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庄振明释然:“嘿?叫你怎么不答应?又怎么啦?”

庄丹宁不回答。庄振明走到床边用手推了一下她:“嘿,怎么啦?病了?”说着伸手去摸庄丹宁的额头。

庄丹宁突然扬手打开:“讨厌,走开。你们都是大骗子!”

“哟,犯什么病呢?跟杨涛打架了?说,哥替你收拾他。”

庄丹宁蹭的一下从**跳起来,扑到庄振明身前:“你说的!我要你揍他!往死了揍!”

庄振明笑眯脒地随声咐和:“揍!揍他小子!你说,揍哪儿?”

庄丹宁兴奋地挥手:“扇大嘴巴,啪,左边;啪,右边;啪啪左右开弓,扇得他五迷三道找不着北。”

庄振明惊讶地看着庄丹宁:“真扇?你不是开玩笑吧?”

庄丹宁愤愤地说:“他骗我不是一回了,每次我都原谅他,可今天他又骗我,说好了和我去吃麦当劳,然后去看晚场电影,后来接个电话他又变卦了。”

“他干嘛去了?”

“他说队里有事,扔下我就走了。”

庄振明狐疑地看着庄丹宁:“队里?他没在队里呀?我刚出来,他根本没回去。这小子尽撒谎……哎,丹宁,你和他在哪儿分手的?”

庄丹宁满腹委屈道:“石门路口,一个多钟头前了。”

庄振明的脸上浮起疑云:“……没事丹宁,我一会儿回队里还车,我看见他把他抓回来,你好好审审他。”

庄振明开着警车来到刑侦大队门口路边,透过车窗正看见杨涛从大门口走出,举手要停一辆出租车。庄振明按了下喇叭,杨涛没听见,钻进出租车。庄振明愣了一下,猛地加油,追了上去。

前面不远处,杨涛从出租车上下来,向一废旧建筑内走去。

庄振明把车停在一隐蔽处,也悄悄向那废旧建筑内走去。

杨涛的身影闪进一小门,消失了。庄振明走来,在门口张望,不见了杨涛,他拔枪进门,小心地走着,边走边四处看。

前面隐约出现一个身影,像是杜一鸣。庄振明站在原地判断了一下。他的脸由疑惑继而紧张,突然眉头一耸,睁大眼睛,举枪喝道:“杜一鸣!举起手来!”

杜一鸣转身,看到庄振明,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两个黑衣人突然闪现在杜一鸣身旁,举枪对准庄振明。

庄振明厉声喝道:“警察!把枪放下!”

黑衣人依然举枪对准庄振明。庄振明大声喝道:“杜一鸣,你跑不掉了……让他们把枪扔在地上!”

杜一鸣声音有些颤抖:“二比一……你开枪顶多打死一个,你自己也就没命啦!”

庄振明的枪口直指前方:“我既然来了,就没想回去。杜一鸣!我陪你一块儿死!”

杜一鸣努力镇静自己:“别开枪!”转脸对黑衣人说,“你们……把枪放下。”

黑衣人犹豫着。片刻,一个黑衣人的手放下了。庄振明举枪朝前迈出一步。杨涛突然出现在侧前方,举枪对着另一黑衣人。杨涛喊了一声:“振明!”

庄振明用眼睛余光一扫:“杨涛!掩护我……”说着上前几步。

杜一鸣的眼睛紧张地盯着杨涛。杨涛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杜一鸣的头也动了一下。杨涛突然转身举枪指着与他平行的庄振明。庄振明一惊,侧脸一看,睁大了眼睛。

黑衣人手中的枪响了……庄振明身子一晃,同时开枪,黑衣人倒下。

杨涛举枪抵住庄振明,庄振明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看着杨涛。

杨涛的手抠动扳机……“啪!”庄振明身子摇晃着,大睁着眼睛,慢慢地倒下……杨涛大喊:“快走!!枪一响就有人来了。”杜一鸣三人仓皇欲走。杨涛左手举着枪对准自己的右胳膊。突然喊道:“回来!”

杜一鸣回头一看,马上明白了。他伸出手,黑衣人将手中的枪递给他。

杨涛满头大汗,面目由于紧张而狰狞。

杜一鸣拿着黑衣人的枪上前,对准杨涛的右臂,犹豫了一下。杨涛大喊:“开枪!……”枪响了。

不一会儿,警车包围封锁了现场,警灯闪烁。救护车在鸣叫。持枪的特警在现场维持秩序,很多行人驻足观看。钟扞和郑金的车急速开来,两人从车上冲了下来。杨涛被担架抬过来。

钟扞扑上前喊:“杨涛!”

郑金慌乱不堪地叫着:“振明……振明怎么啦!”

吕萌提着药箱急急忙忙跑来:“杨涛,振明在哪儿?让我过去……”她一下愣在那儿。

钟扞痛心疾首地喊:“谁干的!是谁!”

杨涛小声道:“不知道。”

郑金四处寻找张望:“振明!振明!”医护人员抬着庄振明过来,上面蒙着白布单。郑金冲向前:“振明怎么啦?……”他的眼泪刷地下来了,“振明啊,你怎么啦?你说话啊!”

江克拉住郑金,伤心地说:“放手吧。”

郑金死死抓着担架。钟扞望着担架,傻了。杨涛被抬上救护车,钟扞冲向庄振明的担架,猛然冲杨涛的方向大吼:“杨涛,你是怎么保护振明的!你给我说清楚!”杨涛闭上了眼睛。

吕萌低下了头,郑金推开医护人员,揭开白布单,双手捧起庄振明的脸:“振明,大哥对不起你,走,咱们走,咱们去医院……我们陪着你……”吕萌忍不住把头埋在钟扞胸前,抽泣着……刑侦大队走廊上,警察们不自觉地站成两列。大门敞开,钟扞、江克和郑金三人在刺眼的阳光中走了进来。钟扞第一个摘下了帽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摘下了帽子。郑金的眼圈又红了,跟几十刑警互相拍拍肩膀,以示安慰。

突然庄丹宁的声音响起:“哥!我哥呢!”庄丹宁冲入刑侦大队,吕萌在后面紧追:“丹宁,丹宁!”

庄丹宁疯子一样冲向江克:“江大队,江大队,我哥怎么啦?我哥受什么伤了!为什么不让我去医院?为什么不让我去看?”

吕萌哽咽着:“丹宁,丹宁,你哥好了会让你去看的!”

