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吕萌不解:“为什么?”

“报案能解决什么?能查出打电话送照片的人吗?!弄不好再招来杀身之祸!我不想冒这个险!”吕伟进眉头紧蹙。

“爸,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只是开始,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您是一局之长,怎么连起码的法律常识都没有?!”

吕伟进一副铁了心的表情:“不管你说什么,如果还认我这个爸,就请你尊重我的想法!”说完吕伟进走进卧室。

“爸!”

电话响。吕萌拿起了话筒:“喂。郑金……我现在就可以出去。好,呆会儿见。”她放下电话,拿起包欲走,卧室门忽然打开,吕伟进进来,问:“你要去哪?”

“去见同事。”吕萌边换鞋边说。

吕伟进不依不饶:“哪个同事?!”

吕萌疑惑道:“您问这个干嘛?”

“是不是丁然一的丈夫——那个叫郑金的?”

吕萌恼怒地说:“爸!您今天到底怎么了?我去见同事,您有什么理由反对?”

吕伟进依旧不着急:“既然是同事,有什么必要晚上单独见面?他妻子刚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不怕给自己招来嫌疑吗?!”

“您太多虑了。我必须去。”

吕伟进绝情地说:“你今天要敢跨出这道门,就再别回来!”

吕伟进甩手进卧室,吕萌把包一扔,跌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吕萌独自呆呆地坐着。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接听。街道上,郑金站在车外打着手机:“吕萌,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吕萌拿着手机,支吾着:“我,我还没出去……”

这时,电话机又响了。吕萌对着手机说哦:“你稍等。”她拿起电话:“喂,妈?找我?您等一下。”又对手机说,“郑金,我现在出不去,有事明天再说吧。”

郑金沉重地缓缓挂上手机,慢慢走到街道边,坐在花园栏杆上。

吕萌对着电话,语气冷淡地说:“……我已经不习惯您的关心了。从小到大,您关心过我什么?现在怎么突然拿出几百万来给我买一个股东的身份?……我不稀罕这钱,您想给谁就给谁吧,我不要……再见。”不等对方有何反应,吕萌挂上了电话。

吕伟进从卧室里走出来问:“你妈和你说什么?”

“爸,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妈在宋朝平的整形医院投了二百万,说是让我做股东,我拒绝了。”

吕伟进平静地说:“这件事我知道。”

吕萌不解道:“什么?你知道?简直太荒唐了,你跟妈关心僵到这种程度,怎么在这件事上会彼此商量?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你妈投资整形医院,也是为你好。是我跟你妈商量的,我们觉得实在太对不起你了,就算对你的补偿吧。你辞职之后,怕你心理上有失落。”

“可我已经不想辞职了。”

吕伟进口气强硬地说:“为什么?你必须辞职!”

曹小鱼乘出租车在一复式小楼前停下,继而走了进去。钟扞的车在出租车后面缓缓停下。看着车窗外渐渐消失的曹小鱼的身影,他若有所思。“钟扞回到办公室和郑金谈话。郑金嚷道:“钟扞,有话就说,别掖着藏着。不就是不让我当队长嘛?不当就不当。”

钟扞看着郑金说:“你有情绪。”

郑金反对道:“我没情绪。”

“郑金,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

“你想怎么样?”

钟扞诚恳地说:“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查清丁然一的死因不也是你的期望吗?即使我不查,难道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别人不还要查吗?仅仅因为是我,你就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你不觉得这对我不公平吗?”

郑金看看钟扞,不语。钟扞拿出一份纸说:“根据杨涛的调查记录,丁然一自杀那天夜里,你说一直在宋朝平的办公室?

是这样吗?”

郑金掩饰道:“你什么意思?”

钟扞一直盯着郑金的眼睛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郑金狡辩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

“因为那天晚上宋朝平根本没在办公室!”钟扞肯定地说。

郑金漠然道:“那你说我在哪儿?!”

钟扞生气道:“这应该由你自己回答。你是老刑警了,我相信你不会无视纪律。”

郑金站起来说:“钟扞,你调查我比调查杜一鸣还积极。那好,今天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怎么办怎么办!爱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江克走进来,他的脸色十分严肃,钟扞和郑金都察觉到了。江克低沉地说:“正好,你们都在……由于郑金在丁然一案件上的多项疑点,经过上级研究决定,从今天起,郑金回避丁然一案件,继续留在717专案组协助工作。另外,请你交出你的刑事侦查员警徽……”

房间里的空气紧张得几乎爆裂。郑金的眼泪在眼眶里转。

钟扞同情地看着,江克则垂下了眼睛。郑金掏出警徽,郑重地放在桌上,扭头走出房门。钟扞和江克互相看看,一同叹了口气。

吕萌拿着丁然一的病案刚从楼上下来,在楼道里,看见郑金沉着脸急步走过来,叫道:“郑金!”

郑金停住看着她。吕萌向郑金解释:“郑金,昨天晚上……对不起……郑金,还有,我……我打算把那天去丁然一家的事情向领导汇报……至少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郑金立刻反应强烈:“绝对不可以……你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吕萌眼泪汪汪地说:“那,我实在于心不忍……实在对不起……”

郑金黯然道:“没什么对不起的,对得起自己就是胜利!”

说完拔腿下楼。

吕萌心情恶劣地站在那里。

合并,合并就意味着死亡,我们坚决支持宋总的意见,把辉业集团的大旗打到底,与辉业共存亡!”

宋朝平转向曹小鱼,“小鱼,就你没表态,你说说。”

曹小鱼冷静地说:“我是百分之一对百分之九十九,我的意见是辉业集团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目前面临着破产的危机,只有马上与佳庆集团合并才是一的出路!”

会场上一片混乱。曹小鱼继续说道:“……我是现实主义者,那些不符合实际的豪言壮语把我们害得还不够吗?”

一位职员抢道:“我反对合并,合并意味着辉业的灭亡……这是对辉业集团不负责任!”

曹小鱼坚持说道:“……当然,负责任地说,合并,只能步步为营,我们是有计划有步骤地撤退。”

宋朝平的脸色很难看,他咬紧牙关,没有发言。

吕萌和庄振明一同走进法医室,吕萌把丁然一的病案递给庄振明。庄振明翻了翻问:“丁然一在杜一鸣那里整过容?”

