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永和突然到家,给了白鹤年夫妇一个久久等待且又突如其来的惊喜。

白鹤年那“噼噼啪啪”的算盘声顿时没了声息,他呆呆地看着自天而降的三娃。正在打坐的白贾氏,立即从禅定中觉醒过来,双眼瞪得像灯盏一般,急忙用双手哆哆嗦嗦地摸着白永和的脸,摸着摸着,一声“阿弥陀佛”,便“哇”地哭了起来。白永和忙扶着奶奶,拿出手帕揩着泪水,口里不住地说:“奶奶不哭,不哭。”

白鹤年见老妻因激动而情绪失控,也凑过来劝道:“你看你,三娃不回来,想得不行,三娃回来了,哭得没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呀!”

白贾氏立刻止了哭。就是呀,一进门就哭,还不把喜气全给冲走?便破涕为笑地说:“三娃,不要笑话奶奶,奶奶是老糊涂了。见了我的心肝宝贝,喜还喜不过来呢,哪来的泪。不哭,不哭!”

白鹤年因为这次补缺他没有出“血”,多少有点理短,不便在三娃面前张扬。不过,他在三娃身上花费的心血是别的孙子所没有过的,他也有功于孙儿。故而,听得三娃补了正堂就要赴任的话,自然一样兴奋,与白贾氏多年争论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尽管他是一介商人,但做官带来的荣耀和体面是白家共有的,要说论功行赏,他白鹤年说啥也是头份。他脑子里盘算着,手里摸过水烟壶,“呼噜噜”地猛吸了两口,美滋滋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青烟,咂了咂嘴说:“米颗子溢到锅盖上——总算熬出来了!”

“是呀,是呀,总算有了出头之日。”白贾氏说。

“三娃,能在家住几日?”白鹤年问。

“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就走。”

“这么急?俗话说,官差不自由。这一去天各一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白贾氏喜中带忧地说。

“虽说是关山万里,但三娃惦念着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牵挂着三娃,心不是贴得更紧了?待安定下来,我就接你们去。”

“我们老胳膊老腿的,还能享了那个福?你倒是该为自己想想了。都三十出头的人,还是孤身一人,出门在外,冷热病痛没人照应,怎么过活?不如趁这个空空,找个下家成了亲再走。”白鹤年说。

“爷爷说得对,完了婚,带着上任去。那样我们也放心。”白贾氏说。

这件事,白永和已经想到了,此去不定三年五载,肯定二老要为他着急。不过,他有他的打算:想趁此番回家,过河去探望爱丹,如果有意复婚,夫妻双双把任上,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所以,便以日子紧无暇考虑为由婉辞了。他敷衍着说:“人常说,急婆姨嫁不下好汉,反过来,急男人也娶不下好婆姨。等二老日后相得好人家,再回来完婚也不迟。”

白鹤年和白贾氏听了,不无感叹地摇了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这样了。

怀着深深愧疚和殷殷期待的白永和,终于踏进久违了的延水关,走进熟悉且又陌生的杨家。

他的突然出现,叫杨家人大吃一惊,顿时,一个个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炕上的小娃认生,傻愣片刻,突然哭泣起来,算作对不速之客的见面礼。爱丹脸上绯红,把娃搂在怀里,略带不屑地轻声问:“来了?”

白永和局促不安地立在门口,脸上堆着笑,不自然地说:“来了。”就没了下文。

杨家人不说话,白永和也找不着话头,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白永和只好把礼品放在炕上,以便引起对方注意,寻找话题,但杨家人不为所动。他又从身上掏出几块洋糖,讨好地给小娃吃,小娃并不领情,把糖一把打在地上。白永和干笑着去捡,抬头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谁家娃?”

虽是无意,却问到要紧处,杨家人脸上像被火烫了似的灼热。杨福来两口瞠目结舌。爱丹也是一愣,继而不自然地回道:“我的娃。”

白永和也是一愣,心口像被刀割了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听说爱丹改嫁,哪来的娃?就嗫嚅着说:“你有了男人?”

爱丹抿着嘴“嗯”了一声。

白永和心中感叹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但表面却不显不露,逢场作戏道:“好,好,祝福你!”又朝小娃伸出手说:“来,让我抱一抱。”

小娃没给他好脸,越发哭得厉害。

爱丹见状,也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但出于礼貌,也是出于内心深处的感怀,不得不做出宽怀大度的姿态,说:“宝宝,就让舅舅抱抱!”

