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钟扞不解:“金匠?”

钟扞拿着那张纸片,来到金匠家门口。大门紧锁,钟扞叩门,没人答应。一个戴袖标的老太太过来问:“同志你找谁呀?”

钟扞道:“啊,请问这家人去哪儿了?”

“搬走了!”

“搬走了?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前天!”

“搬哪儿啦?”

老太太生气道:“那我咋知道哇?”

审讯室,钟扞面对杨涛:“庄振明要你跟他去交警大队查什么记录?”杨涛一副抗拒的表情。钟扞接道:“那个叫三子的金匠你认识吗?他母亲为什么在案发的同一天搬走?”

看着杨涛一副无所谓的石佛一样的表情,钟扞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态。

钟扞来到江克的办公室商议案情。钟扞分析道:“从庄丹宁提供的情况来看,杨涛利用她了解了庄振明的很多情况,而庄振明对杨涛也有所怀疑,二人好像在互相盯防,有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江克说:“杨涛下手,看来是庄振明触及到了他的核心机密,不得不出手了?”

“杨涛杀人,显然是一种自我牺牲,他在保护某些更重要的人物的利益,他似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我们会突破他的!但是,庄振明捏到了杨涛什么把柄,让杨涛铤而走险呢?”

钟扞沉默一下:“没什么线索。”

“得,我明白了,你是有线索了,但是拒绝向我透露。”

“我现在是四面楚歌,不得不采取点预防措施啊。”

江克擂了一拳钟扞:“有你的,又防到我头上了。”

“我怀疑杨涛跟真正的王爷有联系……”

江克点头:“问题是,王爷是谁?你说不是宋朝平,不是杜一鸣,那是林凯年?”

钟扞摇头:“这样吧,我们在不知道王爷是谁的情况下,先假设杜一鸣是幕后的指使,那么杨涛单线联系的可能就是杜一鸣。”

“有可能。”

“按照吕萌的推断,变性杀手极有可能是经过杜一鸣整容的。当然这只是推测,没有证据。如果杨涛也是由杜一鸣指挥的,那么他是一个更大的杀手。所以我们不妨把注意力转向杜一鸣,同时再次彻查林凯年。”

江克望着钟扞。

钟扞正捏着下巴沉思。少顷,钟扞说道:“你不觉着我们被玩了一道又一道之后,终于走上了一条正确的方向?”

这时,有人敲门,江克去开门,原来是秘书。

秘书对江克说:“江头,局长的电话。”

江克走出去,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钟扞的脸庞。

3走廊上,吕萌端着沙锅经过,钟扞迎面走来,揭开沙锅。

吕萌的脸上呈现出一丝羞涩。钟扞问:“又是鸡?”

吕萌注视着他:“怎么?腻了?”

“哪敢。嗯……”

“你有什么话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您父亲跟杜一鸣是老同学,又是搭档,他手术的活儿,您父亲能不能看出来?”

吕萌面露一丝不快。钟扞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你还不如直说,绕这些弯子干嘛?”

“我想请您父亲来帮忙鉴定一下,变性人的手术能不能确定是杜一鸣所为。”

“我父亲即使能看出来,也不能作为证据提出。”

“可以作为我们破案的方向嘛!”

“我试试吧,别抱太大的希望,再说他还在郑金的怀疑中,这样利用我父亲,而且要他面对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可以亲自上门拜访!”

“你只有为了利用我父亲才肯登门拜访?”

钟扞发窘:“这……”

吕伟进在书房里看资料。吕萌和钟扞推门进来,钟扞手里拿着一些水果。吕萌冲书房喊道:“爸!”

吕伟进边答应边走出书房:“哎!萌萌,今天这么早?”

钟扞招呼道:“伯父好!”

吕伟进客气地说:“哎呀,好,好!幸会,幸会!萌萌,快倒水沏茶!哎,你快坐!”

吕萌道:“对他不用客气。你坐呀!”

钟扞赶紧把水果放到桌上。吕伟进倒水,手有点抖,他有些莫名的紧张。吕萌接过茶壶说:“爸,您甭忙了,有正事!”

钟扞接道:“我这次来……”

他说明来意,吕伟进摆着手说:“不行,真的不行!涉及到杜一鸣的事,真的不行!”

钟扞和吕萌失望地对视。吕萌试图说服他:“爸,只是让您去看一眼,并不是要你作证。”

“我知道,我知道,这也不行,同行是冤家,我绝不能介入这件事,免得人家说闲话。”

钟扞问道:“伯父,杜一鸣有没有可能也做变性手术?”

吕伟进怔往:“啊?变性手术?”

钟扞和吕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吕伟进。

“不可能,变性手术的手术条件要求非常的高,杜一鸣即使有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设备!”吕伟进否定道。

此时,钟扞的呼机响。钟扞不好意思地说:“呵,我打个电话。”

“打吧,打吧!这边。”吕伟进指给他电话。

钟扞拿起电话,突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他看着电话,犹豫了一下,突然又放下了。吕伟进和吕萌不解。

吕萌问:“怎么啦?”

钟扞奇怪道:“这部电话一直这样响吗?”

“对对,修了几次都没修好,不过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吕伟进说。

钟扞和吕萌离开吕家,走在街道人行道上,吕萌失望地望着钟扞。钟扞吩咐道:“再次去查杜一鸣诊所的设备,看有没有可以做变性手术的设备!调查杜一鸣的履历,看他是否接受过生殖外科的培圳;另外,我可能要同技侦部门到你家进行一次排查。”

吕萌诧异:“技侦部门?排查?”

“电话吱吱响,有问题。”

钟扞的呼机又响起。钟扞拿出手机,看看,没电了。

吕萌说:“用我的吧。”

“那边有公用电话。”

钟扞、吕萌、郑金等全体刑警都在会议室开会。江克陪着督察以及王副市长、公安局长、几位省厅的警监在领导席上。

王唯康表情严肃地说:“我们确实有失望。青城一直存在着黑恶势力的犯罪问题,对此我们的态度是严厉打击绝不姑息。考虑到我们能力有限,所以请省厅派人协助调查,可是没想到,不仅没有打开局面,局面反而更加被动了!”几位领导模样的人交头接耳。

王唯康继续道:“我已经直接向省公安厅汇报了,他们对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极为重视,不久就会派来调查组。现在我们惟一的希望是尽快把已经露头的黑恶势力打掉,压掉他们的气焰,给青城人民一个交代!我的话完了,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交头接耳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钟扞突然发言:“逮捕宋朝平我没有意见,抓他是迟早迟晚的事情,但是如果把宋朝平定案成王爷,此案匆匆了结,我有保留意见。”

王唯康皱起眉头:“有些同志的固执真是让人没办法!我们青城人民想不通!”

