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钟扞也一愣:“杨涛,他们来了几个人?”

杨涛快速看一眼:“都在这儿了。”

郑金一指男人问:“他什么人?”

段凯明忙说:“怡友公司经理马明……他欠债不还……”

钟扞沉声喝道:“带走!”

宋朝平正仰在大班椅上打手机,桌上电话急促地响了。宋朝平对着手机:“就这样吧,有电话找我,拜拜。”宋朝平接电话,“大有,怎么样?……什么?段凯明被警察捕了?”

段凯明被带进问讯室,坐在椅子上。钟扞、郑金进来。

段凯明大声地抗议:“你们凭什么抓人?”

“省点口水吧段总,你涉嫌非法拘禁,私设公堂……懂吗?”

郑金不屑道。

段凯明狡辩:“这是下边人干的……我一再劝他们……”

郑金猛地一拍桌子:“你老实点儿!”

段凯明吓了一哆嗦,不敢言声。郑金命令:“把经过一五一十全交代清楚。”

段凯明大声道:“我,我要见我的律师……”

郑金回道:“还没到时候!”段凯明垂下头。

两人走出问讯室,郑金怒冲忡地冲钟扞嚷着:“你说是去抓捕杜一鸣,你告诉我,杜一鸣在哪儿?”钟扞沉默地看着郑金。

郑金又说:“这就是你查到的线索?啊?捉鸡摸进了鸭棚里,好歹抓个有肉的?”钟扞懊丧地叹气。郑金继续道,“我告诉你钟扞,从开始我就怀疑这次行动的目的……刑警队要都像你这样,早晚得把人累死。”

钟扞怒气上蹿,忍无可忍,也喊起来:“郑金,你说话注意点儿!”

两人进了钟扞的办公室,郑金忽然不嚷了,嘲讽地眼光看钟扞:“受不了?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你知道委屈的滋味了?

你知道难受啦?”

门突然被推开——江克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地看着两人:

“吵够了吗?满楼道都能听见你们俩的声音,还怕人不知道你们的矛盾,不像话!”

郑盘低下头。钟扞说:“郑金,再骂两句,出出气,我能理解,也能承受。”

郑金抬起眼睛看着钟扞,“我骂不死你!”

江克松了口气。

江克、郑金两人走后,杨涛进来,愁眉苦脸地对钟扞说道:

“到底哪儿出错?情报有误还是咱们判断有误?我都不知道今晚去抓谁,要说走漏风声也不像呀?你跟郑金说过吗?”钟扞没吭声,杨涛看着钟扞说,“我问一句,你的消息从哪儿来的?可靠钟扞还是不吭声。杨涛失望地一摆手:“算我没问。”

钟扞突然站起来,“杨涛,跟我走。”说着往外走。

“咱们这是去哪儿?你不是想请我喝酒吧?”杨涛坐在车中,疑惑地看着闷头开车的钟扞问。

钟扞眼睛看着前方,一边换挡,一边说:“找宋朝平。”

“宋朝平?你拿搜查证了吗?”

钟扞急了:“我说我,没说去抓,听懂了吗?”

杨涛摆正姿势,眼睛看窗外:“懂了,但不明白。郑金说话难听,小子那是撒气,不过也有好处,一比一打个平手,省得他老觉得你跟他过不去。”

钟扞一脚急刹车。杨涛没准备,脑袋咚的撞了一下,他揉着脑袋看着钟扞问:“我说错什么了?”

钟扞说:“我想明白了,这肯定是宋朝平设计的,目的是把我们的视线引到段凯明身上。你重点审他们俩之间的问题,我就不信撬不开段凯明的嘴。”

杨涛想想,点头道:“我明白了。”

钟扞突然又说一声:“回去……”说完猛然调头。

宋朝平脸色阴沉看着坐在对面曹小鱼。曹小鱼拿着文件夹看,不理宋朝平的目光。宋朝平终于不耐烦地说:“你别看了。”

“朝平,你怎么了?谁惹你了,一大早到现在都拉着个脸。”

曹小鱼吃惊的样子。

宋朝平反问:“你会不知道?”

曹小鱼疑惑道:“知道什么?”

“段凯明被钟扞拘捕了。”

曹小鱼一脸惊讶:“段凯明被抓了?为什么?”

“非法拘禁。”

曹小鱼没有吱声。宋朝平突然说:“上个星期五……你是不是跟钟扞在一起喝过咖啡?”

曹小鱼愣愣地看着宋朝平:“宋朝平,你还有没有更无聊的话?一起说出来吧。”

宋朝平不紧不慢地:“你跟他谈什么了?”

曹小鱼面露不满:“叙旧,谈恋爱,想跟他重温旧梦,满意了吧?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要不要我把每句话都复述给你听?”

宋朝平脸色一沉:“是不是你出卖了段凯明?”

曹小鱼“啪”地合上文件夹摔在桌上,站起身来:“我马上给你写出辞职报告。”说着往门外走。

宋朝平急忙追来,拉住她的手:“小鱼……”

“撒手。”曹小鱼冷冷地说。

宋朝平乞求道:“别这样,我就是……吃醋了。”

曹小鱼哼了一声,不理宋朝平。宋朝平把曹小鱼推回到椅子上,“小鱼,原谅我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找我撒气,我心情不好找谁?不就是跟钟扞说说话吗?天天这么多烦心事,躲没地儿躲藏没地儿藏。跟钟扞我还能说说过去的事,把眼前的烦恼先忘掉,我做错什么了我?”曹小鱼哭诉道。

宋朝平歉意地说:“是我不对,我小心眼。我太在意你了。”

“你这是道歉还是骂我呢?什么叫太在意?不在意就对了是吗?”

“你看……横竖都是我的不对。”宋朝平委屈的样子。

曹小鱼叹口气。“……段凯明被抓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最看不起他吗?”

“你呀……”

蒋大有一直站在门口外面偷听着,这时,他猛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宋朝平不悦地看着。蒋大有关上门,走近前说:“宋总,您跟国土局约的药厂划界的事……电话又来了。”

宋朝平挥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把车开出来。”

蒋大有还想说什么。宋朝平一摆手,蒋大有只得退出去,带上门。

宋朝平转而对着曹小鱼继续说:“我是看不起段凯明……可现在他是辉业集团起死回生的重要筹码。”

“这种小人你能靠他?”

