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怎么知道?”钟扞问。

“我今天打车去了一趟,来回多长时间我算得一清二楚。”

“这跟丁然一有什么关系?”钟扞不明白。

女刑警解释:“我在周围五里以内整整打听了一天,就遇见了老刘……”

“马上传唤丁然一。”钟扞命令道。

海边的一个咖啡座里,杨涛把那枚白金钻戒放在手掌上。

庄振明惊讶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杨涛自嘲:“说实话,那天我编的瞎话洞百出,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庄振明轻蔑地一笑。杨涛没看庄振明,继续说道,“更没想到给你增加了烦恼……我想,还是把它交给你,作为执行任务的组长,请你把它交个钟扞。”

庄振明陷入谜团,他定定地看着杨涛。杨涛真诚地说:“振明,自从我拿了钻戒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那天你在会上对郑金揭发的那么彻底,我知道我也在所难免,我不愿意看见那样的结果。如果你说出这一切,我会恨你的……与其每天担心不愿意看见的事发生,还不如……”他抬眼看着庄振明,“振明,实际上我不是怕你交出这枚戒指,我是怕看见我最珍惜的友情破灭了!”杨涛的声音有些哽咽。

庄振明被打动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交?”

杨涛说道:“如果我交,理由不充分,而且……我会在钟扞的面前栽跟头……”

庄振明看着杨涛真诚的目光,收起钻戒,“……这个雷,我顶吧。”杨涛的脸上满是感恩之情。

繁华街道,灯火辉煌,车辆川流不息,吕萌的警车行进在车流中。

吕萌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屋里一片黯淡,她失望地按亮灯,“爸。”屋里没有任何回响,她的目光里交织着失望,痛苦,急切与不安。少顷,她看看手表,关掉灯转身又出去。

她来到丁然一的住处。在楼下,看见郑金站在路边,大吃一惊。郑金也是一脸惑然。吕萌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郑金答:“这是我家呀……你怎么会来这儿?”

吕萌解释道:“丁然一昨天约的我。她说要告诉我那个惊人的消息。”

“她的话你也信?不怕人说闲话?”郑金不以为然。

“说得还少吗?虱子多了不愁。哎,你们不是早分居了吗?

怎么今天回家了?”

郑金释然:“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吕萌试探着问:“你们……不是约好的吧?”

郑金道:“今天我去卫生局找过她。”

吕萌感到纳闷:“我怎么……感觉又掉进一个陷阱里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晚要挨一刀,还不如痛快点儿。”郑金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吕萌看着郑金:“周瑜打黄盖?她愿打你还真愿挨?我真弄不懂你们两口子的事了。”

“既然来了,你和我一块上去吧,多个人她总会顾忌一些。”

郑金对吕萌说,眼里闪着恳切的目光。

吕萌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去。高层建筑物上郑金家的灯亮着……只是十分昏暗。

门被推开,钟扞一步跨进办公室。庄振明、杨涛和刑警老杨等回头。钟扞急问:“丁然一找到了吗?”

刑警老杨:“还没有,哪儿都找了……就像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

钟扞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墙上的钟指到晚上8点。庄振明看了一眼杨涛,杨涛上前说道:“丁然一会不会像杜一鸣一样,被藏起来了吧?”钟扞神情严肃。庄振明抬眼看着钟扞补充说道:“丁然一要是真的消失了,更证明她与阿强被杀有关系。”

钟扞没有表态,他在紧张地思索着。

电梯内,郑金和吕萌各自站在两边角落,看着电梯楼层的指示。吕萌问:“……你能想象丁然一会告诉我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

“我认为必定是十分无聊的闲话……”郑金回答。

“要不然,我一个人先进去跟她谈谈?”吕萌望着郑金征求道。

郑金断然回绝:“没必要。”

吕萌小声说:“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郑金劝道:“放心,天塌不下来!”

吕萌跟在郑金身后走进房间,昏暗的灯光显得客厅里空****的,电视还开着,银屏闪烁,吕萌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郑金。郑金手指沙发说道:“她是不是睡了?……不会,吕萌,你坐……”

吕萌摇头,靠在门边站着。郑金给吕萌倒了一杯水,吕萌接过。郑金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吕萌:“真的睡了?”

吕萌似乎有些紧张:“……我、我实在有点儿后悔,我真是不该上来……”

郑金故作大方地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郑金听了听卧室内的动静,毅然推开卧室房门……丁然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卧在偌大的席梦思**。郑金似乎预感到什么意外发生,迅速冲进卧室。吕萌把水杯随手放在门厅鞋柜上,也向前冲过去。吕萌冲进卧室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丁然一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令人毛骨悚然。

郑金检查完毕,回头说:“已经死亡多时……”

吕萌慌乱地问:“没有抢救的余地了?”郑金摇头。吕萌僵直地站在门边:“这……怎么办?”

郑金起身,果断地对吕萌说:“你赶快离开,回家去……”

吕萌反对,掏着皮包说:“不,应该马上报告队里!”

郑金急了:“不行!你知道……这种情况会带来多少麻烦吗?”吕萌的手机停在半空。

“我想明白了,无论如何你必须回家……我命令你!”

吕萌一时间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无助。郑金的目光坚定,不容半点犹豫:“这里的现场我负责清理,你赶快走!”

吕萌还在犹豫。郑金态度严厉:“世界上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一旦你摊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别再犹豫,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和你一起来过这里!吕萌……你听我的没错!”

吕萌一步步向后倒退,不知是紧张还是惧怕,她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郑金摸出手机:“快,快离开!”

吕萌终于下了决心,转身冲出房门,不顾一切地在街上向前奔跑着,任凭眼泪在面颊上流淌。她冲进家,靠在门上拼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手抹着脸上的泪痕。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吕伟进走进来,看见吕萌愣了一下:“萌萌?什么时候回来的?”

吕萌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爸。”

吕伟进脱衣裳、放包。吕萌注意到,父亲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吕萌问道:“……您最近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吕伟进掩饰着说:“没什么……这两天,太累了。”

“爸,您有事瞒着我。”吕萌看着父亲。

吕伟进猛然回头:“萌萌……你胡说什么?”

