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次日上路,车夫笑嘻嘻地问白永和:“老爷,昨晚睡得可好?”

白永和和柳小姐一下脸红到脖子根。柳小姐拽了拽白永和的衣襟,白永和会意,就回说:“睡得可踏实哩!倒是怕你想心事,没睡好。”

“我们粗人,哪里有心事可想?不等头挨枕头,就迷糊了,也没顾上伺候老爷、太太,有失礼数了。”

显然,车夫是和面的好把式。只动了一下嘴巴子,就让毫不相干的两块面团分不出你我,当然,更分不出是非。车夫有意或无意的捏合,给了两人更亲密的感觉,也给了一路上的方便。从此,他们将错就错,再不提单间另铺的事,身的距离感和心的距离感在不知不觉间缩小。

没几天,来到一处关隘,只见两山合扑,群峰环结,好一派雄浑的气势!白永和问车夫这是什么地方,车夫说是武胜关。武胜关是大别山和桐柏山的分水岭,也是湖北与河南的交界,是北屏中原、扼控南北的咽喉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白永和与柳小姐边听边看,偌大的山,渺小的人,山在俯瞰甲虫般向前蠕动的马车,人在仰视着顶天立地的大山。

一个说:“山从人面起。”

一个说:“云傍马头生。”

车夫听了,随口就说:“依俺看,车从峰林过,马踏祥云走更来劲。”

柳小姐和白永和齐声说妙:“看不出,大叔真有肚才!”

车夫说:“哪里有肚才,一肚子歪才。”

说得大家一同笑了起来。说笑之间,马车过了武胜关,车夫高兴地扬了扬鞭子:“啊哈,快到信阳了,可回到河南老家了。驾!”

过了武胜关,路变得宽了,坐在车上的两位感觉到车子平稳了许多。不仅身体的感觉舒服了,心里的感觉也踏实多了。一路上,柳小姐嘴上虽说不必担心有人来追,其实她心里那根弦绷得很紧,唯恐二太太派人来把他们逮住。白永和自听了柳小姐出逃真相,心里就“唿嗵唿嗵”敲开了鼓。不过,他是大男子,大男子就应尽大男子的责任。想起柳小姐临危不惧、舍死救他的情景,他更应以死相报。他曾经设想,一旦被人追上,他就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由此引起的一切责任。这种责任,说白了就是勾引良家妇女出逃的罪名。如果再往坏处想,无非是替人受过,身败名裂而已。本来,这一生就是与身败名裂联系在一起的。一顶帽子是戴,两顶帽子也是戴,而且戴得值。令人庆幸的是,一路上太平无事。不知是如柳小姐所说人家真的没追,还是因为追逃方向的不确定空手而返。反正出了湖北地界,他俩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而且,越往北面走,道路越宽,离铁路越来越近,只要遇见通车的车站,随时都可以弃马车而坐火车。

二人正在心花怒放时,只听“吁”的一声,大车停了下来。

白永和问为什么停车。车夫回说:“前面有混鬼。”

柳小姐又问:“什么是混鬼?”

车夫说:“就是土匪。”

“啊!”白永和听说,血就往头上涌,脑袋大得不得了。怎么办?想了想,就准备下车去求情。被柳小姐拦住。柳小姐虽然浑身哆嗦,但很快镇定下来。便问车夫:“此地叫什么来着?”

车夫说:“信阳州。”

柳小姐说:“你告诉他们,就说信阳知州大老爷微服私访,请他们快快散去,不然,大队人马过来,就不客气了!”

车夫为难地说:“鬼才相信你是知州大老爷,瞎蒙也不是这么个蒙法。”

柳小姐说:“叫你去,你就去,出了娄子我扛着,你怕什么?”

车夫跳下车,慢腾腾地去了。

柳小姐问白永和:“白老爷,你的官服还在不在?”

白永和先是奇怪,继而打趣地说:“我老虎都不当了,还要这张皮做甚?”

“我就是要与虎谋皮。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湖北是独立了的,那些穿袍袍褂褂的大小官员,不是吓跑了,就是把官衣官帽藏了、扔了。进入河南,不时能看到顶戴花翎,可见,河南还在皇上手里。如果你的官衣没有扔掉的话,何不取来一用?”

白永和说:“本来是要往江里扔的,没来得及。为了这身官服苦了我半生,要它还有甚用?我正想在路上找个僻静处把它扔了呢。”

“快穿戴起来,应付一下场面。”

两人手忙脚乱地打开包袱,取出刚才还认为一钱不值的官服,白永和一经穿上,人就威风多了。

柳小姐和白永和如此这般地商议了几句,边整蟒袍,边笑着说:“你别说,人是衣架子,官服一穿,虎虎生威,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白永和说:“什么那么点意思?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县太爷嘛,还没到任,就被您擢升了知州大人。”说笑过后,又不放心地说:“可不要露了馅哦!”