“此一时彼一时,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

“说不好听你现在就是……能给他什么利益?”

宋朝平笑笑:“男人……总能找到某些共同点的。”

“玩女人?”

宋朝平不满地瞟了曹小鱼一眼:“你太小看我了。再说,我哪儿敢呀?”

“别说段凯明了,既然钟扞抓他,那他肯定有问题,我劝你躲远点,弄不好再把自己搭上就不值。”

“段凯明被抓等于断我一条胳膊,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付之东流……这个段凯明也太不成器了。”宋朝平一脸悲怆。

“而且,他在国营企业,也是一屁股屎!我看你还是认命吧……”

宋朝平眼光变得凶狠起来:“认命,没那么容易!逼急了,我就来个鱼死网破,大家都别玩。”说完走出门。

曹小鱼的眼光渐渐阴冷。

吕萌正与技术员做试验。电话响了。吕萌走去接听:“喂,我是吕萌……是刘大夫……哦……”她抬头看着桌上的日历,“实在对不起,我又忘去医院了……好的。”放下电话她赶紧去医院。

从医院走出,吕萌看着化验单,眼泪慢慢涌出,她闭下眼忍了回去。她在大街上慢慢走着,显得无比孤独,走着走着,她的耳旁又想起医生的话:这项指标不太好,不过也别太紧张,等其他几项出来再看吧。吕萌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离,双手一点点地撕着化验单。走到卫生局大门口站住了,她想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钟扞的车飞驰在沿海公路及省城街道上,他要把近段青城打黑工作向省级有关领导作一汇报。

在省公安厅,领导们认真地听取着钟扞的汇报。钟扞说:

“……在青城将近两个月的工作,的确遇到很大困难,面对内部、外部的两方面的谜团,我也感到力不从心。”

一位警监点点头,对钟扞说:“情况都知道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时间不是问题,按照你的分析和判断达到我们的预期目的才是胜利……段凯明交给反贪局,他们早就盯着段凯明了。

从刑事案件入手,深深城建集团的深层问题,可以来个将计就计。钟扞,你先回青城继续苦战!”

钟扞感叹道:“从来没遇上过这么复杂这么刁钻隐蔽的对手……”

另一警监笑道:“钟扞,青城的事不难办,何必让你去?……我等你的好消息!”

钟扞勉强笑了笑:“……是。”

曹小鱼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着,屋里没人。铃声刚断,曹小鱼后面跟着两个职员走进她的办公室。曹小鱼道:“一个个来,你先说。”

女职员说:“整形医院那批货卡在海关了,何关长又在国外,你看怎么办?”

‘找办公室牛主任,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好的,我这就去。”女职员出去了。”

曹小鱼看看男职员:“你有什么事?”

“集团下属的新业公司刚被工商抄了,大门上贴着封条,员工都进不去,财务账本也拿不出来。”

曹小鱼顺手拿张便笺纸,写下一行字。“你拿这条去找工商局刘局长,就说……”

“我已经找过了……他说这是市里交办的。”

曹小鱼愣了一下:“……我来处理吧。还有事吗?”

男职员犹豫一下,又说:“……还有,我们部王小梅经理吩咐,以后有事直接找宋总,别找你。”

曹小鱼一愣,即刻恢复了常态:“知道了,你出去吧。”

男职员出去后,曹小鱼坐下来沉思,突然电话又响了。

电话那头钟扞手拿话筒看着桌上的电脑屏幕保护,“小鱼,是我。你跟林凯年的太太熟吗?……不熟?”钟扞表情冷下来,“见过吗?……没事,我想你熟的话,跟你了解些情况,不熟就算了。好,再见。”钟扞点了下键盘,屏幕上出现一张宴会照片,上面有一些人,钟扞点了一下,照片放大了,屏幕上曹小鱼亲热地跟林太太挽着。钟扞看着,少顷,关掉电脑走出。

曹小鱼也对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同一张照片。她的眼神高深莫测。有人敲门,一职员走入:“曹总,这是卫生局吕局长让人送过来的,说交给您。”

曹小鱼打开,看到是宋朝平给吕伟进阿林王药的资料,里面附有一张纸条。曹小鱼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小鱼,实在爱莫能助,烦请说服宋朝平总经理。谢谢。吕伟进。”

吕萌正在法医室专心致志地画像,钟扞出现在她身后:“画得不像。”

吕萌吓一跳,回头看见是钟扞,把画板放在桌上:“你也养成不敲门的习惯了。”

“还有谁不敲门?”钟扞笑问。

吕萌淡淡地:“这个队的人都不敲门。要在省厅是不是得挨骂了?”

“那也看谁,比这儿严点儿。你去医院了?”

吕萌看了钟扞一眼,钟扞的目光里又关切。

“去了。血糖有些低。”吕萌故作轻松道。

“真的?”

吕萌嗔怪:“你还盼我生病?”

钟扞连忙说:“哪能啊?我就怕你病了。”

吕萌抬眼看。钟扞有些慌,赶紧移开目光,换了语气:“你要一病,半边天都倒了,这些案子都跟整形有关,全靠你呢。”

吕萌站起来弄着试验瓶:“找我有事吗?”

“想跟你聊聊。”

“跟我?聊什么?”这时有人敲门,钟扞刚要去开。门突然被推开,庄丹宁站在门口。钟扞感到意外:“是你?”

吕萌走过来:“谁呀?丹宁?你来这儿干嘛?”

庄丹宁旁若无人地走进来,眼睛四处看。吕萌有些尴尬地看着不说话。

钟扞说:“你……有什么事吗?这是法医室,外人不能进入,请出去。”

庄丹宁看着钟扞,微微点头:“钟扞——我就找你。”

钟扞急忙拉住庄丹宁出门:“找我?外面说。”两人走出法医室,钟扞问,“你有什么事?”

“杨涛呢?他们说得问你才知道。”

“找杨涛什么事?他有任务。”

庄丹宁看着钟扞,撅嘴道:“我哥没人管啦?你们一个个都有任务,看我哥的事就归我了?是吗?”

“不是有人守着吗?”

“撤了。现在没人了。”

钟扞疑惑道:“撤了?谁撤的?”

