看不上眼?真是傻瓜!”

“是呀,真是傻瓜!”祁娇娇给灵灵丢了个眼色,意思是说:看我给你出了口气。灵灵哪能不知,但怕她说过头,弄得大家都不好看,就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往下说。祁娇娇看风使舵,朝柳含嫣说:“就在你来之前,灵灵瞅眼下一户人家,可人家总不放话,就像我们要投情上门那样下贱!”

“掉底子!”柳含嫣低声嘟哝。

“你说什么?鞋底子跌了?”祁娇娇问道。

“哦,你看看,一不小心就带出汉口话来。”掉底子,汉口话是没面子的意思。柳含嫣是不经意说出口的,经祁娇娇这么一问,还真不好回答。想了想,婉转地说:“不是掉了鞋底儿,是丢了面子。”

“谁说不是,不用说灵灵不好受,连我也脸红。”

祁娇娇还要说什么,却被灵灵拽了一把后衣襟,又剜了她一眼,祁娇娇这才知道,她那张不把门的嘴快要说漏了,不小心就会祸从口出。她咂了咂舌头,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封住嘴巴。这时,柳含嫣家的座钟响了,当——一声,当——两声,一直响了八下,祁娇娇终于有了话题:“含嫣,这个匣匣响的做甚?”

柳含嫣想笑,又不便笑出声来,回说:“报时哩!”

“报甚时哩?”

“就是报现在几点了。”

“甚是几点了?”

“它响了八下,就说现在是上午八点。”

“甚是上午,甚是八点?”

“上午就是咱永和关人说的前晌,八点,是西洋计时法——”柳含嫣用手指掐算了一下,说,“八点,就是辰时。”

“啧啧,看人家,甚也是洋的,离了洋不说话。”

“也不尽然。用钟方便得很,不用掐算就知道时辰。”

灵灵又在后衣襟拽了她一把,祁娇娇这才住了口,说了声“走”,就拉上灵灵走了出来。

柳含嫣出门送客,说:“灵灵,有空来家坐,啊!”

灵灵心慌意乱地胡乱答应了一声,风响快地走了。

灵灵边走边埋怨道:“我说不来,你偏要让来。有甚意思?看人家的排场,还是看人家的好活?瞎丢人哩!”

“我就是要让柳含嫣知道,是谁夺走了你的位子!这口气你能咽下去,我还咽不下去呢!”

二人只顾拌嘴,不顾对面过来大嫂冯兰花,这话也就钻进冯兰花的耳朵。问她们去哪来,祁娇娇说去柳含嫣窑里。冯兰花把二人说的话与柳含嫣一联系,心里就明白了七八成。她来到柳含嫣家,先是温言厚语,问长问短,一副嫂子的态性,和祁娇娇相比,给柳含嫣截然不同的感觉。

冯兰花问:“娇娇是看你来,还是给你好看来了?”

柳含嫣莫名其妙地说:“什么意思?”

冯兰花说:“我是说,她带上那个女娃来做甚?”

柳含嫣得意地说:“说是看我来了。”

“哼,看你来了?她是看你的笑话来了。”

说着说着,出气粗了,脸也变了色。

柳含嫣不知就里地问:“大嫂,你怎么这样说话?”

“对她这号人用不着客气!”

“大嫂,心里有气就冲我来吧。我来给你消。”

“我是为你气哩,你当是为我气哩?你知道她为甚要引上那个灵灵来看你?”

“不知道呀!”柳含嫣越来越糊涂,不知其中有什么奥秘。

“给你直说了吧,省得你费心猜。那个灵灵,就是你来永和关前,她给三娃圪瞅的媳妇!”

“啊?”柳含嫣像挨了一板子,蒙在那里。待缓过神来,一种欲知其详的欲望催促她问道:“灵灵可愿意,永和怎么说?”

“其实,那时间三娃正闹着要去北京,说是要看一个朋友,当时谁也闹不明白,现在看来就是要去看你。三娃无意间在奶奶窑里见了灵灵,原来,他俩过去就认识,还说了不少话。后来我才弄清楚,早在爱丹走了之后,娇娇就向奶奶举荐过灵灵,只是三娃不情愿,就拉倒了。这一次,三娃也没有说甚,倒是灵灵蛮愿意。娇娇更不用说,成不了这门亲,急得像猫抓心哩!”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让灵灵见识见识也不是坏事。”

“咱永和关人爱说,猪尿泡打人,虽然不疼,臊气难闻。她是看着你们过得好,害上了红眼病,存心挑事哩。”

柳含嫣心里好不平静,想不到看似老实的白永和却隐藏着这么多秘密。是对她有所保留,还是别有隐情?又想,女大百家挑,男大挑百家,这又算什么事?那二嫂为什么要带灵灵来,她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柳含嫣生性直爽,不掩不藏,一根肠子通到底,一般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今天这件事,不想则已,一想就来气。要不给二嫂点好看,以后还会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一个上午就这么想着,气着,也不知什么时候,鬼使神差地来到祁娇娇门口。掀起门帘一看,好家伙,祁娇娇一个人正肆无忌惮、四仰八叉地横在炕中间睡午觉,鼾声粗如老牛,嘴角流着涎水。看来,她做了好事,睡得香甜着呢!

柳含嫣抬起手,想把二嫂弄醒问个明白。耳旁猛然想起永和关人常说的那句挺有意味的话:“糊涂男人一阵阵,聪明女人七成成。”我柳含嫣再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你把二嫂叫起来能说啥,又能说清楚啥,说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我莫非也成了七成成女人?脑子一激灵,人就清醒了。她悄悄退了出来,轻轻踱出院外,长长吐了一口气,双手插进浓密的黑发里,来回抠了几下,自言自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柳含嫣是白家的内当家,她只不过是我的二嫂,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我不是爱丹,不会给她们把柄。现在三老爷不在家,最要紧的是沉着冷静,以家业为重。要不是刚才多了个心眼,今天这个祸是注定闯下了。柳含嫣,你呀你,还嫩着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