钟扞刷地一声站起来:“别忘了,青城也是我的故乡,我也是喝带咸味的青城自来水长大的!”众人窃窃私语,郑金着急地拉着钟扞的衣角……4钟扞枕着双手,靠在宿舍**生闷气……有人敲门。钟扞向着门口大声说:“我不想见人!”

门外响起曹小鱼的声音:“可是我想见你!”

钟扞一下子坐了起来,猛地拉开门,愣住了:“曹小鱼?”

他打量曹小鱼,她是那样的迷人、漂亮,两只耳环垂在颈间,性感而不俗。曹小鱼大量着钟扞的房间:“你这屋子太小了,太憋屈了,走!”

钟扞皱眉头:“我现在是百爪挠心……上哪儿去?”

二人来到日式餐厅,曹小鱼打扮一新,在热心地给钟扞夹菜。穿着和服的服务员给二人斟酒。一个打扮得像艺妓模样的女人抱着琵琶走进来:“请问二位要听琴么?”

曹小鱼拍手:“好,我爱听。”

琵琶音乐响起。曹小鱼兴奋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为什么?”

“为了我重获新生!来,碰杯!”

钟扞手中的杯子被曹小鱼撞了一下,“重获新生?”

“是呀!重获新生!我跟宋朝平,彻底断了!我很快就会自己经营整形医院,再也不掺和辉业公司的浑水了!”说罢曹小鱼把酒一饮而尽。

曹小鱼直勾勾地看着钟扞,说:“钟警官,你是有酒量的。”

钟扞喝了一小口。曹小鱼看他一眼:“对我还有防范?”

钟扞只好把杯中酒饮尽。曹小鱼开心了,托着腮帮痴呆呆地望着钟扞。钟扞被看得不好意思。曹小鱼说:“你要抓宋朝平,为了救我出苦海,对吗?”

“这……”

“别理他,应该抓住眼前的时光……”曹小鱼又举杯,跟钟扞碰杯,二人一饮而尽。

回去的路上,钟扞开车,曹小鱼软软地靠在钟扞的身上。

曹小鱼柔声说:“我喝多了,送我回家!”钟扞欲拐弯,曹小鱼说:“不,这边,不是我爸爸家,是我自己的房子……”

下了车,曹小鱼摇摇晃晃地靠在钟扞身上,踉跄而行。

突然她抱住钟扞:“钟扞,钟扞,我想你了,送我上去好吗,陪陪我,就一会儿!”

钟扞推辞道:“这不合适……”

曹小鱼醉意很浓地说:“你怀疑我?因为我是宋朝平的情妇?你们在调查我?是不是连我也要抓起来?我现在脱离干系了!我不会连累你的!”她歪倒在地。钟扞扶着她,连声喊:

“小鱼,小鱼!”

曹小鱼在**翻滚着说着梦话。钟扞端着一杯白开水过来。

曹小鱼梦呓般说:“钟扞,钟扞……我一直想着你……五年了我一直想着你……没有你,我自己已经变成了魔鬼……”

钟扞愣住:“你说什么?”

曹小鱼突然一下子冲上来,把钟扞扑倒,狂热地吻着他。

钟扞猝不及防:“小鱼,小鱼……不行!”

曹小鱼拉扯着钟扞的衣服,要脱他的衣服。

钟扞忙喊:“小鱼,不行,不行!”

曹小鱼三下两下脱了自己的上衣,冲过去拉灭电灯,扑到钟扞怀里:“钟扞,今晚我是你的!”黑暗中,二人推搡,曹小鱼扑着……“你也是我的,我的……”曹小鱼终于被推开……她退居到**,头发全乱了,眼神变得可怕。钟扞要过去开灯。

曹小鱼阻止:“别开灯!”

钟扞望着曹小鱼的黑影,她在窗前显得十分神秘。她又一次恳求:“你吻我一下行吗?”

钟扞摇头。曹小鱼一下子把脸埋在双手里。钟扞拉开灯。

曹小鱼哭了:“我就这么失败吗?……”

钟扞冷静地说:“毕竟5年了,我们都是大人了。”

曹小鱼又爬过来,抱住钟扞:“钟扞,你快走吧,离开青城,你不要搅浑水了,大家都搅不起了,为了我,为了大家,你快走吧!”

钟扞木然……拿起了外套。曹小鱼绝望地叫了声:“钟扞!”

曹小鱼公寓外,宋朝平和蒋大有阴森地站在路边,望着曹小鱼公寓窗口的灯光。

宋朝平恨恨地骂:“婊子,我这头没凉就到那头热乎!”

蒋大有一字一顿地说:“这—是—通—奸!”

“如果不是为了公司,我非干死她!”

突然两辆汽年从左右包抄过来,宋朝平一惊。车内冲出几个便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倒了蒋大有,蒋大有的脸被按在地上,什么话也喊不出来,挣扎着。

宋朝平被戴上手铐,他问:“是谁抓我?你们是干什么的?”

江克从车内出来:“你会清楚的。”

宋朝平大喊:“我要投诉,我要投诉!你们侵犯公民权利!”

江克回道:“你有机会!”

宋朝平和蒋大有被推入车内,蒋大有还在挣扎。警车和宋朝平的车都被开走。这时钟扞走出公寓楼门,刚才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怅惘地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斗。

第二天清晨,钟扞走进刑警大队,郑金迎上来。钟扞难以置信地望着郑金问:“真的抓了宋朝平?”

郑金说:“看来你都知道了,昨天夜里。”

钟扞道:“我找江克。”

郑金拉住钟扞:“别找了,江大队一定是替你顶着了,现在抓了,就是实在顶不住了。”

过时,吕萌走了过来,看着钟扞和郑金,感觉到形势的严峻。

江克从侧门出来。

钟扞喊了声:“江克。”

江克似乎知道钟扞想说什么:“你进来一下。”

钟扞跟随江克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江克表情严峻,低着头不看钟扞:“你被停职了,省公安厅让你马上回省城报到。”

钟扞愣住了,良久冒出一句话:“我用交枪和证件吗?”