吕萌肯定道:“不错。这对你们调查丁然一死因是不是又提供了一个线索?”

庄振明沉思着:“可是……去杜一鸣那儿看过病的人很多,用这个把丁然一和杜一鸣挂上钩,有点牵强。”

“这起码说明丁然一死亡背景并不像想的那么简单。昨天我说你,你可能接受不了,我确实反感你针对性太强,振明,你这么做会让人误解。”

庄振明毅然决然地说:“我不在乎,如果在乎别人怎么说,当初我也不会当着丁然一和大家的面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这是两回事!”吕萌脸红了。

庄振明委屈地说:“是一回事。被人误解,笑话,甚至冷淡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我没想到你也会怀疑我对郑金的调查是出于私心!”说完转身欲走。

“振明!”

庄振明站住。吕萌大声说道:“我再说一遍,你怀疑郑金是没有道理的!”

庄振明平静地说:“作为一名刑警,我只相信证据……”说完大步走出。

吕萌心乱如麻,她决定要澄清事实,证明郑金是清白的。

她拿出纸和笔,想了想,便在纸上写道:“与丁然一在凯旋饭店见面的详细经过。”她不知该怎样向下写,拿起看了看,又揉成团扔进了废纸篓、她两眼发直,耳边响起丁然一的声音……”

凯旋饭店301房间,丁然一得意洋洋地看着吕萌:“……确实有,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两人对视着,丁然一的眼神很可怕,“你记住,这个目的是置你和郑金于死地的事实。”

街道上,丁然一柔和真诚的眼神:“有些事,还是想不通的好……不过,很快你也就什么都知道了。吕萌,我真心地希望,你我能成为好朋友。”

丁然一家。丁然一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令人毛骨悚然。郑金惊慌的眼神:“别再犹豫,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和你一起来过这里!吕萌……你听我的没错!”

吕萌回过神来,眼睛里写满了慌乱、困惑。又在纸上写道——关于我和郑金在丁然一死亡现场的……吕萌一下子将纸揉成一团,抛向纸篓。她苦恼地站起来,拿起手中的报告走出。

死定了。”

曹小鱼被激怒了,喊道:“朝平!”

宋朝平有些故意地接着说:“所以,我要亲手抓。”

曹小鱼大声说道:“钟扞昨天问我丁然一死那天晚上,你在不在公司。”

宋朝平愣愣神儿。曹小鱼继续道:“我不知道他的用意。”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追问我那天晚上在哪儿吗?!你一步步把我和郑金推到钟扞的怀疑视线下……究竟什么用意?!”宋朝平冷冷地说。

他两眼盯着曹小鱼:“小鱼,男人的自尊心是致命毒,要是有什么打算,一定别瞒着我,火点着容易扑灭难。你要早做安排。”

曹小鱼眼里闪着泪光说:“咱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的是什么吗?你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对感情来说,没有信任就没有一切。”

她站起身:“还有,关于辉业集团……如果你一意孤行做无谓的挣扎,自己考虑后果……也许还会有人害你!”

宋朝平恼怒道:“凭什么!凭什么你非要辉业集团破产倒闭?!”

曹小鱼声音不高,说道:“辉业曾经为王爷洗过多少黑钱……你心里不清楚吗?”说完,转身离去。

宋朝平愣在那里。蒋大有走来与曹小鱼擦肩而过。蒋大有走到宋朝平跟前小声说:“我刚才给整形医院送仪器,出来的时候落了样东西,我回去拿时好像看见杜一鸣。”

宋朝平急问:“什么?!”

“一闪就过去了,我没看清,我追过去的时候人影都没了,我没敢进屋里找。”

宋朝平有些不相信:“你真看清了?”

蒋大有道:“应该是。”

宋朝平盯着蒋大有,思忖片刻:“走!”

钟扞翻看着吕萌写的报告,吕萌冷冷地说道:“还需要我写交代材料的话随时通知……”

钟扞抬眼道:“……你太敏感了……根据现在的调查,越来越明确,丁然一不是自杀。”

吕萌不满地说道:“不是自杀就跟郑金或者跟我有关系?”

钟扞看了一眼吕萌说:“这话不应该是你说的……”

“如果有人能做出郑金不在现场的证明呢……”吕萌看着钟扞的眼睛。

钟扞打断吕萌的话:“我说过郑金是犯罪嫌疑人吗?”

吕萌一愣。

钟扞继续道:“现在首先需要否定丁然一自杀的结论。你看这个……”他拿出超市的收银纸条,“这是从厨房的那袋食品里找到的,振明已经去超市核对了,这上面有吃的,有用的,是丁然一死之前去超市买的。”

“这也不排除丁然一想嫁祸于人的心理。”

“吕萌,你想到的别人也想到了,看见上面有一瓶洁厕灵了吗?验尸那天我去卫生间看过,旧的那瓶刚用完还没扔,新的一瓶就放在旁边。如果真是丁然一故意制造的假象,你不觉得她的智商和理智高得让人难以想象吗?如果她真有这样高的智商,世界上她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如果推理成立,她为什么还要自杀?你想过了吗?回过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丁然一是他杀?”

吕萌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我只相信证据而不是推理。尸检结果证明丁然一确实服毒,而且没有任何强制痕迹,至于为什么服毒应该由你们刑警破解,我愿意不愿意承认什么……不应该影响你的判断。”说完她走去。钟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郑金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这时一个穿戴时髦的少妇走近,郑金看着她。少妇张望着,郑金迎上去,后面闪出庄振明的身影,他一直看着郑金。

郑金走近少妇问:“是刘晓丽吗?”

刘晓丽向他走过来:“是,你是丁然一的丈夫郑金?”

郑金歉意地说:“让你从机场直接赶到这儿,太唐突了,请你原谅。”

“没关系,不过什么事这么急?”刘晓丽笑道。

郑金拿出一张衣服单:“这是丁然一在你那儿订做的衣服吗?”

刘晓丽接过来看看:“是呀。怎么,她不想要这件衣服了?”

郑金哽咽道:“她死了。我想调查一下有关情况。”

刘晓丽大惊,一下捂住嘴:“啊?她,她怎么死的?”

