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王雪瑶和杏儿被日本水兵强暴了,是她和丫环杏儿去弹子石街上回来被强暴的。金翠色的石板小道迤逦蜿蜒,每一块石板都似一张笑脸,露着诡诈的笑。路边四季常绿的夹竹桃树被江风吹拂,兴奋地搔首弄姿。她俩嘻哈说笑着走,不觉累乏。“杏儿,我早看出来,你对邹胜有意思。”王雪瑶说。“夫人,莫乱说,别个是官,我是丫头。”杏儿说。“那有啥,只要你俩情愿,就可以睡到一张铺盖窝里,嘻嘻,呃,哪天我跟邹胜说说。”“夫人,您……晓得,晓得他是啷个想的啊。”“问问,问问不就晓得了……”两人一路说笑,看见了树丛中王家大院的飞檐翘角。初冬的落日挂在檐上,杏儿面赤似枣。江雾飘来,把落日那小半张脸弄得模糊。传来“嚓嚓嚓”的脚步声,三个醉醺醺的穿污垢军服的日本水兵迎面走来,看见粉嫩的杏儿,都眼睛发直,领首的佩上士领章的黑脸水兵上前捏杏儿的脸蛋。杏儿吓得尖叫。王雪瑶抢步上前,推黑脸水兵:“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调戏良家女子!”黑脸水兵盯不显老的王雪瑶,伸过黝黑的手捏她白洁的手:“哟西!”王雪瑶羞恼,欲挣脱,却被捏得死紧,啐了他一口:“坏蛋,不要脸!”黑脸水兵抓了她的手抚他脸上的口水,对身后两个水兵咿里哇啦。两个水兵就将杏儿往路边的夹竹桃林里拽,杏儿哀声哭叫。王雪瑶激怒、惊骇,高喊:“来人呀,救命呀!快来人……”兽性大发的黑脸水兵捂她的嘴,用胡子巴茬的嘴啃咬她,将她也往夹竹桃林拽……

邹胜、赵管家、老妈子和几个家丁闻声赶来时,被拖到夹竹桃林里的夫人和杏儿已被日本水兵强暴。老妈子见状大哭,为夫人和杏儿整理被抓烂的衣裤。三个日本水兵已不见踪影。邹胜听了杏儿哭诉,气顶脑门,招呼家丁持枪追赶。打问路人得知,三个日本水兵朝王家沱日本水兵俱乐部方向去了。

路道崎岖,路边山石如怪似兽。邹胜和几个家丁追至日本水兵俱乐部时,天已擦黑,一钩倒月悬在日本水兵俱乐部炮楼的屋顶。这屋顶乃中国古塔顶式样,其顶角和四围的翘角将弯月切成数段,月亮仿佛在痛苦呻吟。日本水兵俱乐部半开的窗户透出灯光传出乐声,炮楼洞开的半圆形窗口黑深深的,活像野兽张开的大嘴。邹胜怒敲铁门:“开门,开门!狗日的日本兵,龟儿子龟孙子日本兵,你三个出来,老子跟你们拼了!没得王法了呀,你们竟敢强**家夫人和丫环……”拉动枪栓。家丁们齐都拉动枪栓。

“砰—嘶!”

炮楼那黑深深的窗口吐了子弹,一道亮闪,邹胜倒地,家丁们急将他抱到山石后,邹胜胸前一片血糊。救人要紧,家丁们赶紧抬了邹胜去渡口,花高价钱叫了木船送他过江,急送去宽仁医院。

