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之死

妇女冬学终于办起来了。虽然只有十来个人,但大家的情绪很高,学习劲头也很大。晋中农村冬天习惯吃两顿饭,每天一到吃完下午饭,不等召集,上冬学的妇女们就自动跑到东头庙上。她们借用庙里的一间大房子作课堂,有时念边区发下来的冬学课本,有时读报,有时学唱歌。胡兰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在贯家堡受训时又学会了许多新歌曲。每逢她教唱歌的时候,连一些没参加冬学的年轻妇女也跑来瞧热闹,瞧着瞧着,渐渐也就报名入学了。一些落后的老太婆们,开头不准自己的媳妇、女儿往那里跑,可是后来看到冬学又念书又认字,尽学好,心眼慢慢也活动了。冬学人数逐渐增加,后来一直发展到五十多人。

妇女冬学办起来不久,奶奶就病了。开头只是伤风感冒,头痛发烧。乡下人对这种病向来就不重视,奶奶自己没当回事情,家里人也都没在意。谁知有天早晨,奶奶下炕洗脸的时候,摔了一跤,一跤就摔得昏过去了。家里人七手八脚忙抢救:有的曲腿,有的掐“人中”,有的哭,有的叫。闹腾了好半天,奶奶才算喘上气来。可是嘴里不断吐白沫,呆呆地瞪着两只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下可把全家人吓慌了,不知怎么才好。还是大爷有点主见,他向邻居借了辆自行车,连忙跑到下曲镇请来个医生。医生看过脉,说这是中风不语,得上紧治,要不很危险。医生给扎了几针,开了个药方。奶奶连着吃了两副药,仍然不见好转,还是不会说话,每天还是昏昏迷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自从奶奶病重以后,胡兰日日夜夜守护奶奶,妇联会有些工作只好暂时交给金香和玉莲去办理。她多么盼望奶奶快点好起来啊!

有一天,区上来了通知,要各村妇联秘书到大象去开会。胡兰想既然开会,一定有重要事情,不能不去。她和妈妈说了一声,就到大象开会去了。

傍晚,当她开完会返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妹妹站在村边向她招手。胡兰吓了一跳,只当是奶奶病重不行了。当她跑到爱兰身边时,才看见妹妹满脸笑容。不等她开口问,爱兰就高兴地说:

“姐姐,奶奶会说话啦!什么都能说了!……”

胡兰一听是这么回事,提到半空中的心才落到肚里。她不等爱兰说完,赶快就往家飞跑。一进院子,听见妈妈在上房里说道:

“你老人家别着急,胡兰就快回来啦。”

接着又听见奶奶少气无力地说道:

“胡兰到哪儿去了?……”

胡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上房,只见全家人都在屋里。灶火上熬着药壶,满屋子药味。奶奶躺在炕上,脸色黄蜡蜡的,不住嘴地念叨:

“……胡兰到哪儿去了?你们快给我把她找回来。”

胡兰跑过去,拉住奶奶的手说道:

“奶奶,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好点了吗?”

奶奶一见胡兰,眼睛都显得亮了。她紧紧握住孙女儿的手说:

“兰子,你上哪儿去来?我一天都没看见你。又是去工作?……奶奶眼看不行了……你别离开我,奶奶只求你听我一句话……以后再也不要出去工作了。”

奶奶用哀求的眼光望着她。胡兰看了奶奶一眼,不由得低下头,近二年,胡兰虽然经常和奶奶进行思想斗争,可无论谁胜谁负,奶奶从未示弱过。她虽然日夜盼望孙女儿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听从她的教导,坐在炕上和她一起纺线,关在屋里和她一起织布。但脸面上可从来没表现出请求的意思,言语里也没露过一句软话。现在奶奶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用这样的眼光望着她,胡兰心里又难过又惶恐。她很想使重病的奶奶高兴高兴,但是这个要求她实在做不到。她又埋怨奶奶糊涂落后,又心疼奶奶病情沉重。心里乱糟糟的正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奶奶却催促道:

“兰子,你说话。你答应奶奶吧。”

妈妈用手捅了胡兰一下,同时对她使了个眼色。胡兰知道妈妈的意思是要她哄奶奶高兴。可是她不愿意欺骗奶奶。再说要是奶奶拿住话柄,以后出去工作就更要打麻烦了。这时她见奶奶不住地咳嗽,连忙倒了一杯开水,一面用小勺给奶奶喂水,一面用旁的话岔开。她说:

“奶奶,你安心养病吧。我守着你,你病不好,我不离开你。”

奶奶喘了喘气说:“我的病还能好?我看好不了啦。唉,请医吃药花了多少钱啦,我看二亩地的粮食也不够。”