柳小姐说:“这是急中生智,没办法的办法。几个土包子,哪里能分清楚谁是州官,谁是县官。”

柳小姐给白永和把衣帽整了整,满意地打量了一番,伸出她那嫩藕般的手,在白永和肩上轻轻拍了拍:“白老爷,白兄,成败在此一举,就看你的了!”

白永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车夫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土匪。车夫急急巴巴地说:“车上坐着我们大老爷,你们最好不要惊动他老人家,惹急了,后边大队人马可不是吃素的!”车夫一面大声喊叫着,一面阻挡着土匪。

一个贼头贼脑的头目,把车夫推开,挥了挥手,众土匪从四面围住了马车。那个头目大模大样地用刀尖去挑车轿帘子,往里一瞧,不要说,果真端坐着蟒袍加身的知州大老爷和他的夫人。大老爷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四下里一扫,便问:“车夫,是谁在老爷面前撒野?”

车夫早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敢说句硬撑话,吞吞吐吐不知如何答对。谁知,那里“知州”大老爷早动了怒,把车轿用力一拍:“车夫,过来问话!”

车夫战战兢兢地走到车前,往里一看,啊呀,果真是“知州”大老爷坐在车上。于是,腿不抖了,腰也挺直了,壮起胆子说:“回大老爷话,给他们说大老爷刚刚到任,下来微服私访,他们不信,说我骗人哩。哎,你们都过来瞧瞧!”

这些草寇哪里见过知州大老爷?所以,只看了一眼就傻了,不敢再看第二眼。那个头目也搞不清面前的这位是真是假,不敢说话。这时,“知州”大老爷又发话了:“你们几个是做什么的?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拦劫公车,阻挠老爷我公干。啊?”说着说着,就跳下车来,用手指了指土匪头目:“是不是要在老爷我头上开刀?不怕死的往前走!”

没有人敢动一步。少顷,那个头目才半信半疑地说:“知州老爷出行坐四抬大轿,前呼后拥,老爷你怎么坐了马车,也没有人左右伺候?”

土匪出言试探,在寻找破绽。

白永和眉头一皱,心里就有了辙,对那个头目说:“没听见老爷我是微服私访吗?微服私访什么不能坐,什么苦不能吃?”

“那,那,既是微服私访,还穿官衣,不怕露了馅?”

“老爷我出来几天,把你们这些人的情形摸了个八九不离十,正赶着回州衙,这不就现了官身吗?老爷的事还用尔等操心!”

俗话说做贼心虚。大凡强盗,只能他以强凌弱,为非作歹,一旦遇上强势之人,特别是官家,就像老鼠碰上猫,不等你动手,就虚相毕露。这不,经“知州”大老爷的严厉训斥和威吓,几个山贼一个个被吓愣了,呆头呆脑地跪在那里不敢动弹。“知州”大老爷见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尔等本来也是良民百姓,放着地不种,何故要做这等不义之事?如果能幡然醒悟,改恶从善,大老爷我且放一马。如再拦路行劫,作恶乡里,本州一定严惩不贷,格杀勿论!还不把刀枪放下!”

车夫也厉声叫喊:“听见了吗?大老爷叫你们把手里的家伙都扔下!”

那只狗见主人发了怒,也跟着动了怒。两眼圆睁,脖颈上的毛竖了起来,往前一扑,只“汪汪汪”几声狂吠,吓得土匪后退了几步。

众土匪见了“知州”大老爷先是一吓,又见一只形容丑陋的大狗龇牙咧嘴,跃跃欲试,又添了一吓。一个个把手中的刀枪棍棒扔下,乖乖地散去,只有土匪头目还跪在那里聆听“知州”大老爷的训示。“知州”大老爷就势命车夫说:“你回头看看,捕头他们来了没有?”

