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誓师大会

自从上次支委会休会后,支部委员认真地思考了身上的责任,科学地认识了原子弹的危险,再次召开支委会时,一个个都表示要像老队长王来喜那样,活着干,死了算。随后,发射中队进入了紧张的任务准备。

光阴似箭,倏忽间到了1966年7月下旬,发射中队召开了试验任务动员誓师大会。正在中队蹲点的基地政委侯智真、一部政委贺志奇、发射试验大队政委英勇飒镝参加了会议。贺政委宣读了部长政委令,正式将导弹核武器发射任务赋予发射中队。

会上,英勇飒镝以发射中队一名老战士的名义,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回顾了发射中队自1959年3月组建以来的光辉历程。说着说着,喉咙的痰涌了出来,他掏出手帕,吐到上面,清了清嗓子,动情地说:“我们发射中队,城墙上吹喇叭——名声在外,到目前为止,已先后发射了三种地地型号导弹32发,为祖国立了大功。今天,又将中国第一次,也可能是惟一的一次导弹核武器发射任务交给中队,希望你们不负众望,再立新功。”

接着侯政委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这次任务,涉及二机部、七机部、四机部、五机部、交通部、铁道部、外交部和国防部,参试的军队单位有解放军的各军兵种、军事科学院、八一电影制片厂、马兰核试验基地和东风基地,军以上的大单位就有18个之多,比之过去我军任何一次战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真可谓是千人一发弹,万人一杆枪。而在这次伟大的协同战役中,发射中队是尖刀连。零距离和导弹原子弹接触的,是你们;最后把导弹核武器送上天的,是你们。如此光荣伟大的任务,人的一生能遇到几回!你们遇到了,参加了,而且是最最重要的岗位。毛主席曾经说过,我们中华民族有同自己的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同志们,你们将要为伟大的中华民族书写浓墨重彩的一页。我为你们骄傲,为你们自豪!我祝贺你们,相信你们,期盼着你们!”

听了侯政委的讲话,发射中队全体官兵群情振奋,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就奔向阵地。郗祁生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下达了“起立”口令。全中队100多人,刷地站起来,抬头挺胸,举起右手,在郗祁生的带领下,向祖国人民庄严宣誓:

“发射中队官兵决心在2-12任务中做到:一言一行向人民负责,一举一动让祖国放心,不误发一个口令,不误做一个动作,不误读一个数据,不放过一个疑点,不漏过一个隐患,以优异的成绩向祖国人民汇报。”

宣誓完毕,郗祁生下达“坐下”口令,随后又是刷的一声,全体人员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

“报告!”突然,从门口闯进来从基地齐司令到士兵都称之为“周扒皮”的邹巴璞。大家眼睛又是刷地转向了他,只见周扒皮理着个光头,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大声喊:“小郗,把老子定位到哪里了?”

郗祁生先是一惊,继而转身问他:“好利索了吗?”原来,周扒皮前几天得了急性阑尾炎,住院动手术,今天出院刚回到中队,进门后听值日员说中队召开2-12任务动员誓师大会,还将要宣布定位名单,他生怕没有自己,就闯了进来。

“病不好能让老子出来吗?”周扒皮死死地瞪着郗祁生,“小郗,我问你呢,把我定位在哪?”

周扒皮属于一分队人员,区广南拉了他一把,说定位的事下去再说。周扒皮把手一甩,说不行,得问清楚。郗祁生和颜悦色地说:“先别急,好好休息一段再说。”

“休息?一点小病,算啥嘛。”周扒皮不依不饶,又追问区广南报没报他的名。

中队官兵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周扒皮。有的人显得气愤,如此庄严的会议上,作为一名老兵,怎么能如此放肆呢?有几个人显得有点同情,因为毕竟周扒皮是老兵嘛。坐在主席台上的“三级政委”表情各异:基地侯政委仍然微笑着,一部贺政委一脸愕然,大队英勇飒镝脸色铁青。最后还是英勇飒镝反映强烈,他站起来,大声喝道:“邹巴璞,别胡闹!”说完转身让赖西清解散,中队长和指导员留下,把邹巴璞也留下。