吕萌岔开话题:“爸,您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吕伟进镇静地伸手捋头:“是吗?老了。”

“爸,这么多年你有事都是跟我说,咱们父女就像朋友一样。现在为什么变了?!”

吕伟进情绪有些慌乱:“萌萌,你别瞎想……你今天去卫生局了?见到丁然一了?”

吕萌避开吕伟进的眼睛,慌乱地说道:“……见到了,她调到那儿去了对吧……您说不认识她是假话对吧?我想,是她用说郑金和我的那些脏话要挟你,所以你不得不把她调去,是吗?”

吕伟进似乎有些乱了方寸,但终于用发怒掩饰自己的慌乱:

“萌萌!别胡说……我看你今天有些反常……”这时他突然抓住吕萌的手。他感到心脏不舒服,伸手张开手掌。吕萌吓坏了,忙从吕伟进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急救片。望着吕伟进吞下片,吕萌在一边端着水杯发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吕伟进终于缓解过来,吕萌小心翼翼地给父亲喂水,吕伟进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四周静悄悄的,江克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江克一只手迅速抓起电话:“……我是江克……什么?!”江克大惊失色。

“别找了,丁然一死了。”江克边说边急匆匆走进刑警队办公室。钟扞、杨涛、庄振明等听见脚步声猛然回头。众人大惊。

钟扞不相信:“什么?在哪儿?谁报的案?”

江克声音有些沙哑:“在她家,郑金刚打来的电话。”

卧室内是丁然一无声无息的躯体。郑金呆呆地站在房门口。

电话响了,里面传出江克的声音:“……郑金,庄振明和杨涛已经去了,我再说一遍!相信组织!有什么话,,现场勘查以后再说!”

钟扞在一边神情严峻地盯着江克。“……好吧,我会安排的!”江克挂掉电话,心情沉重。

沉默了好一会儿,钟扞对江克说:“江大队,你让庄振明和杨涛去,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钟扞,我是想与你沟通一下。”

钟扞不理会,继续说道:“怕我先入为主,对郑金不利?”

“你错了。虽然郑金是我带出来的,全局上下就他叫我江队而不是江大队。可我提醒你,在是非面前我还不糊涂,也不会为了面子而置事实与真相于不顾。”江克否定了钟扞的说法。

钟扞的脸上满是歉意。

“有些话也许不该说,我知道省厅派你们来决不仅仅查杜一鸣杀人案那么简单……”钟扞想说话,江克伸手制止,“你别打断我……事实上青城的问题也许比你看的的更复杂。郑金有对立情绪,他那个队……还有其他队,散漫、不负责任,工作效率低下,我并不是看不到,所以坦白说一句,我既欣赏你的工作态度和作风,又害怕你的情绪和不满。毕竟,我是他们的领导,责任在我肩上要重得多。”

钟扞默默无语。江克继续说:“我不相信你会为报复郑金放弃原则,我担心的是郑金,他性格我了解。”

“我明白。”钟扞动情。

江克补充道:“案子牵连到自己人更要慎重。对郑金,首先还是要相信。当然,必要的措施也不能少。”

钟扞真诚地对江克说:“我会注意的。”

吕萌心神不定地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对着茶几上的手机发呆。突然手机鸣响,她立即拿起来:“是我……我马上去现场!”

关上手机,吕萌向后仰坐在沙发上。她好不容易使自己激烈的心跳平缓下来,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郑金呆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楼道里响起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庄振明和杨涛等人冲入。郑金默然站起。杨涛一眼看见鞋柜上吕萌放置的水杯,他戴上白手套,将水杯放进塑料袋,收起来。

庄振明对全体人员说道:“注意保护现场,痕检先进入,一定要认真,不能掉任何一个细节。”

庄振明手持笔录本,看着郑金问:“郑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丁然一已经死亡的?”

郑金抬头看庄振明,道:“庄振明,还轮不到你审问我。你把现场勘察完就是了。”

杨涛走上前来说:“老郑,这就是你不对了,振明并没恶意。”

“有没有自己知道。你站住……”一个刑警正要进屋,被郑金喊住,“别进去!那间屋子痕检人员还没看脚印。”

杨涛和庄振明对视一眼。

宋朝平拿着手机从辉业集团会议室匆匆出来,躲开正陆续到会的经理们。“……什么?郑金家不搬了……一屋子警察?

好,我知道了,钱照付,你们来结账吧。”他挂了机,快走几步推开曹小鱼办公室的门。

曹小鱼拿着大文件夹正要出去。“小鱼,你赶紧去郑金家看看,可能出什么事了。”宋朝平焦急地说。

曹小鱼看着宋朝平:“出事?警察家能出什么事,还要我这个老百姓去管?……开完会再说吧。”

宋朝平断然回答:“不行,我感觉特别不好……丁然一回来之后,金子从来没回过那个家。今天又是搬家拉东西,我怕闹出大事。小鱼,我现在实在脱不开身,你听我的,赶紧去,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今天的会,你参加不参加两可,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曹小鱼淡淡一笑:“你替我发言?”宋朝平没说什么。曹小鱼又说,“你对郑金家的事情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打个电话问问郑金?”

宋朝平烦躁地挥手:“这还用你提醒吗?打了……手机关机。”他抬手看看表,“马上开会了,别争了,快去吧。”

员们正忙碌着,郑金呆愣愣地盯着前方。

一刑警问:“哎,振明,电脑搬吗?”

庄振明走过来说:“开机。”

郑金用手挡住:“别动电脑!”

庄振明望着郑金,口气生硬地问:“为什么?!”

“搬回队里再说。”

“郑队长,今天你是当事人,没权利指挥现场勘查!”

郑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再说一遍,你别动电脑!”

“是不是怕电脑里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

郑金不屑道:“庄振明,真没看出你心里还搁着把刀!我要想转移什么早转了!还等你查?就凭这点,你还太嫩!”

杨涛帮庄振明说话了:“有没有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本来是个程序,你这一来反成了事了,你说是不是?”