车夫佯装往远处瞧,嘴里煞有介事地说:“远处路上起了尘土,大约是捕头他们赶了上来。”

土匪头目一听捕头就要过来,立即爬起要走,那狗便扑了上去,土匪头目前边疯跑,那狗在后边穷追不舍。前边的土匪看见后边的头目疯跑起来,更是没命地四散而去,一会儿光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土匪走了,白永和这才松了口气,气松了,身子就站立不住,看着,看着,就靠着车辕杆溜了下去。柳小姐忙过去扶白永和,说:“吓晕了吧。”

白永和说:“不是吓晕了,是撑晕了。”

其实,柳小姐在目睹化险为夷的整个过程中,心都提到嗓子眼,大气不敢吭一声,随时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心想,万一不行就破财消灾,破财消灾还不行,就与这伙强盗拼了,大不了在长江赚下的命扔在这里,正好和身边这个男人浪漫同归。但随着事态的微妙变化,她又忍不住心里发笑。笑白永和假戏真做的上乘表演,笑车夫惟妙惟肖的默契配合,笑“知州”大老爷夫人坐山观虎斗的悠闲自在。作为主角,白永和心里比谁都紧张,只是事到临头,不得不硬装好汉。他别的不怕,就怕把柳小姐给掳走了,毁了人家姑娘。他甚至设想,万一破财还不中,就让车夫扬鞭催马飞奔而逃,由他一人来抵挡。只要柳小姐能逃活命,舍自己一条命算得了什么。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柳小姐竖起大拇指说:“白老爷不辱使命,真不愧是智勇双全的大丈夫!”

车夫也说:“不晓得白老爷真的是官家,临阵不慌,乱中取胜,小的佩服,佩服!”

“你们过奖了。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叫作‘人死鬼活贼发财,老实疙瘩吃不开’,对付这号人,不能太老实。狼虎两家怕,谁能吓诈住谁,谁就占了上风。不过,今天能虎口脱险,一是凭了柳小——柳夫人的高招,二是靠了车把式您的机智。三人一台戏,这台戏可是唱得妙啊!”

白永和拍了拍那只竖着双耳谛听的狗,说:“对了,还有它的一份功劳呢!”

三人说笑过后,白永和安顿车夫说:“把刀枪统统放在车上,以防万一。”

车夫说:“好主意,有了家伙,遇着三个两个好对付。”

虽说有惊无险,但不免心有余悸。这一天,他们早早住了驿站。再行一日,就到了信阳。信阳是京汉铁路的一个大站,这里的火车还跑着。他们给车夫结了账,并多给了几天的盘缠,算是对车夫一路关照的回谢,并嘱咐车夫今后少跑这条道,免得有个三长两短。临行,还把那只狗特意托付给车夫,说:“难为它追随我们几百里,你就领走吧,也好给你做个伴,壮个胆。”车夫也关照老爷、太太走好。并随手给狗喂了一点干粮,狗吃完,回头看了看白永和,白永和摆了摆手,说你走吧。那狗就跟着车夫上了路。

坐上火车,再不用为土匪的事提心吊胆。白永和与柳小姐便可以海阔天空地神聊,细枝末节地探寻,心灵之间的沟通可以说无甚挂碍,只剩一张薄薄的情感之纸相隔,只要有谁轻轻一捅,紧闭的闸门就会应声而开,洪波激流就会决堤而泻。可是,谁也没去捅这层薄纸,他们心里明白,此时模糊胜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白永和始终没有弄清楚柳小姐的底细,而柳小姐始终关心的是,白老爷心里还有没有爱丹?

颠颠簸簸,绵绵缠缠,总算来到京城。依白永和的想法,当晚就送柳小姐去同学那里,明天去钱庄把手上所剩的钱先还一部分,后天就起程回家。可是柳小姐说天色不早,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来,明天再去同学家。柳小姐的用意不言而喻,白永和也就顺从了她。这一夜,他们洗去了一路风尘,抛却了男女大防,说不清是谁先动的念头,也说不清是谁先点的火,他们只觉得在情意绵绵中春意融融,在融融****中擦出了火星,一团烈火熊熊燃起,烈火烧去了他们的面具,剥去了他们的外衣,旷男相拥怨女,干柴就着烈火,经一路酝酿成熟的一坛醇酒的引导,越发来势凶猛得不可收拾,在京城演绎了一场**的动人恋歌,为未来生活谱写了生死难忘的前奏。狂风暴雨过后,两人又缠绵多时,你甜言,我蜜语,恨词短,愿情长。风雨过后是彩虹,这彩虹在哪,又该如何描画呢?

柳小姐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现在就告诉你,我叫柳——含——嫣。”

白永和说:“多妩媚的名字!我叫白永和。”

柳含嫣紧紧拥着白永和说:“多吉祥的名字!”顿了顿,又说:“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白永和说:“什么怎么办?”

“你装什么傻?我们都这样了,你说怎么办?”

白永和想了想,痛快地说:“那还不容易,跟我走!”

柳含嫣捶了白永和一拳:“想得倒美,名不正,言不顺,跟上您我算老几?”

“也是啊,那我用八抬大轿来娶你,行不行?”