队伍解散后,身材矮小的英勇飒镝摘下军帽,习惯地摸了摸他那闪亮的光头,小眼睛紧紧地瞪住和他差不多高矮的邹巴璞,咬着牙,气咻咻地说:“邹巴璞,你是不是魏延脑后长反骨——想反了!会上有侯政委、贺政委,还有各级工作组人员,你竟然不顾一切地乱喊乱叫,成何体统?别忘了,虽然你已退出现役,但你还是发射中队的在编职工,一名共产党员,理应带头执行支部的决议,哪有向中队领导示威之理?”英勇飒镝说着说着,喉咙上来一口浓痰,他叭地往地上一吐,接着说:“你周扒皮不是有屁要放吗?别猪八戒挂洋刀——曲里拐弯的,就当着侯政委、贺政委的面,放出来吧。”

周扒皮被英勇飒镝一顿训斥,平时张嘴叭叭就嚷的巧嘴,竟成了哑巴,不知说啥是好。他用手挠了挠光头,用一种乞求的眼光望了望着侯政委,然后扭过头来,用低了八度的声音说:“不管你怎么批评,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不让我上阵?”

“就凭你刚才的表现。”英勇飒镝紧紧地瞪着他,“能让那些目无组织纪律的人参加任务吗?侯政委说了,我们是代表六亿人民执行任务。看你,歪嘴吹喇叭——一股邪气的样子,够格吗?”

周扒皮不服气地嘟囔说:“我是发射中队老兵,政治坚定,作风严谨,驾驶技术第一。老子绝对够格。”

郗祁生劝导他说:“这次任务危险,就让年轻人上吧。”

“正因为危险,老兵才应该上。年轻人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前途无量,日子长着呢。”

郗祁生无可奈何地望了望三位政委,为了这个定位名单,他和赖西清已经绞尽了脑汁。他向首长们汇报说:“刚开始听到要执行2-12任务时,中队官兵曾经出现过紧张害怕和恐惧心理。有人说,万一原子弹爆炸,就完蛋了。”

“万一原子弹在发射场爆炸,那就真的全完蛋了。这没错呀。”侯政委乐呵呵地把这句话说完,显得很轻松。他转向周扒皮,问,“邹巴璞同志,你听到什么反映吗?”

周扒皮用手挠着光头,只是嘿嘿地笑。

英勇飒镝笑着说:“政委,要叫他周扒皮他才答应。”此话一出,引起在座所有人哈哈大笑。

侯政委呵呵一笑,说:“周扒皮就周扒皮吧,但我们的周扒皮可是个老革命哟。你说说,大家有什么反映,也说说你为什么非要定位到2-12任务不可。”

周扒皮一边摸着光头,一边说了说前段时间听到的一些议论。

侯政委反问他:“你相信吗?”

周扒皮说:“反正原子弹是厉害。”

侯政委进一步问他:“既然那样厉害,你为什么还要抢着上呢?”

周扒皮嘿嘿一笑,说:“一来我不信有那么邪乎,二来我是老兵,三来我是党员。我不上谁上?再说,我已经有儿子,没有后顾之忧。”

大家听了周扒皮一番话,看着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又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郗祁生进一步解释说:“后来党支部开展了生死观的教育,针对生死问题展开大讨论,要求大家向老队长王来喜学习,活着干,死了算,试验不怕死,怕死靠边站。如此一来,中队全体官兵都争着上。”

周扒皮说:“就是嘛,谁愿意当孬种。”

英勇飒镝说:“不对,总不能一个岗位放几个人吧。更不该一踏进门口就大嚷大叫,你这不明摆着是小鸡叨鞭炮——等着挨崩吗。”

周扒皮站起来,走到英勇飒镝跟前,恳求地说:“老指导员,咱俩可是第一批到发射中队的老战友了。你要是不替我说话,我和你没完。”

英勇飒镝转过头,问郗祁生是否公布名单了。郗祁生瞄了周扒皮一眼,说还没有研究呢。英勇飒镝一听,对周扒皮丢了个眼色,向侯政委努了努嘴。

周扒皮会意,走到侯政委跟前,嘿嘿一笑说:“侯政委,今天我邹巴璞才回到中队,对形势不大了解,就在会上乱嚷一气,有失首长尊严。我在此认错,也请首长狠狠批评,骂我一顿也成。我知道侯政委是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特别体恤士兵,这次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我老邹说句话。”说完,啪地向侯政委敬了个军礼。