江克说:“你带回去也行,我们给你送过去也行。”

钟扞拿出配枪和证件,扔到江克桌上:“我还是自觉点。”

江克道:“我说……”不等江克说完,钟扞苦笑一下,推门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郑金和吕萌。钟扞坦然地望了二人一眼,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高速公路边,阵阵风吹来。钟扞的车停在路边,江克、郑金和吕萌为他送别,几个刑警也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钟扞跟江克拥抱了一下,“对不起,案子没破了,倒引狼入室,害了振明,愧对青城。”

江克道:“别说了,宽心点。”

郑金走上前:“小子!你真要走?”

“我走了大家方便!”

“你给我个话,我们青城的刑警队到底是不是黑的?”

钟扞望着郑金。郑金期待着。

钟扞说:“希望你早日从丁然一的案子中解脱出来。”

钟扞又走向吕萌:“别太失望。”

吕萌道:“习惯了,无所谓。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永远不回。”

“那就永远不回吧。”

钟扞也想说什么,吕萌已经扭头不看他。钟扞只好对江克和郑金摆摆手,上了自己的汽车,开入高速公路入口。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他很平静,镇定,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突然身后有一辆车急急忙忙地追来。钟扞向后看去,是郑金。郑金的车很快与他并排,郑金指指前面的缓冲带。

钟扞从自己的车里出来,郑金走向他,手里拿着一包咸鱼。

钟扞问:“这是干什么?”

郑金笑:“给你拿的东西,一激动给忘了。”

“呵呵,哎呀,我真是想念这咸鱼,可是大老远就是为了送这包咸鱼?”

郑金郑重地说:“这可是有寓意的,祝你咸鱼翻身!”

钟扞动情地说:“谢谢。”钟扞和郑金对视着,浓浓的战友情涌遍二人全身,二人拥抱在一起。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钟扞再次告别。

郑金道:“我不甘心。钟扞,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破案,可你这一走,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抓不到王爷了!”

钟扞低头沉吟着。

郑金又说:“我真是没想到,我的敌手、对手,今天成了最让我恋恋不舍的人,还是他,让我感觉到做一个警察,很光荣。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我自己身上多了一些正气!”

钟扞抬头,微笑,拿出一张纸,放到郑金的西装衣袋里,然后向自己的车走去。

“哎,这么绝情?”郑金仍然依依不舍。

钟扞挥动一下咸鱼,钻进车内:“拜托你查查那家人去哪儿啦,还有,查查那个戒指究竟有什么不同,庄振明就是查到这个戒指和金匠后,两次遭暗杀,死于非命!”

郑金抬头,感动地望着钟扞。

5钟扞挥挥手:“拜托!”说着将车重新开上了高速公路。

审讯室里,宋朝平一脸傲气、目空一切地面对着江克和郑金:“迟早要放了我,你们那些东拉西扯的证据纯粹是瞎胡闹!我根本就没有去过林凯年死亡的现场,明明是杜一鸣干的!”

郑金厉声道:“宋朝平,你不要抵赖,有什么说什么,我们既然请你来,一定是有证据,不然我们不会贸然出手,你还是老实说吧,免得在这里呆得没完没了,影响你辉业的事业。”

宋朝平以嘲讽的口气说:“哟嗬!郑队长,官复原职了?自己的嫌疑洗清了?现在要大义灭亲了?你是不是要争取立功的表现,好解除自己杀老婆的嫌疑啊?好,咱们是战友,你说要承认什么,我就承认什么,我宋朝平成人之美,怎么样?”

郑金呼地站起来:“宋朝平,你讲话要负责任!”

宋朝平不紧不慢道:“你们这样抓我就是极不负责任!青城的经济发展靠我,你们却抓我,你们知道不知道为此要有多少个老百姓失业?”

郑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江克按住郑金。郑金气得不看宋朝平……

另一审讯室,蒋大有表情呆滞,在询问笔录上字。郑金和江克从审讯室走出。

郑金说:“这家伙更绝,问他话,回答从来不超过5个字。”

江克道:“这种人连说话都觉得腻歪,说明活着也不耐烦。”

吕萌道:“你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曹小鱼毫不掩饰地说:“当然是有点失落,所以才到这种地方来放松,有些东西是我们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得自我安慰、自我调整。所以当他走了,其实完全可以说,他本来就没来,什么也没失去。”

“你常来这地方吗?”

“我是会员,你是第一次来吧?还是辞职做我们整形医院的董事吧!为什么要跟命运作对?命把你推到那个地方,你就得在那个地方。再说,那不是什么坏地方啊!”

“是啊,我要是留在刑警队,恐怕若不是你请客,很难成为这里的常客。”

“看来你挺在乎自己的。女人首先要善待自己,才能善待他人。我喜欢这里。从头到脚地被全面呵护,能够真正放松身心。

我们女人,要有自己的天地,关键还是要把握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能把自己绑在别人的战车上,我们要努力驾驭。”

“我都要困了。”

“为了我们以后能经常在这里谈天说地,我希望你还是出来吧!”二人不说话了,只有蒸汽的声音和背景音乐……吕萌突然睁开了眼睛,“谁是王爷?”

曹小鱼一下子坐了起来:“干嘛问我?”

吕萌摆摆手:“不问了,我以为你知道。”

曹小鱼大笑:“呵呵呵,你是,我是,我们都是!哈哈哈,只有一个人不是,那就是王爷自己!”

杜一鸣跟一个人对坐在桑拿干蒸房中,对面的人只有背影,看不到面孔。只听那背影说:“太危险了,这样简直是在玩火,我们不能再见面啦!”那人手指上戴着一个跟杨涛在现场藏匿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杜一鸣说:“我真是想你们了,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想到是现在这样一个下场。”

背影抬起手:“你呀,怎么能把这个东西给扔了?还扔到警察眼皮底下。”

杜一鸣伸出一只手抚摸对方手指上的戒指:“白金的,还是这么亮!”

“别说了,你真是碍手碍脚。我又得说你,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连眼线你都给……”

杜一鸣紧张:“嘘,隔墙有耳!那怎么办,他什么都知道。”

“这要是在江湖上,你属于犯规了,得自己清理。”

“咱们不都是白了吗?”

“你不是了,又黑了!”

“倒霉,谁让我那天要去吓唬林凯年,这个林凯年,事情全是他引起的!”