邹胜敲怒敲铁门时,礼字号袍哥掌旗大爷李泓寿、“孙达票号”的老板孙达祥和“赤井商社”的老板赤井一郎,正在日本水兵俱乐部里与日本水兵军官小吉太郎少佐吃火锅喝日本清酒。小吉太郎与赤井一郎同岁,细高个头,淡眉白面,鼻梁细长,架副金丝眼镜,会说中国话。嗯嗯哇哇的音乐声中,两个日本舞女在他们跟前扭手跷脚,露出的手臂嫩葱一般。孙达祥听窗外的喝骂声熟悉,起身去窗口看,人些都跟过来看。窗户是上半开下半关的,孙达祥个头高,只有他看见了窗外情景,他看见了月光下愤怒的邹胜和家丁。他认识邹胜,听见邹胜怒喝你们竟敢强**家夫人和丫环时,身子一禁,未必是雪瑶被日本兵奸污了?他是清楚的,六年前,大清与日本签订了《中日马关条约》,今年九月,川东道与日本住渝领事山畸桂签订了《重庆日本商民专界约书》,自此,王家沱这块大清的领地就成为日本人的租界地。日本人说,是重庆再次开埠,这里是他们管辖的领地,是中国西部唯一的外国租界地,是“国中之国”。日本水兵时常在这里恣意横行、酗酒闹事,有的竟光身子窜进民居**妇女。那天,他路过王家沱,亲眼看见一个日本兵骑马狂奔,把一个中国搬运工人撞倒,马蹄踩伤了那工人的肚子踏断了那工人的手臂,当即人事不省。那日本水兵却视而不见,策马而去。那工人的儿子向日本警察告状,反被日本警察用铁棒击打,其母闻讯赶来喊冤,也遭日本警察拳打脚踢。因为日本人的横行无忌,王家沱及其附近民众尤其是妇女谈虎色变,都绕道走。他憎恨这些日本人,却因利益驱动而跟他们往来。“砰—嘶!”枪声响了,他见邹胜应声倒地。回身急拉李泓寿到一旁耳语。李泓寿听后,蹙眉瞪眼说了一连串的话:“你管?那么多做啥子,今晚黑是谈生意为要,生意生意!你晓得不,现今的生意首是药材,次是鸦片,再是桐油、猪鬃、肠衣、五倍子、生丝、牛羊皮,还有棉纱、匹头跟百货。因为这些货物的出口转口,才维持着重庆的主要财税。我跟你说,这些生意,王家沱的日本人都有染指。赤井一郎说了,他们要垄断经营,要我两个助他们一臂之力,这里面的利益大大的!”孙达祥晓得,日本人心子黑,明里光面堂皇点头哈腰,暗里不交租金、赖纳地税、偷漏关税、私运鸦片、贩卖军火、窝藏匪盗,目的是大把地捞钱。钱,世人都喜爱。在金钱的**和李泓寿的怂恿下,他也参股了李泓寿和赤井一郎的生意,赚了笔大钱,赚钱多了就可积累雄厚的资金开办银行。今晚黑,他们谈的是火爆的药材生意,军官小吉太郎也参有股份。“李哥,你是晓得王雪瑶在我心头的位置的。”孙达祥着急说。“晓得,我当然晓得。我不是一直在帮你设法搞垮弄死宁承忠那龟儿子么,不是一直想法让王雪瑶回到你身边么。”李泓寿说。“是,我感谢你,可雪瑶被日本水兵奸污了!”“你也是啊,惊乍乍的,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你慌?个啥子……”赤井一郎走来:“孙先生,我听见你们说的了,我这就帮你查,把事情弄清楚。”回身去跟小吉太郎耳语,小吉太郎听着,脸色骤变,喝令身边副官立即追查。不多一会儿,副官带了那三个醉醺醺的日本水兵进来,三人都挺胸并腿朝小吉太郎敬礼,都站立不稳。小吉太郎问明情况后,朝三个日本水兵狠扇耳光,踢了黑脸水兵一脚,八格牙路一阵喝骂。孙达祥听得懂日语,听明小吉太郎喝骂黑脸水兵:“秋野,你是上士曹长,带头违犯军纪,你混蛋……”他记住了这个上士曹长秋野。小吉太郎喝令副官将三个日本水兵押下去,朝孙达祥弓腰道歉:“孙先生,实在对不起,他们喝醉了,我要惩罚他们,关他们禁闭,您请入座。”