好么,放着丈夫不当,倒做了舅舅。白永和像呛了一口石灰,真不是滋味。

小娃死活不让抱,白永和只好就此收场。

白永和后悔死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自讨无趣。但碍于身份,不能话不投机,扭头就走。他又磨蹭了一会儿,想等待机会和爱丹单独说几句话。不知道杨福来两口是不识眼色,还是故使性子,就是不挪地方,不给他这个方便。百无聊赖之下,白永和不得不告辞出来。爱丹这才急着把白永和带来的礼品提上,撵了出来,说:“三少爷,你把这个拿走。”

白永和见爱丹不仅不和他说两句体己话,甚至连他的礼品也拒不接受,心里难活得要命。临出大门,他阴冷着脸说:“爱丹,我好不容易看你来了,想不到你们家像冰窖似的,差点没把我冻成冰凌疙瘩。”

爱丹冷冷地说:“您不要见怪,要让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有那么容易吗?”

白永和讷讷地说:“是哩,是哩。”

爱丹又说:“世上休妻,七出里有一出就当休掉,何况我‘羞居四出’,我丢了你们家的人,败了你们家的兴,哪有我说话的地方!”

面对爱丹的反唇相讥,白永和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脸红一阵,白一阵,堂堂七品知县竟然败在昔日的妻子面前。他不得不承认,爱丹说的在理,输理的不是爱丹,而是自己。他诚恳地说:“过去的事全是我的错,趁今天这个机会,我郑重向你道歉,我白永和对不住你,我该死——”

爱丹一听,急得用手去捂白永和的嘴。白永和一把握住爱丹软绵绵的手,就往嘴上凑。爱丹急忙抽了出来,一如从前在白家时娇憨的样子:“不要,不要这样……都好好的,老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埋怨之后,又嗔怪道:“既然休得在理,还道得甚歉?”

“爱丹,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上次来家你不在,没能当面向你请罪。这次回来,说甚也要见你一面,把我的心意补上。”

爱丹淡然地说:“哎呀呀,好我的举人老爷哩,说别的可以,说请罪我可不敢当。你这样说,还不把我折死了?再说,咱们已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说这些还有甚意思。”

爱丹说的,都是他白永和写在《放妻协议》上的,可见爱丹饮恨之深。白永和还敢提那件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吗?想说张不开嘴,张不开嘴又想说;想走迈不动腿,迈不动腿也得走。人一这样,便忸怩,便踟蹰,便六神无主原地难动了。

爱丹见白永和似有话说,但不知他要说什么,心想不如直接挑破了吧,便说:“您的情意我领了,再没别的事,我可要送客了!”

白永和一听说送客,就急得什么似的,这才开口道:“别,别!有理不打上门客。我上门赔不是来了,你就好意思白不言黑不语地把我赶走?”

爱丹想想,三少爷说的不无道理。但她没有附和,只是用沉默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

白永和又说:“今天来,有三件事:一是向你道歉——”

“不是已经说了吗?”

“说了也不足以洗刷我的罪过,都是我不明事理惹的祸。我再次向你赔情道歉,恳求你原谅。”

“唉,好也罢,歹也罢,露水夫妻,过眼烟云,还提它做甚。”说到这里,白永和看见爱丹的眼圈红了,脸不由得侧了过去。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的好处我至死也忘不了。”

“又来了?不说那个字眼猫抓心哩?快说第二件吧。”

“我补了知县,就要去贵州上任,这一别,不知甚会才能见面。故来向你辞行。”

“恭喜三少爷,十年苦读,天遂人意。但愿从此一顺百顺,步步高升。”爱丹略事停顿,又问,“甚会走?”

白永和此行的希望已经化为泡影,原本打算多住几天等爱丹回心转意,看来是一厢情愿,孤掌难鸣了,就不假思索地回道:“行程紧,明天就走。”如同刀切西瓜,干脆利落。

“这么紧,再没别的事要安顿吗?”爱丹话里有话,可白永和并没有听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爱丹送白永和出了大门,警觉地看了看自家院门,又说:“既是这样,还不麻利些把第三件事说了?”

“这第三件嘛,第三件——就不说了吧。”

“这不像你的处事,你一向快人快语,怎么倒婆姨声女子气来了?”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再说好吗?”

“嗯。”

“你真的嫁了人?”

“看三少爷说的,不嫁人,哪来的娃?”

“怎么就没听说过?”

“我嫁人还要去京城请示你不成?告诉你吧,自从休了我——”

“不是休,是放。”白永和赶快纠正道。

“不管是休,还是放,都是你们的小九九:走人!走了我就拔了白家的眼中钉。你脑瓜精明,尽胡团弄人!谷和米有甚区别?谷子褪了皮还不是小米!既不想要人家,还要落个好名声,这就是你白永和的作为?”