“好像是自杀。”

刘晓丽摇头:“不可能啊,昨天,啊不,前天她还来过一次,我看她情绪挺好,跟我说等我这趟出差回来,她想做件中式衣服,样子都找好了,在我那儿,我还说回来之后给她打电话哪。”

“她常去你那儿做衣服?”

“她的衣服差不多都是我做的。”

“我能看看她要做的那件衣服样式吗?”

“有这个必要吗?”刘晓丽看着郑金。

庄振明假装看着路边的报栏,用余光看着远去的郑金和刘晓丽。

刘晓丽和郑金来到一个挂着“晓丽服装店”招牌的店里。

刘晓丽放下包说:“你先坐吧,我给你拿去。”

郑金坐下,环视着四周。少顷刘晓丽出来:“……料子她都看好了,就是这块,因为当时没货,所以我说进完货就让她来。”

郑金用手摸了摸衣料,“这衣服多少钱一件?”

“如果按这个样式,用这块面料,差不多两千。”

郑金大吃一惊:“两千?!”

刘晓丽不解地说:“我这儿一直是这个价钱,没多要。”

郑金掩饰道:“她来做过几次?”

“记不住了,我可以给你查单子。”

郑金站起欲走。刘晓丽把他叫住:“哎,别走。你问完我了,我还有一堆问题问你哪。”郑金只好又坐下。

“你是丁然一的前夫还是丁然一现在的丈夫?”

郑金一下愣了:“你什么意思?”

“你还没回答我。”

“她死之前我们是要办离婚手续,可一直没办。你问这个干嘛?”

“我说她怎么老看中式结婚礼服,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郑金急了:“不知道。”

“我看八成有,而且这个人一定喜欢中式衣服。”郑金听完一下愣住了。

钟扞、庄振明和江克三人正说话。庄振明说:“我认为应该立即对郑金实行强制措。”

江克突然站住问:“丁然一死亡那天,郑金不在现场的证明人都找到了吗?”

庄振明不满道:“就是这个问题,他一直不配合。”

江克说:“他说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钟扞插话:“我认为,丁然一被害当天,郑金在不在现场没有意义。”

江克一惊:“我不明白。”

钟扞耐心地说道:“丁然一服用毒,应该是由于自己失误造成。如果在丁然一死亡之前的一段时期内,凶手把毒药放入丁然一平时所用的药瓶,毒药跟丁然一常用药混在一起,凶手就不一定会出现在案发当天的现场……我说清楚了吗?”

江克锁眉道:“可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毒药就是郑金下的呢?”

钟扞没有回答。庄振明说道:“郑金这些天的行为,疑点很多……”

“你们在暗中进行了监控?”江克显得不悦。

庄振明没有否认。江克看看钟扞,“对自己人上手段甚至采取强制措,我的意见是必须向上级请示。”

钟扞想了想说道:“我同意。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对一个刑侦队长的处理更应该谨慎从事……看看再说吧?”

江克几乎看不出地点点头:“顺便问一句,杨涛去哪儿了?”

“丁然一死亡现场搜集到的指纹和遗留物,我让他去省厅技术处做技术鉴定……”

“避免内部出问题?”

钟扞点头。江克笑笑:“你工作很细致。”

杨涛走进钟扞的办公室便将身后的门关紧,钟扞抬起头问:

“情况如何?”

杨涛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鉴定书和一只玻璃杯:“除了郑金和丁然一的指纹外……你听了不要惊讶……”

钟扞关注地看着杨涛。杨涛低声地说道:“玻璃杯上发现了吕萌的指纹。”

钟扞一惊:“什么意思?”

“可以证明吕萌曾经到过丁然一家,而且,还喝过水。”

钟扞不解:“你怎么会有吕萌的指纹?”

“为了排查警队内部人员,我取了所有人的指纹……经过比对,除了丁然一本人、郑金和吕萌之外,还发现了半个陌生人的指纹——这半个指纹不具备鉴定条件,所以只能搁置。”

钟扞心不在焉地说道:“你可真行……”

杨涛注视着钟扞,钟扞有些六神无主。杨涛继续说道:

“……看来,至少可以证明郑金和吕萌在丁然一出事当天一起到丁然一家去过……”

钟扞若有所思地说道:“的确有些蹊跷……不过,我坚信郑金不是凶手。作为一个老公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在现场报案,而且,还留下这么多疑点……都是不可能的……我认为对那半个无名氏指纹一定要重视。”

杨涛看着钟扞问:“那……吕萌是怎么回事?”

钟扞看看杨涛道:“我去找吕萌谈谈,我想,她会说出隐情。”说完他走出房间。杨涛琢磨着。

楼道前厅,吕萌走到钟扞面前,说:“我想跟你谈谈。”钟扞点头,两人走向阳台。远处能看见大海。吕萌和钟扞走到阳台栏杆前,“你好像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

钟扞看着远方道:“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说吧。”

吕萌沉了沉,目光闪烁地望着钟扞,“我……我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钟扞回头。吕萌下决心说出来;“我和郑队一起到过丁然一死亡现场……我能证明郑金是在丁然一死亡之后才回的家……我隐瞒了……”

钟扞打断吕萌:“……为什么隐瞒?”

吕萌感到I就呼吸有些困难:“……郑队怕事情弄得更复杂,他命令我离开现场……我,只好离开了。钟扞,我说出了真相,我认为我可以做郑金不在现场的证明人……”

钟扞的脸色十分严厉:“吕萌,这么干,你作为一名警察,一名法医,你对得起你的警察吗?!”吕萌的眼泪在眼眶里滚动。

杨涛正在钟扞办公室整理各种鉴定书。庄振明推门而进:

“还在忙?”杨涛一边收去文件,一边起身问:“有事吗?”

“请你转告钟扞,你送到技术处的丁然一的遗书目前还没有鉴定出来……他们在调制检测仪器,最早也得明天了。”

杨涛看看手表。庄振明问道:“钟扞呢?”“跟吕萌在谈话……估计得很晚……他们是谈工作。”

庄振明苦笑道:“……我知道……走,杨涛,去吃点海鲜。”

杨涛看看庄振明:“叫上你妹。”

饭馆里,庄丹宁兴致勃勃地走到庄振明和杨涛面前,身边还带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好哇,真有雅兴!哥,你不是说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吗?”