被枪声吓得躲到角落里的两个日本舞女又被小吉太郎叫回来曼舞。三人继续喝清酒吃火锅。孙达祥开先喝这清酒还觉清爽,此时里是在喝苦药,留声机播放的音乐呀呀呜呜,他心里也呀呀呜呜。啊,雪瑶,你真的被日本兵糟蹋了,你现在如何……“赤井先生,您将赤井商社搬来王家沱好,这里安全,是你们大日本帝国的地盘呢。”李泓寿献媚说。赤井一郎点头,吃毛肚:“是小吉少佐为我商社挑选的地址,就在日本水兵兵营附近,是安全。”小吉太郎说:“我们是生意伙伴,你们的安全就是我的安全。”小口喝酒,细嚼一片腰花。就又说起生意上的事。此刻里,对日本兵满怀憎恶的孙达祥脑子发乱,他清楚,日本人是要搅乱重庆的地方经济以浑水摸鱼,突破口是搅乱搞垮重庆的中药业,以日本的东洋药取而代之。赤井一郎给他说,中医中药不科学,可他那赤井商社却私下里仿造了大批中成药,打的“皇汉医药”的牌子,销售到重庆城区和乡坝的药材市场。“皇汉医药”说是日本皇军的用药,却由军方推波助澜卖到民间市场;又说是汉药,日中亲善同文同种,是日本和中国共有的药,理该共享。药材是从重庆本地采购的,炮制方法也是重庆本地的,包装玩了花头。日本人冒充的中药好多,有人丹、童丸、镇咳散、补脑丸、益脑丸、生发丸、青元丹、肝胃气散、妇女神效汤、子宫温保丸、健胃正肠丸、苏武牧羊止头痛膏等等。日本人说中医中药不科学他并不信,可宁家老二那洋婆娘贝拉也说中医中药不科学,他就有些信了。可不,事实证明,宁承忠能捡回他那条狗命,就是西医开刀西药治疗的结果。日本人仿制的中药精美,吃了也还有效,东洋人嘛,把中西药混在一起,是比单是中药好。他捶自己的脑壳,心里惊骇,日本人是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待的,日本兵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雪瑶,竟然开枪射倒邹胜,也不知邹胜是死是活。他们实在是一帮禽兽!孙达祥啊孙达祥,你个龟儿子,竟然与禽兽为伍,养虎遗患,得要止步了得抽身了。唉,唉唉,谈何容易,你已经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了。为了赚钱办银行,你已经投股进了大把的银钱,咋个能抽身啊。他完全没有了吃喝的心情,起身告辞,说是想起件急事得立马去办,抽身就走。

他要去看望雪瑶,好多年了,他都没有登过雪瑶的家门,今晚是一定要去看望她。

外科主任宁继国为邹胜紧急手术,取出了那颗毛瑟圆头子弹,是升任川军营官的武德厚给他说了这子弹名的。这是罪证,得保存好这颗从邹胜胸腔里取出来的子弹。

宁继国今晚不值班,在家与贝拉共进晚餐,用英语交谈。父亲不喜欢贝拉,他和贝拉也不愿意跟父母住,就在宽仁医院临江的岩坡边买了栋小洋房子住。小洋房子是他和贝拉的一位回美国去了的同事的房子,这位美国同事觉得这里苦不说,还时常遭到一些反洋教反西医的人的责骂和骚扰。这位同事走时,将屋里的摆设全都留了下来,一应的西式家具。宁继国在美国待过,也习惯,贝拉就不用说了。两人都忙,三岁多的儿子宁道华就交由他父母带,不时过江去看看。父亲倒喜欢上道华这白面黄毛孙儿来。他夫妇俩的晚餐是西餐,收拾起来快,刚收拾好,一身戎装的武德厚来了,身后跟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经武德厚介绍,她叫范晓梅。范晓梅,他听小弟继兵说起过,一直没见其人,还真是漂亮,又有礼貌。武德厚是来请他为他们张统领看病的,说是他们张统领喊肚子痛。他说:“张统领应该来看医师,医院里做检查方便。”武德厚说:“张统领忙,没得时间看病。”贝拉说:“继国,你就去给他看看,可别耽误了治疗。”他就答应了。这时候,有人敲门,敲得好急,来人是位家丁,说邹胜被日本兵打伤了,已经抬到宽仁医院的急救室了,命在旦夕,说了因由。宁继国震惊愤怒哀伤,叫贝拉快去给远在京城的父亲发电报,抽身便走,边走边骂日本兵。武德厚、范晓梅都气愤焦急,跟了他走。贝拉匆匆锁上屋门,赶去督邮街的电报局发加急电报。