在场的警察全都低下了头。庄丹宁嚷着:“不,我现在就要去看!我现在就要去!我哥在哪个医院?好,你们不让,我找杨涛!杨涛!杨大哥!我哥在哪儿?”

郑金难过地说不下去:“你……你……”

“怎么,杨涛也不在?他们去哪儿啦?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钟扞、江克和众人都像雕像一样无法正视庄丹宁。庄丹宁冲向郑金:“郑大哥!我知道你平时看不上我哥,我知道我哥脾气不好,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当过他的队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哥在哪里?”

郑金只有以泪水回答。庄丹宁像疯了似的又冲向吕萌:“吕萌姐,你告诉我哥在哪里!”

钟扞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拉庄丹宁:“丹宁!”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庄丹宁疯狂地叫喊:“哥—一!”在场的警官已经唏嘘一片。

江克摆摆手道:“吕萌,带丹宁去吧,瞒不住了。”

庄丹宁露出惊骇的目光:“我可以看到我哥了?可以看到杨涛了?”庄丹宁满面惊恐,表情呆滞,在吕萌和郑金的左右保护下来到法医室门口。

吕萌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静:“丹宁,你一定要看吗?”庄丹宁用力地点头。

吕萌推开房门,蒙着白布单的庄振明出现在眼前,庄丹宁无声地晕倒了。

吕萌推门走进江克办公室。江克犹豫着说:“吕萌……我想让你给振明做个解剖检查。”

吕萌不知该怎样表达:“我……江大队,有这必要吗?让振明……”

江克冷静地说:“不!吕萌,你听我说。现场有两摊血迹,可以肯定振明也击伤了对方。我希望你的检查能帮助作出准确的定位,从而演示出当时的情形。”

吕萌痛苦地摇着头,猛然回头——门口是钟扞,满脸痛苦的表情。江克低声对吕萌说道:“……我知道,在战友身上下解剖刀是件很困难的事,但这非常重要。”

吕萌无助地用眼神向钟扞求助。钟扞的眼神躲避着吕萌。

吕萌推开钟扞,跑出去。江克望着钟扞道:“劝劝她。”

钟扞无语,吕萌走到走廊尽头突然停住,问:“什么时候开始?”

钟扞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惊喜地跟江克对视。江克回道:

“马上!”

吕萌、钟扞、江克还有法医室的助手小王,眼睛全盯在吕萌身上。吕萌戴着胶皮手套,长吸了一口气。钟扞用鼓励的眼神望望吕萌。“你们别碍事好吗?”吕萌说。

钟扞低头道:“好,我出去等。”吕萌看着钟扞和郑金走出去。

两人来到法医室外焦虑地吸烟等待着。郑金难过地说:“妈的!非得……?钟扞,有没有别的办法?”

钟扞痛苦地摇头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希望这样。

你再想想,吕萌有多难?昨天还是好好的同事,今天要面对他的遗体……”

郑金全身颤抖着,泪流满面:“是他妈谁干的!上次出事后我就提醒振明一定要小心!谁想到……”

屋内,一颗沾满血迹的五四式手枪弹头被放到托盘上。吕萌戴着口罩满头大汗,“子弹从前额进入——造成颅骨骨折。”

江克歪着头不忍看,法医助手大气不敢出。吕萌用袖子擦擦汗说:“大脑组织破坏致死。现在检查身体其他部分……后背有摔伤,疑为脑部受伤后仰身倒下所致……其他部分完好……手指弯曲,仍为握枪姿势……”

江克低着头,在阴郁中无言地咽着唾沫。

法医室外,钟扞、郑金仍然在焦急地等待。钟扞担心地问:

“……丹宁怎么样了?”

郑金道:“我们派人轮流看着她,丹宁属于烈士遗孤了,不能再出什么事,以后她的事儿就是大家的事。哎,能不能让她看看杨涛?杨涛没有大事,对她也是个安慰。”

钟扞低着头。郑金又说:“怎么啦?杨涛是你的人,你就不好说了?我去说,我相信江克得给我这个面子。”

“等等,先别妨碍江克。”

江克推门而出。钟扞和郑金慌忙站起。江克道:“让丹宁去见见杨涛吧!我同意。另外,钟扞、郑金,你们看看吕萌,她差点虚脱了。我现在得去开会。”

吕萌在盥洗室里剧烈地呕吐,等她从盥洗室出来,钟扞站在面前,拿着一摞纸巾傻傻地看着,吕萌接过纸巾,擦擦嘴,口气平静地说:“我够坚强的吧?”

郑金见状立刻快步走开。钟扞问:“你怎么看?”

吕萌反问:“什么怎么看?”

“杨涛和庄振明。”

“省里不是要来人吗?再说你也是省里派来的,你们自有高见,没我说话的份儿。”

“别挖苦人了。”

“不是挖苦人,这个案子我想不难破。”

“什么意思?”

“近距离射杀,枪法很准,一枪毙命。”

钟扞定定地看着吕萌:“你怀疑……”

吕萌不看钟扞:“我谁也没怀疑,我只是一个法医。”钟扞低下头。

郑金在刑侦大队楼前抽烟徘徊,钟扞出现在附近。钟扞招呼他:“帮个忙。”

郑金疑惑地看着钟扞。钟扞说:“去趟医院,看看杨涛。”

郑金看着钟扞,发现了对方眼中另外的意味,于是说:

“行,我去,我就给你当听差的吧!”

一刑警走过来,叫钟扞:“江大队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

钟扞一愣,跟随他向江克的办公室走去。钟扞刚一进门,江克马上说:“钟扞,杨涛醒了。”

钟扞急切地问:“他说为什么去南丹厂了吗?”

“杨涛说,他接到庄振明电话,发现宋朝平鬼鬼祟祟去了南丹厂。他赶去后就发生了枪战,县体情况还不太清楚。”

郑金龇牙咧嘴地喊道:“宋朝平?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他。”

钟扞揪住郑金:“郑金!你冷静一点。”

郑金狠狠地把钟扞推到门上:“混蛋!都是他妈的混蛋!”

说着向门口冲去。

钟扞制止郑金:“郑金!你不能去……我去!”

钟扞冲到办公桌前,拿出手枪,冲了出去。大队门口,一辆警车开来,钟扞拿着枪跳到车前大喊:“下来,我用车!”司机不解地下车,钟扞跳进车,警车绝尘而去。

郑金和吕萌、江克追出,江克急道:“钟扞怎么也这么不理智!”