“我哥出院了,现在在他宿舍呢。”

钟扞松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就不能把话说利索了,非得切成一段一段地说?”

庄丹宁得意地笑:“我乐意这么说话,你还得听,气死你!”

钟扞气得说不出话:“你……”转身就走。

庄丹宁在后面叫:“哎,你别走,我哥要找你。”

钟扞跟着庄丹宁来到庄振明的宿舍,庄振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摞资料,钟扞凑近一看,原来是从整形医院搜到的病案。“你这都是什么时候弄的?”

“从吕萌交给我以后一直在弄,出了丁然的事就放下了。”

钟扞直起腰:“这就对了。我刚才还想,你出事以后我让人打开你的抽屉怎么会没看到呢?”

“我拿回来弄的,当时……有些不放心。”

钟扞笑笑:“还对郑金耿耿于怀?”

“现在不会了。那天你走以后我想了好久,这样真不行,我说句话你别在意。其实这些东西早该给你,可当时满脑子就想着谁也信不过,只能靠我自己。”

“连我也信不过?”

“对。我一直对郑金有看法,觉得他脾气大本事小,动不动就训人。后来……”庄振明认真地说。

钟扞接道:“后来丁然一来队里找郑金闹,把吕萌也牵进去,你对郑金的意见就更大了。”这时有人敲门,只听庄丹宁大声地喊:“哥,开门。你锁着门干什么?”

庄振明打开门,庄丹宁探头往屋里看。庄振明埋怨道:“我正跟领导谈事呢,你又裹什么乱?”

庄丹宁责怪道:“没良心,人家来叫你吃饭。谈什么呀?没完没了?”

钟扞走出来:“振明,你刚出院,还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你先别走,我还有话和你说。丹宁,别管我了,你先回家吧。”

“那……好吧,你要吃饭啊?”庄丹宁不放心地叮咛着。

庄振明不耐烦道:“行了,絮叨。”

庄丹宁走了。庄振明关上门,回身看看钟扞,说:“你既然什么都清楚那我直说吧。我敬佩你的工作态度,可你怀疑吕萌让我感觉不舒服,所以才躲着你,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收拾我们队这个烂摊子。”

钟扞看着庄振明问:“你觉得我现在做得怎么样?”

庄振明诚恳地说:“不算太好,但已经不容易了。郑金这样的都能踏踏实实把心思放在破案上就说明了问题。我在医院的时候,郑金去看过我,我们聊过,他其实挺欣赏你的。”

“你们和解啦?”

“说不上和解,本来也没事,就是男人那点心思。”

“明白好,明白了大家就可以把心思放在查案上了。”

庄振明仿佛自语道:“……在医院的时候我还想,杜一鸣的病案明明是你让吕萌交给我的,怎么你都忘了呢?后来再一想,从你来队后案子就没断过,加上队里的矛盾,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转不过来呀……所以我也着急赶紧出院,这样能多个人用。”

钟扞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能坦诚地说出看法,说明我们之间有了信任的基础,但案子迟迟没有进展,队里的气氛虽然有缓和也谈不上和谐,要做的事太多了!”庄振明看着钟扞,没说话。

桌上摊着照片和病例,钟扞、郑金和吕萌翻阅着。吕萌把手中的病历一抛,遗憾地说:“都不是。”

郑金失望地拿起来又放下:“如果这里都没有变性杀手的病历,就没法证明是杜一鸣做的手术,当然也就跟枪击案联系不上了。”

吕萌神情郑重地说:“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个手术是杜一鸣做的。手术做得太完美了,除了杜一鸣,不可能有别人。”

郑金摊开双手:“证据呢?除非让死人开口。”

“假如病案早被杜一鸣销毁了呢?”钟扞说道。

吕萌自言自语道:“……术后需要相当长的恢复时间……”

“对,所以这个杀手只能是在此之前已经做了整容的。”钟扞肯定地说。

郑金试探道:“你是说这杀手是杜一鸣为杀其他人准备的?”

钟扞否定道:“不!正相反。我认为这杀手并没想到结果,他至死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郑金有些不服:“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这变性人为什么要杀庄振明,他吃饱撑的?”

“整容的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而请杜一鸣做,价格更加不菲。如果他既想做又交不起这笔钱会怎样?”

“你是说他是交不起手术费,才答应杜一鸣杀人抵钱?”

“你认为呢?”

郑金和吕萌对视一眼。吕萌点头。

郑金恍然道:“我也觉得这理由可以成立。”

钟扞继续分析着:“那咱们再想:第一,这杀手既然不是刻意培养,那他肯定是本地人;第二,只杀庄振明而不碰杨涛和你,甚至单等庄振明一人的时候下手,说明目标明确;第三,动手之前有人报假案,这人很了解我们的情况,算准庄振明肯定会出现场;第四,幕后人知道出警不会只有一人,预先就知道杀手会被击毙的结果……郑金,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

郑金紧接着说:“我想也就这几点,惟一不同的是我不认为他提前预计到杀手会被击毙。假如我跟庄振明一起呢?可能枪都来不及拔。”

“是呀,如果那样庄振明就……结果总有一个死。如果真是你跟振明在一起,也许振明倒下后,凶手的枪已经对着你了。

我分别问过庄振明和杨涛,他们都说凶手出枪很快,根本没时间反应枪已经响了。”

“钟扞,会不会庄振明发现了王爷的什么线索?他跟你说过吗?”

钟扞摇头:“没有,但我也有这种感觉。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和庄振明谈谈?”

郑金想了想说:“我试试吧。”

“那好,你找庄振明,我想再去林凯年家看看。”

钟扞离开刑警队后,来到林凯年的别墅。他走上台阶,按门铃。少顷有人开门,露出了小阿姨的脸:“请问你找谁?”

钟扞向前问道:“林凯年是住这儿吗?”

“他,他已经去世了。您是哪位?”

钟扞掏出证件:“我是警察,调查林董事长被害的案子。”

“家里除了我没别人,要不,等林太太回来之后你再来?”

“我先问你一些情况。”

小阿姨打开门,让钟扞进去。

钟扞走进大厅,四处观看。

小阿姨在他身后说:“……你再晚来一天,这房子就卖了。”

钟扞惊道:“这房子要卖?是林太太要卖的?”