白褂白帽白口罩的宁继国出手术室来,取下口罩:“还好,没有射到心脏,邹叔叔会好起来的。”武德厚看了他端着的弯盘里的里血糊糊的子弹,用弯镊夹起看,说:“是日本兵打伤的,是用他们那村田式步枪打的,这毛瑟圆头子弹就是证据。日本人鬼,学德国法国造枪造子弹。狗日的日本兵,竟敢在中国的地盘上耍蛮横。继国老弟,这个仇我给你报,老子带兵去打!”拍腰间手枪。范晓梅对武德厚目露赞赏。“谢谢你,德厚。”宁继国说,“日本人的武器好,又是在他们租界里,硬拼要吃亏。我要控告他们,必须严惩凶手,讨回公道。”发了电报回来的贝拉说:“对,我们有人证物证,法律会制裁他们。”武德厚摇头:“这里不是美国,这里是有钱有势才有法律。官府是不敢惹日本人的,甚而是跟他们暗中勾结的。老子们川军不认黄,不得怕他们。你们放心,不论啷个说,他们就只有那么一点儿兵力,就只有王家沱那么一小块子地盘,且还是我们的地盘。已经有民众游行抗议了,老子们的枪声一响,民众就会群起响应的,非灭了龟儿子日本水兵!”满脸杀气。

武德厚如此地提劲打靶,是被日本水兵的暴行激怒了,也因为范晓梅在身边,让她看看他武德厚不是草包,是不得怕日本鬼子的。

武德厚没想到不久前会在“利川”轮上遇见范晓梅。他是奉张统领之命去万县办完差事乘船返渝的,进舱室后,见对面铺位面壁侧卧着一位穿貂皮衣着筒靴的年轻女子,心情大爽。勤务兵为他泡了热茶,他挥手叫勤务兵各自去统舱歇息,端了大茶缸嚯嚯喝茶,盯那女子白洁的侧脸、起伏的圆臀,侧脸圆臀在茶水的热气里幻化为一丝不挂的女体,心襟摇**,哼唱川戏:“无限冬愁横翠黛,一脉娇羞上粉腮,起伏似垂柳风前摆,款款她自雾里来,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财同傍莲台……”轮船起航,夕辉临窗,他沉浸在善财童子与龙女同傍观音莲台的仙境里,伸手摸那女子圆臀。那女子警觉,翻身坐起:“你干啥!”怒眉拧动。他随意玩的女人多,才不怕,看清楚对方时,心狂跳:“是晓梅啊!我,我是怕你睡凉了,想摇醒你。”范晓梅拧动的怒眉下弯,喜道:“是武德厚呀,你也在这船上!”“我刚上船,就住这铺位。”武德厚说,拍床沿。“真的呀,原来在万县订了这铺位的贵客就是你嗦。”范晓梅嘻嘻笑,说了她从香港回渝,途中转船遇见宁继兵的事。“啊,继兵也在这船上,太好了。”武德厚话是这么说,爽快的心情有了阴霾。他见过的美女多,就只范晓梅让他动了心,父亲就说,让晓梅做武家的儿媳妇。他是一心要娶她的,担心的是怕她拒绝,怕宁继兵横刀夺爱。一家女百家提,老子是不得打让手的。“武德厚,你对孙中山怎么看?”范晓梅偏头看他。“唔,了不起,他是个伟人!”武德厚说。范晓梅就说起孙中山说起兴中会来,滔滔不绝。窗外,暮雾锁江,远山如黛。范晓梅触景生情:“万象阴霾扫不开,红羊劫运日相催。顶天立地奇男子,要把乾坤扭转来。”说这是中山先生写的,说是得要改朝换代……武德厚听她说话听她吟诗,眼睛不离开她那白里透红的俊俏脸蛋,他不想范晓梅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远见如此大志,对她更是刮目相看、爱慕歆羡。夜的女神悄然降临,拂袖点燃舱外走道的灯光,点燃江中过往舟船的星点灯火。舱室内的电灯没开,光线暗淡,范晓梅的话使武德厚振奋,她那扑闪的水杏般的亮目弄得他心痒难忍。这舱室里就他两个人,他坐不住了,陡然起身过去挨了她坐,拍胸脯说:“晓梅,我跟你说,我武德厚也是中山先生的追随者,真的!”范晓梅看他,点头笑。武德厚高兴:“晓梅,我武德厚更是你的追随者,为了你,为了你追寻的事业,我就是流血掉脑袋都心甘情愿,你信不?”范晓梅感动:“嗯,我信。”武德厚**撞胸,把住她肩头,颤声说:“晓梅,我……”舱室的电灯亮了,宁继兵端了两盒饭菜进来:“晓梅,吃夜饭啰,你咋不开灯……”看见武德厚,一怔:“是德厚,你啥时候上的船?”武德厚欲言,范晓梅咯咯笑,说了来龙去脉。“原来你就是那位贵客。”宁继兵说,脸上的表情不自然。门口人影闪动,武德厚的勤务兵端了卤牛肉、炒菜和米饭来。武德厚心里怨,这两个也是,早不来晚不来,都偏这时候来。遗憾起身,接过勤务兵端来的饭菜,拿过宁继兵手里的饭菜,摆放到小桌上,肚子是饿了:“嗯,有菜有饭,缺酒。”对勤务兵,“去,去买两瓶法国葡萄酒来,拿三个杯子。”勤务兵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拿来两瓶法国红葡萄酒和三个酒杯放到小桌上,挺胸并腿敬礼,转身出舱室。范晓梅喊:“呃,一起吃噻。”勤务兵没有应答,各自走去。范晓梅乜武德厚:“你也是,官兵就不能同吃同住?”武德厚挠头笑:“他怕是吃过了。”开酒瓶斟酒,“来来来,我三个难得一聚,喝酒喝酒,吃菜吃菜。”范晓梅夹了块卤牛肉吃:“好吃。”三人喝酒吃菜说话。酒菜米饭吃尽,夜已深。三人都面挂酒色,都困了,宁继兵却不走,武德厚巴望宁继兵快走。范晓梅看出来,笑说:“你兄弟两个就挤到睡。”武德厚不情愿。宁继兵说:“要得。”三人就同睡一个舱室,且船到重庆前的每日晚上宁继兵都不离舱室,都是三人同住。