吕萌说:“你们快去制止钟扞!”

郑金突然反应过来:“糟了!给我车钥匙!”他从江克手里拿过车钥匙,跳上车,呼啸着开出去。

吕萌喊道:“郑金……小心!”

2辉业集团大厅内记者招待会正在举行,照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宋朝平、曹小鱼满面春风,端着酒杯,在人群中来往应酬。

钟扞驱车飞驰,双眼血红。郑金开车紧追。前面是红灯,郑金紧急刹车,他翻找着警报器,没找到,遂欲闯红灯。交警立刻拦住,郑金大声喊:“我是警察!”

交警不慌不忙说:“你的证件!”

“我……我没揣在兜里!”

“对不起,你的证件!”

辉业集团大厅内热闹非凡,记者正采访宋朝平。曹小鱼在一旁陪着笑。

记者问:“宋总,听说辉业集团这次得到海外财团的支持,能不能透露这个财团的具体情况?”

曹小鱼得体地微笑道:“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蒋大有突然跑了过来,在宋朝平耳边低语。宋朝平抬头,蓦然见钟扞靠在门框上,逆光而站。宋朝平脸上堆砌起微笑,看看曹小鱼说:“你的保护神来了……”曹小鱼对记者机械地笑笑,狠狠地瞪着宋朝平。

宋朝平伸手,工作人员递上一杯酒。“没看我要去迎接客人吗?再来一杯,给我路易十三。”他端着两杯酒朝门口的钟扞走去。

宋朝平满脸笑容地来到钟扞面前:“钟警官也来参加我的新闻发布会,荣幸荣幸。辉业集团起死回生,来,为了我们可以给青城的经济发展多作贡献,咱们干一杯。”

钟扞不动声色地已经用枪抵住了宋朝平的腰眼,咬着牙说道:“庄振明被你杀了!”

宋朝平惊讶万状:“不可能!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钟扞一撩外衣,露出枪套:“跟它有关系……快,找个没人的地儿……”

宋朝平紧张地向四面看看,记者招待会如火如荼。曹小鱼过来打招呼:“钟扞!”

钟扞低声命令宋朝平:“少废话,走!”

宋朝平对曹小鱼做出尴尬的表情,在钟扞的暗中押送下,走进电梯。电梯向上升去。钟扞的手枪已经抵住了宋朝平的后腰。宋朝平紧张地说:“钟扞,你别胡来,我没有犯法,你作为公安人员这样威胁我是违反法律的!”

“少废话,我不跟你讲法律!你要我开枪吗!有本事你就反抗!”

“要杀要砍由你,可是我犯了什么罪!你这样做会后悔的!”

电梯门开了。钟扞低声喝道:“走!”

辉业大厦楼顶上,可以极目远眺整个城市。钟扞把宋朝平推到楼边。宋朝平惊恐道:“你不要胡来!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们公安,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我是冤枉的!”

钟扞吼道:“你胡说!把真想说出来!”

宋朝平望着下面的街道,车水马龙,反倒变得镇静起来:

“你知道了就不用问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你……”钟扞气儿不打一处来。

宋朝平得意地说:“我回答完问题了,你满意了吗?”

此时蒋大有和曹小鱼追上来。曹小鱼惊惧万分地喊:“钟扞!朝平!你们别闹了!”

蒋大有如同石像。钟扞用枪抵住宋朝平,眼睛看着蒋大有和曹小鱼的方向说:“你们不要过来,过来他就没命了!宋朝平,说,你和杨涛什么关系?庄振明是怎么死的!”宋朝平一脸镇静。

大厅内,新闻发布会仍在进行。郑金风风火火地跑来,在人群中寻找钟扞和宋朝平。他四处打听,起急。有人向他指指电梯。郑金跑向电梯,一路上碰掉盘子、杯子,他口中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楼顶平台上,钟扞用手枪顶着宋朝平的头:“说!”

宋朝平被钟扞逼到楼顶边缘,他说:“我跟警察无冤无仇,我又不是黑社会,就是黑社会,也绝不敢动警察!”

“你敢抵赖,我要你命!”

“你不要那么冲动,我要掉下去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钟扞问:“阿强是怎么死的!”此时,蒋大有拿着一根木棒,像一尊移动的雕像,缓缓地向钟扞移动。

曹小鱼大声喊道:“大有,别过去,你会害了他们!”

宋朝平也看见蒋大有了:“大有,你别过来,别刺激他做傻事!”

蒋大有还是向他们移动。钟扞把枪指向蒋大有:“他杀人违法!”说完又把枪指向宋朝平:“说——阿强是怎么死的!”

宋朝平回望着钟扞,一脸茫然:“谁是阿强?”

此时,蒋大有已经举起棒子,冲向钟扞:“我跟你拼了!”

宋朝平忙喊:“小心!”钟扞一回头,棒子一下子打在钟扞的肩上。手枪落了地。

曹小鱼喊:“蒋大有!”

宋朝平也喊:“别胡来!”

蒋大有又是一棒子抡了过来,钟扞敏捷躲过,棒子落到宋朝平头上,宋朝平仰面向楼下倒去。

曹小鱼狂喊:“朝平……”

瞬间,钟扞飞身跃起,双手抓住了宋朝平的双脚。宋朝平倒悬空中。蒋大有在慌乱中捡起钟扞的手枪,指向钟扞。

曹小鱼高声阻止:“别开枪!”

宋朝平垂死喊道:“别松手……你别松手,我全告诉你!”

钟扞两眼冒火:“阿强是不是你杀的!”

宋朝平道:“不是!”

“你认识杨涛吗?”

“不认识!”

蒋大有还举着枪,双手在战抖。钟扞出乎意外地用力把宋朝平拉了上来,宋朝平脱了险。钟扞一转身,蒋大有持枪抵住了钟扞的前额。

钟扞一愣。曹小鱼木然,宋朝平捂着头,摇摇晃晃走过来,轻轻地卸下蒋大有的枪,变到钟扞手上:“蒋大有袭击警察,你开枪干他吧,再打死我,证据不会对你不利。”

钟扞拿着枪,瞄准宋朝平。蒋大有懵了,完全不知所措。

宋朝平面对钟扞说道:“……打死我以前,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宋朝平揶揄地望了一眼钟扞:“你不回答就是默许了……谁是阿强?我从来不知道什么阿强。”

钟扞愣了。

“不告诉我?”宋朝平苦笑,“……那谁是王爷?”