郑金冲杨涛来了:“没你的事!你要表现找你的领导去。庄振明帮不了你!”

钟扞推门进来:“杨涛,请当事人先离开现场。”

背着身的郑金咬着牙,面部肌肉青筋毕露,与杨涛出门。

杨涛经过电脑前时伸手按下启动键。

钟扞转头问庄振明:“痕检完了吗?”

“还差一点,正查那屋脚印。”

庄振明眼睛盯着电脑,电脑发出滴的一声,钟扞回身看。

电脑桌面上出现一张吕萌和郑金的照片,穿着警服的吕萌正低头笑,郑金正凝神看着吕萌。钟扞、庄振明看着电脑。吕萌从屋里出来,庄振明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郑金走出楼门,走到自己车前,刚要拉门。杨涛歉意地说:

“郑队长!请你坐那个车。”

郑金愣了一下,转身向大车走去。

曹小鱼的车这时开了过来,她没有下车,在车里观察着这一切。

屋内,痕检员向钟扞报告:“痕迹搜检完毕。”

钟扞问道:“指纹取了吗?”

“已经送回大队进行技术鉴定。”

“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屋子很整洁,好像刚收拾完。”

几个刑警拆卸电脑。钟扞观察着屋子,走进厨房,他四下观察——桌子上扔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东西。他轻轻打开。——塑料袋里有饼干、方便面和巧克力。他拿走超市收银台打的小条,又打开冰箱——冰箱里有刚买的各种食品。钟扞皱眉关上冰箱,走出去。这时,杨涛匆匆走入:“我已经取了房间内的所有指纹。”

钟扞吩咐:“你找时间到省厅做比对。”“是。”二人一同走出厨房。

吕萌从丁然一卧室里走出来,脸色十分难看。钟扞上前问;“怎么样?”

“是中毒。但毒品类型无法断定。庄振明,你们进来的时候看见药品之类的东西吗?”

庄振明提着个塑料袋走过来:“全在这儿了。”

钟扞注意到吕萌的神情:“吕萌,你不舒服?”

吕萌掩饰着:“噢,没什么,昨晚一夜没睡好,有点疲劳。”

钟扞关切地说:“我送你回去。”吕萌感激地看着他。

宋朝平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拨电话,蒋大有敲门进来。宋朝平放下电话急切地问:“什么事?”

“丁然一死了。”

宋朝平皱起眉头:“怎么死的?”

“还不知道。”

宋朝平来回走着:“郑金哪?”

“刚回队里。还有,那些盯您的警察,在您的公寓对面找了间房……”宋朝平挥手,阻止蒋大有说下去。蒋大有欠身退出。

郑金呆呆地坐在办公室前,看着前方,满眼的迷茫、疑惑和不安。他又回想起宋丁然一出国时的情景:

机场候机大楼前,丁然一出境时最后频频回头看着,“我一定回来……我一定回来……”丁然一大声地喊着……郑金终于克制不住,双手捂脸哽咽着。

庄振明和杨涛坐在江克面前,向他汇报着案情。庄振明说:

“从现场勘查结果看,很像自杀。但是我觉得疑点很多。”江克专注地听着。庄振明继续说道:“郑金平时根本不回去,为什么偏偏昨天晚上回去了?”

江克打断庄振明的话:“用证据说话!对这点郑金是怎么解释的?”

“他很抵触,根本不听我说话。”庄振明嘀咕道。

江克把脸转向杨涛:“杨涛,你去核实一下。”

钟扞开着车,吕萌坐在旁边,两人沉默着。沉默里有互相的不信任。钟扞终于打破了沉默:“吕萌,丁然一的死,是你的预感吗?”吕萌支吾着。钟扞不等吕萌说什么又问:“你认为丁然一的死因是……”

“这要等尸检以后才能做出推断。”

又是一阵沉默,周围的空气好像也凝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钟扞岔开了话题。

吕萌猜不透钟扞的用意:“什么意思。”

钟扞解释:“杜一鸣在逃,一个新的整形医院正在崛起。你不会告诉我不知道吧?”

吕萌眼睛望着别处:“我已经不打算辞职了。”

钟扞一惊:“为什么?”

吕萌反问:“我辞不辞职跟案件有关系吗?”

钟扞把车停在桥下,看看身边的吕萌说:“阿强牺牲那天晚上,丁然一并没去郊亭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可今天,不,昨天晚上丁然一就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认为丁然一不是自杀?”

“你认为她是自杀?”钟扞似乎想从吕萌的眼睛里看出答案。

吕萌走进法医室,把法医箱放在桌案上:“你办案的时候是不是习惯怀疑所有人?”

钟扞直率地回答:“说对了。尤其是当某人的行为让我无法解释的时候。”

吕萌回头:“你是指我?”

“我想听你解释曹小鱼怎么会出现在杜一鸣整形中心。”听了钟扞的话,吕萌不知该如何回答。

钟扞追问:“你不会是在办案现场和朋友聊天吧?你们在干什么?”

吕萌恼怒道:“你怎么不去问另一个当事人,曹小鱼?”

“我会的。但你就失去主动了。”

吕萌对钟扞下了逐客令:“对不起,我要工作了。”

钟扞看着吕萌走进解剖间。

曹小鱼刚一走进宋朝平的办公室就把门关上,盯着宋朝平的眼睛说丁然一死了。

“……是吗?听你的口气,你怀疑是我杀的?”宋朝平看着曹小鱼,不自在的样子。

“听你的口气,你也不像不知道是谁杀的……为了你的铁哥们,很难说你会不会干出这种漂亮事儿。”

宋朝平急了:“你怎么火气这么大?你凭什么认为丁然一的死跟我有关?”

曹小鱼气恼地说:“谁杀人也不事先预告,昨天你跟郑金在一起谈什么谈那么长时间?连我都不让知道。而且,晚上你在哪儿?郑金在哪儿?怎么那么巧丁然一就在昨天晚上死了?你我都知道凯旋饭店的事,朝平,郑金是刑警队长,你是特种兵出身,如果你配合他作案,恐怕一万个人都破不了。你别以为我想不明白这一点!”