“我看是命!”背影说。

“我得走。”

“怎么走?”

“宋朝平不是给我准备了一个手术室,让我变脸儿吗?”

“真要变脸儿?”

“没别的法子啦。当然我不会用小宋子那个手术室。”

“问题是谁给你变?”

“只有……”

钟扞哭丧着脸,坐在省公安厅一间会议桌前。对面是几个高级警督,其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警督,身边坐着个政府官员模样的人。老警督对钟扞训话:“现在你明白了,你的任务没那么单纯,你的上级也不是一家,有许多不同的微妙的声音。

因为我们事先也不完全了解青城的情况,所以你被迫去趟了浑水,不仅你成了一支枪,我们也成了别人的枪。”

钟扞低头不语。

老警督顿了一顿:“让你回来,没有停职那么简单,我们详细研究了鸽子提供的情报,跟你的判断基本一致,所以,你的处境就更微妙了。”

钟扞疑惑地抬头。

“忘了给你介绍了。”老警督指身边的政府官员模样的人说,“这是国家监察部的陈处长,特意来关注这件事情。我们一致的决定是:你回青城,官复原职,继续当枪!”

钟扞站起来。

老警督道:“行了,都是自家人,不要表决心了,不过,这次你要分清黑白。”

远眺一带城市,在晨曦中孕育着新一天的生命,新一天的呼吸。钟扞靠在自己的车上,再次望着这片他熟悉的城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扶正警帽,钻进车内。

拘留所大门打开,在一位警察的陪同下,宋朝平从里面走出。

宋朝平得意地说:“我说过我会出来的!”

蒋大有站在旁边招呼:“宋总。”

“嗬,你比你老大先出来啊!”宋朝平四面望着,突然感觉冷冷清清,“怎么回事,怎么没人来接咱们?咱们公司的人呢?”

蒋大有嘀咕:“辉业垮了!”

辉业集团大楼外,债主云集,纷纷叫嚷着:“宋朝平在哪里?宋朝平在哪里?”保安在门口阻拦着。一辆出租车开来,在保安们的掩护下,宋朝平、蒋大有从侧门狼狈不堪地进入大楼。

宋朝平走进办公室,几个经理跟进。宋朝平叫道:“什么,银行封了咱们的账?原定打入我们账面的资金呢!怎么还没到!”

经理小心地说:“对方根本就不承认有这么回事!”

宋朝平大喊:“他们怎么敢不守信用!大有!大有!”

蒋大有出现在门口。宋朝平一把抓住蒋大有的衣领:“蒋大有,我让你保存的证据怎么样了!”

蒋大有说:“宋总,万无一失。”

“好,杜一鸣!你们这些老狗!现在是鱼死网破的时候啦!”

在保安们的掩护下,宋朝平的奔驰车突出债主的重围……郑金叼着烟走进法医室,一边走,一边点烟。吕萌拿着几个试管过来。郑金看着吕萌说:“回头把昨天那个杀人案的解剖材料给我。”

吕萌却越过郑金的肩头向门口看去,郑金觉得迷糊:“你看什么呢?”

吕萌踮着脚,还在看。郑金回头,顺着吕萌的视线望去。

钟扞靠着门口阳光处的门框上,正在冲着他们微笑。郑金喜出望外:“钟扞!”说着跑过去,握住钟扞的肩膀,“臭咸鱼,你回来啦?”

钟扞道:“还是没翻身!”

“那你回来干嘛?”

“等着你帮我翻啊!”

“哎,你让我办的事……”

“嘘……以后再说。”

郑金立刻闭嘴。钟扞来到吕萌面前:“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此刻吕萌的脸上也洒满了阳光:“是么,我也没说我不欢迎啊!”

钟扞笑了!郑金道:“哎,你们打什么暗语呢!”

江克跑出来:“嘿,宋朝平来电话,说要举报青城最大的黑幕……钟扞?你已经到了?”

郑金、吕萌望着江克:“怎么,你早就知道了?这个江克!”

一排警车无声地停在路边,钟扞、江克、吕萌、郑金和几个刑警站在车前,看来已等待多时了。宋朝平耷拉着脑袋,穿着风衣,双眼发直地走了过来。众人看到宋朝平这副样子,不免疑惑。宋朝平径直走来,伸出双手:“你们把我铐起来,让我进监狱吧!”

钟扞说:“你不是要举报吗?”

宋朝平道:“我不举报了。”

郑金问:“为什么?”

“证据没了。”宋朝平垂头丧气。

钟扞、江克、郑金面面相觑,又一起看着宋朝平。宋朝平哀求:“我求你们让我进去吧,审查我的经济问题,我不能留在外面,这太危险了!我斗不过王爷,我斗不过呀!”说着突然双膝跪下……钟扞看着他。郑金立刻不忍,上去拉宋朝平:“朝平,你起来,你究竟怎么了!”

“我说不清了,我只想进去!”

钟扞道:“你没有罪行,不能进去,我们已经放出了你。”

宋朝平绝望地长啸:“不,你们这是成心害我,你们比王爷还黑!”

吕伟进正在办公,秘书进来递给他一封信,转身走出。吕伟进拿起信封撕开,然后继续看案头上的资料。信封里露出几张照片。吕伟进一看照片,立刻浑身一震,哆嗦起来。他抓起照片,藏在胸前,四面看着,惟恐周围有人的样子。就在这时,电话响了,他不敢接电话,良久他才拿起听筒。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很慢的声音:“看到了吗?”

吕伟进声音颤抖,完全被慑服了:“看到了!”

曹小鱼正在原杜一鸣整形中心操作间指挥员工工作,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井井有条。她非常满意地看着高效运转的整形中心,突然一丝阴云浮上了她的脸。她拿起电话,拨号。吕萌接听:“小鱼?”

曹小鱼对着电话说:“我真是求求你了,大专家,快来吧,这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再不来,我的命运只能是刚开张就倒闭!”

吕萌道:“你让我想想嘛。”

曹小鱼一回头,吓得妈呀一声大叫,急忙关了电话。原来是衣衫不整的宋朝平,胡子拉碴,颓废地站在门口。曹小鱼恐怖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完了,救救我!”宋朝平沮丧万分。

吕萌疑惑地放下电话。此时,吕伟进十分疲惫地从外面进来。吕萌喊了声:“爸!”