钟扞怒不可遏:“你就是王爷!……”

宋朝平举起双手:“我想做,可我不是。”

钟扞手中的枪在抖。宋朝平道:“我知道你不会开枪……枪不是你的,它控制在别人手里。”

钟扞的枪垂下了:“什么意思?!”

“有人想除掉我,而你,当了他们的一杆枪,明白吗?游戏结束了,我宋朝平佩服你是条汉子,可以跟你走。”宋朝平双手握拳伸向钟扞。

钟扞真正茫然了。

宋朝平说道:“不抓我?那我走了,我还有客人。”他和蒋大有离去。

钟扞肩膀一歪,用手捂住。曹小鱼跑了过来,关切地蹲下,替钟扞擦脸上的灰土。“看你们胡闹什么,我都要吓晕过去了。钟扞、钟扞,你怎么了,你怎么啦?”

郑金气喘吁吁地挨个房间翻找钟扞,一仰头,看到通往顶楼的楼梯。他跑上楼顶,看待钟扞和曹小鱼安然无恙,累得蹲下喘息:“你要把我累吐血了!”

回去的路上,郑金开车,旁边坐着狼狈不堪的钟扞。钟扞默默无语。郑金责备道:“你还有理了?你的人出了问题还不能说?他引起了多大的乱子?”

钟扞无言。郑金说:“你灰头土脸的怎么回事?让人家给耍了?”

钟扞仍无言。郑金起急了:“你倒是说句话?”

钟扞勉强挤出一句:“我的车还在辉业……”

“看你现在这怂样还能开车?我给你取回来……还得给你当车夫!”

钟扞望着车窗外。郑金嘟囔道:“……回家娶媳妇生孩子算了!”

钟扞望着郑金:“阿强不是宋朝平杀的。”

“是谁?”郑金刹了车。

“王爷。”

“王爷是谁?”

钟扞下了车。郑金追出:“你查出谁是王爷了?”

钟扞摇头:“有烟吗?”

郑金拿出烟给钟扞点上。钟扞深深吸了一口,望着天空叹息道:“我白干刑警了。”

郑金皱眉:“还是没查出来?”

“宋朝平说他不是。”

“我早说过他……”

“我想起鸽子临走说的话,还有杨涛突然出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扞长叹一声:“我成了一杆枪。”

3会议室里,钟扞、江克、吕萌、众刑警均在。省厅督查在讲述案情,王唯康副市长关切地听着。“根据现场勘测结果和杨涛的陈述,我们可以把案件发生的经过讲述如下。”江克和许多警察拿出笔来记录,“晚上8点20分,据杨涛说接到庄振明的电话发现宋朝平行踪诡秘,两人跟到南丹厂发生枪击事件。其中一人用手枪在距离8公尺处向庄振明和杨涛射击,先击伤庄振明,之后,又在距离杨涛6公尺处击伤杨涛。致庄振明死亡的枪击,根据现场勘查的位置和弹壳脱落的位置测算,射击者距离庄振明2公尺。”

钟扞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捏着自己的下巴。庄振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吵了……不是因为我妹妹的事!”

省厅督察的声音打断了钟扞的思绪:“详细过程为——庄振明举枪还击,击中对方,对方同时开枪击中庄振明;歹徒此时向冲上来的杨涛射击,杨涛也几乎在同时击发,杨涛右肩头被击中,歹徒逃逸,杨涛失血过多昏倒。”

王唯康情绪十分激动:“太嚣张了!这是宋朝平犯罪团伙向我们的公安民警进行公然挑衅……基于这种情况,我建议立刻逮捕宋朝平!”

江克清理了一下嗓子,说:“……还有一些复杂的情况。”

王唯康吃了一惊:“复杂的情况?”

江克站起:“有一些疑点,就是庄振明受伤倒地的位置。按照杨涛的陈述,庄振明应该是在与歹徒的遭遇战中牺牲。双方共发射了三发子弹后,庄振明头部中弹,而歹徒受伤。但是我们发现了这边有三人的脚印,而这边有庄振明和杨涛两人的脚印,以这个距离推断,无法抵近开枪。

钟扞的头很低很低。王唯康也愕然。吕萌侧目看着钟扞。

江克继续道:“第二个一点,就是据我们所知,杨涛是个神枪手,击发很准,出枪的速度很快。根据他的说明,他是在第三声抢响,庄振明倒下后才射击,因为怕误伤庄振明,问题是歹徒如果在杨涛之前开枪,歹徒是不可能走近庄振明的……”

底下的警察窃窃私语。

警察一:“这么推测不合适,杨涛也受伤了。”

警察而:“说不定那枪是后开的。”

警察三:“也许有什么咱不知道的情况……”

江克提高声音:“静一静,还有许多情况没有查明,比如枪的来源……”

“我建议立刻对杨涛展开侦查。”钟扞声音不高但一句话惊动了整个警队。

王唯康也吃惊地望着钟扞。钟扞的表情十分难堪,他缓缓站起,看了一眼吕萌。吕萌鼓励地看了钟扞一眼。

钟扞继续说道:“现在任何人的疑点都不能排除。我建议我们再出一遍现场,模拟一下当时的情况,还有,省厅来的弹道专家还要再辛苦一下。”

督察道:“没问题。”

废旧建筑——庄振明被杀现场,江克和弹道专家、吕萌站在一旁。钟扞站在庄振明倒下的位置,指挥道:“吕萌,你站在那里。”

吕萌站在了杨涛倒下的位置。江克挥手,三个警察站在对面。钟扞拔出手枪,举枪作射击状:“吕萌,你在干什么?”

“……有人冲向庄振明,可是这里没有脚印。”

“谁在那么近的距离能对我开枪?”

吕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这些脚印……我应该还没有被击中。”钟扞琢磨着。

吕萌望着钟扞。钟扞看着吕萌。吕萌突然举手对着钟扞。

钟扞一愣,眼睛突然睁大,霎时蹲在地上。吕萌眼睁睁地看着他。钟扞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痛苦道:“他……为什么?”