“是。林太太怕想起林先生。林先生去世后,她从来没在这儿住过。”

“林太太现在在哪?”

“在香港,她女儿莱莱在香港读书。”

“我可以看看吗?”

“你想看哪间?”

“书房。”

小阿姨领着钟扞向里走:“这边。”

吕伟进躺在家中的沙发上,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电话扔在一边,电话插头拔了,手机也关了机。

不一会儿,他睡着了,窗户上不时闪着外边车灯的影子。

一个黑衣人渐渐临近他的沙发前,吕伟进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楼下,一辆黑车开走,四周寂静无人。

少顷,吕萌的车开过来。家门口,吕萌用钥匙打开门,疲惫不堪地扶着墙走进来。屋里漆黑一片,她打开灯,发现电话线被拔了扔在一边,她马上扑过去拿起电话紧张地来回看着,赶紧接上线拨号,话筒里传出无线系统服务小姐的声音:“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没有开机。”她把电话挂上,跌坐在沙发上,随后又马上弹起来拨号:“喂,你好,请找一下吕伟进局长。我是他女儿。下午就走了?”

吕萌马上打开包翻找着,拿出电话本赶紧按着号拨着:

“喂,吴秘书,我是吕萌,你知道我爸去哪儿了吗?”她皱着眉,“肯定不在单位?”随即掩饰着说,“啊,我有点事找他,我的手机没开,他的手机也没开,可能跟我没联系上……算了,不是工作的事,算了,我等会儿他吧,多谢你……再见。”

她绝望地挂上电话,之后焦虑不安地看着电话,一会儿拿起,又放下,心急如焚地站在电话前看着。

林凯年的书房里,东西收拾了一半,零乱地堆放着。小阿姨解释道:“林太太说,这房子里除了书房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要了。我正收拾哪。”

钟扞问:“你一直在林家?”

“嗯。从他们买了这房子,我一直跟着。”

钟扞拿起一张全家照片,指着一个小孩问:“这是谁?”

“这是莱莱,林太太的女儿。这是他们家惟一一张全家福,是莱莱刚做完手术照的。以前他们全家都不照合影。”

“为什么?”

“你没看出来莱莱不笑吗?以前她的脸一边大一边小,眼睛也是一个小,一个大,做过一次双眼皮手术又做坏了,脸就像阴阳脸,十岁之前她没上过学。这是做完大手术后照的,莱莱还不敢笑,怕把脸又笑歪了。”

“这是哪年的事?”

小阿姨想了一下:“两年了吧。”

钟扞问:“你知道做手术的医生叫什么吗?”

小阿姨沉思道:“好像叫杜,杜……杜一鸣……”

“你有林太太的电话吗?”

“没有。有事她就往家里打电话。”

钟扞看着照片陷入沉思,这时手机铃响了。

电话那头的吕萌坐在沙发上泪眼蒙蒙地说道:“钟扞,我是吕萌,我爸找不到了……”

钟扞举着手机冲出别墅:“……你别慌,等着我,我马上到!”他飞快地上车开走。小阿姨不知所以地也跟出来看,车已飞驰而去。

吕萌站在公寓楼下看着远处,她的眼神十分矛盾。

钟扞的车飞快驶来,眨眼间车停在她面前。钟扞跳下来急问:“吕萌,你爸怎么了?”

吕萌一脸感激和歉意:“对不起钟扞,没事了。我爸刚刚来电话了,他说有事,没跟我联系上。对不起,让你跟着着急了。”

钟扞松口气,看着吕萌的神色又有些疑虑:“没事就好……我头一次看你这么慌。”

吕萌掩饰地说:“上去坐坐吧。”

“不了,没事就好,你吃饭了吗?”

“没有。”她见钟扞欲言又止,便问:“……有事吗?”

“我是从林凯年家出来的,他的女儿林莱也在杜一鸣那儿做过整形,我想赶紧查查病案。你能跟我回趟队里吗?”

两人朝车走去。钟扞说:“吕萌,你说有人威胁你爸爸……”

“是我的感觉。好几次看见我爸接电话脸都白了,我问过我爸,可他不承认。我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才害怕。”

“吕萌,你爸爸认识林凯年吗?”

“我没听他说过。你那天说……我爸给杜一鸣开过什么绿灯?”

“杜一鸣整形中心刚开业的时候,好几项手续不符合规定,工商局不发执照,是你爸帮着办的,后来进器械设备,他也没少帮忙。”

“这你是从哪儿查到的?”

“这个不难。”

“你上次还问过我在凯旋饭店之前跟丁然一有没有交往,是什么意思?”吕萌看着钟扞。

“她给你打过电话吗?”

吕萌摇摇头:“没有。”

“可丁然一出事之前一个月之内,给你家打过很多次电话。”

吕萌一愣,少顷才说:“怎么会?我从没接过她的电话呀。

钟扞,请你相信,我不会隐瞒什么。不过前一段总有人往我家打来电话不说话,我一接对方就挂。”

钟扞试探着问道:“说心里话,你相信你爸说他跟杜一鸣没来往吗?”

吕萌看他一眼:“但他们确实没有来往。”

二人上车。

林凯年别墅的门铃又响了,小阿姨犹豫地慢慢走近门口:

“谁呀?是钟警官吗?”

无人应答,她有些紧张。曹小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开门吧。”

小阿姨放松下来打开门:“曹小姐呀,我还以为是刚才那个警察又回来了哪。”

曹小鱼道:“林太太跟你说我来拿东西吗?”

“说了,我以为你昨天来,都准备好了,在楼上,我拿去。

曹小姐,你坐吧。”

小保姆在楼上储藏室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曹小鱼一步一步走过来,小保姆没察觉,仍翻找着。曹小鱼说:“找不着就算了。”

小保姆吓了一大跳:“吓死我了!曹小姐,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曹小鱼笑道:“至于吗?”

小保姆看着她有点胆怯地笑笑:“林太太不卖这房子我都想走了,我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每天不干别的就练胆了。我想起来了,下午我把东西放书房了,还得下楼。”

曹小鱼转身下楼,小保姆跟着下去。

曹小鱼拿起一个纸袋,像是顺口问道:“警察到这儿来干什么?”

“还是为林先生的案子,前后来过好几拨了,就这个警察没问什么。”

“什么叫没问什么?”

