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什么意思?”宋朝平疑惑地问道。

曹小鱼语气果断地说:“辉业集团被兼并已经成为必然,如果你不想让林凯年那黑账见天日……辉业集团从青城消亡并不是什么坏事……”

宋朝平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曹小鱼,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想不通?”曹小鱼问道。

宋朝平不语。

曹小鱼上前一步说:“而且你也应该放弃追查杜一鸣!杜一鸣有什么背景咱们一点不知道,你在这儿胳膊拧大腿的……我看你太不自量力了。”

“什么不自量力?他杜一鸣的背景,大不了就是那个王爷。”

宋朝平提高了嗓门。

曹小鱼冷冷地说:“跟王爷斗,你能稳操胜券吗?如果到最后,就剩你一个光杆司令,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也在所不惜。”宋朝平固执地说。

曹小鱼冷笑道:“我看你是有野心——自己想当王爷!”

宋朝平愣住,旋即满脸堆笑:“你可不能瞎说。”

曹小鱼也甜甜地一笑:“我是开玩笑……”

宋朝平松了口气。

曹小鱼心平气和地继续说:“还是做最坏的准备吧……整形医院的投资和设备都已经到位,杜一鸣的整形中心一出事,正是开业的大好时机……”

宋朝平嘲讽道:“让辉业被人吞并,咱俩开个夫妻店,安度晚年?”

曹小鱼抬起眼睛:“……有什么不好吗?”

宋朝平看着曹小鱼:“那不是我宋朝平的做人方式。”

曹小鱼笑了笑,向门口走去。

宋朝平说:“晚上我请侄子吃饭,别忘了……”

“我没这个雅兴!”曹小鱼头也不回。

宋朝平紧跟一步:“他在俄罗斯有几百万……”

“几百万人民币?你够吗?”曹小鱼说完离去,宋朝平一脸无奈。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青城饭庄外的角落。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绝妙、行动诡秘的女子。并不豪华的青城饭庄里空****的,只有两三桌顾客。老板娘在收银台边清理账目。宋朝平和他的西装革履的侄子宋雷,一起饮酒吃饭。宋雷虽然年轻,与宋朝平的相貌十分相像。宋雷看着宋朝平说:“……二叔您既然这么说,我一定为辉业集团尽一点绵薄之力。”

宋朝平满意地一笑:“有这份儿心就好,其实我知道你们在俄罗斯那边,手头也不宽裕……来喝酒……”

“……这么名贵的酒……”

宋朝平笑了:“……人穷就不能穷……你品尝一下,觉得好,我给你爸弄几瓶。”说着,宋朝平起身,“我去一下卫生间。”

宋雷见宋朝平走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自己倒了一杯。

宋雷抬眼看见一打扮入时女子走进饭庄。那女子捋了一下披肩长发,挑逗地笑了笑,朝宋雷走来。宋雷举起酒杯对女子微笑,女子低声发问:“先生贵姓?”

宋雷惊异:“姓宋,小姐……”诡秘女子不动声色,径直走近宋雷,眼睛里射出凶光。宋雷感到不对劲,放下了酒杯,就在这一瞬间,诡秘女子迅速掏出带消音器的手枪,对准宋雷开了枪。惊慌失措的宋雷躲闪不及,头部中弹,直挺挺地倒地。

女老板顿时吓昏过去。在饭庄里所有的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短暂时间内,诡秘女子冲入后厨侧门。宋朝平从卫生间出来,见此情景,惊呆了。

钟扞办公室,突然电话铃声骤响。杨涛迅速抄起电话:

“……我是杨涛,在什么位置?……青城饭庄……”

钟扞两眼盯着杨涛。杨涛放下电话说:“青城饭庄发生枪击事件……可能跟林凯年案件有关。”钟扞从椅子上跳起,二话不说朝门口冲去,杨涛急忙跟上。

警方已经将青城饭庄围住,一位刑警在向女老板及目击者询问。钟扞未等车停稳,便从车上跳下,恰好吕萌走出饭庄,钟扞拦住吕萌,问:“吕萌……人死了吗?”

“被害人躲闪了一下,子弹射入头侧部,已经送医院急救……如果伤了脑神经,即使活命也无法提供凶手的线索。”

“是职业杀手干的?”

“可能性很大……而且据说是个女的……”

“死者身份?”钟扞又问。

“正在查……还有问题吗?”吕萌的态度冷淡。

钟扞看了一眼吕萌,说:“请你留下来。”说着朝饭庄走去。

吕萌想想,跟了上去。杨涛停好车也赶了过来。钟扞戴着白手套将洋酒瓶拿起,仔细观看,“酒很名贵……”

杨涛拿起酒杯,“是两个人在一起吃饭。”

钟扞肯定道:“没错。”

吕萌插画:“现场指纹初步鉴定,可以证实。”

吕萌在地上发现一丝长发,她小心翼翼地将长发丝收集在塑料袋中。

钟扞问道:“凶手怎么逃离现场的?”

吕萌回头答道:“现场足迹鉴定,凶手是过厨房从后门逃走的。”

这时,庄振明走到钟扞身后:“凶手在前门留下的车辆,经车管部门调查,是一辆三个月前被盗的黑车……”

吕萌又补充道:“车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估计经过技术处理。”

钟扞思索着。庄振明打开记录本,说道:“根据被害人身上的证件查明——被害人名叫宋雷,是宋朝平的侄子。另外,据目击者的形象描绘,跟宋雷一起用餐的人,很像宋朝平。”

钟扞问:“宋朝平呢?”

“枪击之后,饭庄里的客人都跑出去了,据说宋朝平驾着奔驰车第一个离开现场。”庄振明答道。

“能肯定是宋朝平吗?”

“目击者证明,奔驰车的车号是KJ8888……”

杨涛证实道:“是宋朝平的车牌号!”

吕萌注视着钟扞。

钟扞略加思忖道,大声说:“……先抓宋朝平!”

风光旖旎、波涛阵阵的海边别墅区。宋朝平身睡衣躺在摇椅上,额头上放着冰袋,周围是蒋大有和两名保镖,他们警觉地看着四周。曹小鱼走来,给宋朝平换冰袋。宋朝平一把抓住曹小鱼的手臂:“……想来想去杀手是冲我来的……”

曹小鱼问:“不会是你那位侄子在俄罗斯跟什么人结了仇……?”