宋朝平不语,少顷后说道:“你把男人都想得这么坏,你对男人的仇恨是从哪个男人身上得到的?不会是刑警队新来的那位名叫钟扞的领导吧?我告诉你,钟扞这个人十分恶毒,我跟他打了几次交道,感觉他将是我的死敌……我看你现在对他的兴趣倒是越来越大……”

曹小鱼回头看宋朝平,宋朝平正冷冷地盯着她。曹小鱼收回目光:“既然这样,你还留我干嘛?”

“我也经常在问自己。”宋朝平说。

“……也好,话说到这份上,什么也都不必说了。”说着曹小鱼要离开。

宋朝平一下站起来:“你不能走!”

曹小鱼讥讽道:“凭什么?”

宋朝平颓然坐下,神色黯然地说:“你就别再伤我的心了……”

郑金从兜里翻找出一张单据,抬头正看到江克朝这儿走过来,于是又将单据放回去,招呼道:“江队。”

“郑金,说说你昨天怎么回家了?”江克问。

“我说了,你信吗?”

江克赤红着脸道:“你没说,让我信什么?”

郑金肯定地说:“丁然一是自杀。杨涛他们来之前我已经反复看了现场,我判断是服毒,没有挣扎痕迹……”

江克打断他:“我问你为什么从来不回家偏偏昨天就回去了?

先别着急把自己洗干净,他杀还是自杀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

“你也怀疑我?”郑金感到委屈。

江克看着郑金说:“为什么不能?第一个就应该怀疑你,身为刑警队长你就找不出解脱自己到底理由吗?你自己都找不出,想让谁帮你?我还是钟扞?”

郑金愣了,江克又道:“还没想好?那你接着想,想好了咱们再谈,不过,时间不会太多的。”

郑金说:“丁然一昨天威胁我,说她留了遗书,只要她死了,就是我害的。”

“所以,你已经成为涉案人员……今后有关丁然一的案子,你必须做司法问题回避……你应该懂这个规矩。”

郑金愣了愣神儿,点头。

江克离开办公室,只剩下郑金,他拿出纸条拨着电话:“你好,我是公安局刑警队,请帮我找刘晓丽……你好,请问你有一个叫丁然一的顾客吗?……我是她丈夫,啊不是,我不是帮她取衣服,还有别的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你面谈……哦,明天上午一定回来?……对,电话里说不方便。”郑金随手在纸上记着。“那,好吧,明天上午联系,谢谢,再见。”

郑金挂上电话,看着纸条上的手机号码思虑着。

桌上摆着一大堆,吕萌拿着一瓶反复看着……旁边有两名技术人员也在忙碌。吕萌有些心慌意乱,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两个技术员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吕萌,吕萌一点也没注意。

郊亭苗圃,钟扞与杨涛从车上下来,老刘看见迎上来。杨涛引见说:“他就是老刘。”

钟扞伸出手,两人握了握。“老刘,你一直在郊亭工作?”

“十三年了,这一带我太熟了。”被称作老刘的人感叹道。

杨涛步入正题:“老刘,你说还看见一个男的和那女人在一起。说说吧。”

老刘回忆道:“就有一次,一辆挺高级的黑车,不知道是来接她还是怎么地,那男的下车就拼命拉她,两人吵吵嚷嚷的。”

杨涛问:“说什么听清了吗?”

“太远,听不清。”

钟扞问“男的长什么样?”

杨涛拿过一张合影照片,照片上是郑金和丁然一。杨涛指着郑金问:“是他吗?”

老刘认真地看了看,说:“当时天快黑了,女的我见过,能认出来,男的一直背对着我,实在看不清——不敢认……”钟扞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老刘的眼睛。

技术员小王看着数据仪,喊:“吕萌,结果出来了。”

吕萌赶紧接过来看着,拿起桌上的一瓶:“就是这瓶。小王,你去把其他的药都分析一下,看有没有药和装药的瓶子不一致的。”

“好的。”小王答应着走出,吕萌低头专心看着。郑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吕萌面前:“检测结果出来了?”

吕萌猛然回身:“吓我一跳……丁然一服的毒已经检测出来了,就是床头柜上那瓶。”

郑金拿过看了一眼:“我当时也怀疑是这瓶,这药是进口药。”

吕萌问郑金:“那天丁然一拿到凯旋饭店的药是这瓶吗?”

“不是……”

吕萌把药放进抽屉锁起来,她看看郑金问道:“凯旋饭店那瓶药在哪儿?”

郑金从兜里拿出来递给吕萌。吕萌拿起看着:“好像是普通的氢化钾。”她看完顺手放在检验报告上。

“吕萌,下班以后,我想跟你谈谈。”

吕萌不安地说:“下班以后,你在大门外等我吧。”两个人互相不敢对视,十分尴尬。

庄振明敲门走进钟扞办公室。钟扞抬起头来:“振明,有事吗?”

庄振明开门见山:“钟扞,我想跟你谈谈。丁然一这件事,没定性之前应该算什么?”

“算什么?法医验尸报告下来,就知道算什么了。振明,我也正要找你,你去了解一下郑金昨天下班到回家,这期间在哪儿……”

庄振明懊恼地说:“哼,你还是换人吧,我调查不出来。调查出来也有人不信。”

“你想得太多了,这是例行调查,没有任何针对性,再说,郑金是刑侦队长,他不可能不配合调查。”

“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庄振明欲从衣袋里拿什么东西,有人敲门,庄振明停住。

钟扞向着门喊:“请进。”吕萌推门进来。

庄振明见状站起来:“我呆会儿再过来吧。”

吕萌坐下,神情有些恍惚。钟扞两眼盯着吕萌说道:“想请你把丁然一在凯旋饭店跟你谈话的内容整理出一份。”

吕萌似乎松了一口气:“每一句话都要?”