庄振明辩道:“忙也得吃饭呀。”

庄丹宁对女友说道:“那就不客气,海鲜吃个够——鲜海蜇、鸦片鱼、海蛎子还有活虾……我点完了,你们点!”

庄振明看着杨涛。杨涛笑着说:“丹宁,今天是我请客,算是那天你给我提供地址的回报!”

庄丹宁撇了撇嘴:“你还说呢,老同学几年不见,回来不照面,打个电话还跟我套线索。今天不罚你,更待何时?来,鲍鱼鱼翅随便点……吃!”众人大笑。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街上人来人往。吕萌无目的地徘徊着,看见街头公用电话亭,她站住,拿起电话拨号。

郑金独自坐在前一夜睡觉的沙发上,内心无比悲痛,他怔怔地看着对面墙上丁然一的照片,照片上的丁然一甜甜地笑着……电话铃响起。吕萌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我的手机没电了,你给我打过电话吗?”

郑金克制着内心的感情,声音哑哑地问:“你在哪儿……”

两人约在一个茶室见面。吕萌走进茶室单间,坐在那儿的郑金抬起头说:“跟我出来,真不怕别人误解你吗?”

吕萌急忙解释:“我昨天没出来,不是因为这个。”

郑金宽容地笑笑:“我早说过,我没资格要求你,不仅现在,以后我对你也不会有要求。”

吕萌直截了当地说:“郑金,我把那天跟你一起去丁然一家的事情向钟扞汇报了。”

郑金抬头看吕萌。吕萌苦笑:“……他把我狠狠骂了一顿。”

郑金想了想说道:“如果他是个优秀侦查员,他应该能理解……”

吕萌看着郑金:“我在丁然一死前见过她一面……说实话,离开丁然一以后我自己都糊涂了,前后哪一个是真实的丁然一?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从中做了什么工作,否则她怎么可能转变这么大?”

郑金摆弄着手中的茶杯,“所以你怀疑我先骗她,稳住她的情绪,然后杀她灭口。”

“最初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可验尸之后变了。除非她自杀,否则她怎么可能明知道是毒药还吃,吃完还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呢?只有一种可能,丁然一误把这种药当成她自己经常吃的其他药了,而这一点你做不到,因为你长期不跟她住在一起,你已经不熟悉她的生活规律了……”吕萌轻轻说。

郑金震惊地看着吕萌。吕萌也看着郑金:“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

郑金突然说道:“吕萌,我早已经下了结论——丁然一不是自杀。”

吕萌奇怪地看着郑金:“那你在会上为什么坚持认为她是自杀?!”

“那是我有意的。我太了解丁然一,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是自杀。从杜一鸣逃跑到阿强牺牲,又到丁然一之死……我不得不提防。从这件事看出,我过去对黑道儿的了解只局限于外围,真正的核心一点不了解。”郑金的脸色十分严肃。

吕萌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跟钟扞作对?”

郑金勉强地一笑:“这是我刻意做出来的,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真正的想法,虽然大家会误解我。但别忘了,这也正是凶手希望得到的效果……”

吕萌恍然。

天色已晚,茶室里客人很少,四周静静的,吕萌和郑金相对而坐,沉默无语。半晌,吕萌喝了一口茶水,思忖着:“……这么说钟扞做出丁然一之死是他杀的判断是对的。”

“没错,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说钟扞确实是一个思维缜密,经验丰富的老手。”

吕萌望着郑金,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他联手破案?”

郑金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讨厌他盛气凌人的态度,讨厌他说话总是咄咄逼人,好像全中国就他会办案。”

吕萌直盯着郑金的眼睛:“你还不如直说讨厌他的背景。因为他是省厅派来的专家,而他所占的地盘原来是你的。”

郑金脸红道:“你是说我小肚鸡肠?”

吕萌直率地说:“是,一山不容二虎,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只病虎,他再凶也是你的同类。在面对强大对手的时候,你们只有联起手来这条路可走,否则只有失败。”

郑金惊异,不相信地说:“吕萌,你太让我惊讶了。钟扞不也怀疑你吗?”

天上,弦月弯弯;耳旁,海潮声声。可谁也不想去欣赏这美好的夜色,吕萌和郑金在沿海长街,并肩走着。吕萌若有所思地说:“……我经常想,眼前这些人这些事,有谁不值得怀疑?有谁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郑金叹口气道:“算了,不谈他了……丁然一的背后一定还有第三个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你怀疑这人是谁?”吕萌试探着问。

郑金肯定地说:“杜一鸣。因为丁然一回国以后,偷偷去杜一鸣那儿整过容。”

吕萌大惊道:“这件事你知道?!”

郑金也感到意外:“你也知道?”

吕萌解释说:“我刚看了她的病历。”

郑金问道:“手术费多少钱?”

“七万。”

“她在国外上学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吕萌,丁然一找过你,还有她在凯旋饭店威胁你的话,你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

吕萌疑惑道:“为什么?”

“我不希望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事只有咱俩知道,绝不能扩大范围。”

吕萌小声说:“钟扞让我写了一份凯旋饭店的经过。”

“你全写了?”郑金急切地问。

吕萌犹豫了一下:“没有,我没写丁然一威胁我的那些话……不过,你怀疑杜一鸣,杜一鸣在作案时间么?”郑金沉默了,因为他也有着像吕萌一样的疑问。

庄振明跟着钟扞走进了办公室,一屁股坐下,沉闷地说:

“钟扞,你不觉得在我们队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钟扞强调说:“让我感到压力大的不完全是工作,而是干这些工作的人。”

庄振明抬头道:“你指什么?”

钟扞看着庄振明:“比如,我问你:在杜一鸣整形中心查病历,为了不让吕萌参加这项工作你不惜跟我说谎,硬说手机打不通……这其中的原因,你会告诉我吗?”

庄振明一下卡住不语。钟扞隐隐一笑:“振明,你对郑金这么反感,全是因为吕萌吗?”

庄振明摇头道:“我说了你也许会觉得奇怪。其实我并比认为郑金是个坏人,他这人严格地说,是个称职的刑侦队长,他对吕萌的感情,吕萌对他的态度,我也非常清楚。我怀疑他,只不过是因为我相信,为了这份感情,他会铤而走险。”

钟扞终于叹口气,说道:“……你们是一人心里一本帐啊。”

宋朝平背身站在写字台前,蒋大有走进宋朝平。宋朝平头也不回地说:“大有……我想问你一句话……”

蒋大有愣愣地看着宋朝平。“如果我跟段凯明见面,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宋朝平把脸转向蒋大有。蒋大有不语。宋朝平把一枚硬币在手中摇了摇,抛向空中,迅速按在写字台上:“背面!”