宋朝平摇头:“不会……幕后的指使应该是杜一鸣,他让我逼急了眼!”

曹小鱼有纳闷:“不可思议。退一万步说,杜一鸣派杀手杀你,你正好上卫生间,杀手就把你那位可怜的侄子当成了你?”

宋朝平突然坐起身:“小鱼……你现在必须回公司,咱们两个都不在公司,会出乱子……”

曹小鱼自信地说:“我想,此时此刻,警察正在辉业大厦抓你。”

“抓我?搞没搞错?!我是受害人……”宋朝平睁大了眼。

“你得罪了警方,没你的好。”

“又是你那个钟扞!”宋朝平愤愤地说。

曹小鱼拿起手提包,走到门口,听到宋朝平的话,回转身莞尔一笑:“我去会会他。”

宋朝平坐起身,急切地说:“你给我站住!”

曹小鱼回头一笑:“又吃醋了?”

两辆警车从远方驶来,急刹在辉业大厦门前。车上跳下身便衣的钟扞、庄振明、杨涛以及几位着警服的警员。钟扞说明来意,门前保安告诉他宋朝平没来上班。钟扞眉头紧皱:“去他家!”

曹小鱼驾车与钟扞的两辆警车擦肩而过。曹小鱼显然发现了他们,她的嘴角显现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两辆警车疾驶而入宋朝平的别墅。警车迅速将别墅围住,钟扞飞身踏上台阶。庄振明和杨涛来不及跟上,钟扞已冲到门前。门一开,钟扞一步跨入。两个保镖扑上来,钟扞敏捷利索地将两个保镖撂倒在地。这时庄振明和杨涛冲入,将两个保镖制服。钟扞出示景辉说:“警察!”

蒋大有急忙上前解围:“误会了——误会!他们以为又是刺客杀手……”

钟扞呼吸急促地问道:“宋朝平呢?”

宋朝平依然身睡衣从侧门走出:“钟扞……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说完挥手示意,两个保镖撤离。

钟扞抬眼看着宋朝平,声音冷冷地:“宋朝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是传讯还是逮捕?”

“24小时拘审。”钟扞向他出示拘留证。

宋朝平不慌不忙地问:“我可以换衣服吗?”

钟扞不耐烦地说:“快一点。”他摆头示意,庄振明跟着宋朝平走进内室。

蒋大有给钟扞上茶:“钟队长,请用茶。”钟扞没搭理他,四面环顾着。

吕萌开车来到物研究所,走进办公室,问有没有叫丁然一的人。

一个职员答道:“调走了,卫生局医疗处,刚办的手续。”

吕萌愣了。

“卫生局医疗处。”吕萌自言自语道,又赶紧说,“啊,谢谢。”

刑侦大队楼道里,钟扞和杨涛并肩走来。杨涛说:“我看宋朝平这家伙不好对付,我们又没有过硬的证据……”

“可以认定这是一次黑吃黑的火并行为,说明宋朝平是青城的黑道中人物……到底他是什么角色,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出初步诊断。”钟扞肯定地说。

杨涛试探道:“你认为他有可能是王爷吗?”

“至少是个重要人物……”这时吕萌从对面走来,钟扞马上叫住了她:“吕萌……宋朝平侄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大脑神经损伤,已经成了植物人……还有问题吗?”

钟扞摇摇头、吕萌转身下楼,钟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

郑金走过来道:“钟扞,你到底把宋朝平逮捕了?”

钟扞更正道:“是拘审。”

“我可以见见他吗?”郑金看着钟扞。

钟扞口气坚决地拒绝了他:“请你回避。”

郑金一脸的不高兴:“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这样做,很冒失!”说完,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杨涛看着钟扞说:“郑金和吕萌、丁然一的事情还没完。”

“都是些鸡毛蒜皮……不要受他们的干扰。”

一刑警走来报告:“宋朝平已经带到9号问询室。”钟扞和杨涛朝问询室走去。

一辆警车停在卫生局大门口,吕萌从车中走下来。对面高层建筑物上面出现一个手持照相机的男子背影,照相机连续拍摄的马达声不断响起。

吕伟进正在办公室里写着什么,电话铃响起,他吓了一跳,神色异常地看着电话,少顷看了看来电显示号码,马上接起:

“萌萌……”

“……爸,我找您有件事,我刚听说有个叫丁然一的掉到你们卫生局医疗处了,你见过这人吗?”吕萌边说边朝大门内走去。照相机拍摄的马达快门声依然响个不停……吕伟进沉了一下说:“没见过。”这时,旁边的电话响了——是医院的分机。吕伟进赶紧说:“你等一下……喂,好,是我约的,好。”他挂上分机,对吕萌的话筒说:“萌萌,我现在有事,晚上再谈吧。再见。”不等吕萌反应过来,吕伟进已经挂机。随机敲门声响起,吕伟进向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丁然一推门走进来。

吕萌听着手机中传出的忙音,感到有一种不祥之感袭来,立刻重拨父亲的电话号码。

吕伟进看着丁然一身后敞开的门,起身走过去关紧门。丁然一嘴角挂出一丝轻蔑的笑。

电话铃响起,吕伟进对站在对面的丁然一说:“你先等等。

喂……”他拿起了话筒。“爸!我还没说完您怎么就挂了……我就在楼下,我马上上去……”

丁然一眼睛里隐藏着一种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吕伟进的一举一动。

吕伟进如释重负,对那个干部挥手:“你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随后对电话讲,“先这样吧,有事下班以后再说。”吕萌听着手机里传出恼人的忙音,气得泪水往上涌。

丁然一站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吕局长,您这么忙,我改天再向您汇报吧。”

吕伟进略微显得有慌乱:“……也好。”丁然一回头一笑,走出吕伟进的办公室。

吕伟进情绪似乎不大稳定,拿起杯子掩饰着。干部急切地说:“吕局长……”

吕伟进用颤抖的手拿着水杯,对干部说:“你让我把水喝到肚子里再说话,四十多岁了怎么一点沉不住气?”