柳含嫣趁热打铁地说:“我想过了,不用八抬大轿,只需您一个人来。您是举人,不愁找不下事做。我呢,在家相夫教子也行,出去教书也行。只要你在我身旁,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永和没有料到,柳含嫣早把未来设计好了,愉快的旅途就是铺垫,今日之事像一把绞索,把彼此紧紧捆绑在一起。白永和心想:你柳含嫣可以啊,不知不觉就让我掉到你设置的陷阱里去。可是,这样的陷阱,他白永和心甘情愿。因为,通过他一路观察,柳含嫣是认真的,坦率的,没有半点虚伪。看来她早有此心,而自己还没敢朝这方面想,就触了“雷”,越过了禁区。是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白永和也在问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柳含嫣带回家里,特别是在丢官破费的节骨眼上,只能乱上添乱,本来还留的一点好名气,也会因此而丧失殆尽。不答应吧,一来对不起大恩大德情真意切的柳含嫣,二来对不起曾经受过良心谴责又重新找回真挚爱情的拳拳之心。想来想去,只能维持现状,等待时机。

柳含嫣见白永和半晌无语,就催促道:“您倒是说话呀!”

白永和这才从纷纭的思绪中醒来,情不自禁地在柳含嫣脸上亲了一口,说:“咱俩的事,已经注定了一生一世,无论你我,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谁都会用心珍惜,倍加呵护。只不过要从长计议,不能匆忙。你呢,暂且在京城住下,我回去把贵州赴任不成的经过给爷爷、奶奶做个交代,待心定气闲了,找个外出谋生的理由,就来京城会面。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他们鞭长莫及,还不顺从了咱们。等我混成人物,携妻带雏,衣锦荣归,在永和关唱上一出《喜荣归》,你看怎么样?”

“主意好,想得浪漫,前景也挺诱人。可是,你这一去,山高水长,天各一方,谁知道还能不能来?谁知道过了这个村,还有没有这个店?”说着,柳含嫣就动了情,把头埋在白永和怀里难过起来。

“你放心,这辈子就是讨吃要饭,也要结伴而行。”

柳含嫣听了,顺从地应了一声。想起明天就要分手,禁不住眼圈红了。

其实,一想起分别,白永和眼前就不由得浮现出与爱丹的每一次分别。哪一次不是这样凄凄楚楚,哪一次不是这般难舍难分。锣鼓长了没好戏,这样的离别最终酿成了他与爱丹的永诀。这一次,他要把握机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历史重演。他信誓旦旦地表白道:“你也知道,在婚姻上,我已经受过一次挫折,如果再失去这次机遇,毁的就不是我一人,还有两个女人的一生。况且,大丈夫说话,如笔写下,你就静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不要你写下,我只要你字字真句句实的掏心窝子话。你敢不敢对天盟誓?”

“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我只说一句——执子之手——”

历史往往会嘲弄人。他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与爱丹携手同老,最悔恨的就是背叛了信誓旦旦的神圣诺言。奇妙的是,已经发霉的诺言,在被置换了时空置换了地点置换了角色之后,又被恢复了本来面目,跳跃在他眼前。不过,这次的发起人不是他,而是这位恩重情深的女人。他还敢和另一个女人盟誓吗?他难道不怕旧戏重演?直觉和自信告诉他,不会,不会,不会!白永和思想的瞬间闪烁,却让柳含嫣如同等待了一生的漫长。柳含嫣轻轻推了推白永和:“你倒是说呀!”

白永和伸出小指,说:“拉钩。”

柳含嫣会意地伸出小指,与白永和的小指紧紧地钩在一起,半天没有放开。

白永和拉长声调说:“与子偕老!”他深信,绝不会让这字字千金的诺言,再次亵渎在他名下。

柳含嫣觉得身上湿漉漉的,一抹,是她心上人的眼泪。她想,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的,他真的动了情。她也感动了。一汪秋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她忍了又忍,最终没让流出来。

白永和告别了柳含嫣,带着仕途的失意和情爱的收获进入娘子关。虽说回到山西,但又遇上战火。和湖北一样,这里的革命党人也宣布独立,由革命党人公推的山西大都督阎锡山领导的民军与反扑回来的清军激烈交火,白永和又经历了一场战火的洗礼。看来,举国反清,同仇敌忾,命悬一线的清政府虽拼死挣扎,离寿终正寝已为时不远。这不,盘踞在他头上的辫子也让民军给铰了。头上是轻快了,可心里却犯了愁,回去如何面对家人?官没当上,倒把辫子给贴上,不划算上加不划算。后来一想,官都丢了,大清都快玩完了,自己这条辫子何足惜哉!来到汾州府,在白家的钱庄住了一宿,走到隰州,得知宣统逊位、民国成立的消息,早惊得心神不安。于是,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永和关,就有了开始时看到的呼啦啦大厦将倾时白家的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