“对……昨天,你在快餐厅想跟我说什么?”钟扞望着吕萌的眼睛问。

吕萌一怔,低下头:“……想不起来了。”

“吕萌,你的克制和忍让都让我非常佩服。可是我也希望你的优点不会成为你的缺点。你思虑的太多,反而难以周全。虽然我不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可是你确实有顾虑。我说的对吗?”钟扞激动地说。

吕萌站起身,不冷不热地说:“没什么事我走了。”

她走进法医室,看见压在药瓶下的检验单,拿起看了看,又看看手机,马上拿起电话:“……爸,你给我来电话了?”

吕伟进一手拿着电话听筒,一手拿着一支笔:“打了两次你都不在。药的出处查到了,是美国德州医科大学药研所正在研究的一种新型致毒剂,这种东西市场上不会有售,我可以传真一份完整资料给你,你怎么开始研究这个?”

吕萌的口气有些不耐烦:“您不是明知故问吗?法医查毒药源还能干吗……爸,我们队刑警没去你们卫生局调查丁然一吗?”

吕伟进沉默了一下说:“那你的意思,我明知故问有什么用意?萌萌,你用这种扣奇跟爸爸说话,我心里很不舒服。看来我对你的关心,在你眼里也是别有用心是吗??吕伟进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他随意地写了“丁然一”三个字。

吕萌打断吕伟进的话:“爸,我马上做验尸报告,没时间跟您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再见。”吕伟进叹口气,脸色阴郁地放下电话,这时有人敲门,他将手中的纸攥成一团。秘书进来说:

“局长,这是您要的东西,刚送到。”

吕伟进恍惚地问道:“我要的什么?”

“您不是让朋友市内专递了一份急件吗?”

吕伟进装作想起来:“……啊,忘了,你去吧。”秘书拉上门出去,吕伟进忙打开信封。一叠吕萌从杜一鸣整形中心往出走以及与丁然一见面的照片露了出来。吕伟进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在小会议室里,江克、钟扞、庄振明、杨涛、吕萌、刑警等人在开会。吕萌念着分析报告:“从现场一共找到10粒可疑的有毒药片。从药性上分析,这种代号为Y1027D的药品是运用尖端技术研制出来的,在同类药品中占有领先地位。药品具有毒性大痛苦小的特点,通过慢慢渗透血液使人神经坏死而致人死亡。这种药国内市场没有,是美国德州医科大学药研所研制的,除了研究所,市场上没有销售,所以这药只可能是美国德州医科大学药研所有。”

没人说话。杨涛清了清嗓子说:“……丁然一就是在美国德州医科大学药研所进修的。”

江克问:“档案查了吗?”

刑警答道:“调查了,和杨涛说的一样。”

吕萌继续念道:“……法医中心经过对Y1027D和死者中毒情况严格检验核对鉴定,验尸结论认定,死者丁然一的死亡原因:是自杀。”

屋里静得像没人一样。庄振明突然说道:“我提出一个个人想法。即使药源查出来也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有作案,这恐怕都会考虑在内,谁也不会蠢到不去做任何安排。大家都知道郑队长平时不回家,为什么偏偏昨天晚上回去了?”

全体与会者为之一惊,钟扞两眼盯着庄振明。庄振明继续说道:“自从杜一鸣顺利从整形中心突围逃跑,阿强被扎死在凯旋饭店301房间,就出现了一个接一个奇怪的事情,直至丁然一死亡。我认为不排除丁然一也许知道内幕而不说的可能,还有很多巧合,大家也都知道,我觉得都不太好解释。我知道我这么说是给大家出了个难题,但这确实是我自己的真实看法,我不想隐瞒也不能隐瞒。”

屋里又是静得出奇,吕萌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振明说了,其他人也说说。”江克看看大家。

大家都不说话,一直沉默着。钟扞认真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吕萌翻看着手中的鉴定报告。

庄振明看看大家,又说:“我再说两句。电脑屏幕保护上,郑金和吕萌的照片是谁照的?我好像从来没看见郑金和吕萌在一起的时候有人照相……”

钟扞无意中和吕萌交换了一下眼色。

庄振明继续说道:“……而且我也不明白谁用郑金和吕萌的照片做成屏幕保护,郑金和吕萌……”

庄振明还想说什么,钟扞打断他:“细节问题会后再分析,我说几句。事件已经发生了,案子也是一起接一起,压力让大家的神经都特别敏感,包括我。说心里话,在我自认为非常认真客观地分析这些案子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带着明显的倾向性。”

吕萌抬眼注视着钟扞。钟扞从容地说道:“……比起有些能客观公正看待问题的同志,我非常惭愧。就这个案子本身说,从现场调查到的,我们掌握和了解的情况看,我倾向于——他杀。”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吕萌把手中的鉴定报告合了起来。钟扞继续说道:“但就侦破案件的手段来说,我不赞成倾向性非常强的看法。因为,我曾经尝到这样做的苦果。我想说的就这么多。”屋里鸦雀无声。

散会了,大家都往外走。吕萌走在前面,拐过墙角,庄振明追上来:“吕萌,我必须跟你谈谈。”

吕萌问:“谈什么?”

庄振明说:“丁然一出事的下午……”他看见吕萌不悦的目光,便顿住了,“要不下班再说吧……”

吕萌没察觉庄振明话中的意思,背对着庄振明看着楼道:

“振明,我知道凯旋饭店之后,丁然一突然死了,你心里会联想很多,队里很多人都会这么想,但案子毕竟不是想象,你怎么能随意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我一直认为,你是个非常善良非常正直的人,你应该永远都是这样的人。”吕萌说罢,不待庄振明有任何反应,急急走去。

庄振明想说什么,然而生气加着急,生生地咽回去了。他一转身看见了钟扞。

钟扞问:“振明,你刚才来办公室要让我看什么?”

庄振明从衣袋里摸出包在塑料袋的一封信:丁然一的遗书——上面明确指出,只要她死亡,凶手就是郑金。”钟扞接过信,脸上毫无表情。

小鱼,你还得想办法让吕萌过来,理论上她已经是医院的股东。”

曹小鱼一脸无奈:“可惜吕萌并不稀罕……我认为你应该跟吕萌的妈妈说明现在的情况,把这批设备退给她——吕萌已经不想辞职跳槽,咱们拿着人家的仪器算什么?”