吕伟进无力地答应了一声,进了自己的书房。他的手在剧烈颤抖,拿出药片来焦急不安地吞下。然后看着自己的手。

吕萌端着一杯水进来:“爸,这些天你回来的总是特别晚,在忙些什么?我给您调了杯蜂蜜,你喝了吧。”

吕伟进已经捂着头进了卧室。吕萌关切地问:“爸,您不舒服?”她看到了写字台上的瓶,“爸,这是什么药?”

吕伟进有气无力地说:“治手摇晃的,我最近手摇晃得厉害。”

吕萌拉开抽屉,想把药瓶放到抽屉里,突然看到里面有一个人的照片,她拿起来看:“爸,这是谁?”

吕伟进突然冲入,抢过照片:“我的东西你不要乱翻!”

吕萌一下怔住。

清晨,正是上班时间,三三两两的警察走进刑侦大队院子,江克与一位刑警正在楼门口说话。郑金开着车进院,将车停好下车。江克看见说:“郑金,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儿。”

郑金问:“什么事?是不是和钟扞一起重新拟个侦破方案?”

江克白了郑金一眼:“到办公室再说吧。”

郑金愣了一下,默默点头,叼着烟走进江克办公室。江克抬头看见郑金,脸拉得老长,把桌上的文件推开,看着郑金说:

“少抽点儿烟。”

郑金瞟江克一眼把烟按在烟缸里。“江队,我又做错什么了?您看我这么别扭。”

“你跟钟扞是不是串通好了?两人一起反对庄丹宁调进警队。”

郑金惊讶地抬眼看江克。江克又说:“说过你多少次了?你是一队之长,不是普通刑警。”说着指指脑袋,“多用用这儿!

懂吗?”

郑金嘟囔:“我早没权了,您什么时候又让我负责了?”

江克一下噎住,继而更愤怒地说:“你少发牢骚……还不如当初就给你一撸到底!”

郑金猛地立起,赌气地用力推开椅子,转身走开。“我现在就回家,省得您看见我难受。”

江克大吼:“回来!”

郑金被钉在原地,但仍不甘心。江克板着脸道:“坐下。我还没说完。”

郑金不情愿地坐回椅子。江克绕过桌子站在郑金面前,放缓语气说:“跟我甩脸?庄丹宁进警队是局长批的,你想跟领导做对?”

郑金嘀咕:“我又不是对您。”

“哼!你眼里还有我!?全局一千多号人,刑警就上百。庄丹宁进队能让大伙看到领导把你们当回事,刑警身后的事有人管。换到你是庄振明,你的家人……”江克突然意识到说错,有些尴尬,“对不起……”

“……江队……我知道了。”

江克不说话,做了个让郑金走的手势。

刑警队办公室里,两个刑警正在收拾庄振明的用品并归类。

“怎么把振明他妹妹安排到咱队?关系怎么处啊?”刑警小王说。

小张道:“你说郑队和钟扞会不会……”

郑金走进门。两刑警对视一眼。

小王说:“郑队,庄丹宁的事你……”

“少废话,干你的活。”

小张看了郑金一眼。小王快速地翻检一本书,吕萌的相片飘落下来,郑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没吭声。小王捡起来,夹回书中。

郑金往外走,突然回身说:“把相片给我。”

小王愣了一下,翻开书,将吕萌相片拿给郑金。郑金装进衣袋,走出。

两刑警面面相觑。

郑金推开钟扞办公室的门,愣住了。只见钟扞两手撑地,倒立在墙边。钟扞听见门响扭头看,见是郑金,他说:“郑金,你学我这样试试。看人全反的,挺有意思。”

郑金道:“我没你那么无聊。正着都看不清,还反着看。”

钟扞放下腿,站起来,拍拍手,径直走到桌边,从烟盒中拿颗烟,把烟盒推到郑金面前。郑金拿过钟扞手里的烟,自己点上。

钟扞重新拿出颗烟点上,看着喷出的烟雾说:“你不笨!一点就明。我在想,咱们以前是不是太了?换个角度想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改变侦破思路?”郑金看着钟扞。

钟扞学着电视广告:“聪明!聪明难,糊涂更难!”

“少跟我说屁话!我说你这次回来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不闹腾抓宋朝平了……换张儿了?”

“宋朝平情愿坐牢也不敢呆在外面,至少说明他不是王爷信任的人。如果是这样,我们以前的侦破方向就有问题。你说呢?”

郑金想想说道:“对,宋朝平是诱饵,引我们上钩,所以查来查去没有实质的东西……我们是掉进了王爷设的陷阱里……咱得重新理理思路。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钟扞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复查原先的线索,不带任何框框……你不说丁然一身边有个男人吗?你就从这个案子入手,我去查杨涛那头。看这两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

“其实这案子我一直在查,想等有结果了再告诉你。说好啊,我还没解除嫌疑,到时候上面追究我私自查案我可说是你派我去的。”

钟扞乐了:“我就说不知道。”

“你小子欠收拾。我走了。”郑金一抬屁股起身,走出两步突然回身,从衣袋里掏出吕萌的相片轻轻放在钟扞桌上。

钟扞看着吕萌的照片。

郑金看着钟扞说:“这相片应该你收着。”说完转身走。

钟扞问:“从哪儿弄来的?”

郑金站住,没有回头:“庄振明的书里……它应该属于你!”

这时吕萌推开一队办公室的门走进去,看见桌上庄振明的东西,对小王说:“交给我吧,庄丹宁一会儿就来报到。”

小王道:“郑队吩咐等他回来再处理。”

钟扞看郑金,郑金也在看他。

钟扞道:“这……说不上反对,我们只是希望能顾及一下队里其他人的感受。”

吕萌情绪激动地说:“可你们顾及丹宁了吗?你们想过庄丹宁的感受吗?她还是个孩子,她爱她哥哥,可她哥哥永远回不来了……”

“吕萌,你别冲动。”

吕萌的眼睛盈满泪水。“丹宁想为她哥哥报仇有什么错?我是冲动!可冲动背后是什么你想过吗?这里是庄振明工作过的地方。有他坐过的椅子,用过的东西,喝水的杯子,甚至……我们呼吸的空气里都有庄振明的气息。丹宁坐在这儿就像坐在她哥哥身边儿,每时每刻她都能感受到哥哥的气息和体温,对她,这有多重要?你能理解吗?你们眼里能不能不看见庄丹宁,只看见一个妹妹,最亲最亲的妹妹,能吗?”