医院特护病房内,庄丹宁目光呆滞,坐在杨涛身边。杨涛泪眼涟涟,打着静脉点滴。庄丹宁的嘴唇翕动,默默念叨着:

“哥,哥……”

杨涛把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庄丹宁。庄丹宁握住了他的手:

“杨涛……刚才我又见到我哥了……我又见到我哥了,他就在我身边,还给你调滴速了呢,真的……”

“丹宁,我对不起你……”杨涛不敢正视庄丹宁,把头侧了过去。

郑金出现在门口。庄丹宁回头看了一眼郑金,只见他抱着肩膀,阴沉着脸。庄丹宁索性趴在杨涛身上哭泣。杨涛对郑金说:“你来了?郑队!我……出枪慢了!”

郑金道:“嗯,你好好养伤。那两个杀手,咱们肯定查出来!”

医院外,一个黑衣人拿着一张报纸走在街上。他在医院面前停步,又突然折向医院。

郑金坐在特护病房门外楼道的椅子上抽烟。一个便衣望着他说:“郑队,查出来是谁了吗?谁跟咱们这么大仇?这要查不出来,以后警察也别干了,坏人抓不着,自己命倒搭上了。”

郑金烦躁地说:“少废话,好好保护省里来的警察。”

护士过来:“喂,不要吸烟。”郑金翻翻白眼儿,把烟掐了。

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郑金立刻站了起来。便衣不解:

“咋了?”

“你看着这里,绝不许离开。我过去看看。”郑金跑过去在拐角四处看看,又返回来。

突然,有人高喊:“抓小偷,抓小偷!”郑金和便衣抬头。

医生们纷纷向那个方向跑去。护士跑过来喊:“警察,警察,快抓小偷,小偷偷东西,还打人!”

便衣立刻拔出枪跟着过去了。郑金跟了几步,又折回来。

突然之间警觉地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没有抬头,保持着姿势,里面拿出。

脚步声远了。郑金抬头看,一个黑影在角落里一闪。郑金长出了一口气,立刻拿出电话,拨号:“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电话里传出便衣的声音:“郑队!你打什么电话啊?我处理那小偷呢!”

郑金低声道:“亏得我要打电话,不然我没命了!把那个小偷给我铐起来,送回队里……你赶紧把你的枪拿过来,我不想没命!”

刑侦大队讯问室里,一个小偷模样的人哆哆嗦嗦。钟扞和郑金、江克交换着眼色。郑金发话:“你接着说!”

小偷道:“我都说了,就是一个人给我500块钱,让我抢那个老太太的东西,让我抢了就跑,有人拦就让我跟他打,我不干他就要我命。”

钟扞问:“那人长什么样?”

小偷答:“长得挺像模像样的……”

钟扞示意,警察将小偷押出去。

钟扞看看郑金又看看江克:“让他认认是不是蒋大有……另外,多派几个人去医院,加强对杨涛的保护……他们还要杀人灭口!”

4墓地,庄丹宁哭得跟泪人一样。钟扞、郑金、江克、吕萌都戴着白花,把手中的白色花篮放到庄振明的遗像前。钟扞沉痛万分地说:“……由于我工作的失职,给破案工作带来了严重的问题,不仅影响了破案,还造成一名同志牺牲,我愧对省厅领导的信任,已经向省厅打报告,要求承担全部责任。”

郑金伸手拍拍钟扞的肩膀,钟扞疼得一咧嘴。

郑金忙问:“咋了?”

钟扞道:“没什么!”

江克说:“这件事如果真是杨涛所为,那也是他的个人问题,这个责任不应该由你来担。”

“我担就是我担,我无能破案就够受了,责任也不敢承担,那还是人吗?”

郑金喊:“钟哥……”

钟扞诧异地看着郑金。

郑金说道:“……谁能想像出了这档子事儿?你宽宽心,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你毛病是有,可人是好人,我们……我们为振明惋惜,但是不会冤枉你。”

钟扞道:“谢了!”

郑金沉思道:“现在大家应该齐心,搞清楚杨涛为什么杀人!庄振明为什么屡次遭到袭击。”

江克说道:“这还是由钟扞来办吧!”

钟扞感激地望着江克。

江克又说:“但当务之急是上面又催了,要尽快把宋朝平绳之以法。依我看……”钟扞沉吟了一下,转身走开……江克不解地看着他。

钟扞回到办公室沉思。江克推门而入:“不同意抓捕宋朝平?”

钟扞黯然道:“等杨涛的问题水落石出再说吧。”

江克看看钟扞,钟扞低头没有再谈的意思。江克只好出去,轻轻关上门。

钟扞到医院看望杨涛。杨涛的气色已经好多了。钟扞说:

“还好,没伤到骨头。”

杨涛小心地探问:“振明他……”

“后事你不用担心……”

“他们还要杀我!如果不是郑金守在这儿,我的命就没了!”

“他们不会再得逞了。”

“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钟扞坚定地说:“我们会抓到的。”

杨涛歉意地说:“我当时……”

钟扞两眼死死盯着杨涛。杨涛有些慌乱:“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丹宁。”

钟扞拍拍杨涛的右肩:“人生大事啊。”

杨涛抓住钟扞的手:“我还是觉得对不起振明,我真想跟他一起上天堂,你说,在天堂,我们会再相见吗?”

钟扞把手抽出来。杨涛默默地,似乎自言自语道:“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丹宁,有了丹宁,我可以毫无遗憾了!钟扞,将来你替我证婚!我还想带着她,周游世界,游遍祖国名山大川,我还要给她个钻石的戒指,钻石的!”

钟扞艰难地问:“杨涛,你当警察多久了?”

杨涛一怔,一阵悲凉涌上他的心头:“7年了。”

钟扞拍拍杨涛的肩膀,逼视着他:“庄振明的牺牲……你能说你问心无愧吗?”杨涛一下子愣住了。

江克办公室里,庄丹宁坐在江克对面,吕萌、郑金散坐在四周。当庄丹宁被告知事情真相时,她断然否定:“不!不!不可能!”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江克求助似的看着郑金。郑金向吕萌努努嘴,吕萌无言。江克只得再次清清嗓子:“丹宁,这是真的。”

“我哥刚死,你们就怀疑我的男朋友,不,我的未婚夫,你们为什么这样!杨涛做错了什么!”庄丹宁有些接受不了。

江克严肃地说:“丹宁,跟你谈,是组织上的决定。如果我们没有有把握的证据,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让你受这么大的打击的。”

庄丹宁情绪激动地嚷:“你们别说了!别说了!他为什么要杀我哥!为什么?你们拿出理由来呀!”