“没问林先生的情况,倒是问了问莱莱。”

曹小鱼看着小保姆:“你怎么说的?”

法医室,钟扞站在吕萌身后看着电脑画面,吕萌快速翻看着。她边翻边说:“所有的名字我都输进去了,详细资料都在上面。”

钟扞问道:“你干嘛非一个一个看?你把林莱这个名字提出来找多快?”

吕萌思索着:“也许不叫林莱,林什么莱,或者林莱什么,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一个个查吧。”

钟扞似有所动:“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不用,快看完了……好像没有。”吕萌头也不回地说道。

钟扞禁不住大声说:“没有?!”

吕萌靠在椅子上,“确实没有,你再看一遍。”她站起来。

钟扞说:“你看了都没有,我看就能有吗?”吕萌伸展着手臂:

“万一我眼神不好漏过去了哪?你看一遍吧。”

钟扞看着电脑:“我不看了。如果有,你不会漏过去的。”

吕萌看着钟扞:“你要这么说,我又含糊了……我再查一遍吧。”吕萌坐下,钟扞看着她。

一大堆病案前,吕萌再一次翻找完毕,失望地站起来:“确实没有。”

钟扞说:“这就很奇怪了。那孩子的照片我看了,从照片上一点看不出有残疾,应该是个相当成功的手术,杜一鸣怎么会没有病案?”

“那只有一种可能——病案事先被人拿走了,有人不想让咱们看见这个病案。”

“如果是那样,最有可能拿档案的是杜一鸣,可是丁然一的病案他为什么没拿走?”

“难道说丁然一的死跟杜一鸣没关系?”

钟扞突然站起来:“走,咱们吃夜宵去,我也没吃饭。”

“你自己去吧,我一点不饿。”

钟扞笑道:“这可不像搭档说的话。”

吕萌难得地笑了一下,电话响了,吕萌听着。郑金在电话中说:“吕萌,我看见你办公室亮着灯,你还真在。我这儿找了些跟整形有关的照片,我马上上去。”

吕萌挂机说:“是郑金,他马上上来。”

钟扞一愣:“那,我自己吃去?”

“都饿到现在了,也不差这一会儿,郑金找了些线索照片,一起看看吧。”

郑金推门进来,看见钟扞也一愣。

钟扞起身道:“你电话再晚响一分钟,我们就出去吃夜宵了,正好,呆会儿一起去。”

郑金说:“你在正好。”说着把纸袋里的照片倒出来,“我挑了几个可能性大的,你们看看,也许今晚就有重大发现。”

钟扞坐了下来。

辉业集团楼道里静无人声。曹小鱼拿着纸袋走过来,身后的灯逐渐灭了,在昏暗的光线下她显得格外神秘。她拧开门,走进屋,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纸袋:是厚厚一份阿林王药品资料。

她翻看着,突然听见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谁?”

无人应声,她站起来走向门口。

随着她把门打开,楼道灯亮了。“谁在外面?”曹小鱼向着走廊喊了一声。

依然无人应声,她走到对面办公室拧门,门关着。

她站在楼道里,一会儿,灯又黑了,她推门走进办公室。

少顷,拿包出来,锁上门,走向楼梯。

蒋大有脸色阴沉地站在楼道拐弯处。

曹小鱼一惊:“是你?吓了我一跳。”

蒋大有不动声色,定定地看着曹小鱼。

路灯闪着昏暗的光,街道上,郑金随着吕萌远远地向街边小吃摊走来。钟扞在小吃摊正端起碗喝下最后一口汤,而他的面前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郑金看了一眼钟扞,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对柜台后的老板喊道:“一碗汤面!”

吕萌随后喊道:“一碗馄饨,不要馄饨只要汤。”

钟扞一抹嘴,看也不看吕萌道:“小姐,多吃点吧,没人嫌你胖。”吕萌白了他一眼,郑金接过话茬,一抖手里的筷子: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钟扞点燃一根烟,笑了笑,指指吕萌:“因为她会来。”

吕萌接过老板递过的馄饨汤,“哎,我说有些男人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

钟扞接道:“男人的自尊全靠这点自信了。”

“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吕萌说完,猛喝一口汤,烫得她连忙放下碗,汤洒在她的手上。郑金急忙递上纸巾,帮吕萌擦着。钟扞在一边暗笑。郑金看看钟扞,又看看吕萌。吕萌有些恼羞成怒。钟扞仍然不紧不慢道:“你看,你看,这世界是女人的世界,男人生来就是为女人服务的。”

郑金扔掉纸巾:“有钱难买乐意。”

“哀兵必胜。女人天生以一副弱者身份出现,毁了多少男人。你说,现在罪犯都往女的这儿靠,杀宋雷的,男扮女装;刺庄振明的更邪乎,本来好好的一个男人非要变成一个女的再杀人。”

郑金冷笑一声:“想不到钟探长对女人还挺有研究的。”

钟扞认真而得意地说:“旁观者清。”

吕萌站起身,一阵眩晕,脚步踉跄了一下。郑金忙起身扶住:“吕萌!”吕萌挣脱开来。

钟扞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郑金抢道:“我送你。”

“你结账吧。”说完,钟扞转身上车。吕萌看了看郑金,又看了看车上的钟扞,终于上了钟扞的车。郑金苦笑,掏出十块钱,扔在桌上。

钟扞将车停在吕萌住处的楼下。吕萌下车,钟扞欲跟下,吕萌阻拦道:“你别下来了,送到这儿就行了,谢谢。”说完,转身要走。

钟扞忙从座位底下拎出一个塑料袋,伸出窗外递给吕萌:

“回去早点休息。”说罢开车离去。吕萌低头一看,满满一口袋营养品,她一愣,望着钟扞远去的车,心里不是滋味……曹小鱼推开家门。客厅内黑漆漆的,只能看见从开着门缝的书房内露出的灯光。她悄悄地走到书房门口,透过门缝看去,只见曹鹏聚精会神地在桌前画着一幅山水画。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转身离开。曹鹏似乎听到曹小鱼房门的响动,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略一沉吟,手中墨笔上的墨汁“啪”地一声滴落在宣纸上,他低头看了看,慢慢地团起画纸扔进纸篓里。

1994-10-9。沙发里的曹小鱼凝视着电视屏幕上的钟扞,眼里泛上泪花。忽然传来敲门声,她拿过遥控器,电视画面转换成晚间新闻报道。

曹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鱼,我煮了馄饨,你要不要吃?”