大爷忙说道:“妈,你不要操这些闲心啦。只要把病治好,花上二十亩地的粮食也值得。”

奶奶说道:“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我看是白花钱。”奶奶停了停,又向大爷说道:“我死了以后,你们弟兄们千万不要分家。你是长子,你也知道,你兄弟老实,没出息。我担心他自己过不了日子。唉,过日子难呀!要精打细算,不该花的钱,一个也不要乱花。”

接着奶奶就断断续续地说开过日子的事了。爷爷、大爷都劝她安心养病,不要多说话。可是奶奶还是不住嘴地说,她向妈妈和大娘说道:

“我千不好万不好,总是你们的老人,我就是有九十九样坏处,也会有一样好处,不要记死人的过。你们也有当婆婆的时候,当家方知柴米贵,过日子不容易呀……”

奶奶一席话,说得妈妈、大娘都哭了。

奶奶挣扎着伸出了两只手,用力脱下一只银戒指来,说道:

“兰子,你过来。奶奶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这个戒指,在奶奶手上受了一辈了苦,留给你做个提念吧!”

她边说,边给胡兰戴到了手指上。胡兰望着那只没有了光泽的银戒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奶奶继续又说道:

“我死了以后,办丧事,千万不要瞎铺排,咱们小门小户人家,能过得去就算了,省下就是赚下的……”

大爷忙打断她的话说道:“快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眼看病情一天天见效嘛。赶快把这一茬药吃上吧。”

大爷说着把药倒在碗里。妈妈赶快倒了些开水。一家人侍候奶奶吃了药,奶奶一会儿就睡着了。

胡兰本想趁空去找金香和玉莲,把今天在区上开会的内容向她们说道说道,可是又怕奶奶醒来找不见她生气,想了想便叫妹妹去唤金香和玉莲。妹妹走了不多一会儿,听见院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猜想是她们来了,忙迎了出去。玉莲一见面就急着问道:

“区上开会说什?甚事?”

“发动妇女纺线。”

金香问道:“给自己纺吗?”

“不,给公家纺。”

胡兰一面回答,一面把她们引到妈妈屋里,这才从头给她们传达为什么要发动妇女纺线。她告诉她们说,现在形势很紧张,阎锡山除了军事上准备向解放区大举进攻以外,同时进行经济封锁,不要说军用物资,就连布匹都不准运进解放区……

没等胡兰说完,玉莲就抢着说道:

“给咱们分配了多少任务?”

胡兰说道:“二百斤棉花。时间规定是一个月,不过越早完成越好。”

玉莲道:“这好办,咱村的妇女大多数都会纺花,二百斤棉花不成问题。”

胡兰道:“我也觉得这项工作比办冬学容易得多。咱们先统计一下,全村一共有多少会纺线的妇女,二百斤棉花每人该纺多少。计算好了,棉花一到很快就能分下去。”

正说着,爹在北房喊胡兰,说奶奶醒了又叫她哩。胡兰应了一声。金香说:

“你快照护你奶奶去吧。这事交给我们办,遇到什么问题再来找你商量。”

胡兰点了点头,送金香、玉莲走后,就回北房看奶奶去了。

连着几天,奶奶老是病得要死要活。胡兰心里很着急,一直守在她身边。奶奶睡着的时候,她也曾找金香和玉莲一块儿研究了妇女纺线名单,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放心了。

过了两天,爱兰拿回四斤棉花来,告姐姐说是玉莲给她的,让胡兰和妈妈两人纺。胡兰忙问妹妹道:

“棉花在哪儿领的?你看见金香和玉莲把棉花分完了吗?”

爱兰道:“在庙上领的。金香和玉莲一面发棉花,一面和人吵架哩,还有一堆棉花没发完。”

胡兰听了这话,悄悄对妹妹说:

“你把棉花拿到妈妈屋里去,回来守着奶奶。我去看看她们。我不回来你不要离开。”说完就出去了。

胡兰走进观音庙办公室,看见炕上还堆着一大堆棉花。金香和玉莲的头上、身上沾满了棉花毛,两个人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农会秘书石五则坐在圈椅里说:

“你们事先不做思想动员工作,不了解情况,发棉花的时候当然要出问题。”他抬头看见胡兰进来,又说:“你看,胡兰子一时不在,你们就出了问题。胡兰子做工作就比你们细心得多。”

胡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五则叔,你别把我说得过了头,什么工作不是我们一块儿研究着做的。”回头她又向金香和玉莲问道:“出了什么问题啦?”