侯政委看着他有点滑稽的样子,呵呵一笑,说:“邹巴璞同志,你刚才反映的问题有一定代表性,我想中队党支部会慎重考虑的。不过,你说到接触了原子弹以后不能生孩子等等,都是毫无科学根据的道听途说。”说到这,侯政委对郗祁生、赖西清等人说:“我看,依然有必要进行两个教育:一个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教育。‘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嘛!就是要像你们老队长那样,活着干,死了算。另一个是有关核武器安全防护知识的教育,让大家正确认识原子弹的威力,消除恐惧,学会防护。”

发射中队的活动室兼会议室里,支部成员围坐在一张乒乓球案子周围,正在研究2-12任务人员定位名单。在中队蹲点的“三级”政委和“四级工作组”(国防科委、基地、一部、发射大队均派来工作组)成员列席会议。

首先讨论一分队的定位名单。分队长区广南说,一分队现有干部11人,战士32人,2-12任务定岗25人,其余定位到新型号试验任务。他说,现在提供的定位名单,经过了专业组长研究,并在党小组会上征求过意见。他说,一分队有四个关键岗位:一是导弹转运车司机137号,二是原子弹头转运车司机138号,三是连接导弹和原子弹头的133号,四是瞄准操作手123号。两位转运车司机的要求比历次任务都高,因为导弹和原子弹对运输车速和稳定性有严格要求,况且有10公里是戈壁滩。这两个岗位我们拟定位两个老兵,137号邹巴璞,138号李玉琢。123号是瞄准仪操作手,是我分队最早进入阵地,又是最后撤出阵地的人员,工作时间长,而且要特别精细,是关系到导弹命中精度的关键人物,拟把二班长张聚洋定位到那里。133号最危险,既要把原子弹和导弹连到一起,还要连接导弹和原子弹的气路电路,只要把电路连上,原子弹就具备了引爆条件。可以说,这是和死神打交道的岗位。我们也准备了两名人选。第一人选是技师哈德林娜,第二人选是三班长田显琨。两人都是共产党员,都参加过几次任务。”

区广南刚说完,赖西清抢着说:“那个岗位太危险了,哈德林娜是位女同志,有诸多不便。我不同意。”

郗祁生立即反驳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男女都一样,应该让哈德林娜上。”

其实,赖西清还有一层不便明说的意思,哈德林娜是齐司令的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得了。郗祁生当然也想到了这条,但他想的是,作为基地司令员的儿女,又是自己的姐姐,越是困难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要去。因此,他坚持让自己的同父异母姐姐定位到这个最危险的岗位。想到此,郗祁生从抽屉里取出一摞保证书放在桌子上,翻拣出了一份用鲜血写成的决心书,向支委们展示,然后交给赖西清。

赖西清接过决心书后,读了起来:“敬爱的党支部: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风雷激。中华民族有志气,造出导弹核武器。试验任务已来临,誓死参战志不移。不怕苦来不怕死,定叫春雷震天宇。哈德林娜。”赖西清读完后,又一次看了看落款“哈德林娜”四个字。他给大家展示了氧化后变成暗红色的血书,动情地说,“我同意让哈德林娜上吧。”

郗祁生最后说:“怎么样?就定位哈德林娜了。”

“不。我不同意哈德林娜,我的意见是田显琨。”保卫委员直摇头。

“同意田显琨。”其他几位委员也因为心照不宣的同一原因,一致反对定位哈德林娜。

郗祁生一听,沉默了片刻,用从眼镜片里射出的眼光求助老指导员英勇飒镝。

英勇飒镝瞪了他一眼,就是不说话。其实他的目光已经明确地告诉他:“还用问吗?按组织原则办呗!”