曹小鱼一声不吭,手里按动遥控器,电视画面不停变换。

曹鹏在曹小鱼卧室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客厅内又恢复死寂。

江克、钟扞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神情严肃。只听市局督察说:“……市局督查办已经掌握充分证据,你大队刑侦一队队长郑金严重违反对丁然一案件的司法回避,希望江大队能采取措施,制止郑金继续犯锗误,避免造成严重后果。”

江克与钟扞互相看看,江克清了清嗓子说:“……好,我会遵照督察办的意见妥善处理。”

另一督察说:“处理意见一个星期之内上报。”说完二人行礼,走出。

钟扞没说话。江克走到窗前,沉思了片刻,说:“我的意见是让郑金退出专案组停职反省。”

钟扞原地没动:“我反对。”

江克依然背着身:“我压力很大……”

钟扞语气坚定地说:“我去做郑金的工作。”

江克急了:“我怎么向上级交代?”

“这是你的问题。”

江克回身,两眼盯着钟扞:“你太……”

“太什么?”钟扞反问。

“……狡猾。”

钟扞恳切地说:“郑金是你的弟兄……”

江克断然道:“刑侦队不是帮会!”

钟扞大声说:“可它是个战斗的集体!你我都坚信郑金跟杀害丁然一的案件没有任何牵连——虽然没有充分的证据找到真凶,可是大队已经把郑金挂了起来,还收回了他的刑警警徽……他现在背着沉重的包袱还在积极参与侦破林凯年被害的系列案件,我很敬佩他……江大队,郑金是你一手培养的优秀侦查员,你就忍心把他推下火坑?把他扫地出门?!”

江克眼睛有些潮润。

钟扞走到门口停住:“我提醒你,青城的问题非常复杂,我怀疑有人在暗处操纵我们。”

江克叫住钟扞:“钟扞……你是省厅派下来的,你应该体谅我的难处。”

钟扞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把郑金的疑点都排除……还有上面的事情,我对付。”

“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钟扞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拉开门走了出去。

江克懊恼地一拳砸在桌上。

杨涛奇怪地看着庄振明问:“哎,你今儿不是休息吗?”

庄振明边走边说:“回头再跟你说。”

杨涛一脸的莫名其妙,想了想,来到庄振明的办公桌前。

桌上只有一叠信纸。杨涛翻了翻桌上的台历,没发现什么,转身要离开,忽然又停住。他拿起桌上的信纸,对着光比划起来,白纸上有一行浅浅的字痕。他轻声念道:“光……明路……32号。”他一愣,马上放下信纸,转身跑出办公室。

他一口气跑出门外,挥手打“的”。一辆出租停下,下来的却是庄丹宁。杨涛愣了愣,庄丹宁高兴地迎上前:“哎,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杨涛结巴道:“啊?……啊,你怎么来了?”

庄丹宁一撇嘴:“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接我呢,我哥呢?我来逮他!”

“你哥?他刚出去了。”

庄丹宁气呼呼地:“啊!死庄振明说话不算数,说好今天陪我去的。”

杨涛急问:“去哪儿啊?”

庄丹宁又兴奋起来:“陪我去报名参加电视台举办的模仿秀大赛……涛哥!他们都说我像……广末凉子……”

“广末凉子?”杨涛不解道。

庄丹宁撇撇嘴:“日本偶像明星——《悠长的假期》的主演……跟你说你也不知道!”

杨涛笑了笑:“你可真能折腾。挺漂亮的姑娘干嘛模仿别人呀,咱自己就是当明星的料!”

庄丹宁信以为真,兴奋地说:“真的吗?真的吗?”

杨涛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丹宁,哥今儿有任务,你先回家,咱改天再聊好吗?”

“不行。”庄丹宁不依不饶。

杨涛哄道:“改天我一定去找你,跟你聊个够。”

庄丹宁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不要改天,就今天!”

“好,好,好,就今天。你等我电话。”杨涛说完,又一伸手。

庄丹宁揪着杨涛:“不等电话!你跟我哥一样,大骗子、小骗子!”

一辆出租车停下,杨涛钻进车中。庄丹宁一把拉住车门: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1小时,3小时,说不准。”

“那给你4个小时的时间够了吧?下午5点半在海石滩等你。”

杨涛关上车门,车向前开去。

他探出头来跟庄丹宁挥着手:“不见不散。”

2钟扞面壁而站,低头沉思着。郑金推门走进他的办公室,问道:“你找我?”

钟扞不语,半晌突然回过头来,“都有谁知道凯旋饭店301房间的秘密通道?”

郑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我这人向来不会藏着掖着,你到底要干什么?怀疑我,明说好了,用不着旁敲侧击!”

钟扞气得一指郑金:“你……你真是……我要是怀疑你,怎么可能问你这个问题!现在我是在帮你找不让别人怀疑你的证据!”

钟扞看着郑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自嘲地一笑:

“阿强的死我一定要追查到底。我们现在知道在他死之前只有三个人出现在301房间,一是丁然一,她已经死了;二是你;三就是吕萌。”

郑金连忙摆手:“不,不是她,不可能!”

“什么不是她?什么叫不可能?我看你是一遇到她就昏了头!”

郑金愣了愣神儿:“……为什么吕萌和我去了301就一定有杀害阿强和丁然一的嫌疑?去过301房间的人多了……那秘密通道又不是我修的,我造的!”

钟扞警觉地追问:“谁修的?谁造的?”

郑金犹豫道:“是……”

“是什么?说啊!”

郑金低下头,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小声说:“……辉业集团。”

“宋朝平?”

郑金点了点头。

大街上,杨涛乘坐的出租车被堵在车流里,缓慢地向前行驶,杨涛焦急地向车外张望。身边的司机安慰他道:“别急,这路啊,是越修越堵。”

杨涛苦笑:“……师傅,光明路32号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职业高中?”

杨涛松了口气:“哦。”

司机忽然又说:“原来是工艺品二厂。”

杨涛一愣:“工艺品二厂?”

司机笑道:“对。现在办教育比办企业都来钱,你没听说过吗?教育是产业。”

“工艺品二厂不是在光明路5号吗?”