郑金表情痛苦。

“吕萌,你说的对……”钟扞的声音嘶哑低沉。

曹小鱼冷冷地看着宋朝平。宋朝平气愤地在办公室屋里来回走动,不时看曹小鱼一眼。他终于停在曹小鱼面前。“我想进监狱钟扞都不要我。你告诉杜一鸣,他王八蛋耍我,逼急了我谁的面子也不给。”

曹小鱼说:“你也得给时间让王爷去安排吧?别忘了钟扞并不是不想抓你,只是没过硬的证据,真跟王爷翻脸……你也得不着好!”

曹小鱼朝门口走去,“我都不知道王爷是谁。但我知道只要杜一鸣一走,青城自然会风平浪静。朝平,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时间你都等不了?”

宋朝平狠狠地说道:“你少给我喂糖豆儿吃……再发现你出卖老子,别怪我不顾夫妻情意。”

曹小鱼哼了一声,出门。

江克、吕萌和几个刑警簇拥着庄丹宁。江克交代道:“钟扞,庄丹宁同志今天就算正式报到上班了。你安排一下具体工作吧。”

钟扞看庄丹宁,正碰上吕萌的目光,吕萌赶紧将眼光移开。

钟扞说道:“丹宁,欢迎你来刑侦一队717专案组工作……”

钟扞看了郑金一眼,郑金也看着钟扞。钟扞走近庄丹宁:

“……你先把内勤工作接过来。小王,你把工作程序和资料向庄丹宁同志做好交接,她没什么经验,你要耐心地帮助她。”

小王说:“是,我会的。”

钟扞眼光瞟到庄振明办公桌上的东西,说:“办公桌……你和我共用一个办公室吧。”

庄丹宁眼睛看着桌上的东西,压抑着悲痛,神情镇定地说:

“我就坐我哥原来的位子。郑队长,钟……队长,我不懂事得罪过你们,我给你们道歉。”庄丹宁突然一个九十度日本式鞠躬。

钟扞、郑金顿时手忙脚乱。吕萌赶紧上前扶起庄丹宁,“丹宁,这是警队,以后你得改改社会上的习惯。”

“我想到过要嫁给警察……没想到今天会干警察这行,萌姐、你别怪我。”庄丹宁眼圈红红的。

吕萌点头。钟扞说道:“丹宁,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同事,工作上不明白的随时找我问,上班是同事,下了班你就把我们大家当做你的哥哥姐姐,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帮你的。”

庄丹宁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钟扞、郑金一起从刑侦大队楼内出来。郑金说:“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儿去?杨涛家那地方挺偏的。”

钟扞道:“你也熟不到哪儿去,赶紧去卫生局吧,你不是约好了吗?搂着点,别把话说突噜了。”

“这王处长比我还小心呢。有吕伟进管着他。”

钟扞笑笑。两人各自向车走去。

2破旧的街道,像城乡接合部地段一样,很明显原先的居民已不多,现在的人都是租房的外地人。钟扞的车开过来,靠在路边,他下车问路,路人摇头表示不知道。钟扞穿过狭窄的街道,走进小西营派出所,和一个片儿警站在院子里说话。

片儿警说:“杨涛家搬走挺长时间了,但户口还在我们所。

他被抓以后我们还盯了一段他的新家,除了他妈没见有别人出入,后来也就撤了。”

钟扞问:“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唷,我手头还有别的事……要不这样,带你到他家的小区,我就不上去了,您自己去行吗?”

“行,辛苦你了。”说着钟扞与片儿警走出院子。

钟扞的车开来,在水井子住宅小区门口停住。一个保安走上前来,看见片儿警赶紧敬礼、抬起横杆。片儿警下车,跟保安说了句话,保安赶紧指路。钟扞谢过片儿警,开车进去。

钟扞来到201号房,敲门。少顷,屋里有走动声。

房门打开,一个清秀白皙的半老妇人站在门口。

老妇人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钟扞道:“我是……您是……杨涛母亲吗?”

杨母没有回答,也没有表情。钟扞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举起手挥了一下。杨母睁大的眼睛定定地,没有反应。

钟扞突然明白杨母失明了,他用请求的语气说:“我能进去吗?”

“你是……杨涛原来的同事?”

“是……”

郑金的车停在青城卫生局对面街道路边。一个男人从卫生局楼里走出来,过马路向郑金的车走去,拉开车门上车,车开走。郑金侧脸看一眼王处长:“你也太小心了吧?人家知道我找你就是调查丁然一的案子。”

王处长苦笑:“就因为人家都知道你,不怕官就怕管,我以后还要在吕局长手下干事呢。”

郑金从路边小店拿着两瓶矿泉水出来,走到车旁递给王处长一瓶:“这么说丁然一真是吕伟进调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手续是我办的,应该说是吕局长以王副市长名义交办的。”

郑金用富有深意的眼光看了王处长一眼:“你为什么现在说出来?”

王处长的眼神有些恍惚,脸上苦笑:“我不懂法律。如果我不说算不算作伪证?那天你来找我,我就知道这事迟早瞒不住。

只要一核对调入人员档案,丁然一没有考核资料,就全露陷了……”

郑金一凛,神情有些紧张:“你怎么会想到?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卫生局调入手续这么复杂,真是专业部门。其实你完全可以做一套丁然一的材料。”

王处长说道:“你说对了……吕局长是让我做一套,不过是在丁然一出事以后了……这时候做,万一有事儿不把我自己搭进去了?”

两人并肩而行。

“看来你并不糊涂。那我第一次去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王处长看了郑金一眼,自嘲地笑笑:“原来说丁然一是自杀,你是她丈夫,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家庭矛盾?以为应付过去就完了,再说,工作调动和她的死又没关系。”

郑金喝了口水,看着马路:“后来呢?”