金香指着炕上的棉花说:“你看,剩下四十斤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去了。”

胡兰问她们是怎回事。金香这才告她说,原来计划每人纺二斤,可是今天发棉花的时候才发现,有的害病不能纺,有的住娘家去了回不来,还有的小孩儿多,说甚也不接受这个任务。

石五则向金香和玉莲说道:“人家不接受任务,是你们的话没有说到。跟人家吵架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再说,有小孩和没小孩的一律分配给二斤也不合适……”

胡兰忙说道:“五则叔,这不怪金香和玉莲,这是我的错误。我原来想得太简单了,没估计到有这么多问题。”接着胡兰像自言自语,又像对金香她们说:“是啊,孩子多的和孩子少的不一样,有孩子和没孩子的不一样,做活快和做活慢的又不一样,一家一个情况,一人一个样样。唉,怎么我事前就没想到这些呢?”她低着头沉思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对石五则说道:“五则叔,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分头访问访问妇女,再了解一下情况,确实有困难的就照顾,能多纺的动员她们再多纺些。我们干部也再多纺些,无论如何要完成这二百斤花的任务。”

石五则点点头说:“除了到户访问,还可以利用上冬学的时间,动员妇女积极分子多纺些。”

这事就这样决定了。胡兰她们当天就挨门逐户去访问妇女。晚上,胡兰又到冬学里,把纺线的意义和分棉花的情形对大家说了说,然后检讨道:

“这事全怪我想得不周到,办法又少,事先又没和大家多商量商量,结果就出下这糊糊了。可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棉花交回区上去呀!”她望了望金香和玉莲,接着又说道:“分剩下的这些棉花,我们几个再多纺些。也希望能纺的、纺得快的再自报些,完成这个任务。”

胡兰带头自报再多纺二斤。金香、玉莲和她二嫂芳秀也都自报多纺二斤。胡兰看见世芳婶坐在前边,就说:

“世芳婶,你再多纺点吧?”

“我再多纺点倒行,就怕到时候纺不出来哩。”

胡兰笑着说:“你少睡会儿觉,多熬点油就纺出来了。”

世芳婶也笑了笑说:“行,那就再给我一斤吧。”

她们这样开了头,妇女们就自报起来,有的自报多纺一斤,有的自报多纺半斤,一会儿就把剩下的棉花分配完了。

事情办得很顺利,胡兰高兴。当她领上棉花回到家里的时候,见大娘和妈妈在给奶奶穿寿衣,胡兰吓了一跳。妈妈忙说:

“没事,这是给奶奶冲冲喜。”

胡兰明知这是种迷信,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好阻止。她把棉花放到柜子里,忙爬上炕去帮助给奶奶穿衣服。奶奶穿上寿衣,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爷爷对两个媳妇说:“你们都睡去吧。今夜我来守着她。”

大娘和妈妈操劳了一天,都累了,听了公公的话,各自回屋去歇息。胡兰知道昨夜爷爷和大爷轮流看守奶奶,爷爷也够累了。她就让爷爷先睡,自己看守奶奶,她说:

“这会儿反正我也睡不着。爷爷你先睡,后半夜再换我吧。”

爷爷听孙女儿这么说,就先睡下了。

胡兰坐在奶奶身旁,想起今天分棉花的事,她觉得这是个教训,做工作不能图省事,重要的是先调查研究,弄清情况,才好办事。要不就脱离群众,给工作造成好多困难。在妇女训练班的时候,吕梅讲过这个问题,怎么到用的时候又忘了呢?有了今天这一教训,今后可不会忘了。她正想着,奶奶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胡兰忙问道:

“奶奶你好点吗?”

奶奶“嗯”了一声。胡兰忙倒了点水,用小勺喂给奶奶。奶奶喝了几口,呻吟了几声,便又合上眼皮睡着了。

夜静了,外边没有一点响动。爷爷的鼾声更响了。胡兰不由得打了两个呵欠,身子觉得有点困倦,眼皮也觉得有点抬不起来了。她为了驱走瞌睡,忙振了振精神,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柜子,拿出一卷棉花来,边搓棉花条,边守护奶奶。搓了不多几条,忽听奶奶喃喃呐呐地说道:

“那是点灯哩?唉,像是放火哩!……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

胡兰以为奶奶嫌灯头太大了。她正想往小拨一拨,只听奶奶又说道:

“真造孽!洒了那么多米!还不快捡起来……”