“这需要进一步调查,但是杨涛是摆脱不了嫌疑的!”

庄丹宁反唇相讥:“调查!哼,你们调查有什么用?你们能破几个案子!”

郑金看不过去了,插话道:“庄丹宁,话不能这么说,这不是为你好吗?”

江克说:“吕萌,再给她讲讲勘测结果。”

吕萌道:“已经讲过两遍了。”

江克耐心地说:“丹宁,你再想想,你哥最近在忙着查些什么?他有没有跟杨涛吵过架?”

庄丹宁站起来:“想从我嘴里掏出你们想要的话,没门儿!”

她说罢摔门而出。

郑金一踢桌子:“都是混球!”随之也气呼呼地出去。

江克望着吕萌说:“为什么每次不是人的事儿都是我干?”

钟扞从特护病房中走出,戴好警帽。一抬头,看到庄丹宁犹犹豫豫地走来。钟扞歉意地停步,压低声音说:“丹宁。”

庄丹宁嗫嚅着:“钟警官,杨涛在吗?我可以再看他一眼吗?”

钟扞为难起来,他面对着庄丹宁诚挚的目光,问道:“丹宁,组织上找你谈了吗?”

“嗯。我现在冷静多了,虽然我不接受你们的推断,但我不会说什么的,我就是想,看看他。”

钟扞犹豫着,下着决心。

庄丹宁又说:“我哥是警察,我虽然不是,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哭归哭,闹归闹,大事我不糊涂,相信我,我不会给我哥抹黑。”

钟扞深受震动:“好!”他向守在门口的值勤警察一摆头,值勤警察让开。

“谢谢钟警官。”庄丹宁向病房门走去。她进入病房,一步步向杨涛走近。

杨涛的眼泪刷地下来了:“丹宁!你瘦了!”

“你也是。”

“我胖了!我在这儿不用跑不用颠,在享清福。”

庄丹宁走到离杨涛几步远,停下,不再往前走。杨涛心疼地说:“你要多吃点。”

庄丹宁咬着嘴唇,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哽咽道:“杨涛,我哥死了以后,我一直以为我哥的魂儿就附在你身上了,所以我觉得我哥没走!”

杨涛浑身一震。

庄丹宁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我现在觉得,有点孤单。”

“我伤好了,会天天陪你的,我会一辈子陪你的,你现在就是我的命了!”杨涛心酸地说。

庄丹宁几乎要痛哭失声了,但是忍住,向后退去。她退到门口,喊了声:“保重!”跑出房门。

杨涛向着门口,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话:“丹宁,你要小心,不要到处乱跑,要坚持锻炼身体,天冷了要勤换衣服!”

门开了,两个刑警进来。杨涛抬头一愣,随即镇静下来。

两个刑警不情愿地走近,显出厌恶的神情。

杨涛问:“钟扞呢?”

刑警道:“走了,我们负责你的事。”

杨涛垂下头:“哦,知道了……真快。”

5立交桥上,夜风阵阵。吕萌陪着庄丹宁在夜色中看着车流。

庄丹宁的神色镇定多了:“我已经好多了,吕姐,我真的好多了。”

“我是个傻姑娘,这个社会太复杂了。而我,太简单太幼稚太相信干净,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我太渺小了。”

吕萌理着庄丹宁头上的碎发说:“丹宁,你永远不是一个人,有大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庄丹宁哽咽着:“吕姐,你放心,我会坚强的,就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也不怕,我会好好地活着。”

吕萌心疼地把庄丹宁搂在怀中:“你会活得好好的!”

“你们让我想的事儿我会想的,只要能够搞清楚我哥的死因,我不会隐瞒任何事情,不过我得回去想想,理出个头绪。”

“相信你……要快。”

“嗯,萌姐,你也该回家了。如果你不忙,不妨也去照顾一下钟扞,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他现在焦头烂额,也许你该陪陪他。”

吕萌脸一红:“我们不一般?你听谁说的?”

“别不承认,我哥说的。”

吕萌笑了。

法医室里,钟扞**着上身,肩膀上面一大块红肿。吕萌拿着碘酒,在手上擦着酒精,走过来。钟扞感激地表情:“你怎么知道我这膀子给人打了?”

吕萌笑道:“你有个对头啊。”

“郑金?……”

吕萌开始按摩。钟扞疼得直咧嘴:“哎哟……”

吕萌停下手:“太重了?”

钟扞强忍着:“不重,不重。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江大队。”

“那你就自己忍着吧!让你疼死!肿死!木死!”

钟扞强忍着,汗珠已经出来了。吕萌按着,突然不按了,眼泪掉了下来。

钟扞道:“怎么啦?按哪?我不疼,我受得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拼命,早晚会出事儿的!”

钟扞一下子坐起来。吕萌呆在那里。钟扞懊丧地说:“我已经被证明是无能的了是吗?你们都认为我破不了案对吗?或者我应该把宋朝平抓起来,草草了事,万事大吉对不对?”

“不,钟扞,不是你的错,你坚强点!我心中的你不是这样!”

钟扞用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可事实证明我就是无能!”

“那你就无能下去吧!让所有人看你的笑话吧!你滚吧!回你的省城吧,青城不需要你!”

钟扞愣住了,望着吕萌:“吕萌……我……”

吕萌上前,低着头,靠近钟扞。钟扞伸出双手,慢慢地伸向吕萌的脸颊。吕萌抬头望着钟扞。钟扞的双手微微发抖,靠近着,靠近着。吕萌闭上眼睛等待着。

钟扞突然停住手:“不!你在可怜我!”

吕萌猛然睁开眼睛,愤怒地望着钟扞。

钟扞衣着整齐地走进江克办公室。江克一脸严肃,开门见山说:“上面的意思,尽快抓捕宋朝平。”

“我的意见没有被采纳吗?我的想法他们一句都听不进去?

“你说完了吗?”

“没有!如果把宋朝平留在外面,保持对他的压力,让他狗急跳墙,胡咬乱咬,我想杜一鸣的真实面目会暴露,也许真正的王爷也会露面的!”