果然如愿——背面朝上。宋朝平激动地说:“破釜沉舟……只要说服段凯明给我三千万,一年的时间,我可以让辉业死灰复燃。蒋大有……在保证绝对机密的前提下,你给我安排见面。”

蒋大有欲走,宋朝平叫住他问:“曹小鱼在什么地方?”

“曹总跟吕萌在跃华酒店的咖啡厅……”宋朝平听了,没说话,一脸狐疑。

跃华酒店的咖啡厅,曹小鱼、吕萌坐在一张桌旁,可听到隐隐的背景音乐声。吕萌低头默默地搅动杯里的咖啡。曹小鱼关切地看着吕萌问:“丁然一怎么死的?”

吕萌面无表情说:“不知道。”

曹小鱼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咖啡,招手叫小姐过来:“吕萌,你还要一杯吗?”吕萌摇头。曹小鱼对小姐说:“再加杯咖啡,不跟奶。”小姐答应着离去。

曹小鱼劝道:“别干你的法医了,赶紧辞职过来吧。看你那脸,跟谁欠了你似的,何苦呢?还是那句话——留洋硕士天天跟尸体打交道,我看着都心疼。”

吕萌抬起脸看曹小鱼,“小鱼姐,是我们队送我出国留学的……我总觉得,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离开刑侦队对不起我的同事们……”

曹小鱼笑了:“同事?你是指钟扞?”

吕萌尴尬地抬起眼睛:“小鱼姐尽开这种玩笑。”

曹小鱼注视着吕萌没说话。

夜色浓重,沿海山路上,段凯明的汽车悄悄驶来。宋朝平站立在一别墅客厅窗户前,默默地注视着。窗外黑暗的通道——通道尽头亮起车灯。耳旁只有海潮声。蒋大有走进来,宋朝平低声吩咐道:“有情况打我的手机。”蒋大有点头,转身退出,宋朝平走到沙发前坐下。

少顷,门打开,宋朝平应声起身,转身迎上前。段凯明走进来,奇怪地四处张望,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宋朝平微露笑意,做个手势请段凯明落坐。段凯明坐下,也不言语,默默地看着宋朝平,宋朝平的眼睛看着正在忙活的蒋大有。蒋大有拿过一个提包,拉开,取出两个银色果盒,打开放在茶几上:一盒开心果,一盒美国西梅,又取出两个高级水晶平底直身矮酒杯分放在段、宋二人面前,最后取出一瓶只剩大半瓶的英国黑方威士忌放在茶几上。蒋大有直起身看着宋朝平,宋朝平略抬手示意,蒋大有默默退出。宋朝平欠身拿酒瓶。段凯明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宋朝平拧开盖,在两个杯子中各倒上一品脱酒:

“凯明,你要加冰块吗?”

“你不加我也不加。客随主便。”

宋朝平浅浅一笑,端起酒杯向段示意:“来。”

段凯明没有拿酒杯,看着宋朝平说:“朝平,你这唱的什么戏?”

宋朝平眯着眼,端着酒杯放在鼻子前品嗅,睁眼看段凯明,一笑:“放心,不是鸿门宴。”

蒋大有从别墅门口走出来向轿车走去,打开车门,抬头向楼上看了一眼,折身进车。

段凯明手里拿着酒杯晃着,眼睛看着酒在杯里转动,语气平淡地说:“朝平,你不至于吧?装神弄鬼的。”

宋朝平神秘地说:“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些好。”

段凯明笑了:“谁敢打你这特种兵的主意?那不找死吗?”

“暗箭难防呀!林凯年要有我一半儿的警惕就不会落到这个结局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侄子的事情……”宋朝平感慨地说。

段凯明眼睛睁大直视宋朝平:“找到杜一鸣了?”

宋朝平挤出一丝苦笑,神情凝滞地缓缓摇头。

“朝平,有没想过,以你的能耐为什么连个杜一鸣都找不到?”

杨涛的车开过来,悄声停住隐秘别墅附近的通道里。杨涛在车内向四面寻望。蒋大有一下坐直了身子,迅速拿起手机欲拨号、不知为何,杨涛又将车开走。蒋大有在车内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肌肉松弛下来,欲拨号的手猛然放下。

宋朝平问段凯明:“凯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告诉我?”

段凯明缓缓摇头:“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想提醒你,在青城,你宋朝平都解决不了的事会是谁干的?”

宋朝平的眼睛睁大了:“你是指王爷?”

段凯明眼睛微眯,向后将身子靠在沙发上,脸上带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宋朝平,自作聪明地说道:“我知道从上至省城下到青城都在反腐打黑,围剿那个神秘的王爷,我看只要王爷被揪出来,你的辉业集团就能在青城站住脚。”

宋朝平盯着段凯明看了一会儿,脸上肌肉一动,笑笑说:

“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背景太复杂,总有人跟我想得不一样。”

“是吗?”

“但是我感激你今天能和你见面,我也真诚地希望我们上次谈的事情能有进展。”

段凯明显得非常豪爽:“只要辉业能站住脚,我愿意做点贡献。”

“条件全由你提,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几百名员工的饭碗。”

段凯明笑了笑。这时手机响了,宋朝平接道:“喂,哦?”

宋朝平思考的脸。段凯明注意地观察着。“我马上就回去,叫他别离开,等着我。再见。”

宋朝平抬眼看段凯明,歉意地一笑,说:“小鱼来电话,说公司出了点事。”

段凯明关心地说:“哦!!你现在是内忧外患呀?别太累了,当心身体。”

“行,先忙你的吧”

两人说笑着起身向门外走。

送走段凯明,宋朝平坐进奔驰车,车子开往整形医院,车外路边的灯光一闪一闪地把他那沉思的脸弄得时明时暗。他望着开车的蒋大有的背影问,“大有,刚才是公安局的车……你肯定不会看错吧?”

蒋大有略侧头道:“不会,就在我眼前。”

宋朝平陷入沉思。

钟扞走人办公室,只有庄振明趴在桌上写着什么。“怎么就你自己,其他人哪?”