“好,好,好,不说了,反正是我的不是。”他顿了顿,又问道,“我就不信你真的嫁了人?”

“信不信在你,嫁不嫁由我,要你信做甚?自从回了娘家,爹妈嫌我面对永和关日日生气,就打发我到米脂县姨姨家闲住。在那里,有一家好人家看上我,不嫌弃我,我就嫁了过去。论人品,论学问,论待人处世,都不在你之下,从不让我受屈。你嫌我不会养娃,怎么离开你就有了娃?是你无能,还是我不会生养?”爱丹几分得意,几分挖苦。

白永和听了,脸上霎时没有了血色,傻站在那里,如同门外那根灰头灰脑的木桩。

“那——他呢?”白永和极不情愿但又好奇地问。

“和你一样,在外做官。”

“啊,那好,那好。”

“他人可好?”

“可好着哩!人家和我好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显然,爱丹话里有话。

到现在,白永和才知道无地自容的味道了。他羞愧难当,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或者纵身一跳……罢了,罢了,此生的罪过,纵使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白永和哪里知道,爱丹一席话本是言不由衷,他竟当了真,所以,心里塌了底,泄了气,腿也战栗得不听使唤。

爱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他定了定神说:“没有甚,连日来路上奔波累的。”

爱丹自那年回了延水关,就觉得头晕恶心,后来竟呕吐起来。起初以为是因气得病,也不去理会。再后来,才想起身上的一别三月,不曾照面,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农村人最忌讳这种病,说女人月经不调会得干血痨,干血痨是不治之症。所以就害怕了,不得不求父亲去请先生。先生诊罢脉,出得门来向杨福来说:“恭喜杨掌柜,贺喜杨掌柜!”

“你说甚?”

“令爱有喜了!”

这件事显然来得太突然,叫杨福来一下缓不过神。

杨福来嘴里没说甚,心里却翻搅开了,想静也静不下来。

杨福来厚谢了先生,一转身回到窑里,迫不及待地当众宣布了这个惊天新闻。爱丹死水般的心顿时泛起了微澜。原来,那个东西三月不来是存身的征兆,呕吐不只是在嫌饭(当地乡俗,惯把妊娠叫作存身,把妊娠反应叫作嫌饭),这分明是她怀上了娃。这么一想,竟放开声呕吐,嫌饭不好受,吐来却轻松畅快。刚才还令人生烦的呕吐声,现在听来却声声悦耳。表面上谁也没有说甚,但背转身谁不偷着笑。笑过之后,就是一阵烦恼。面对这个迟到的喜讯,错位的礼物,杨家该怎么办?爱丹该怎么办?

杨福来想:我说嘛,有一个不能怀娃的婆姨就够倒灶了,还能再出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儿?就不信我杨福来这么命苦。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爱丹不蒸馍馍也争了这口气。回头一想,这个喜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是在白家嫌了饭,要是让白家跑来报喜,爱丹不会遭此一难。我也不会跟上她不会生养抬不起头来。这该怎么办?求白家让爱丹回去?不行,不行!不要说白家不领这个情,就是我杨家也不会低三下四。可是,就这样住在娘家,将来生下这个娃,不明不白,算个什么事?

爱丹三分喜七分忧。你说这个肚子,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为什么在白家时不早显形,为什么在分手后才知晓?如果早有消息,奶奶能找下这个借口,三娃能忍心与她分手,爷爷能放她离去,她能过这种没有男人的苦日子?看来,这就是命,命里注定活该如此。如今怀上三娃的种,有理没处说,有据说不清,她倒有些高兴不起来。

爱丹妈另有打算。她觉得没有白亲爱丹,不管将来生男生女,总是杨家的人,膝下有子,就有了天伦之乐,这个家就过得有了意思,她也就可以放心地走了。爱丹何去何从,孩子何去何从,她都顾不上想,也不是她能想得了办得到的。因为她是朝不保夕的病秧子,高兴一天说一天吧。

当然,不管怎么尴尬,怎么艰难,杨家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尤其是杨福来,还庆幸爱丹的分手,要不,他杨家能捡了这么个便宜?商量的结果是:爱丹既不回白家去,怀了娃的事也不给白家说,为了与白家划清界限,让杨家后继有人,就让爱丹远走米脂,并暗里捏好把子,说爱丹已经嫁人生子。

爱丹见白永和吞吞吐吐,急得直跺脚。因为父亲不乐意让他们接触,怕他们重蹈覆辙,更怕他们因情泄密,就问:“第三件事是甚?快说!”