范晓梅听武德厚说要带兵去打日本水兵,心想,这是个契机,得立马去找兴中会的重庆同仁谋划,与川军配合,发动民众,共同回击可恶的日本帝国主义。就与武德厚告辞,说了她的想法,叮嘱他既要严惩日本兵,也要注意策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要他行动前后都要随时跟她保持联系。武德厚抱拳说遵命。范晓梅这次从香港回来,父母亲好高兴,请来老妈子照顾她,主要是盯住她,不许她出门半步,说是免得惹来祸端。她待在家里好憋闷,武德厚来了,正好父母不在家,老妈子买菜去了,就乐颠颠跟了武德厚出门。武德厚说来找过她,那老妈子说她跟她父母去天津了,他好失望。她嘻嘻笑,说老妈子是骗他的。武德厚说他也是这么想的,说他今天去宽仁医院找继国,路过这里,就又来碰碰运气,还碰上了。她就跟武德厚来了宽仁医院。她清楚,宁继兵、武德厚这两个男人都对她好,都在追她。她跟他俩嘻哈说笑平衡相待,心里躁动,她也不小了,需要有个男人呵护了,而选择他俩的哪一个还决心未下。眼下急着要办的是金先生交给她的任务,要她在重庆发展进步人士参加兴中会,宁继兵、武德厚都是她看中的人选。

武德厚送走范晓梅后,就求宁继国去给张统领看病,也寻机会让张统领下达命令,令他带兵去严惩日本水兵。

武德厚领到了尚方宝剑,川军张统领命他带兵去跟日本人交涉,严令先礼而后兵,倘若日本人交出那三个野兽水兵由川军处置并赔礼道歉的话,则不动一枪一弹,否则就打。张统领如此果决地给他下达这道命令,一是张统领早就痛恨日本人,二是报答宁继国大夫的救命之恩。悲愤至极的宁继国要去探望母亲,武德厚求他快去给张统领看病。贝拉用英语给宁继国说:“也许武德厚真要对日本兵动武,可他没有得到上司的许可是难以行动的,你就快些去给他上司看病,这可是为妈妈报仇的机会。”宁继国就跟了武德厚去给张统领看病。中药汤剂没喝完的张统领满脸是汗满面苦相,在**捧腹喊叫:“妈那个X耶,孙猴儿钻肚子了呀,说痛就痛,痛起来就要老子的命……”宁继国赶紧给他做了检查,说他得了急性阑尾炎,得马上去宽仁医院开刀。张统领说:“你把老子这肚皮划烂剁碎都要得,让老子喊你老汉都要得,只要止住这要人命的痛……”割阑尾对于宁继国是小菜一碟,张统领这阑尾炎没有他父亲的重,没有化脓,割去发炎的阑尾就不痛了。张统领很是感激。在病床边,宁继国和贝拉就把日本水兵在光天化日下对其母亲和丫环杏儿施暴的事情说了。张统领听了勃然大怒,忍刀口痛,怒道:“狗日的小日本鬼子欺人太甚,竟敢对宁夫人施暴,欺负我中华没人没枪呀,打他龟儿子!”武德厚就挺胸并腿坚决请战。