郗祁生无奈地说:“好吧!就定位田显琨。”

接着讨论二分队的定位名单,分队长莫慈均作了说明,支委们审议后顺利通过。

在审议三分队名单时,分队长国世忠着重介绍说:“我特别要向支委会说明的是地下控制室操纵员311号和312号的人选,现在我们安排311号是干部尉迟琏捷,西安炮兵技术学院1964年毕业生,312号是1961年入伍的七班长何旭红。这两个人都是老操纵员,已经参加过多发导弹的发射。”

他的话音刚落,保卫委员说:“我不同意何旭红。他还不是党员,怎么能定位在这种关键岗位呢?”

“何旭红不是党员?”贺志奇政委惊讶地问。

“还不是。”郗祁生说完后问国世忠,“为什么把何旭红安排在这个关键岗位上?还有别的人选吗?”

国世忠解释说:“何旭红不是党员,但他已经写了入党申请书,目前正在考查期间。他又是个老同志,技术熟练,作风严谨,我们认为把他定到这个岗位最合适。分队也准备了备份人员,1964年分来的大学生,共产党员,各方面表现不错,但他参加任务的次数比何旭红少。”

宣传委员说:“如此重要的任务,有党员干部不上,非上一个非党战士,合适吗?我也不同意。”

组织委员区广南说:“我谈点看法。因为何旭红已经写了入党申请书,所以我专门考查过他。大家都知道,他家庭出身老红军,入伍后表现一直不错,没有入党并不是什么政治立场或者思想品德的问题,也就是平时有点稀拉,但在操纵员岗位上从不含糊。”

宣传委员说:“何旭红不光作风稀拉,而且傲慢自大,目中无人。

保卫委员说:“何旭红自来红的思想也太严重了。”

青年委员说:“何旭红是有些骄傲,但也没那么严重,无非爱提出不同意见。我同意让他上,这样也能体现出共青团员的突击作用。”

赖西清说:“还是何旭红吧!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我最近找何旭红谈过心,他对任务认识非常到位。他一再表示,如果任务中牺牲了,请组织追认他为中共党员。

郗祁生也同意何旭红。最后少数服从多数,支委会决定312号由何旭红担任。

本着精干的原则,支委会上最后决定了02-12任务定位人员67人,其余38人定位于新型号试验任务,并指定邝琮礼负责新型号任务人员的组织管理。

参加完发射中队的支委会后,基地政委侯智真感慨颇多,让他了解到许多纸面上汇报中了解不到的东西。比如何旭红,非党员,有人说作风稀拉,还有人说他骄傲自满,凭这几点,无论如何不能定位到地下室关键岗位上。但经大家认真分析,又感到他必须定位在地下室。当天晚饭后,坚持和中队官兵“同吃、同住、同劳动、同操作、同娱乐”的侯政委,从食堂出来时,看到何旭红步伐匆匆去河边菜地劳动,立即想起支委会上的争论,便叫住他一起同行。路上,侯政委随便问他这两天忙啥。何旭红说,这两天净和工作组谈话了。侯政委一听他话里有话,就详细问起了都和哪些人谈话。何旭红扳着指头数了起来:“昨天是国防科委关局长找我谈,今天下午先是基地文化部长,后来是一部组织科长找我谈,晚上副指导员还约我谈。明天火线文工团的胡编剧已经约我了,说是搜集素材编话剧。侯政委,你看看,任务准备那么紧张,哪有那么多时间嘛。真是形式主义满天飞。”

侯政委一听,知道为什么有人说他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了。侯智真细细一想,这段时间,与“三级政委”同在的有国防科委关局长带的工作组、基地文化部长带的工作组、一部组织科长带的工作组,还有基地火线文工团长也带着他们的编导演员20多人深入第一线。如此众多的工作组成员,对着发射中队一百号人狂轰滥炸,哪能受得了。侯政委皱了皱眉头,又问他,班里其他人是否也这样。

何旭红说:“都差不多。中队有要求,班长要和每个战士谈心一次,分队长要找分队每个人谈心一次,中队领导还要与每个干部战士谈心一次。你看,光这每个人就得谈三次,何况还有工作组呢。其实,动员了,大家明确了任务意义,干就是了。刚开始有点惧怕心理,现在惧怕心理没了,反而成无所谓了,认为任务就那么回事,只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技术用不着深钻,而且也根本没时间钻。按我的看法,现在最需要的是静静坐下来,抠技术,背规程,搞预想。”何旭红好像还有不少话要说,他停住了脚步,望了望侯政委的反应,当看到侯政委投来渴望聆听战士心声的目光后,又继续说:“据我看,工作组最好实打实地帮中队解决两件事。”

“两件事?”