“都出去了,我刚去你办公室找你。”

钟扞扭头问:“有事?”

庄振明拉钟扞道:“到你办公室说吧。”

钟扞、庄振明来到钟扞的办公室。“什么事?还怕人听了去?”钟扞笑着。

庄振明从衣袋中拿出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电话单?丁然一家的?”

庄振明点点头:“对,这是上个月的通话记录,号码,人名和工作单位都核实了,但她的手机查不到,这个电话也不是用她名字开户的,单位也没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钟扞接过单子看着:“吕萌?”

庄振明肯定道:“我反复核实过,是吕萌家的电话。郑队长……”

“我知道了。”外面传来敲门声,吕萌走进来:“钟扞……”

似乎有话要说。庄振明知趣地把材料放在桌上,看看吕萌,走出。

钟扞走到吕萌身边,说道:“你和丁然一在凯旋饭店的见面经过我看不明白,她只是叫你去羞辱了你一顿?”

“嗯。”

钟扞把几张纸递给吕萌:“你拿走吧,我看过了。”钟扞坐下不再看吕萌,吕萌也没拿那页纸,转身出门。

钟扞在纸上一遍遍地写着郑金、吕萌、庄振明、杨涛,全划着问号,他拿起那张电话单看着,脸色越来越沉。杨涛敲门进来,钟扞把纸反扣在桌上:“有什么新发型吗?”

“没有,宋朝平最近频繁开会,吃饭,与人约见,我查了一下,那些人都是和他公司有业务来往的,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

钟扞严肃地说:“杨涛,我们在明处,对手在暗处,我们更被动一些。青城的问题很复杂,得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我明白。”

“还有,情况你也都看到了,刑侦一队内部混乱,相互之间不信任,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办案的障碍。你要注意跟每个人都保持距离,别太近。”

“你是说庄振明吧?我过去和他的关系就像现在和你的一样,搭档。别人说不出什么。”

“你错了,我并不反对你和庄振明私交,我观察过,他是这个队里最正直的一个人。只是你别忘记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跟一个人太亲密了就必然会疏远其他人,而我们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钟扞看着杨涛:“问句题外话,庄振明和吕萌,吕萌和郑金,你觉得哪一对更真?”

“要我说都没戏。”

“为什么?”

“很简单。吕萌出身医学专家家庭,本人又是留洋的硕士,找什么样的没有?能看上一个刑警?”

钟扞笑了笑,杨涛走出房间。钟扞拿起吕萌写的报告看,又从抽屉里拿出丁然一的病案,看了一眼放下,拿起电话,半晌没人接,他又拨另一个号:“请吕萌到我这儿来一趟……什么?吕萌不在?”这时电话响,他伸手去接:“江大队,回来了?

……好的。”

钟扞走进江克办公室,江克说道:“哎呀,去省厅开了两天会脑子都木了……一言以蔽之,加大反复打黑力度。要求我们的工作向纵深发展……队里情况怎么样?案子有进展吗?”

“没有。”

江克又问:“郑金没跟你再掰扯吧?”

“没有。”

“我刚从霍局长那儿出来,局里决定并案侦查……由你全面负责……钟扞,背景很复杂,难吧?”

钟扞自嘲地说道:“难!我感激自己就像只咬苹果的虫子,拼了半天命,皮还没啃破一点。”

整形医院办公室里,宋朝平独自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蒋大有说:“十万块钱交给丁然一哥哥了。这是按您的要求,他在协议上签的字。”说着把纸条放在桌上。

宋朝平扫了一眼,叮嘱道:“这事儿一定不能让郑金知道。

他们说了些什么?”

“是丁然一是郑金害的。”

宋朝平急道:“胡扯!他们什么时候走?”

曹小鱼推门进来,蒋大有回身看,宋朝平道:“接着说。”

“我看多给点钱,他们也就拉倒了。”

曹小鱼插话:“……朝平,你别好心办坏事,郑金同意你这么做吗?”

“现在没别的办法,钱是一能安慰他们的东西。小鱼,我这么做并不是帮金子掩盖什么,只是尽朋友的一点力,能让金子压力小一点,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大有,这事你一定要办好了。”蒋大有出去。

曹小鱼说:“朝平,辉业集团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宋朝平阴险地笑笑:“让辉业垮掉,没这么容易。”

曹小鱼看着宋朝平:“你打算顽抗到底?”

宋朝平与曹小鱼目光相对,片刻转移。宋朝平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被抓了或者被人暗害了呢?”

“不会是我告的密。”

“你不是没告过。”

曹小鱼直视着宋朝平道:“除非你杀人。”

“你还怀疑丁然一的死跟我有关。”

“反正钟扞已经盯着这个案子不放,是不是跟你有关,早晚会真相大白。如果你真干了,我绝不会包庇你。”曹小鱼说完转身向外走,到门口回身说:“你可以随便处置我。”

“我都通知了,吕萌说她一小时之后回来,郑队长说他下午回来,庄振明说他一会儿回来,杨涛说他以最快的速度……”

钟扞气愤地打断他说:“让他们马上回来!半小时之后开会,必须赶到!”

半小时后,钟扞、杨涛和众多内外勤刑警队员坐在屋里,钟扞别扭地看了一眼:“一个一个都干什么去了?不等了,咱们开会。”

“还是等会儿吧。几个关键人物缺席,会怎么开呀?”杨涛提议,钟扞无奈。

吕伟进神情疲倦地走进办公室,电话铃恰在他刚关上门时响起。又有人敲门,他吓了一跳,忙又镇定:“进来。”

秘书道:“吕局长,丁然一的爱人来收拾她的遗物,他想见见您。”

吕伟进烦躁地说:“不见。”

秘书一愣,吕伟进感觉到失态,缓和地说道:“……还有半小时我就要开会,既然来了,就见见吧。”秘书走出,吕伟进几乎是拖着两条腿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敲门声又响起。

吕伟进换了副表情:“请进。”

郑金走进来招呼着:“吕局长您好,我是丁然一的丈夫,我叫郑金。”

吕伟进伸出手,两人象征性地握了握。吕伟进指指沙发说:

“你好。请坐。小丁的事……很不幸。我听医疗处的同志说,她人很随和呀?怎么会……真没想到,她会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

郑金道:“她不是自杀。”

吕伟进一下坐起来:“不是服毒自杀吗?”