丁然一从大楼里走出来。照相机的马达快门声依然连续不断。

她看见吕萌,招呼道:“吕萌!”吕萌猛回头,站住。丁然一走到吕萌近前。面对一脸反感的吕萌,她从容不迫地说道:

“吕萌……真巧,在这儿碰上了,来找你父亲?”

吕萌心怀戒备地问:“……你又打算搞什么名堂?”

丁然一笑了:“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人的外表和心里并不总是一致的,你说呢?”

吕萌不屑道:“我没想跟你探讨这么深奥的话题……”

丁然一一点也不生气,笑着说:“是吗?你没想过,在这儿都能碰上,咱俩有缘。”

吕萌诧异地看着丁然一。丁然一两眼盯着吕萌,故作神秘地说:“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吕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走进街心花园,远处又出现了偷拍男子的背影。

丁然一边走边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跟郑金没事。

那只是郑金一厢情愿。”

吕萌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丁然一长叹一声:“有事,根本就不能问为什么。”

吕萌望着丁然一的脸:“和郑金办完离婚,你要去哪儿?”

丁然一沉思道:“美国。除了生我养我的家乡,我最喜欢的,就是在美国读书的地方。”

“丁然一,你真是个让我无法理解的人。有件事,我还想问一句。在凯旋饭店,你说有件事可以置我和郑金于死地。是什么事?”

“你真想知道?好……明天晚上八点钟你上我家里来。敢吗?”吕萌死死盯着丁然一,丁然一也毫不示弱地迎着吕萌的目光。

配备了长焦距镜头照相机的背后看不清偷拍者的面目。

审讯室里,宋朝平面对钟扞和担任记录的杨涛,大声说:

“……我想知道,为什么见不到郑金?他是不是受了处分,因为我……?”

钟扞目光犀利,追问道:“因为你?”

“杜一鸣从整形中心逃脱,的确是由于我复仇心理太严重,误导了警方。我想,郑金肯定会受牵连……你也因此对我怀恨在心……”

“你认为我们是在报私仇?”

“话是你说的……”

“你少跟我兜圈子……昨天晚上,你跟什么人一起吃饭?”

宋朝平大声地说:“我不能接受你的态度……我想提醒你注意——昨天发生的惨案,我是被害人家属!”

钟扞看了看手表,抬头看着宋朝平,目光中透着烦躁:

“……你再说一遍,吃饭的时候你跟你侄子宋雷。都谈了什么?”

疲惫的宋朝平看看钟扞,又看看杨涛,说道:“我已经说四遍了……过去我也审过嫌犯,我知道,让被审对象多次重复自己编造的谎言可以从中发现破绽,但是,我所说的都是我昨天亲身经历的事实,没有任何编造,所以……”

钟扞打断宋朝平说:“你不必给我上审讯心理课……回答我的问题!”

时针已经指向九点整。曹小鱼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她对着电话说:“江大队长,无论如何,我认为警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宋朝平实行强制措是不恰当的。”

江克耐心地回答道:“曹小姐,警方对宋朝平拘审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是对他的问题进行调查和澄清,另一方面也可以对他的人身安全实行保护,请你不必担心。”

曹小鱼笑着说:“……您真会说话,不过,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被拘审,对这家公司决不会有任何好处,我希望24小时以后能见到我们的总经理……谢谢您这么晚还接我的电话,再见。”

曹小鱼挂上电话,拿出手机,看了看,走到窗前。她一脸愁绪,手里攥着手机,犹豫着。

钟扞和杨涛正在街头小吃摊吃着夜宵。杨涛说:“宋朝平在特种兵受过训练,反审讯的经验很丰富。”

钟扞放下筷子:“我并没有寄托什么希望,青城的黑道显然比我们估计的要复杂……”

杨涛聪明地说:“你只是想打草惊蛇。”

“宋朝平自己心里应该有本账,他不可能对杀手没有猜测……只要他供出一个人名,黑道儿的线索就会越伸越长……”

杨涛的手机响了。“……是我……好……知道了。”杨涛挂断手机,转身对钟扞说,“庄振明说,咱们该回去了。”钟扞推开身前的碗,站起身来。

连续审讯了一夜,这时问讯室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上午8点30分。钟扞抬头看了看表,略显疲惫的他和杨涛交换了一下眼色。宋朝平抬起头,眼睛里也充满血丝:“……辉业集团目前的处境就是这样,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阻止辉业破产的趋势……”

钟扞一拍桌子,突然说道:“我不想听你胡搅蛮缠,宋朝平——你老实说,19号那天你从什么地方得到消息,知道警方已经对杜一鸣实行了布控?!”

“我是从我们已故董事长林凯年的太太那边得到的消息……”宋朝平一愣。

“她的消息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钟扞追问。

“她说是从香港那边用重金从黑道儿买来的……”宋朝平迅速回答。

“黑道儿?——黑道儿意味着什么?”钟扞厉声问道。

宋朝平意识到说了嘴:“……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这些情况我跟郑金说过……”

钟扞打断他:“别打马虎眼……说说你对所谓黑道儿的了解!你、林凯年、林凯年的老婆跟黑道有什么联系?!”

杨涛紧张地记录着,他抬头看了看,只见宋朝平的额头渗出汗珠。“没,没联系……”

钟扞不依不饶道:“没联系?没联系怎么买到信息?再说没联系你能相信吗?你一个受过训练的特种兵,能轻易相信林凯年老婆提的信息吗?”

宋朝平用手抹去淌下来的汗珠,“我的意思是,我没联系,林凯年的老婆跟黑道有什么关系,你应该问她……”

钟扞大声地说:“少来这套……我问的是你!”

宋朝平咽着口水,呆愣在那里。

杨涛喝道:“宋朝平!说话呀——哑巴了?”

宋朝平低垂了脑袋嘟嚷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钟扞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两眼死盯着面前的宋朝平、杨涛停止了记录,也看向宋朝平。只听宋朝平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时间差不离了,还有什么该问的,请抓紧时间吧。”

钟扞说:“时间不是你考虑的问题,现在还有5分钟,我一定让你呆够24小时,必要的话,我还可以提出延长拘审时间的要求……”

宋朝平急了:“别!——还有什么问题,快问吧!”