“是的。一是为家庭经济困难的官兵解决点救济款,二是解决点体育活动器材。4号的活动场地太少了,那么多人就一个篮球场,最好能修四个,搞一个灯光球场。还有,中队连副单双杠都没有,课间休息时,我们想活动一下也没器材。”

侯政委到中队后,很少听到意见,听到的都是形势大好的汇报,今天听到何旭红反映官兵的要求,实属罕见。他对何旭红说:“第二个问题我听明白了,你能不能把第一个问题说得详细点。”

何旭红又一次停止了脚步,说:“就拿我们副班长赵昌修来说吧,他是个老战士,最近家里父亲去世,母亲长期生病,他的津贴都寄回家了。还有八班的一个老兵,老家今年受灾,一个劳动日才5分钱,最近他爷爷摔伤,卧床不起,不说治病,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侯政委听说后,惊讶地问:“基地每年都下拨有救济款,中队向大队申请嘛。”

何旭红嘿嘿一笑说:“僧多粥少,哪能轮得上。”

侯政委十分不安地问:“像这样困难的战士还有多少?”

何旭红数了数说:“我知道的起码有十一二个。这些同志大多是骨干,如果处理不好,上阵时总惦念着家里,我担心会出事。”

说话间到了菜地,侯政委看着一畦畦黄瓜番茄茄子豆角,心里很高兴。他跟着何旭红,一边为西红柿打杈,一边又聊起了业余时间的安排和体育活动器材的事。在回来的路上,侯政委问他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

何旭红咧着嘴笑了笑,说:“没啥困难,就是我妈妈特烦人,来信不问别的,就问我为什么还不入党。”

这可是侯政委十分想要了解的话题,从刚才谈话中,他感到这是一位爱思考有思想敢于发表不同看法的战士,为什么他没有入党呢?难道就是所谓的作风稀拉和骄傲自满?今天他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他呵呵一笑,以一种很不经意的口吻,问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渴望入党。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我就是唱着这支歌长大的。但入党是有条件的,要达到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标准才能成为共产党员。前几年我总感到自己不够条件,现在我认为够了,七月份写了申请书。”

“你认为还存在什么不足吗?”

何旭红嗬嗬一笑说:“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稀拉,干活不如农村来的人。”他把分队长给他罗列的一大堆说完后,又加了一句,“不过我认为都不严重。比如说我稀拉我就不服,我军事动作正规,队列动作标准,每次紧急集合总是前几名。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这样看我。”

侯政委哈哈地笑着说:“小何,我看你还真有点骄傲。从小养成的吧。”

“首长说对了。我就是受了家庭的不良影响。”

“家庭不良影响?”侯政委好奇地问,“你父母干什么的?”

何旭红停下来,望了望侯政委,有点不情愿地说:“我爸爸是老红军,妈妈是抗日牌。”

侯政委一听,恍然大悟。他进一步问:“你爸现在干吗?”

“在河南省军区。”

侯政委一听,眼前立即浮现出了一位老红军的干练身影,他连忙问:“河南省军区何司令。”

何旭红点了点头。侯政委停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何旭红,感慨地说:“原来你是何司令的儿子。我在空军三军当政委时,经常见面。你爸还好吧?”

“还可以吧。听我妈说,最近遇到点麻烦,说他跟不上‘**’的步伐。”

“你写信回去,替我向你爸问好。”

经过这次接触,侯政委对何旭红才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对于他反映战士困难的问题,侯政委指示基地政治部,任务前搞一次救济,对何旭红反映的一些形式主义的问题作了坚决纠正。在此次救济中,发射中队17名官兵得到了及时的救助。文化部长还带着副指导员到文化器材仓库,拉来单杠双杠木马、一副篮球架、一副排球架和排球网。侯政委又专门给二部政委打电话,要来了供飞行员锻炼用的一副平衡**板和旋转大转盘。这些器具安放在发射中队营房门口,只要休息哨音一响,大家蜂拥而至,争相锻炼,玩得着实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