战斗是夜里打响的。天津武备学堂科班出身的武德厚不蛮干,是有勇有谋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白天,范晓梅等兴中会的人发动了民众到日本住渝领事馆门前抗议,强烈要求交出那三个日本水兵。日本领事馆的人闭门不出,清廷派了官兵来保护日本领事馆,还朝天鸣枪吓唬激愤的民众。穿便衣的武德厚带了穿便衣的川军士兵混在人群里呐喊助威,趁乱再次向范晓梅汇报,得到她的首肯。武德厚暗地里已派升任哨官的袁得水带兵去包围日本水兵兵营。日本水兵兵营面江靠山,后山是密林,便于隐藏。民众的抗议无果,天黑下来。武德厚留下那几个士兵继续保护范晓梅和兴中会的人,自己摸到埋伏在日本水兵兵营后山的川军队伍里。

武德厚亲自来侦查过,日本水兵兵营有炮楼,得首先解决炮楼里的日本兵,否则贸然进攻会伤亡惨重。对袁得水一番耳语,袁得水领命而去。不多一会儿,袁得水回来报告,说他带兵干掉了门岗,摸进了炮楼,却没发现一兵一卒。武德厚大惊:“遭了,恐中埋伏……”话音未完,身后传来枪声和日本水兵哇哇的喊叫声,有川军士兵中弹,一些士兵慌乱地往江边跑。武德厚发急,喝令袁得水带兵断后掩护,自己带领大队士兵顺密林往江岸上游撤退,担心跑去江岸的士兵会有伤亡。还好,没有月亮,江岸一片漆黑。他高喊:“不能去江边,都往林子里撤!”江上传来“突突”的船鸣,下游河湾开出艘黑乎乎的船。武德厚一惊,日本人那炮舰开来了!他打探过的,那艘日本炮舰在河湾里维修,本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懵打乱日本兵,迫使他们交出那三个坏蛋水兵就撤走的。那炮舰的探照灯亮了,雪亮的光柱扫射江岸扫射慌乱的川军士兵,炮弹、子弹划亮暗夜,几个川军士兵倒在岸边。妈的,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日本人早做了防范。麻烦了,后有围上来的日本兵,前有日本炮舰,啷个办?只有拼死突围了。武德厚挥六轮连发左轮手枪还击,喝令全体士兵杀开血路撤退。子弹炮弹密集,日本水兵嗷叫扑来。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扑来的日本水兵身后遭到了袭击,传来枪声、爆炸声和呐喊声。武德厚振奋,怕是张统领带了援军来,听枪声喊声又不像是川军,那爆炸声像是土制的炸药,他父亲就会造黑白炸药。管他的,有人来支援就好,指挥撤离的士兵对日本水兵来了个反包围:“打,给老子狠狠打,打痛龟儿子日本倭寇!”

夜空墨黑,交织着探照灯的灯光和炮弹子弹的亮光。探照灯扫过后山时,武德厚看见了瞠目怒眼的父亲武哲嗣和他率领的袍泽兄弟,他们有的持步枪火枪,有的舞大刀长矛,有的抱着土制炸药,一个个面目狰狞。武德厚激动感动,原来是父亲带了袍泽兄弟们来支援,万般担心父亲安危,欲喊又没喊,不能暴露了父亲和袍泽兄弟们。传令兵跑来,说张统领命令他带领部队立即撤出战斗。他怒喝:“他放屁!老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哼,你张统领还入了我父亲武哲嗣的仁字号袍哥的,他现在可是有大难,老子是绝对不会撤兵的!传令兵说:“张统领说了,违令者杀无赦。张统领还说,再不撤,霍柏明知府要派官兵来打。”“打哪个?”“打我们川军。”“妈那个X,狗官,狗奴才!”武德厚哀叹却无可奈何,倘若官兵也打来,不仅自己带领的部队,且父亲率领的袍哥队伍都会损失惨重,只好指挥部队且战且退,引了日本兵过来。心里祈祷,老天爷,保佑我爸爸和袍泽兄弟们平安!爸爸,袍泽兄弟们,日本人是对了我川军来的,你们赶快撤离,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