杨涛喝道:“又耍花招……应该是你主动交代问题。你那个辉业集团也不是什么干净公司,要不要请检察院查查账目呀?”宋朝平一愣。

钟扞说:“既然如此,你就应该主动交代杀手的线索——我不相信你对刺杀你的人没有让任何思考和判断。”

宋朝平一听,立刻说:“我可以提供一个杀手线索……”

清晨,江克上班,正逢郑金从卫生间走出。江克关切地问:

“又熬夜了?”郑金气鼓鼓地说:“我对钟扞的做法有意见……”

“心里烦?”

“他是成心恶心我……”

“你也太小心眼儿了——拘审宋朝平是我亲自批准的……”

郑金苦笑道:“省厅派来的人,你能不让三分?”

江克板起面孔:“有点儿过啊——丁然一那边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郑金叹气道:“解决?谈何容易……”

“我以为还是应该抓个空解决一下。否则对我们的工作干扰太大了。”

郑金看看江克,换了话题:“知道了。”同时拾一下手腕,“已经23小时45分——钟扞该放人了。”

江克在批捕文件上字,钟扞耐心地等候着。江克签完字,放下笔说:“钟扞,我想,对于宋朝平的拘审可以告一段落,让他回去……只要你采取相应措,他也许会给我们带来新的线索。”

钟扞点头:“我同意。”

江克晃了晃手中的报告:“宋朝平提供的那个杀手,证据有力,检察院一批准,马上行动。”

按照宋朝平提供的线索,钟扞、杨涛、庄振明等人将一所民宅团团围住。一个男子突然从窗户跳出。钟扞、庄振明、杨涛立即分头包抄,男子拼命逃跑,钟扞急奔猛追,庄振明绕道阻拦,杨涛翻墙堵截,该男子终于被三面堵住,束手就擒。

在辉业大厦门口,疲惫不堪的宋朝平走下车。曹小鱼劝他回去休息,宋朝平说去办公室看看。两人走进办公室,蒋大有和保镖们留在门外。宋朝平将曹小鱼搂在怀中,曹小鱼也出乎意外地对宋朝平格外亲切热情:“朝平,你干脆去欧洲一段时间,既可以疗养又可以避灾……要不然去泰国……”

宋朝平摆也不去手:“我哪儿也不去……我倒想看看王爷还有什么手段使用在我身上!”

曹小鱼笑起来:“你可真有意思——你把假想敌当成王爷……我看王爷是想尽一切办法在挽救你!”

宋朝平愣愣地看着曹小鱼。

曹小鱼瞥他一眼:“据我所知——你胡乱供出来的那个人,欠你一百万债务,现在已经有人替他偿还了……公司接到通知,三天之内到账……据说此人还接受了二十万元巨款,同意把罪名全部承担下来……”

宋朝平惊愕:“这么快?”

“我看弄不好是警方内部有人透露消息……”

宋朝平大惑不解:“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人干的?杜一鸣有这么大本事?”

曹小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满脸狐疑的宋朝平。

江克办公室门口,郑金点了一支香烟,钟扞走出,郑金猛然回身:“钟扞,直说吧,你找我想了解什么?是宋朝平还是丁然一?”

钟扞听出郑金话里的故意,刚想说话,郑金举手示意:“用不着解释,谁也不是傻子。”

钟扞也摸出一支香烟,伸手向郑金要火儿,“郑金,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郑金没给钟扞打火机,他没头没脑地说:“还有,宋朝平是我在当特种兵时候的战友,一个班,在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中,救过我一命……丁然一是210天之前从美国回来的,是读医科的硕士。娘家不在青城,回来之后在物研究所工作……”

钟扞举手打断郑金说他想了解的不是这些。郑金阴着脸问:

“你想了解什么?”

钟扞斜他一眼:“你的情绪从何而来?是我做了让你看不惯的事情?”

“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最看不惯假惺惺的……”郑金眼望别处。

钟扞见郑金不给火儿,自己在身上掏着,“你什么意思?”

郑金大声道:“你自己明白。”

“我不明白。”

“那就当我放了个屁。”郑金不满地说。

“你就这样处理问题?”

“不习惯。”

最终还是没找到打火机,钟扞终于放弃了点火。“所以你就可以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跟老婆吵架,扰乱侦破工作的正常进行……是吧?”

郑金语塞。

钟扞把香烟放回烟盒。“说呀?你不是要我说真的吗?这还不够真?”

郑金也急了:“你……!”

“谁会拿自己的感情当破布一样满世界抖露?”钟扞看着喘着粗气的郑金,又说:“你现在对我拘审宋朝平还有意见吗?”

郑金泄气道:“没有。”

“你是不是认为我开始对丁然一进行调查了?”郑金没有说话,钟扞十分坦诚地说,“第一,我从没授意让任何人调查丁然一。第二,如果我要调查丁然一,谁有情绪也拦不住……我说清楚了吗?”

郑金脸色很不好,赌气地说:“你行。”

钟扞郑重其事地说:“郑金,跟你明说,我对这个刑警队非常反感……”

郑金终于忍不住了:“钟扞!你别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我郑金没怕过谁,别以为上头派你来就不把我们队的人放在眼里……我现在已经是快脱警服的人了——所以,你好感也罢反感也罢,跟我郑金没关系。钟扞,我只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在我这个位置,你未必比我强!”钟扞愣了。

郑金说完扔下钟扞便走,走了几步又回身说:“对了,凯旋饭店那天你救了我……还没谢你。”说完把打火机抛个钟扞,钟扞敏捷地接到手,“改天我请你,一码归一码,咱们单算。”钟扞看着手中的打火机,苦笑着。

杨涛见钟扞走进办公室,立即汇报说:“刺杀宋雷的嫌犯已经全面招供。这是在他家里搜到的假发和男扮女装的衣裙——衣裙经过目击者对证,没有异议。假发已经取样交吕萌他们那边做对比。”

钟扞问:“有结果了吗?”

杨涛拿起电话拨号:“吕萌吗?……我是杨涛……比对有结果了吗……好,劳驾你马上来钟扞办公室,谢谢。”杨涛放下电话看着钟扞。

钟扞看着眼前的证据发愣,“杀人动机呢?”