“这是吕萌的意思?”

曹小鱼平静地说:“我的意思。”

宋朝平急了:“那你应该再详细看看协议,你根本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小鱼难过地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辉业集团摇摇欲坠,我也心急如焚,比你还希望整形医院马上开业……希望吕萌马上过来,希望他爸爸吕局长成为咱们的顾问,可是……”

宋朝平打断曹小鱼道:“我提醒你——协议上写着,一方毁约,将双倍赔偿罚款给另一方,上面有签名有公章……谁敢无视法律?!”

“……这是借口。”曹小鱼冷冷地说。

宋朝平起急了:“小鱼,集团还没倒闭,可是你已经开始跟我离心离德了。”

“朝平,我宁可跟你去街上要饭,也不愿意看见你利用自己的朋友,也许吕萌妈妈一旦知道吕萌不想从公安局辞职……她就会后悔投了这么多钱!”曹小鱼面露痛苦的表情。

宋朝平笑了笑:“小鱼,你呀,你怎么不想想,父母不跟女儿商量就投资——能没有原因吗?丁然一突然调到卫生局,吕局长应该已经知道郑金和吕萌的关系,现在丁然一突然死了……所以,投资,就是逼吕萌辞职,一是让她离开是非之地,二是为了她事业上的前途……”

曹小鱼睁大眼,恍然道:“你已经问过吕局长了?”

宋朝平走到曹小鱼面前,故作神秘地说:“你说呢?”

曹小鱼看了宋朝平一眼,妩媚一笑:“那你还跟我贫什么?

讨厌。”宋朝平就势搂住曹小鱼。曹小鱼没有挣脱,问道:“朝平,你跟我说实话,吕萌跟丁然一的死有关系吗?”

宋朝平看着曹小鱼,轻微地摇摇头。

曹小鱼意味深长地说:“我明白了……”

办公室里,阳光从窗外射进来,钟扞举着信封迎着光线看着,“是手写的,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庄振明指着信封说:“刚拿到。你看邮戳,是昨天下午发的。如果不是这封信,我在会上也许不会说那么多。”

钟扞放下信封,沉思着:“信封是手写的,信的内容是机打的。”

“用惯电脑的人不习惯手写。”

“丁然一刚死你就收到她写给你的信,太有点像安排好的,对吧?”

钟扞再次看看那封信说道:“光凭丁然一在信上说——如果她死了,一定是郑金害的,这个不能说明什么。振明,丁然一为什么给你写信?她可以给她的家人朋友写,严格地说,你们并不熟悉。”

庄振明摊开双手,莫名地说:“……死无对证,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时,杨涛敲门进来,气鼓鼓地说:“我刚问郑队昨天下午和晚上他不在现场的证明人,他就跟我发火。”

庄振明颇有感触地说道:“钟扞,我总觉得咱们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我看这只手也很可能是咱们自己这边伸出去的,要我说,先狠查内部,一个个查。”

杨涛看看庄振明,不以为然道:“你恐怕是看美国警匪片儿多了,草木皆兵。”

钟扞笑着说:“庄振明经常一语道破天机,我喜欢。”

杨涛显得有些不自在。钟扞有所察觉,看了看杨涛说:“杨涛别吃醋呀!”杨涛突然变得开朗:“我又不是小女孩儿……”

庄振明认真地说:“我妹妹可常说,杨涛心眼儿最多,让我防着点儿!”钟扞听了笑起来,杨涛也笑了。

钟扞说:“杨涛,你把信和所有搜集到的证据拿到痕检室先做笔迹和指纹鉴定。”

杨涛拿起信封走出办公室。庄振明刚要走,钟扞叫住他:

“听说过曹小鱼吗?”

“辉业集团的副总,在青城很有名气。”

“她父母……?”

庄振明道:“父亲曹鹏,前任青城公安局局长——已经退休五年了;母亲前年去世。”钟扞听完没说话。

曹小鱼坐在办公室写字台后面,拿起合同看了一眼,旋即烦躁地扔在一边。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钥匙打开抽屉,从底层翻出一本书,书中夹有一张照片:数年前钟扞和曹小鱼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甜甜地笑着……曹小鱼脸上的表情慢慢柔和又慢慢冷起来。有人敲门。曹小鱼马上把照片放进抽屉。女秘书小郭站在门口说:“曹总,公安局刑警队一个叫钟扞的人找咱们宋总,宋总出去了,电话您接吗?”

“不接。跟他说,宋总回来之后会跟他联系。”

“好的。”说着小郭欲走。

“哎,小郭,你先别走。上午的会我没参加,会议记录你给我看一下。”

小郭看着曹小鱼道:“放在宋总那儿,他没给我。”小郭走出。曹小鱼看着电话,拿起拨号。

“……喂,喂!说话!”电话里传出钟扞的声音。

卫生局。医疗处王处长敲门走进吕伟进办公室,“公安局的同志走了?”望着走进来的王处长,吕伟进疑惑地问。

吕伟进一边整理着手上的文件,一边问道:“丁然一的死因有结论吗?”

王处长认真地说:“我问了,他们说还在调查。不过,我觉得肯定不是自杀。丁然一昨天刚来报到,领了好几张表要填,说好了今天上午给我,怎么可能突然自杀?而且,我看她昨天情绪非常好,有说有笑,对了,她还说……”

“说什么?”吕伟进抬起头。

“她说她早就认识您,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听过您的讲座,对您很敬佩。”

吕伟进勉强一笑:“有什么情况,你要如实向公安局的同志反映。”

王处长诚恳地说道:“有关丁然一的情况,只要是我们知道的,都反映了。”

吕伟进皱着眉头半自语:“这个人,是怎么掉进来的?”

波浪起伏的海边,曹小鱼面朝大海,脸上毫无表情,钟扞站在车外,目光十分复杂。钟扞感叹着:“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相见。做梦都没想到我会出现在青城吧?”