江克叹口气:“你说的我都说了……上面还是希望尽快抓宋朝平,尽快定案。还说……”

“还说什么?”钟扞忙问。

江克犹豫道:“还说如果你有不同意见,建议你回省城,让省厅重新派人。他们甚至认为应该将你就地撤职,原因是办案不力,影响破案进程。”

钟扞顿时语塞。

一束斜光射入审讯室内。杨涛坐在受审的位置,他肩头的伤依然未愈。对面,钟扞、江克神色凝重。钟扞的吼声在回**:

“那两个人是你的同伙?”

杨涛无所谓的表情:“我说了不会告诉你们。”

江克问道:“本来你要破釜沉舟,用自己的枪杀害庄振明,只是歹徒的枪被击落,你才灵机一动拿起了他掉下的枪对不对?”

“算你们推论正确,我确实是想瞒天过海,只是我昏了头,不该扔手套。”

钟扞生气道:“你究竟想瞒什么?!”

“我对杀害庄振明一事供认不悔,振明是我杀的,除此以外,你们不要再问了!”

钟扞痛心地说:“杨涛,你身为警察,执法犯法,杀害自己的同事,你的手上沾满了庄振明的鲜血,你一点没有后悔吗!”

“我杨涛是个讲义气的人,给庄振明偿命,我心甘情愿,大不了一死,别的不要为难我!”

“你给庄振明偿命,可你对得起庄丹宁吗!”

杨涛的面目扭曲了,“不要用这种事情来软化我,我已经是个死人啦,我不配谈感情!”

“为什么要杀害庄振明!”江克口气严厉。

杨涛扭脸不答。江克继续问道:“杨涛,你跟庄振明有什么私人恩怨?”

“我说了我无可奉告!”

钟扞和江克走出审讯室外。只听杨涛在里面喊:“我的伤还没好,你们要讲点人道精神,我要求养伤,我不能接受这么多次的审讯!”钟扞和江克似乎已经熟悉了杨涛的这种喊声。

江克道:“用目前的方法,再问一百遍也是一样,他现在是油盐不进,要反抗到底了!他背后一定有主谋。”

郑金青筋跳地走过来:“这小子还不说?让我去会会他!

我就不信那个邪!”

江克白他一眼:“你想怎么样,刑讯逼?用拳头替庄振明报仇?”

郑金无言以对:“我……”

钟扞说:“现在关键是要保护好杨涛的安全,他已经成了本案的证人,如果能够突破他的防线,我们对于自己的敌手可能就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钟扞望着郑金,目光坚定地说:“如果说前一阵子我们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杨涛杀出来,我们应该找到自己的路了。”

“怎么,你们说杨涛提供的宋朝平杀阿强、林凯年的证据要推翻?”

“我没说要推翻!”

“那……”

钟扞已经走了。

钟扞低头走着,正好与端着一个砂锅的吕萌碰上。钟扞低头想躲过去,吕萌叫住他,“钟扞。”

钟扞尴尬地笑笑。

吕萌说:“我给你炖了一只鸡,希望你补朴身子。”

钟扞很感动,但是没动身。吕萌又说:“还在生我的气?”

钟扞不好意思:“哪儿的话。”

“我也是在气头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案子没破,我真是什么也吃不下。”

“怎么,案子破不了,连我你也不敢正视吗?”

钟扞强忍着内心的煎熬,想上前,又抗拒着,终于还是低头默默地离开。

风光旖旎的海边度假别墅区,一辆豪华跑车开来,停靠路边。车上是宋朝平和曹小鱼。宋朝平踌躇满志,俨然一副大佬的样子,看着模样秀丽的曹小鱼说:“我要在这片海滩再盖一个度假村,怎么样?”

“宋朝平,你真是太得意了!杜一鸣只是口头答应给你注资,并没有兑现,你就全都张扬出去了,又开什么新闻发布会,好像辉业集团真的起死回生了。你当心吹得响,爆得快;飞得高,摔得狠!”曹小鱼完全是嘲弄的口气。

宋朝平哈哈大笑:“杜一鸣别无选择,他必须注资,除非他想死无葬身之地,再连累那些老弟兄!”

曹小鱼歪头看宋朝平:“你兴师动众拉我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小鱼,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究竟是谁的人,想来想去,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我是想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我们能不能尽释前嫌,做一对模范夫妻。”

“夫妻!我曹小鱼是不会结婚的!”

“如果我向你求婚呢?”

“我不会愚蠢到嫁给一个梦想当江湖老大的替死鬼!”

“替死鬼?”

曹小鱼冷笑道:“你以为你很高明吗?其实你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商?你斗得过王爷?你别臭美,王爷现在是不想跟你斗,因为王爷不想再当王爷了!”

“一阵海风吹来,宋朝平感到一股寒意,他冷得缩了缩脖子。

曹小鱼又说:“害怕了吧?看好你的救命稻草,那些所谓的证据吧!有一天它们会失效的,那你的末日就到了!”

“你……你怎么永远不跟我一条心!”

“谁会跟黑社会一条心?”

“你……”

“对不起,我心烦,我吹海风去了!顺便告诉你,以后请你尊重我,我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曹小鱼下车,迎着海风而去……宋朝平戴上墨镜,咬牙切齿地望着曹小鱼的背影……钟扞拖着沉重的脚步推开宿舍门,拉开台灯,蓦然发现桌子上放了我一个沙锅,上面为了保温还盖了条厚毛巾。钟扞上前揭开毛巾,掀开盖子,嗅着里面的味道。他拿出电话,想打,又放下。此时,电话铃响了,他接听:“喂,我是钟扞!好,我过去,没事,我替你吧!”

屋内灯光下,庄丹宁轻轻拉开庄振明的抽屉,拿出了一张庄振明的遗像看着。

吕萌远远地踱步而来,双手插在兜里,心事重重的样子。

钟扞看见了吕萌,远远地打招呼:“吕萌!”吕萌见自己被看见了,就走了过来。

钟扞问她:“你怎么来了?”

吕萌道:“我担心丹宁。这孩子真够倔强的,哥哥死了,自己非要一个人住,连陪都不让陪。”

“跟她哥一个脾气。”

“比我强多了。”

“有我们保护,丹宁不会有问题。”

“我知道,那只是一方面,我现在最担心那孩子受伤的心灵,经过了这件事,她还能不能用一颗正常的心对待生活?毕竟打击太大了,而她又太稚嫩了,承受得起吗?”

钟扞抬头说:“我们呢?我们能用正常的心态对待眼前的事儿吗?”