“那天你又来查这事,我就觉得不对了。吕局长又让我赶紧补一套丁然一的考试材料就更让我害怕——感觉是在钻一个绳套。”

“所以你决定不再替吕伟进隐瞒了。”

“我只是说出事实,没有隐瞒,也没有要出卖谁的意思,而且……”

郑金按住王处长的肩:“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谢谢你。”

他挥手而去。

法医室里,吕萌坐在电脑前正在上网查看资料。电脑屏幕上出现大字标题:消失的昨天——整容艺术新探。她沉思少顷,拿电话拨号,里面传来电话接通的振铃声,一直持续着。吕萌露出担忧的神情。电话自己断了。她又拨手机,对方没有开机。

吕萌看着电脑,信箱出现新邮件,她紧张地打开,一行行英文出现,原来是德尔斯教授从美国发来的:“萌,你问的镇静药‘眠安’,目前已经在市场上出售。剧毒‘快停’还在实验,市场上没有出售,你发过来的‘快停’包装是模仿‘眠安’的包装,‘快停’并没有包装设计。你为什么会搞混了?如果你想了解详细成分,可以问你父亲,他从我们实验室拿走过两瓶用于研究……”

四处寂静无人。一辆轿车无声地滑进了宋朝平整形医院树丛中的空地里,蒋大有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少顷,他开门下车,径直走到医院大门,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细心聆听动静,走廊内似有所动。他猛然回头,同时手伸进衣袋掏出枪,手指扳开保险,顺着楼道,小心翼翼地走来。他在每一扇门前驻足倾听,最后将耳朵贴在手术室门上倾听,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猛地推开门,屋里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窗子在地上撒下一片光影。蒋大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密室中,吕伟进全身着手术服,站在洗手池的镜子面前,把口罩戴在头上,转身慢慢走向无影灯。吕伟进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手术布下只露着两只眼睛的杜一鸣。

杜一鸣的嘴在手术布下蠕动:“几天之内我都无法说话。所以我提前祝贺你。重新成为一个整形医生。”

吕伟进冷冷地说:“你应该加上几个字——最优秀的。还有,别忘了你的承诺。”

杜一鸣沙哑的笑声将手术布鼓动着。

手术床旁站着两个同样戴着口罩着手术服却看不出长相的男人,他们没有表情地看着吕伟进。

吕伟进低声道:“开始。”说着伸出手,一把剪子递过来。

吕伟进额头出汗了。他略仰起了头,旁边的男人用一条毛巾在他额头上沾着。随后他又低头专注地做起手术来。片刻后,密室门打开,吕伟进几乎虚脱,被两个戴口罩的男人搀出来,其中一个把他的口罩摘了,他大口喘着气。

无影灯下,是一张裹满纱布的脸。

屋里没有开灯。宋朝平坐在办公室大班椅内,两眼阴沉沉地盯着眼前,电话铃突然响起来。他一激灵,迅速拿起话筒。

半晌,压低声音道:“喂?……”

蒋大有也压低声音:“老板,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你先回来吧。”

早晨,钟扞的车开进刑侦大队的院子,正看见郑金停完车往楼里走。钟扞摇下车窗叫:“郑金,过来。”

郑金走到车前:“怎么了?”

“吃早餐了吗?我还没吃呢。”

“我从来不吃。”

“我刚才在路上看见一家炸油饼的特别棒,一起去吃点吧?”

“得了吧。上班时间你带头破坏纪律。”

“上来吧。我们边吃边聊,把昨天的情况碰碰,也是工作呀!”

郑金想想,上了车。

郑金把手里的油饼塞进嘴里,用勺吃豆腐脑。

钟扞看郑金道:“不错吧?”

郑金明显很满意,舔了舔嘴:“还行,能吃。”

钟扞问:“昨天见的人有结果吗?”

“何止有?全是真材实料。”

“是吗?说说。”钟扞心中一喜。

郑金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丁然一是怎么调进卫生局的……吕伟进!”

钟扞立即专注地看着郑金:“哦?拿到证据了?”

郑金反问钟扞:“你那边怎么样?”

钟扞随意道:“也有发现。”

郑金笑了:“是吗?走,回去说。”

回到郑金办公室,钟扞来回走动着,郑金看着他。

钟扞一下站住,看着郑金说:“看来吕伟进把咱们骗了……丁然一果然跟他有关系。”

郑金道:“你早怀疑他了?”

“没有。杨涛打死变性杀手后我曾想过杜一鸣有没有可能也做手术,去问吕伟进,他否认了,所以我也没再想……看来他是有意误导我。”

郑金谨慎地说道:“他不单误导你,我怀疑吕伟进就是我一直在查找的,丁然一背后的那个男人。”

钟扞一下子呆住了:“你是说吕伟进和丁然一……有那种关系?”

郑金不语。看钟扞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钟扞突然转身向外跑,郑金愣了一下跟出去。

钟扞三步并两步跑到法医室,推开门,灯亮着。吕萌的钥匙、手机等全在桌上。

郑金跟进来,不见吕萌,又走到里间看了一眼,无人,他走出来问:“你找吕萌干嘛?”

钟扞抬手阻止郑金的话:“杜一鸣、吕伟进、丁然一,三人好像互不相干、但转一圈又挂上了。假定他们是一伙的,丁然一被杀是为了灭口;吕伟进隐瞒认识丁然一,杜一鸣、吕伟进相互敌视就都是一种假象,目的是为了掩盖一东西。”

郑金心底升起紧张感:“你是说他们都是王爷集团里的人?”

可丁然一多年在国外,回来不过半年呀?”

钟扞边说边想:“另一种可能,是丁然一偶然发现吕伟进的身份,因此要挟他,导致被杀。吕伟进去美国讲过学,有机会认识丁然一……不过……”钟扞嗫嚅着,看郑金一眼。

郑金道:“你别有顾虑,有什么说什么,反正我绿帽子也戴了,丁然一后边不是吕伟进也有别人……”

钟扞拍拍郑金的肩头:“他们可能在美国就住到了一起。弄不好宋朝平调查出的美国教授就是吕伟进。丁然一是因为你提出离婚才发现吕伟进是吕萌的父亲,这样就有了要挟的理由……”

“这会不会就是丁然一说的惊天动地的大事?”郑金皱着眉头。

郑金不说话,与钟扞相互对视一下,突然说:“整容!?”

钟扞会心地一笑,点头道:“对,杜一鸣除了疑心重,还有个毛病,自视过高,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他要整容除了吕伟进不可能相信别人。吕伟进既有技术,又有好名声,还有个当警察的女儿,谁会想到他?这是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的伪装。

你说是不是?”