“还没定案,不过初步勘查,自杀的可能性不大。”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吕伟进吓了一跳。他掩饰地说:“对不起,”遂拿起电话,“喂,老杨,我这有点儿事,我再给你打吧。

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完挂机,“你接着说。”

郑金看着吕伟进道:“我今天来见您,想向您了解一件事。

您可能知道,我跟吕萌在一个刑侦支队工作。”

吕伟进敷衍地说:“噢?”

“据我所知,丁然一在青城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她是怎么调到卫生局的呢?”郑金看着吕伟进的脸。

吕伟进避开郑金的眼神,说道:“这个问题,可以请医疗处的同志帮你查一下……喝点茶水吗?”

吕伟进拿起电话拨号:“医疗处吗?……”一会儿,吕伟进放下电话,看着郑金道:“……医疗处说丁然一是考进来的。像这样留学回来的在哪儿都是人才,谁不愿意要?真是可惜了。

您还有别的问题吗?我该开会去了。”

“抱歉打扰您。我和吕萌是很好同事,如果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我一定尽力而为。这是我的名片。”郑金说着把一张名片递给了吕伟进。

“怎么?”

吕伟进边说边观察郑金的神色:“萌萌很不喜欢这个领导,也不想一辈子当法医总跟尸体打交道,所以她要辞职离开公安局,真是……唉!”

郑金不动声色道:“……那,吕局长,我告辞了。”

吕伟进站起说:“慢走。”

郑金走出。吕伟进拿起郑金的名片扔进垃圾筒。

庄振明开车过来,把车停在一处停车场,下车向一家首饰店走去。“你好,”庄振明拿出杨涛交给他的那枚白金钻戒,“请问你知道这样的钻戒是哪儿出的吗?”

“我看看……”经理拿过来看着,“不是正规厂家出的,还挺漂亮的。”

“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能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白金钻戒,只不过造型很别致,不像是批量生产的。”

“那是怎么做出来的?”

经理沉思道:“这就不好说了。”

庄振明不死心地问:“能不能给做个鉴定?”

“我们这儿不行,海光街有家首饰店,他们那儿有仪器,你可以试试。”

庄振明拿过钻戒说:“谢谢。”

庄振明向停车场走去,听见庄丹宁在后面喊:“哥,我看见你的车在这儿,正找你呢,你来这儿干嘛啊?”

“办案呢。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休息?”

庄丹宁高兴地说:“我又光荣失业了。准确地说,是我把老板辞了,正在大街上闲逛哪。”

“你怎么又犯混?!”庄振明严肃地说。

“那儿挣钱不多,还累得贼死。你看,我现在想去那个大楼里上班。进门有大堂,上楼有电梯,房间有空调,喝着纯净水,桌上还有电脑。工作的过程就是享受的过程,多棒呀!”庄丹宁满不在乎。

“别做梦了,真到那儿,你也就能干个扫地倒茶的活儿。”

庄丹宁翻庄振明的衣领,凑过去看,“那也算白领,懂吗?”

说着用手在鼻子前扇,“噫……一身汗味,该洗了。也不拾掇下自己,难怪吕萌不喜欢你。”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别跟我说这个,我还非把这水烧开了不成。哥,你放心,别看丁然一死了。吕萌要想跟郑金好,门儿都没有,我非把他们搅得稀巴烂。”

庄振明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庄丹宁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我门儿清!”

庄振明急了:“谁跟你说的……杨涛?”

庄丹宁神秘地说:“甭管,反正我知道。走,你被抓壮丁了,陪我上楼应聘去!”

庄振明手机响了,他刚要接听,庄丹宁一把抢过去:“……喂,打错了,再见。”随手把手机关了,装进自己包里。

庄振明问:“谁?”

“不说打错了吗?”说着她拽起庄振明向大厦走去。在一写着“报名处”的办公室门前,庄丹宁敲门推开一道缝:“请问招聘报名处是这儿吗?”

“哎呀,我刚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庄丹宁赔着笑脸推门儿入,把庄振明关在外面,庄振明无奈地叹气。

门外,庄振明急得看表,少顷刚要推门,庄丹宁一把拉卡门出来。“走!什么破单位,让个瘪三在这儿装腔作势横行霸道!挤兑谁呀,不是大本怎么了?英语没过六级怎么了?我愿意,不想要那么多废话!”

庄振明跟在气冲冲的庄丹宁后面,两人进电梯。庄振明埋怨道:“丹宁,平时说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有闲逛的工夫什么都学会了。让人这样挤兑你心里好受吗?形象、大脑都不差,就是进不了外企大厦……”

“讨厌!”庄丹宁不屑一顾。

两人出电梯,向大门走去。庄丹宁嚷道:“我玩了乐了,怎么了?年轻不玩等世界日呀?晚啦!”

“等你玩够了也就剩保姆的工作等着你了。还电梯电脑想得挺全乎!”

两人走出大门。庄丹宁从包里拿出手机塞给庄振明,“哎呀你烦不烦?好容易不受爸妈、老师管了,又受你管?你真不嫌累!赶紧吧,刚才那个电话是你们队来的——让你半小时内赶到办公室,晚了领导拿你是问!”

“你!你简直不可救!”庄振明拔腿向停车处跑。庄丹宁看着他笑,突然醒悟,跟着跑,“哥!捎我一段。”

钟扞面对众内、外勤刑警讲话:“……根据上级指示,从今天起,林凯年被害案、阿强牺牲案、宋雷枪伤案,并案侦查。

丁然一死亡案由我和庄振明、杨涛处理,郑金同志回避。”

吕萌匆匆进来:“对不起,我晚了。”

钟扞批评道:“以后开会不许迟到。”

郑金沉着脸走进来,钟扞看着他说:“以后外出必须到我这儿请假,你也是专案组成员。”

郑金反问:“不怕我有嫌疑?”

钟扞问道:“谁宣布过你是嫌疑人了?”