杨涛说:“嫌犯欠宋朝平100万,跟宋朝平结下2仇。犯罪嫌疑人是企图杀人赖账。”

钟扞摇头:“没道理……凶器交出来了吗?”

“凶器是一只美式左轮手枪,已经在嫌犯提供的地点,由打捞队从清水湾找到。由于经过技术处理,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吕萌推门而入,手里拿着鉴定报告,“经过鉴定,案发现场遗留物中的那根头发跟嫌犯家里搜到的假发做技术比对,没有共同点,这就有两种可能,一是证明嫌犯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二是现场收集的头发并非嫌犯的头发而是其他顾客遗落的头发。”

杨涛不以为然道:“等于白说……”钟扞瞥了杨涛一眼,杨涛哑然。

吕萌有些不悦:“没事我走了?”说完推开门出去。

钟扞走到窗前,思忖片刻:“……杨涛,你不觉得这起杀人案破的太容易了一点儿吗?”

“我也觉得疑点很多——可又无法反驳。”

钟扞若有所思说:“能不能认为是有人替真正的罪犯顶罪……”

杨涛惊异道:“顶死罪?”

“看来,被害人只要不死亡,这个杀手就能活命。”

“玩儿得够邪乎……”

钟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路都堵死了……看来,对于林凯年被杀案来说,我们的突破口,还是只能放在杜一鸣的整形中心……”

杨涛刚想说什么,庄振明敲门进来。钟扞抬头说道:“你来得正好,明天有你的活儿!”

随着整形中心大门打开,庄振明和一女医生——姚医生走进来。

姚医生又害怕又不情愿地说:“我现在看见这门都哆嗦,警察同志,要不是你陪着我,我说什么都不敢来。”

庄振明问:“病案室在哪边?”

“那边。”两人一齐走去。

密室里,杜一鸣焦虑不安地来回走着。一男人走进来,杜一鸣焦急地问:“怎么样?”

男人摇头:“杜一鸣整形中心一直被警察和宋朝平的人控制着,根本挨不到边。病案室已经进入了。”

杜一鸣一怔:“警车?”

“姚医生带着。”

杜一鸣追问:“就两个人?”

“外边还不知埋伏多少。”

杜一鸣焦虑地想了想:“你去吧。”他拿起电话拨号,“喂,是我,病案室已经进不去了,东西肯定全被拿走,这样的事不该发生……我冷静不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苦心经营十几年的计划将要破产!我必须离开青城,无论用什么办法。我说清楚了吗?……好,再见。”他挂机,又接着拨号:

“……你小子在哪儿躲清闲哪?我的病案室进人你为什么不说?

你为什么不去?你别跟我耍心眼,我完了你也好不了。记住了。”杜一鸣背着身,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钟扞认真地听着录音机里传出的磁带声音。“很遗憾,你们来晚了,不过,这不是最让你们吃惊的……”话没说完“咔哒”

断了。

技术员说:“经过多种方法比对测定,证实肯定是杜一鸣的声音。”

“指纹查了吗?”钟扞皱起了眉头。

“查了,除了杜一鸣,没其他人的。”

新潮酒店大堂装饰得金碧辉煌,到处流淌着优雅的钢琴曲。郑金心情郁闷地匆匆走人,曹小鱼迎着他过来,招呼道:“郑金,你还是来了?”

郑金勉强笑了一下:“哎,小鱼,朝平呢……有危险吗?”

曹小鱼用手指了指:“朝平在健身房,很安全。”两人一同走去,曹小鱼边走边问,“郑金,吕萌本来说辞职到我的整形医院当主刀,谁知道她突然不想辞职了,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问我你真找错人了。如果你问我她不理我的原因,我还能回答出个一二三来。”郑金无奈地说。

曹小鱼笑:“别说的那么可怜,吕萌不理你还不是因为你家里那凶神恶煞一般的太太……做人可要公平。”

郑金苦笑。曹小鱼和郑金肩并肩走着,曹小鱼又说:“其实吕萌心里挺喜欢你的。”郑金一下停住,又掩饰地往前走。

曹小鱼信口说来:“丁然一这么折腾,换谁都怕了。”他们走到健身房门口。曹小鱼站住,“郑金,机会有时候稍纵即逝,你不努力就等于把机会让给别人,萌萌这么优秀的女孩,会没有人喜欢吗?”

郑金苦笑,叹了一口气,曹小鱼做了个请的姿势:“进去吧。”

见曹小鱼认真地说:“我告诉你,自从他侄子被刺,他成天就跟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跑,眼晕。我走了,改天我和朝平请你和萌萌吃饭。

郑金感激地说:“小鱼,虽然现在处境很微妙,我还是说两个字,谢谢。”说完郑金推门进去,曹小鱼眼睛深处浮出一丝笑意。

在跑步机上跑得满头大汗的宋朝平看见郑金马上停下来。

“金子。”

郑金坐下,并不很热情:“什么事这么急?”

“没急事我就不能见你吗?刑侦一队的队长……”

郑金垂着头不语。

宋朝平显得很从容:“唉,你呀,喝点什么?”

郑金摇头,不冷不热地说:“什么也不喝,朝平,我没你心情那么好。”

宋朝平一字一句地:“这话可是含沙射影啊……如果我心情真的很好,我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郑金淡淡地:“你多心了。”

“我多心可能是多余,金子,我看你倒是该多多心了。”宋朝平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

郑金抬头看宋朝平。

宋朝平继续道:“你还在高枕无忧,你们队已经派人在调查你,这些,你都知道吗?”

郑金眉头紧锁:“到哪儿调查?”

“凯旋饭店。”

郑金摇头:“我问心无愧,调查更好。”

宋朝平特冷静:“我这儿有盘录像带,你看看吧。看完录像带,恐怕你就不会问心无愧了。”

郑金反问:“什么意思?”

“看看你就知道什么意思啦。”宋朝平拿出一盘录像带,放进机器里。

郑金瞪大眼睛盯着电视,录像带在播放着。画面里只有一个男人的脸,郑金认得,那是凯旋饭店肖经理。

肖经理说:“……这间301房确实有暗门,是有一次抓捕行动,郑金设计安装的,在衣柜后面,一直保留原样没复原。”

另一人的声音:“这事儿都有谁知道?”