曹小鱼转过头,没有说话。钟扞又说道:“我听说你出国了,你怎么又出现在青城?”

曹小鱼一脸木然:“出国不能回来吗?在哪儿不是生存?”

“小鱼……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一个谜。”

曹小鱼伤感道:“你就只当我我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吧……”

海风阵阵,波浪起伏的海面上不时有海鸥掠过,两人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钟扞说:“咱们之间除了争吵就没有别的可说了吗?”

曹小鱼叹口气:“说什么?说我不应该离开你?”

钟扞打断曹小鱼的话:“不!都已经过去了……”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

“有必要吗?你要愿意让我知道,当初就不会不辞而别。既然当初就没打算让我明白,今天再去弄明白还有什么意义?有些东西失去了可以找回来,而感情丢失了就只剩下回忆。如同时光永远不会倒流。”钟扞一口气说道。

“钟扞,作为男人你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拿得起放得下。”

曹小鱼的眼神中透出了女人的温柔。

钟扞平静地说:“我没那么坚强,我只是不愿再揭开已经愈合了的伤疤。”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找我?”

“我并没想找你,只是没想到会在杜一鸣的整形中心里见到你。”

曹小鱼的语气有些冷:“这有什么奇怪的?吕萌是我的朋友。”

钟扞看着曹小鱼:“小鱼,你现在连谎话都编不圆了。在案发现场翻看重要证物是什么性质你会不知道?别忘了你父亲就是一个老公安,也别忘了你的前男友——我,钟扞也是一个刑警。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吕萌让你过去的?”

“跟吕萌无关,是我想得到杜一鸣的那些病案。这些材料对我正准备开张的整形医院很有参考价值。”

曹小鱼不耐烦地说:“你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

这解释能让你满意了吗?”

“我会核实你说过的每句话。”

曹小鱼摇摇头:“你还是那么较真儿,难怪没给吕萌留下什么好印象。”两人陷入一片沉思。最后还是曹小鱼打破了沉默:

“你到青城来是为什么?”

“工作。吕萌没告诉你我正在查杜一鸣的案子?”

“仅仅是工作?”曹小鱼一愣。

“其他的意义我还没发现。”钟扞未发现曹小鱼变化的眼神。

曹小鱼苦笑:“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到今天你还是没学会怎么和别人相处。”

“那也看跟谁。”

曹小鱼和钟扞对面而立。钟扞默默地看着曹小鱼,少顷转身侧对她看着远处。曹小鱼静静地看着钟扞,神情看不出任何变化:“怎么不说话了?”

钟扞看着曹小鱼,下决心道:“你喜欢宋朝平这个人吗?”

曹小鱼惊诧地抬眼看钟扞,神情有些落寞。她移开眼光,脸部表情渐渐变冷,语气平淡地说:“这跟你办案有关系吗?”

“对。能跟我说说吗?”

曹小鱼歪着头问:“说什么?宋朝平还是辉业公司?”

“都一样。”

曹小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哀怨,转瞬即逝:“你找我就为了解宋朝平?”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实话告诉你,自从林凯年被害之后,林太太和宋朝平都急于报仇。可杜一鸣没抓到,集团经营却每况愈下。撤单的撤单,拒谈的拒谈,一下子陷入了局,而且局势还在恶化。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已经有人在打吞并辉业集团的主意了。”

钟扞调侃道:“把这些商业秘密告诉我,不怕我传出去?”

曹小鱼的口气里终于添加了一丝情感色彩:“钟扞,虽然咱们俩分手了,可是在我心里,你的形象从来没有改变过。如果我有一个秘密,这个世界上能够告诉的人,只有你。”

钟扞感到意外:“……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对我的一点安慰吧……”

曹小鱼很认真地说着:“……事实上辉业集团的日子已经是按天计算了,能撑到哪一天连宋朝平自己都不知道……”

“有这么严重吗?”钟扞不相信。

“你太不了解商场上的事情了。就像一根链条,每个企业都只是其中的一环,环环相扣,只要抽掉了其中的一个环,整个链条就会崩溃。”

钟扞自嘲道:“太深了,我可没这么大学问……”

曹小鱼笑起来:“又来了……装傻充愣,你就是这点儿可爱!”

钟扞突然问道:“你听说过丁然一这个名字吗?”

曹小鱼猛抬头,脸色陡变:“钟扞……你什么意思?”

关于宋朝平和郑金是不是合伙杀死了这个女人,我想,更像是一部电影或者小说的悬疑情节……满意吗?”钟扞愣神。

大海正在退潮,涛声遮盖了一团声响。钟扞开车,曹小鱼坐在旁边,犹豫着说:“钟扞,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还是离开青城……我不希望你出事。”

钟扞断然道:“没有可能,这是我的工作。”

“看来我说服不了你。”曹小鱼很失望。

钟扞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感激地说:“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感动了。”

曹小鱼笑了一下:“……哎,你就把我放这儿下车吧,我到附近办点事。”

钟扞停车:“晚上还办事?昨天晚上宋朝平加班,你也在公司吗?”

曹小鱼疑惑地问道:“昨天晚上宋朝平加班?不会吧?”

钟扞盯着曹小鱼道:“你的意思是说,宋朝平没在公司?”

曹小鱼疑惑不解地点点头。

杨涛独自坐在那里发愣,庄振明匆匆走入,杨涛一把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走到庄振明面前低声地说道:“振明,这些日子你死盯着郑金不放,恐怕有负面影响。”

庄振明茫然道:“你怎么了?”

“我是听了些闲话……”

庄振明冷静地说:“我从来不把闲话放在心上。”说完欲走。

杨涛一把拉住庄振明道:“郑金昨天下午的去向,他没说实话……”

“这是一个疑点。”庄振明回头道。

杨涛低声说:“现在队里很多人议论——说郑金是江大队长培养出来的刑侦队长,如果他是凶手,刑侦队谁光彩?有人说,江大队已被排除在副局长候选人之外了……还说,在这种关键时候,你庄振明举着眼药膏拼命想给郑队上眼药,江大队能痛快吗?”