“一修路,门牌号就改了呗。嘿,看来你对这儿还挺熟……”

杨涛没理会司机的絮絮叨叨,紧锁眉头,忽然他的目光被马路对面吸引住了。透过车窗,马路对面的便道上,庄振明正边打电话,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杨涛掏出钱扔给司机就要下车。

司机急了:“这儿不能下车!我还两分就得学习去了,这钱不挣了你也不能从这儿下车!”

杨涛亮出警官证,司机顿时闭嘴。杨涛跳下车,逆着车流追赶上庄振明。庄振明在前面走,杨涛在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庄振明依照手中的字条拐进一家首饰店。杨涛藏在街角,待庄振明出来后又跟上。

庄振明在一家商厦内加工首饰的柜台前询问着什么,边问边记录。杨涛在不远处的药品柜台前盯住他,手机突然响起。

庄振明感觉到什么赶忙回头。杨涛赶紧趴在柜台前随便一指,并顺手关掉手机。服务员看了杨涛一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拿出一盒**霜。杨涛十分尴尬,再回头时已不见了庄振明。

海石滩,落日余辉,波光滟潋。庄丹宁显然刻意打扮了一番,在等待着杨涛。庄丹宁拨打手机,之后生气地挂掉了手机,腕上的手表已经指向8点,她几乎绝望地四下张望,再次拨手机,手机里传出一小姐的声音:“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没有开机。”庄丹宁焦急地徘徊着,一赌气找了一块礁石的背雨处坐下。

杨涛一愣,只好现身走到庄振明身后:“你……你伤刚好,一个人查案多危险。”

庄振明回过头来,笑着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杨涛不好意思道:“你别误会,是……是丹宁去找你,叫我跟着你,保护你,丹宁她……丹宁……”杨涛脸色突变,掏出手机开机拨打——电话通了,无人接听。

海石滩上,通了的电话掉在地上,被一只脚踢开。庄丹宁惊慌地看着面前的三个青少年向身后的海边退去,“你们是谁?

要干什么?你们可别胡来,我哥是警察!”

对面的三个青少年相视一笑,其中一长脸人说:“你哥是警察?我爸还是公安局局长呢!”

庄丹宁试图逃跑,三个歹徒将她团团围起,庄丹宁大喊:

“救命呀!抓流氓!”喊声被海浪声吞没。黑暗中三名男子扑向庄丹宁,四人打做一团。丹宁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居然奋力搏斗起来。

天下起了小雨,杨涛拼命地在街道上跑着,庄振明边打手机边追赶。气喘吁吁的杨涛赶到海石滩,看见被扔在地上的庄丹宁的手机继续鸣响着,他一把抓起来,环视着四周。海石滩静悄悄地,毫无庄丹宁的身影。杨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混合的汗水,声嘶力竭地喊道:“丹宁!丹宁!”

无人应答。杨涛颓然地坐在沙滩上,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杨涛猛回头——披头散发满脸泥污的庄丹宁站在他身后。杨涛猛然站起,一把抱住了她:“丹宁,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别吓唬我。”

庄丹宁有气无力地一指身后不远处:“跑了两个,逮着一个!跟我耍流氓?也不问问姑奶奶吃几碗干饭!”

杨涛二话不说,冲上前揪起那人,劈头盖脸一通暴打。

庄振明捂住受过伤的肩膀,趔趄地跑来,见状呆住:“丹宁,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庄丹宁看着盛怒的杨涛,得意地笑了笑,转而嗔怒地踢向庄振明:“你怎么现在才来?要不是人家杨涛,你妹妹就贞洁不保了!”

庄振明看着杨涛莫名其妙。

回到刑侦大队,钟扞与杨涛急匆匆走向审讯室。钟扞询问道:“是冲庄丹宁来的?嫌犯身份搞清楚了没有?”

“是南城二区的高中生。”

钟扞在审讯室门前停住脚步:“高中生?”

“没有前科。另外还有两人,治安科已经抓到,正往这儿送。”

钟扞推开审讯室的门,铁青着脸走了进去,杨涛跟在身后。

钟扞围着少年犯转了三圈,猛地一下抬起台灯的灯头。强光照在少年犯的脸上,他闭上了眼睛,长满青春痘的脸上渗出冷汗,浑身不停地哆嗦。钟扞拿起问讯记录仔细看着,然后放下,一言不发地走出审讯室,杨涛跟了出来。走了两步,钟扞猛地停住脚步:“那两个别往这儿送了,二人一块送当地派出所!”

钟扞盯住杨涛的眼睛:“这人真是你逮着的吗?”

杨涛避开钟扞的眼睛:“我……是庄丹宁。”

钟扞说道:“变性人刺杀庄振明未遂,全局上下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三个自投罗网的人,连庄丹宁的对手都不是,可能是他们派来的吗?你看看讯问笔录,这帮孩子是‘毛片儿’看多了,憋的……碰上亲近的人,聪明人也变糊涂,要不然有司法回避一说呢!”

杨涛低头不语。钟扞缓和了一下口气:“既然答应了人家姑娘的约会就得认真点儿,还不赶快去表示一下。”

杨涛嘴动了动,转身跑去。钟扞大喊:“庄振明!”

“来了!”庄振明边答边跑过来。

钟扞看着跑到面前的庄振明,问:“你今天下午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我太了解杨涛了,真没什么他能跟你一下午?”

“八字还没一撇呢,有了线索再向你汇报。”

钟扞要急,又忍住了:“好!都挺有主意!有本事就别挨枪子儿!”

庄振明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道:“放心,挨枪子儿前会给你留下线索的!”说完,转身走掉。

钟扞无可奈何,一回身看到吕萌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就推门闯了进去。正在写报告的吕萌被突然闯入的钟扞吓了一跳,她定定地看着烦躁的钟扞。钟扞在屋里转了一圈,像没看见吕萌似的,转身又出去了。吕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语道:“神经病。”

回到家,庄丹宁额头上贴着创可贴,身上穿着吊带背心,侧着身子让杨涛给她在肩背上擦药。她一边忍着疼,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我心想,再等一分钟,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跟我那俘虏,就那小流氓,好上一好,看你急不急。”

杨涛有点儿认真地说道:“别胡说!嘴上没把门的!”