肖经理:“当时特别秘密,我都不知道,过去的总经理应该知道,不过他已经去世了,剩下的,就只有郑金知道,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这次侦查员牺牲在这个房间,可能永远都是秘密。”

肖经理:“当然是她自己要订的……我提供的情况,希望你们能为我保密……”

录像带断了。郑金脸色铁青,宋朝平看他一眼:“你还问心无愧吗?”

郑金问:“你哪儿弄来的?”

宋朝平不以为然:“这个并不难,只要有心。”

郑金笑了笑:“朝平,我越来越发现,你是个有心人。”

“如果真有心,杜一鸣这件事就不会办的这么蠢了。所以,我才一定要弄清楚,你们那个卧底被扎死在丁然一预订的房间里,到底怎么回事?”

郑金望着宋朝平,不冷不热地说:“朝平,我看你们辉业集团也该成立一个刑警队了。”

“看你说的……我的命都差点儿搭在里面,还刑警队呢!”

“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你下毒手?”郑金似乎要看到宋朝平的骨子里。

宋朝平道:“你问我,我问谁?”

宋朝平和郑金两人来到酒店茶座间聊天,小圆桌上放着几个喝完的啤酒罐。宋朝平的脸略略有些红:“……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我看你们刑警队倒可以跟我们比比,看谁先发现杜一鸣的藏身之地。”

郑金坐直了身体:“你认为是杜一鸣要对你下毒手?”

宋朝平苦笑:“你说呢?我是大难不死的人,一切已经置之度外……”突然他又问道:“金子,凯旋饭店301有暗门这事儿,丁然一真不知道?”

郑金没说话。

宋朝平叹口气:“可要说巧合,不太像。”

郑金从沙发上跳起来:“这间房确实只有我知道,改造也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人员都是我们局里的……绝不可能泄露。如果丁然一非指名订这间房……我敢说那就绝对不是巧合!”

宋朝平同情地说:“现在是我打了你的右脸,丁然一一步不落紧跟着打你左脸,你瞧瞧你身边这两个人……说实话,对你有没有影响?

郑金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宋朝平关切地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郑金黯然道:“哼,我还配有什么打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公安干不了,就复员转业到地方。”

宋朝平身子向前:“你来我这儿吧,当我的副总。”郑金一愣。

宋朝平的手搭在郑金的肩上,两人一同走出新潮酒店,几名保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宋朝平打一酒嗝:“……你不想来我这儿,我也不勉强。不过我还得劝你一句,你跟丁然一必须有所缓和,弦绷得太紧可容易断啊。”郑金哼了一声,宋朝平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劝你,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就是不想离婚嘛……你必须让自己做到丁然一求着你离你都不离,这样你的心态才能好。”

郑金摆手:“行啦行啦,你还想教我什么?在我胸前挂个围嘴儿?”

宋朝平结结巴巴又说:“郑金……你要是嫌我官大一级压着你,不想来辉业集团,那咱们换换……我给你打工。”

郑金笑道:“别说这不着调的了。”

“金子,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我也就跟你在一起才能找到平常人的感觉。你记住,大哥永远是你的最后一步棋。”宋朝平感慨地说。

郑金挥挥手走去,杨涛突然钻出来。郑金一下站住了:“杨涛?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找宋朝平聊聊。”杨涛看见郑金,并未吃惊。

郑金回头看看,宋朝平仍然在原地看着他,他又回头看了看杨涛。杨涛也正看着他。

钟扞匆匆下着台阶,边走边对手机讲话:“……振明,让姚医生通知杜一鸣整形中心所有的工作人员,马上在中心集合,越快越好,我这就过去。”说着钟扞来到车边,一步跨上车,车飞驰而去。

会议室已经坐了一些人,钟扞在门口一露面,庄振明立即迎了上来。

钟扞问:“哎吕萌哪?我不是让你通知他过来吗?她怎么没来?吕萌对整形医院应该非常了解,她是内行……”

庄振明口气坚决地说:“不用她,我一个人行。”

钟扞不解:“为什么?”

庄振明解释道:“大家都忙,我一个人行。”

钟扞不高兴道:“振明,这是破案,不是拉头盖房……马上让吕萌来!”庄振明不情愿地跑出。

朝平整形医院已初见规模,到处呈现出崭新的面貌。楼道里,吕萌和曹小鱼肩靠肩地走着。

曹小鱼说:“还有一部分设备明天安装,吕萌,这儿比杜一鸣那边好多了吧?”

吕萌用手摸了摸平滑的墙面,“当然是越晚弄越好。设备越出越新嘛。”

曹小鱼面向吕萌道:“一点都不动心吗?你真想放弃你学了好几年的整形外科吗?”

吕萌眼睛看着别处道:“我还没想好。”

“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萌萌,辞职的事跟你妈妈说过吗?”曹小鱼释然。

“说过一些,怎么了?”

“你又不想辞职的事跟你妈说过吗?”

“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干嘛。”

曹小鱼犹豫道:“你知道我这么急急忙忙找你来干嘛吗?”

吕萌擂一下曹小鱼,笑:“你就别卖关子了。”走进办公室,曹小鱼从抽屉中取出一摞文件和资料递给吕萌:“你看看这个协议吧。”

吕萌拿起看着,震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曹小鱼平静地说道:“你妈委托律师跟朝平谈的,后期设备全是她购买的,算是你的股份,你现在已经是这个朝平整形医院的股东了。”

吕萌急了:“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再字?!”

“什么时候签的字?”吕萌急切地问。

“早上。”

“这些设备有多少钱?”