庄振明瞥了一眼杨涛:“江大队要是这种人,他连大队长都不配当,更别说副局长了。”

杨涛笑了:“有原则……好样的,我都有点儿怕你了。”

庄振明看着杨涛:“你怕什么?你是钟扞从省厅带下来的搭档,干好干坏拍拍屁股走人!我可是要在青城跟黑道儿血战到底的……”杨涛愣住,无言以对。

傍晚下班后,郑金把车开到大队外一僻静的地方,回头焦急地看着大门口。下班的人陆续从刑侦大队大门走出,郑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人们差不多走光了,他拿起手机。

吕萌仍在翻看着病案,听到电话响,接起:“喂。”她抬手看看表,“噢,忙忘了,我马上下去。”正看的病案下还有一份,吕萌无意中拿起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病案首页贴着丁然一的照片。技术员小王听见吕萌的声音,向这边看了一眼:“是丁然一的照片?!”

吕萌心事重重地走出来,四处张望。一脸黑色轿车无声地滑行到她面前停住,车窗摇下来,吕伟进探出头。吕萌吃惊地看着他:“爸?”

吕伟进看着吕萌:“上车吧,咱们回家。”

“我手头的事还没弄完,您先回去吧。”

吕伟进不容置疑地说:“不行!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说。”吕伟进推开车门。吕萌看着敞开的车门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

对面街道,郑金坐在车内驾驶座上看着这一切,眼睛里满是失望,旋即闭上眼睛,再睁开。空旷的街道,黑色轿车已经离去。这时手机铃声响起,郑金接电话:“喂,朝平……”

新潮酒店门口,宋朝平打着手机:“金子……你怎么一天都没开机?你要方便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我在新潮酒店……好,呆会见。”宋朝平满意地关掉了手机。

这时一辆车开来停住,下来一男人。宋朝平热情地迎过去,两人握手。宋朝平故作轻松随意,却语气感慨地调侃着:“哎哟段老总,见你一面真不容易,你那位秘书大有一夫当关的劲头。”

段凯明矜持地微笑:“宋总艺高胆大,有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之力。我就是有钱人也挡不住你呀……曹小鱼没来?”两人说着走进大堂。

郑金走进新潮酒店的大堂,三三两两的人交谈着,郑金见宋朝平正跟两个人说着什么。他走到宋朝平的身边。宋朝平转过身看见郑金:“金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调来的商业局任局长。”又用手指指另一人,“这位你应该认识吧?新业集团的段凯明段总。”郑金与段凯明互颔首致意。

宋朝平指指郑金:“任局长,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一队队长郑金。我的好朋友。”任局长伸手与郑金相握。

宋朝平转向蒋大有:“大有,你带任局长和段总先到雅间休息,我再等等另几位。”

任局长、段凯明与郑金打过招呼随蒋大有走去。郑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宋朝平问道:“金子,丁然一……怎么回事?”

郑金情绪很差,消沉地说:“不知道。”

宋朝平看着郑金,少顷说道:“想开点。走,我今天包了青城最豪华的套房,吃完饭,我再陪你喝酒去,我们单独聊聊。”

“看这阵势,要说你破产了,谁信?”

宋朝平转身看着郑金,咧嘴苦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郑金转身离去。宋朝平看着他,突然说:“金子,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郑金一下站住,回身道:“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钟扞昨天晚上你在哪儿?”

郑金死盯着宋朝平一步步走近:“你说我该怎么说?说跟你去凯旋饭店?说我找肖经理了解公安局是怎么调查我?”

“说实话就不怀疑我了?……”

宋朝平拍拍郑金的肩膀:“金子,你记住,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你,我宋朝平也坚信丁然一的死跟你无关!丁然一的家人明天到吧?我已经让人好房了,我会派人陪着他们,你放心吧。”

郑金面露感激地说:“公司的事已够你难的了,我……”

宋朝平动情道:“咱们之间分得清你我吗?”

一进门,吕伟进便从包中取出一摞照片,啪地摔在桌子上:

“看看你自己的杰作吧。”

吕萌吃惊地拿起照片。照片上是吕萌从杜一鸣整形中心进出以及与杜一鸣在一起的照片。

吕伟进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经常跟杜一鸣来往?”

吕萌未回答父亲的问话:“这照片是谁给您的?!”

“你先回答我!”吕伟进厉声道。

吕萌毫不示弱:“照片谁给您的?”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撒谎?而且可以连眼睛都不眨?!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被你蒙骗了。”吕伟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喃喃地说,“我吕伟进前世造了什么孽呀……”

吕萌走进吕伟进试图安慰父亲。吕伟进一把推开她:“走开。我不要你的假惺惺。你妈背叛我,现在轮到你了,你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萌眼圈红了:“爸,我知道现在解释你也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想告诉您,我从没想过要伤害您,您女儿并不是白眼狼。

另外我想提醒您一句,并不是只有您在痛苦。您好好想想近来发生的一切,从杜一鸣出事到您的态度,还有丁然一对我莫名其妙的侮辱,再到丁然一的突然死亡,这一切是不是太过离奇了?不管给您照片这人是谁,他们拿您和杜一鸣做文章,不可能没有目的。您跟杜一鸣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您不说,但我不能不想。”

吕伟进愕然地看着吕萌。吕萌继续说道:“坦白告诉您,我对您与杜一鸣的关系很好奇。爸,我和杜一鸣确实一直有接触,在美国读研的时候,好多事都是他帮我解决的。”

吕伟进吃惊道:“什么?!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那时候杜一鸣在美国讲学,再说,妈也知道,她并没反对杜一鸣帮我。”

吕伟进皱眉:“萌萌,爸爸连这个名字都不愿提,你这样做太伤我心了!”

“爸,别说了,咱千万别上当,变成人家手里的牺牲品。打伤您的那个人您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您,但您自己千万要留个心眼儿,别再让我为您担心了好吗?”吕萌关切地说。

“杜一鸣的事你别再问了,他既然是杀人犯,你裹在其中,会影响同事们对你的信任。”吕伟进语重心长地说。

吕伟进情绪激动地说:“不能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