昨日事不堪回首,仍想再回首;昨日情已经了断,难免藕断丝连。爱丹知道白永和想说什么,白永和想说的正是她想听的。

白永和想,会短离长,相见复何年?心底的话不说出来更待何时?于是,鼓起勇气说:“本来想道歉之后,破镜重圆,双双离开九十眼窑院。不想,你已经成了他人之妇。可恨我来迟了,来迟了!”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一对喜鹊不合时宜地飞来,落在附近的枣树上,朝着他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像在为他们鼓劲。受其感染,两人越说越亲,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贴在一起,塄畔上传来粗声大气的叫声:“爱丹,娃哭着要你哩,还不麻利回窑里去!”

是爱丹爸在吼叫。

“啊啦,知道啦!”爱丹回头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急促地说:“忘了吧,永和哥。你看这黄河水,只顾往前流,却再也不会回头。人哪,也是一样的吧。与其吃我这碗‘剩饭’,还不如再找一个妙龄新娘。啊?”

“水不能倒流,破镜却可以重圆。‘剩饭’不剩,温热也好吃哩!”

爱丹听了,心里七上八下。这句话真中听,要是早些,再早些有多好。如今,虽然对三少爷心存感念,但对往事依然刻骨铭心。况且,杨家既然默认了这个事实,只能服从,不可违背。她把眼泪收了回去,硬着心肠说:“枯木逢春,破镜重圆敢情好,可天下有几人能有这个运气和福气?果有此心,你早时做什么去了?”

两只喜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阵,懒得再为他们呐喊助威,振了振翅膀,贴着黄河一溜烟朝永和关飞去。

白永和也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知道爱丹心已死,情亦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尽管是碗“剩饭”,也轮不到他吃。但是,心里的话还是要说,不为爱丹回心转意,而是为向爱丹传达一个信息——其实我心里还有你!但是,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和不合时宜的地点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连他自己也觉得乏味,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只是因为没有得到爱丹的积极回应,让他十分难过。难过得五官不停抽搐和扭曲着,映射到爱丹眼里,全然成了一个不曾相识的陌生人。这是三少爷吗?这是昔日与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吗?

秋日的阳光透过枣树把支离破碎的光影洒在爱丹脸上,爱丹脸上的表情就支离破碎起来,白永和也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呆呆地注视着。这是爱丹吗?这是他曾经相濡以沫的那位自家窑里的女人吗?

他们谁也无法得到满意的答案。因为,这是一个人生难以破译的密码。最美丽的回望,也许是最残酷的创伤。

有人说过,人类创造了情爱,也在毁灭情爱;情爱最奇妙的地方就是那种脆弱的完美。当你想留住它的时候,也是在摧毁它,也许伤害他们的正是那曾经的爱。这话正应了眼前若即若离的一对。

“此生无缘,来生还要与你搁伴!”白永和抽噎着说。

“还有来生吗?我更相信今生。今生都这样了,何况来生!”爱丹似乎觉得有点绝情,话锋一转说,“三少爷,您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如老天长眼,给杨爱丹一个机会,我会回报三少爷您的。”

“不说这些了,你是偶尔失手,我是偶尔相救,一切在意料之外。只能说你给了我机缘,我却没有珍惜,执子之手,却没有与子偕老,终于铸成一生遗憾。”

听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丹猛然悸动了一下。是呀,人心隔肚皮,誓言如儿戏。不过平心而论,亵渎誓言的难道只是三少爷吗?难道没有自己的份吗?如果自己不率性而为,不任性而做,也许就有另外一种可能。爱丹哀婉地说:“是呀,谁能想到,誓言还在耳旁回响,盟誓的人早成了陌路之人。啊,一切随缘而来,一切随缘而尽。三少爷——永和哥,爱丹祝您一路顺风,一生幸福!”

说着,她从衣兜里取出一块手帕,打开手帕,里边是一块玉佩,是白永和送给她的信物,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上。爱丹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递给白永和:“三少爷,你的东西你拿走。这下,咱俩可是一别两清,永无瓜葛了。”

白永和痛苦之余,就是抱怨,内心深深地抱怨。既然你绝情,休怪我无义。他哆嗦着拿过玉佩,反复看着摸着,随后毅然决然地扬了扬手,玉佩画出一道弧线,朝着黄河飞去,一朵小小的水花溅起,眨眼间便被吞噬得无影无踪。白永和苦不堪言地说:“咱俩缘生水中,还让它缘尽水中,玉佩就是见证!”

爱丹见状,捂着脸,噙着泪水,扭头就跑。

白永和带着悔恨,带着失意,带着泪水,上了船,过了河,于次日上他的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