曹小鱼说:“二百来万吧。萌萌,这是好事呀,我知道你跟你妈妈的关系一直挺疏远的,从这件事你看出来了吧?其实她对你感情特别深。”

“……深得能把我淹死……”吕萌看看曹小鱼,“……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她的表情有怪,这时手机响了。

屋子里已坐了二三十人,庄振明匆匆跑入,正碰见刚要出来的钟扞,庄振明喘着粗气说:“没找到吕萌。”

“没打她手机吗?”钟扞纳闷。

“嗯,不在服务区。”庄振明嘀咕。

钟扞看着庄振明,意味深长地说:“……看来吕萌的手机看人下菜碟。”庄振明随钟扞走进屋子,当看见站在门边的吕萌时,庄振明愣在那里。吕萌不解地看着庄振明,低声问:“你怎么了?看见我还至于吓一跳?”庄振明不自然地笑笑,没说什么。钟扞也暗笑,吕萌不解。

钟扞走到房间中央说:“大家听好了,医生站一组,护士站一组,其他工作人员站一组。”钟扞将一摞表格递给吕萌:“吕萌,你发表格。”吕萌拿过去表格挨个儿发着,钟扞继续说道,“大家都听好了,我们需要了解的问题,表上写得非常清楚,我们也非常相信大家的觉悟,相信大家会非常积极地协助公安机关破案。写完后不用签名,我们看后统一销毁,所以大家没必要有顾虑,现在开始吧。”

大家各找各的地方填写着表格。钟扞示意吕萌走出房间。

庄振明监视着整个房间。楼道里,钟扞低声对吕萌说道:“吕萌,你负责查病案这部分。咱们现在是睁眼瞎,杜一鸣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有指望从这儿打开突破口了。这部分除了你之外不许任何人介入,要为病人保密。”

吕萌郑重地点点头:“我真滴。”钟扞转身走入房间。

钟扞、庄振明和吕萌三人在整形中心病案室的墙上找着什么。庄振明边找边说:“是不是骗咱们哪?”

“耐心点。”钟扞劝道。

吕萌大声喊:“找着了。这儿……”

两人过来自己观察。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个金属按钮。

庄振明不解道:“杜一鸣干嘛这么用尽心机,一点儿病例,至于藏这么严实吗?”“当然了,就像厨子的绝技,药店的秘方,哪行都有不外传的看家本事。”吕萌说道。

钟扞按了下钮,墙角有扇不大的暗门自动开了。钟扞蹲下按着密码,暗柜开了。

庄振明面露佩服之色:“钟扞,我真服你了……”

“振明,只要不在刑警队,时刻要提防,隔墙有耳。”

“钟扞啊,他打我手机……怎么了?”吕萌诧异。

庄振明忙掩饰:“啊,没什么……”转身走出,吕萌蹲下打开铁柜。

庄振明追上钟扞说:“钟扞,刚才我的确给吕萌打过手机……”

钟扞没容他再说什么就打断他:“你想让我去查吕萌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吗?”庄振明哑然。钟扞不由分说道,“整形中心A区全部归你,今天必须彻底清查,不能耽误太长时间。”说完走去。

庄振明很不是滋味地转身走了。

郑金脸色阴沉地站在车外。丁然一从卫生局大门出来,走到郑金面前。

“说吧,什么事?”郑金一脸不耐烦。

“我有个同学在法院,我已经跟她说好了,明天就可以给咱们办离婚手续。”说着她把一页纸递给郑金,“该带什么说什么我都给你写好了。”

郑金看了一眼,把纸递给丁然一:“前几天你还寻死觅活,今天就想开了?”丁然一开心一笑。郑金认真地说道:“丁然一,咱们毕竟夫妻一场,我劝你给自己留点余地。别把事情做绝了。

你来卫生局肯定没憋好主意。你知道吕局长是吕萌的父亲,所以,我再一次劝你适可而止……”

丁然一笑道:“郑金,这你就不用嘱咐了,现在不是你怕我,而是我怕你。”

郑金看着丁然一问:“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所以,我留了证据,只要我死了,就是你杀的。别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打消杀了我这个愚蠢的念头。”

郑金愤愤地说:“你真是不可救药了。”

“晚上你回来一趟,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这房子我已经卖了。明天早上让搬家公司清干净。”

郑金冷冷地盯着得意笑着的丁然一:“好吧。”说完转身上车。

丁然一看着车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马上换成眼睛里的怨恨,又渐渐化为痛苦,两行泪水流下,她忍不住地哽咽着,痛苦不堪,转身往楼里走去。

厚厚的病案放在桌上,吕萌不停地翻看着。门突然开了,她一抬头吓得合不上嘴,曹小鱼背着一个包走进来。吕萌一下站起来:“你怎么跑这来了?!赶紧走!让人看见我还说得清吗?!”

“我就是奔这来的。”曹小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吕萌急了:“小鱼,你开什么玩笑,你想干嘛?!”

“萌萌,我一直跟着你,你接了钟扞的电话说到这边查线索,我就跟过来了。”

吕萌有些手足无措:“哎呀你到底要干嘛?!”

曹小鱼神情严肃:“为了咱们自己的整形医院……萌萌,杜一鸣的整形中心做得这么好一定有绝招,今天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来,你把资料给我,我在里屋马上复印下来,复印机我也带了。”

曹小鱼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走。”

吕萌大声喝道:“小鱼!”

“辉业集团眼看破产倒闭,整形医院已经成为我的救命稻草……看在咱们多年友情的份上,我恳求你高抬贵手……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曹小鱼固执地说道。

吕萌着急得不知说什么好,曹小鱼两眼看着吕萌,“再说,杜一鸣已经是罪犯,他的东西早该公开造福全人类了!萌萌!”

吕萌无奈地叹了口气。

钟扞和庄振明满头大汗来回忙着在查找着什么。一清洁工走进来报告说:“警察同志,病案室进了一个女的。”

钟扞猛抬头:“谁?”

“我哪儿认识……长得很漂亮……”清洁工描述着。

钟扞急了:“走了吗?”

“反正我过来的时候还没走。”

“什么时候进去的?”

清洁工思索:“大概有三五分钟了。”钟扞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外走,庄振明紧紧跟上。两人走到病案室门口,推门进去。

只见吕萌坐在桌前看着病案,看着进来的钟扞、庄振明没说话。

钟扞问:“查完了吗?”

“没有,太多了。”吕萌依然看着手边的病案。

“收拾一下,回队里查吧。”

吕萌应了一声:“好吧。”

钟扞看着里间的门,向门口走去,吕萌一下子站起来:“钟扞。”

“说。”钟扞表情很严肃。

吕萌望着钟扞的表情,小声道:“我一个人行。”

钟扞突然说道:“这屋里是你一个人吗?”

吕萌不语,钟扞又要往里屋门口走,吕萌突然拦住他:“钟扞,我收拾完了,马上离开。”

钟扞双目直视吕萌:“你为什么怕我进里屋?”