郑金语塞。

庄振明急匆匆跑进来:“钟扞,我不是故意迟到……”

钟扞摆摆手:“别解释了。现在是各自为政,互相不通气。

这是刑侦一队,不是个体协会。不管什么原因,隐瞒线索只会延误破案时机。我希望大家清理一下手头的资料,拿出来碰碰,理出线索后尽快摆脱目前的状态。”

郑金坐在角落里,冷淡地说:“我同意,就从你开始吧。抓捕杜一鸣之前你去取得那些材料至今我们谁也没看到。是不是拿出来跟大家交流交流?”

众人都看着钟扞,钟扞一时无话,气氛有些紧张。

“郑队,你这不是成心给钟扞难堪。”杨涛出来打圆场。

郑金道:“我说错了么?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啊。”

钟扞说:“我解释一下,那证据暂时还不能公开。”

钟扞不回答。

郑金不紧不慢的说:“看来得先清理下门户了。队里人都信不过还查什么案呀!”

杨涛生气道:“郑队,你别拱火!”

郑金说:“行,那咱就不看钟扞的。庄振明,你不是调查我去了吗?都查到什么了?跟大家讲讲。”

“郑队,你是在激化矛盾!我身正不怕影歪,差你也是因为丁然一的死,这是程序。你要没问题,怕什么查?”庄振明说道。

“我怕你查?笑话。我是怕好好的经让你们念歪了。”

钟扞喝道:“郑金,把话说明白了,你还是不是一个刑警?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吕萌起身大声说:“都别吵了。我提个建议,咱们一起去找江大队,就说我们办不了案,让上级解散我们这个队,然后关起门来掐,谁掐赢了出去,剩下接着掐。”

大家都愣住了,钟扞看着吕萌,郑金蒙头抽烟,将头埋得很低,气氛极为尴尬。

停了停吕萌继续说:“没话了?那我说。抓杜一鸣那天,我去过杜一鸣那里,这件事,我一直隐瞒到今天,还有……”

杨涛、庄振明震惊之余相互看了一眼。

郑金制止吕萌道:“吕萌!我希望你冷静一些,慎重一些!”

吕萌缓缓坐下,她看钟扞再看郑金:“……我再说句也许不该我说的话,组里有矛盾本来就不是秘密,这不是说句漂亮话,表个态就能化解的,我只希望大家能把矛盾放一边,把精力使在破案上,行吗?至于我去杜一鸣那儿的情况我会写详细的报告。如果需要对我调查,我保证全力配合。我的话说完了。”吕萌走了出去。屋里静无声息。

大家散去,郑金没动,抬眼看钟扞。钟扞也正在看着郑金:

“你有话跟我说?”

郑金现出犹豫的神情。

钟扞满脸歉意地说:“刚才……我不够冷静……对不起!”

郑金终止下决心道:“在丁然一的案子上,我作为个人行为,查到了一个线索——丁然一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电话铃响。吕伟进打开家门匆匆进来,放下包直奔电话接听着,半响,怒吼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每天这么折腾我?你在哪儿安装了窃听器?有什么话你说出来行不行?电话挂断,吕伟进拿起电话狠狠砸在地上,手机跟着响了,吕伟进脸色苍白,任手机响着没接。

钟扞神情沉重地坐着抽烟。江克在他身边踱步,最后停在他的面前:“你在想什么?能不能说出来?”

钟扞沉思道:“我想,这里面有太多巧合。抓杜一鸣的时候,吕萌、郑金、庄振明肯定看见了吕萌出现在杜一鸣的办公室里,可至今他忍装的什么都不知道。救阿强的时候,郑金和吕萌出现在丁然一家……这一切都说明什么?”

钟扞想解释被江克制止:”这样吧,我建议霍局长让你自己挑选人员组织专案组,全大队由你点将,点谁我给谁。这样行吗?”

“你真这样想?”

“你还不满意?”

“对。如果真这样,不必急着找局长,坐下来拟处分报告吧,就事实本身,处分他们就不怨。”

呢?如果这一切都是有人设的圈套呢?你想过没有,我们刑侦员的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在大家的视线之中?“江克没想到钟扞这阳朔,愣了一下。钟扞继续吧说道,“疑问不等于事实。咱们也是头一次共事,你敢说你对我没疑问,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干刑侦,每时每刻都会出现新问题。刑警也是人,谁能保证不出事?们你是老刑警你还不清楚这些?全换,换的过来吗?再说,他们每人已经做了一些工作,也都熟悉情况和疑点所在,这时候换人,就等于从头开始,时间耗不起。”

江克的神情渐渐缓和,看着钟扞说:“你不愧省厅一号侦查员的大名……”

钟扞笑道:“你损我?”

吕萌收拾着东西,钟扞走进法医室,两人都不说话,钟扞看着吕萌收拾。吕萌终于开口道:“你想问什么?说吧。”

“那天在快餐厅如果不碰上庄丹宁,你仍然可以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

停了片刻,吕萌说道:“不想说了。”

“是因为我去找你付清了解杜一鸣?”钟扞问。

“你可以超然物外,因为你和青城的人和事没有瓜葛。”

“瓜葛不是这么做的理由。”钟扞否定道。

吕萌抬头说:“你觉得我不正常,是吗?”

“不,很正常。只是你想过没有?那天庄振明和杨涛一直在杜一鸣整形中心门口蹲守。你的一举一动,包括你在杜一鸣的办公室他们可能全看见了。庄振明为什么从来没跟你说过?”

吕萌震惊地看着他,少顷转回目光,喃喃说道:“钟扞,我不懂破案,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怀疑的目光对准队里?也许他们确实是没看到。”

“你这样解释太不高明。问你一个问题,丁然一过去找过你吗?”

吕蒙意外地看着他,摇头道;“没有。除了她来队里闹那次。”

钟扞又问:“电话找过吗?”

吕萌又摇摇头:“没有。”

“这么说,凯旋饭店之前丁然一从没跟你联系过?”

“对。”吕萌莫名其妙。

“你肯定吗?”

“当然肯定。”

“吕萌,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让我害怕。”钟扞失望地说。

“为什么?”

“抓捕杜一鸣那天,有你;阿强牺牲那天,又是丁然一指名道姓让你去凯旋饭店;之后丁然一莫名其妙死了,你有何郑金一起去了现场……在这期间不仅庄振明替你隐瞒去过杜一鸣那里的事实,还有郑金替你掩盖去过丁然一家的事实。吕萌,你让我怎么平和?”

钟扞愣了一下:“对”转身欲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