“我不知道。其实我很失望,我对眼前的一切都很失望。”

“吕萌,我不会放弃的。”

吕萌望着钟扞,感觉到一丝欣慰:“不错,毕竟有个不折不挠的警察。”

“原谅我现在不能分心,相信我,案件结束,我会考虑我们的未来!”

“呵……案件结束?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案件结束。”

“你什么意思?”

“我没事,别管我了,你还是破你的案吧。”吕萌的电话响了,“是我,有事吗?太晚了,我看还是另找时间吧!”吕萌放下电话说:“是郑金,要找我谈。”

“你应该跟他谈谈,毕竟是同事。再说,你相信是他杀害了丁然一?”

吕萌不语,电话又响了,吕萌不接。铃声一声接着一声。

钟扞拿过吕萌的电话,按动接听键,刚要说话,被吕萌抢过:

“我自己说。”

小酒馆内,郑金、江克和吕萌三人各有心事地坐在一边。

郑金低着头,面色阴沉,吕萌是丝毫不退让的表情。

郑金说:“我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你也说了,在你父亲的笔记本里发现了丁然一的号码,这说明他们之间确实有联系。”

吕萌不以为然道:“那怎么啦?丁然一已经调到我父亲的单位,她是我父亲的下级,我父亲不能有她的号码吗?”

“可是丁然一的手机不见了,杀害丁然一的人为什么要拿走她的手机?是不是害怕人家查出电话通讯记录?好端端的为什么怕人知道曾经通过电话?是不是心里有鬼!”郑金坚持道。

吕萌生气地说:“有鬼的是你,手机也许就是你拿的!”

郑金百口莫辩的样子:“你……我只是希望能帮个忙,配合一下调查!”

“我要提醒你,没有人授权批准你调查我父亲,你那是私人行为,我说出我父亲的疑点也不是为了给你冼清嫌疑,只是出于我的职业道德!”

江克插话道:“哎哎,我今天做东请你们吃饭,不是看你们吵架,更不是看你们破案,争论谁是凶手的!丁然一的案子队里有专人负责,你们都不应该插手,自己给自己洗清,弄不好,白的也变成了黑的!”

“我是有口说不清!”郑金气恼的样子。

江克劝解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二人不要像现在这样剑拨弩张,见面就吵,毕竟现在还是一个队里的同志,谁也不是犯人。”

吕萌解释说:“我是有态度不好的问题,可我是有原因的,如果你们的父亲被怀疑,你们是什么感觉?”

郑金丝毫不让步:“你是警察!你得有原则!”

吕萌反问:“请问你是警察吗?你有原则吗?”

“你……”郑金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克一拍桌子:“干什么?还吵?我这个领导就一点面子也没有!再吵,你们明天都停职!”

吕萌站起来:“停职就停职,我本来就不想干了!”

江克被噎住:“你……”

吕萌拂袖而去。

江克对郑金说:“郑金,吕伟进的事情,你就不要再介入了,我们会接手。”

“那我……”

2吕伟进在书房内,借着微弱的台灯灯光,手哆嗦着在擦一个相框,擦着擦着忍不住老泪横流。忽然传来吕萌的脚步声。

吕伟进吓得一哆嗦,急忙藏起照片。吕萌推门而入:“爸,还没睡?看什么呢?”

吕伟进掩饰着:“啊,过去的老相册,翻着看着,不由得想起过去那些老同学了。”

吕萌释然:“嗬,还以为您想起了什么往事了。”

“没。萌萌,你的气色也不好,怎么啦?”

“没事儿,死了一个同事,有点难过。”

“我听说了,现在的市面上,太不太平了,警察也性命难保,听说,是你们内部的人干的。”

“爸,您就别问了,哎,您的手怎么抖起来了。”吕萌过来抓住吕伟进的手,担心地看着。

目伟进抽回手:“没事,没事,老了,老了。”

“爸,您准是又熬夜了!”吕萌眼睛湿润了。

庄丹宁拿着哥哥的照片。大滴眼泪落下。庄振明的照片栩栩如生,似乎还在微笑着注视着她。庄丹宁又拉开抽屉,翻看着庄振明的遗物:厚厚的几沓稿纸和出租车票。她无意识地翻着,摆弄着,突然里面掉下了一张纸片……她捡起那张纸片……吕萌家电话铃声大作。吕萌抓起电话,里面响起庄丹宁的声音:“吕萌姐,我想起很多事,我要见你!”

“是么!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吕萌边起边穿衣服。

庄丹宁跑出屋子,向吕萌家的方向跑去。角落中蹿出钟扞,“丹宁,你去哪儿!”

三人回到庄振明家,钟扞拿着那张纸片。吕萌搂着庄丹宁,庄丹宁在瑟瑟发抖。钟扞自责道:“我们太粗心了,在这里找了几遍,竟然没看到过这张纸。”

庄丹宁问:“这个地址又什么价值吗?”

钟扞把纸片放到自己的衣袋里:“现在还不知道,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起这地址,好吗?”

庄丹宁郑重地点点头:“嗯!”

钟扞问:“你还想起了什么?”

“其实这段时间我哥回到家经常练枪!”

“练枪?”钟扞不解。

吕萌也奇怪:“他练枪干什么?”

“他不告诉我,问他,他就说,自己枪法不好,在警校没好好学,现在要补课,对,还说什么怕遭人暗算!”

钟扞和吕萌对视了一眼。

钟扞又问:“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就是我哥总在琢磨那个戒指的来历,还到处打电话查那个戒指是谁打的;还有,就是托人到交通队查什么档案……”

钟扞激动起来。庄丹宁接着说:“我哥还问我,杨涛是不是很关心他的行踪,我说是。杨涛也经常问我哥在干什么?”

“你都说了?”

“嗯!”

“丹宁,你怎么早不对我说!”钟扞埋怨道。

“我前段时间都吓懵了,连害怕都不知道。吕萌姐,我今天晚上突然感到害怕,您能陪陪我吗?”

吕萌抱住庄丹宁:“丹宁别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钟扞出现在交警大队档案室。一交警在努力回忆着:“是有你们队的两个人来,是省厅的杨涛带着来的,来查一个肇事记录,结果,那记录丢了!”

“另一个是不是叫庄振明?”

交警忙说:“对,是姓庄。”

钟扞拿出庄振明的照片:“是他吗?”

交警肯定道:“是他!这人挺逗,还戴着手套。”

“你说那个肇事记录丢了?是什么肇事记录?”

“车祸呗,死了个金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