吕萌口气坚定地说:“病案全在外屋,里屋没有。”

钟扞语重心长:“吕萌,我不相信你会干违反纪律的事,我更不相信你会无视组织的信任。所以,我必须证实这一点!”

庄振明企图阻拦钟扞:“钟扞,吕萌可能……”

“庄振明,你真是一点不糊涂!”钟扞吼着,向里屋门口走去。

吕萌绝望地喊:“钟扞!”

钟扞一把拉开门,曹小鱼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钟扞如五雷轰顶,呆住了。曹小鱼从容不迫,眼睛看也未看钟扞说:

“萌萌,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说完拨开众人走出。钟扞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没想到物理的人竟会是曹小鱼。

庄振明不安地看着吕萌,吕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曹小鱼脸上毫无表情,她来到整形中心大门口,拉开门上车,车刚发动,钟扞冲出楼门,“小鱼!”钟扞向着刚刚发动的车,喊了一声。

曹小鱼驾车飞驰而去,钟扞木然而立。庄振明从身后跟出来,不解地问:“你认识曹小鱼?”钟扞一言不发,庄振明补充说:“……她是吕萌最好的朋友……”

“……青城辉业集团的副总……是宋朝平的人。”钟扞陷入沉思。

曹小鱼心烦意乱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桌前呆呆地想着什么。看见桌上的文件,拿起来读,片刻又烦躁地放下了。

庄振明和一个刑警抬着大箱子走进法医室,吕萌打开柜门,两人把箱子放进去。“你怎么能让曹小鱼进病案室?那是调查现场……你严重违反了侦查纪律!”庄振明不解地望着吕萌。

吕萌在饮水机边打着水。“别说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吕萌。”

“你还不如直接说反感我。”吕萌把水递给庄振明。

庄振明没接。“不喝了……你慢慢收拾吧。”说着向门口走去。

吕萌忽然喊道:“振明!”庄振明停住。

“对不起,没事了。”吕萌欲言又止。

庄振明走出,吕萌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钟扞出现在门口,他从手包里拿出那张辞职申请递给吕萌:“那天我在地上捡起来的。我想你可能还有用。”

吕萌接过来,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谢谢。”两人没话。

钟扞突然说道:“吕萌,咱们能不能出去谈谈?”

吕萌犹豫了一下:“好吧。”

两人走进路边的一个快餐厅,已过用餐高峰,人不是很多,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一女孩从洗手间出来,一眼看见背对着她坐着的吕萌和钟扞,她愣了一下,马上镇定地坐在离吕萌不远的一个座位上,打开一份报纸佯装看着。只听钟扞问道:“你好像对这儿很熟悉……”

吕萌把餐单推给钟扞说:“想吃什么?我请你。”

钟扞把餐单又推给吕萌:“我不熟悉,还是你点吧。”

那女孩低着头,眼睛却不在报纸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小姐把饮料端上来。钟扞对吕萌说:“吕萌,你和曹小鱼……”

吕萌打断他道:“钟扞,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钟扞看着吕萌。小姐端着盘子把饭放桌上,吕萌把饭向钟扞那边推了推:“先吃吧,吃完再说。”

“边吃边说。”

吕萌拿起筷子:“我挺矛盾……”

在另一侧的女孩听到这儿,突然站起身走过来,故作吃惊地:“萌姐?!”

“丹宁?”

庄丹宁指了指钟扞,问吕萌:“这位是?”

“噢,我们队的钟扞。”她把脸转向钟扞,“这是振明的妹妹庄丹宁。”

庄丹宁亲热地搂着吕萌肩膀对钟扞说道:“这是我未来的嫂子。”说完大声笑起来,“对不起——我是开玩笑。”

吕萌一下子不自然起来,庄丹宁若不其事地笑着:“在大街上看着像你我就追过来了,还真是。这一次你可别想甩了我。”庄丹宁坐下,直直地盯着钟扞看。

吕萌点点头。钟扞恳切地要求着:“……吕萌,你能把小鱼的电话给我吗?”

“回队里再说吧。”

“也好。你们好好聊吧。”钟扞无奈地走出。

吕萌皱眉道:“丹宁,这样做有意思吗?”

“再说一声对不起,行了吗?”吕萌勉强地一笑。

钟扞刚跨出快餐厅,看到庄振明和杨涛正匆匆往门口走来,大家同时一愣。“杨涛我正找你呢,跟我走。”钟扞对杨涛说。

杨涛笑问:“来这儿找我?”

钟扞不由分说拉住杨涛:“别废话,走吧。”

庄振明一人走进了快餐厅。庄丹宁一眼看见进来的庄振明,马上高兴地嚷道:“哥!”

庄振明莫名其妙地看着吕萌。

“哎,别站着,坐呀,哥。”丹宁招呼着。

吕萌放下勺,把钟扞一口没吃的饭推给庄振明,“吃吧。”

庄振明别扭地拿起勺。

钟扞、杨涛回到办公室里吃着方便面。杨涛故意说:“这面怎么吃着没味啊?”

“凑合吃吧你,改日我还你一顿还不行吗?”

“唔,这会儿有味儿了。”杨涛笑着,把汤喝下。他看着钟扞,犹豫着说:“我、我想跟你说件事……我犯了个错误……”

钟扞不解地望着杨涛。于是杨涛便把他拿那枚钻戒被庄振明看见,又对庄振明怎么解释的说了一遍。钟扞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步。杨涛紧张地看着钟扞,他不知钟扞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钟扞背身说道:“你觉得这枚钻戒有没有可能发现什么线索……”

杨涛说:“……应该没有,要不然杜一鸣也不会随手乱扔。

我看还是把它交给庄振明——让他交还给你……你也可以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钟扞想想,点头,回身把保险柜的钥匙抛给杨涛,杨涛接过钥匙,走向保险柜。钟扞走出房间。杨涛打开保险柜取出钻戒,白金钻戒闪闪发光。

另一间办公室内,一位女刑警正接着电话:“……您能肯定是在郊亭镇?……好的好的,太好了,再次谢谢你。”女刑警挂机,兴奋异常。

钟扞走进来。女刑警高兴地对他说:“有重大发现,丁然一没去郊亭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