“有道理,事实上我们一直也没有怀疑吕伟进。但这只是推论,还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钟扞点头沉吟,拿起吕萌的包,将手机、钥匙装进去。

郑金无声地看着。

钟扞抬头说道:“吕萌倒是说过有人威胁她父亲,但查不出是谁。我看这样,你正面接触吕伟进,看他怎么说。我现在去提审杨涛,吕伟进真跟杜一鸣有关系,杨涛不会不知道。”

钟扞将法医室门锁上,夹着吕萌的包与郑金沿走廊走过来。

郑金又问:“你刚才急急忙忙找吕萌干什么?”

“我想问问,她父亲是什么时间离开医生这个岗位的。郑金,我有个感觉,吕萌可能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钟扞指指手里的包:“你没看出来?吕萌昨晚上就离开这里了。今天又没来。”

“钟扞,我今天本来是打算拉你去看看庄振明的。”

钟扞站住,看着郑金:“为什么是今天?”

“来上班路上看见有人家在门前烧香,突然想起今天是农历初一,是庄振明的忌日。”

“忌日?青城有这讲究?”

“是。青城人逝去亲人的第一个初一被唤作鬼忌,迷信的人还要烧纸钱什么的。”

“哦……你怎么早没说?”

“我也忘了,平时就不讲究这。”

钟扞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等办完事,咱俩去一趟?”

“我也这么想。”

吕伟进正襟危坐,办公室桌面收拾得很整齐。他的脸显然由于缺乏睡眠而显得疲惫。郑金敲门进来。吕伟进似早有预感,做个手势请郑金坐下:“郑队长,吴秘书已经通知我了,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吕局长,根据我们调查,丁然一调入卫生局并不像您所说是考进去的,而是您安排进去的,没错吧?”

“是我安排的。”

郑金没想到吕伟进会承认,有些意外。想了一下,又问:

“那您当初为什么不说实话?”

吕伟进从容地说:“很简单,她是你妻子,而吕萌是我女儿,我不像让丁然一伤害吕萌。”

“你的解释很牵强。丁然一为了羞辱我而拉上吕萌,像您这样的领导干部,又是名教授,怎么她说什么您就听什么……”

吕伟进苦笑:“只要能平息这件事儿,只要不伤害到我女儿,满足丁然一的要求未必就不可以考虑。何况丁然一本身是个优秀人才。你说呢?”

“你跟吕萌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

“如果确实像你说的,丁然一调进卫生局就不会伤害吕萌了吗?”

“我觉得她挺值得同情的,家宜解不宜结,丁然一也不会蛮不讲理。当然,作为警方来调查,我应该把这层意思说出来……是吗?”

吕伟进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没法否认,因为这是你自己在文章里写出来的。丁然一受你的影响,改变了在美国期间酷爱西式休闲装的习惯,开始穿中式服装。从今年四五月份开始,她的衣柜里一下子就有五件立领盘扣的衣服。”

吕伟进脸色煞白。

“还让我往下说吗?”郑金脸色铁青。

3杨涛被狱警带进会见室,看见钟扞盯着自己,愣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式。

钟扞挥挥手:“坐吧。”

杨涛坐下,把头扭向一边,不看钟扞。钟扞说:“在这里呆了这么日子,你怎么一点没长进呀?”

杨涛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丹宁她……好吗?”

“你觉得呢?她应该想你还是恨你?”

杨涛面露愧色,垂头不语。

钟扞看着杨涛说:“看来你还知道点儿羞耻……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杨涛直视钟扞:“怎么想也是死罪。”

钟扞针锋相对:“那你就替丹宁想想……你不觉得自己有罪吗?”

杨涛忽然笑了:“钟扞,你别说了。你这一手我在公安学院上学时早学过了,我的审讯心理学课成绩是优。”

钟扞没有任何表情地直视杨涛。

杨涛终于低下头。

钟扞点上一颗烟,看看杨涛:“想抽吗?”

杨涛不理睬钟扞。

钟扞道:“好,把烟戒了也算是意外收获。我抽这么多年就没觉得抽烟有什么好?”

杨涛突然伸手把烟盒抓过来抽出一颗自己点上,满足地喷出一口烟。

钟扞眯着眼看他:“真不经夸!你吃亏就吃在这上头。就像杜一鸣,自以为是最好的整形医生,谁也不放在眼里……最后,还得请吕伟进在自己脸上动刀。”

杨涛一惊,呛了一口烟,咳嗽不止。钟扞忽然问:“杨涛,凭你的收入,应该住什么样的房子?”

杨涛突然停了咳嗽,警觉的盯着钟扞。钟扞轻描淡写地说:

“水井子小区那片商品房是不是太贵了?”

杨涛有些发愣,紧张地思索。钟扞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买房?”

杨涛眼睛死死盯着钟扞,一声不吭。钟扞说:“杨涛,别以为你不说就拿你没办法。你当过刑警应该知道,没什么事情是查不出来的。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母亲想想,有朝一日法院宣判了,这房子就是赃物,是非法所得,是要没收的,到时候你双目失明的老母亲连一块瓦片都落不下。老人受了一辈子罪,到老还被你这惟一的儿子害得流落街头,你不觉得有愧吗?”

狱警扑上来将两人分开,攥着杨涛胳膊往外带。杨涛站起来随狱警出去,在门口处突然停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钟扞眼神复杂地盯着他。

出到监狱大门口外,钟扞站在车旁,脸色阴沉地打着手机:

“郑金,你马上去找江克,我想把杨涛提出来去复核一下现场。

今天非拿下他不可。”

郑金一手开车一手接着电话:“好的……我马上去办手续……你等我。”

钟扞靠在车身低着头抽烟思索。郑金的车开来。钟扞抬头看见,把烟扔掉迎过去。郑金和两个刑警从车上下来。郑金做个手势,两个刑警走进大门。郑金看着钟扞,气愤地说:“妈的,这小子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给我根烟,我烟落在局里了。”

钟扞把整盒烟扔给郑金,恶狠狠地说:“他就是头死猪我也得让他张口。”

郑金惊愕地抬头看。

两个刑警夹着带手铐的杨涛走出大门。杨涛的表情很冷漠。

郑金做个手势,刑警把杨涛押上郑金的车,钟扞回身开门上车,郑金一愣,钟扞的车已快速开动。郑金向自己的车跑去。

吕伟进神情呆滞地看着桌上的电话一半晌,打开抽屉,开始收抬东西。有人敲门。吕伟进一惊,随即将东西放回抽屉,镇定了一下情绪。

吴秘书进来说:“局长,王副市长秘书来电话,通知你明天到市政府去开卫生先进表彰会。”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