庄丹宁故意说:“你不稀罕,有人稀罕我!一来就是仨!”

杨涛站在庄丹宁身后,欲言又止。

庄丹宁继续道:“我开始以为,他们仨是你派来考验我的。

其中一人打了我一耳光我才慌了……真打呀!就这样……就……啪!”

庄丹宁还在比划着,杨涛一下从背后抱住她,悔恨交加。

“怪我,都怪我。”

庄丹宁的手停在空中,半晌,轻轻地垂了下来:“怎么能怪你呢,只怪我太傻了。喜欢上—个人,连哄我的话都相信。”

杨涛更紧地抱住庄丹宁,摇着头拼命解释:“我没哄你,我发誓!……我也喜欢你。我做梦都想和你约会,可是我……”

庄丹宁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一拍杨涛的胳膊笑道:“那就怪你和我哥吧!谁让你们俩都是警察呢,大骗子、小骗子!”

“丹宁,穿上衣服,别着凉!”

屋内一阵慌乱,庄丹宁大叫:“哥呀!你太烦人啦!”

3钟扞和杨涛一前一后走进宋朝平的办公室,蒋大有跟在他俩身后,一脸的无奈。正在接电话的宋朝平一愣,挥手示意,蒋大有退下。宋朝平放下电话,看着他们俩,突然非常热情地拿出一罐茶叶:“你们来的正好,朋友送的极品绿茶,特供中央首长的,来,品品!”

钟扞冷冷地说:“我没那雅兴。再好的烟、酒、茶对我来说都是浪费,我尝不出好来。”

宋朝平恭维道:“不是我夸你,现在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多了。不过话说回来,生活中一点嗜好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钟扞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宋朝平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钟扞,突然扑哧笑了:“服了!我服了!我怎么忘了钟探长是情场老手了,连我们家小鱼这样的女人对你都念念不忘呢……”

杨涛生气,要说话,钟扞挥手制止杨涛。

钟扞说:“不,我感兴趣的是盖房子……”

宋朝平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盖房子?”

钟扞盯着宋朝平的眼睛:“尤其是在酒店的客房里加一个秘密通道。”

宋朝平做出恍然大悟状:“哦!你说的是凯旋饭店301客房吧?虽说整个酒店是辉业集团承建的,但是那个秘密通道是出事以后我才知道的。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跟你志趣相投,当初三号楼的施工是他负责的。”

“谁?”

宋朝平不紧不慢地说:“……林凯年董事长。”

杨涛看看钟扞,钟扞不语。宋朝平观察着钟扞的神色,笑了笑说:“而且……有秘密通道的房间不止在凯旋饭店才有。”

钟扞和杨涛交换了一下眼色。宋朝平继续说道:“你们查过杜一鸣的整形中心吧?在他办公室的西墙内也有一个秘密通道,说不定那天杜一鸣就是从那儿逃走的。”

钟扞接着说道:“更有趣的是,杜一鸣的整形中心也是林凯年的建筑队承建的。”

宋朝平笑了:“不愧是钟探长,一点就透……所以我坚信杜一鸣有杀害我们林董事长的动机,我不抓住那个姓杜的,誓不为人!”

钟扞、杨涛走出辉业集团的大门,杨涛追上两步对钟扞说:

“我总觉得姓宋的话里有话。”

钟扞停住脚步:“是啊,就差明说杜一鸣是杀害林凯年和阿强的真凶了。”

“可当时盖整形中心和凯旋饭店的时候,确实是林凯年亲自抓的,而宋朝平当时不过是个总经理助理……”

钟扞回头看了看辉业集团大楼,说:“走,再到林凯年被害现场看看。”

钟扞往后退了两步,比划着:“阿强的照片是从这个角度拍的。林凯年躺在这儿,杜一鸣身后的这个……”

杨涛接道:“是门框。”

“就是说,林凯年是面向门的方向扑倒的,而杜一鸣在距离尸体头部一尺远的地方站着。如果是杜一鸣在正面击中他,林凯年倒下来不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杨涛手指照片说:“你看,杜一鸣的眼睛在看着窗口这个方向。”

“是不是他看到了拍照片的阿强?”

杨涛后退着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阿强会是躲在什么地方,拍的这张照片呢?”

钟扞走上前来:“阿强秘密监视林凯年已经有两个月了,一直在对面那座楼的302房间。”

杨涛数道:“一、二、三,302,应该是那扇窗!”

钟扞顺着杨涛的手指看去,又仔细地看了看照片,猛然醒悟似的一拍杨涛的肩膀。杨涛吓了一大跳。钟扞说:“从302拍摄到房间的位置只能到这儿。你看,这条黑框和这个重叠在一起,这半边桌子都没在画面里。”

杨涛醒悟道:“也就是说,在窗脚这个角落里完全还可以隐藏着其他人。”

钟扞边退边比划着:“这儿……这儿……就是这儿!杜一鸣的眼睛看着的就是这儿,在照片外这柜子和墙两尺宽的盲区中!

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只有从这个角度袭击林凯年,林凯年才会向前扑倒在这个位置!”

杨涛兴奋起来:“随后,杜一鸣听到动静跑到这个位置,而他到的时候,林凯年已经死了……而他也正好看到了真正的凶手。杜一鸣很有可能不是凶手而是目击者!”

钟扞不语,死死盯住照片。半晌道:“杜一鸣看到的这个人,就是要致他于死地的人。”

“你是说……”

钟扞一挥手:“找证据吧。”话音未落,钟扞的手机响起来,是吕萌要请他吃饭。”

钟扞、杨涛两人离开林凯年别墅,赶到“忘不了”饭馆露天阳台。四下环视,一眼看到角落里的吕萌。钟扞走上前招呼道:“怎么?还真请我吃饭?”

吕萌笑:“当然。要不是你那天晚上大泄私愤,说连罪犯都变成女的,我还不会把宋雷的案子和变性人的案子连在一起。”

钟扞停住倒茶的手,注意地看了一眼吕萌。

吕萌自顾自地说下去:“宋雷案发现场发现的头发与从凶手王川家搜出来的假发,经过DNA的比对鉴定没有发现一致的结果,也就是说,宋雷案发现场的头发是第三个人的……宋雷被枪击前至少跟一个长发人有过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