胡兰这才知道奶奶是说梦话。她望了望奶奶,见她双目紧闭,睡得很甜,只是一只手伸到被子外边了。灯光下看起来,那只手简直像是干树枝杈子,上边爬满了青筋,长着很厚的老茧。胡兰一面把奶奶的手填进被窝里,一面想道:奶奶苦熬苦受了一辈子,两只手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哪里像是女人的手哩!奶奶万事聪明,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家里这吃的穿的所有一切,明明是两只手劳动换来的,她偏说是神灵赐给的,整天烧香磕头,求神拜佛,叫别人也跟着丢人败兴。她忽又想到:奶奶这么迷信、落后,难道是天生下的吗?不。正像李县长讲课时候说的那样,是旧社会吃人的封建礼教毒害的!要是自己也生长在那个年代里,还不是和奶奶一个样吗?多亏共产党、毛主席,才使自己懂得了一些革命道理……

胡兰愈想愈痛恨旧社会,愈想愈觉得妇女工作的重要。她一面想,一面不停地搓棉花条,不知不觉把一卷棉花搓完了。这时恰好奶奶醒了。胡兰忙问道:

“奶奶喝水吗?”

奶奶摇了摇头。

“奶奶你觉得怎样?头还痛吗?”

奶奶又摇了摇头,说道:

“兰子,快睡吧。唉,奶奶把你也累倒了。”

“奶奶,我一点也不瞌睡。你睡吧。”

“我也不想睡了。”奶奶望了一眼那堆棉花卷,说道:“好久都没纺线了,怪不得病哩,就是不动弹的过。”

胡兰不想让奶奶多讲话。可不知怎么奶奶这会儿有了精神,讲起话来没个完,像是好人一样。她看见胡兰搓完了棉花卷,就说:

“兰子,你要不睡就纺线吧。”

“奶奶不怕吵吗?”

“不怕,奶奶听听纺车声,也许会好了。”

胡兰看了爷爷一眼,见他睡得正香。她知道爷爷睡觉沉,不怕纺线吵,忙从地下把纺车搬到炕上纺了起来。奶奶笑了笑说:

“我年轻时候,咱们家的日子还不如这会儿好过,我夜里纺花舍不得点灯,只点个香头,后来就连香头也不点了……”

“那能纺匀?”

“能。功夫是慢慢练出来的,功到自然成。先闭着眼纺,闭一会儿睁一会儿……”

胡兰也见过奶奶黑夜纺线不点灯,只是胡兰没有学过。这时她高兴地说:

“等奶奶好了,也教我练练这功夫。”

奶奶微笑了笑,合上了眼睛。

夜深了,纺车发出均匀的“嗡嗡”声。胡兰觉得这声音好像小时候奶奶拍着爱兰睡觉时哼的歌声。她想,奶奶听着这种声音,也许睡得更甜更香。

胡兰不停地纺着,有时也闭着眼练习。她见奶奶睡得很安稳,就更放心地纺起来。

半夜里,爷爷起来替换胡兰的时候,才发现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止呼吸了。

奶奶死了,被埋葬了。

奶奶活着的时候,胡兰不爱听她叨叨,时常想躲开她,如今却是常常思念奶奶。每当她看到奶奶亲手给她戴上的那只银戒指,眼睛里不由得就涌出了泪花花;每当望见供桌上奶奶的灵位,忍不住就失声痛哭。有时夜里睡下也断不了想起奶奶来。她知道奶奶虽然思想落后,可是奶奶还有很多长处:她勤勤俭俭一辈子,从来没埋怨过生活苦,从来没叫喊过操劳家务累。胡兰从小长了这么大,插针引线是奶奶把着手教的,纺花织布是跟奶奶学的,省吃俭用的好品德是奶奶传给的。虽然奶奶常常骂她,可无论奶奶怎么骂,也压不过这骨肉情。奶奶对她的疼爱是什么也掩盖不住的啊!

胡兰为了摆脱想念奶奶的苦恼,就收拾开西屋南间,自己住在一个小房房里,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到了工作上。每天除了出去照料村里的工作以外,从早到晚总是坐在屋里纺线。前几天为了办理丧事,耽误了纺线,现在要赶着纺出来。她觉得自己是妇女干部,只能提前纺完,不能落在别人后边。胡兰有时候晚上一直纺到半夜。她为了节省灯油,只点个香头,按照奶奶临死那天晚上告她的办法练习。开头不习惯,断了头老接不上,后来练了几天才慢慢顺手了。

这期间,吕梅曾来看过她一次,对她安慰了一番,鼓励她好好工作。金香和玉莲也常来找她,有时候搬着纺车来一块儿纺线,有时候晚上也就住在了这里。有些纺完线的妇女们,也跑到这里来交线。有些婆媳吵了架的,也到这里来找胡兰她们解决……小房子里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无形中变成妇联会办公室了。

在干部们的带动下,全村妇女纺线任务很快就完成了,二十天纺了二百斤棉花。因为云周西妇女提前完成了任务,纺的线又好,得到了上级的表扬。胡兰她们当然很高兴,妇女们也觉得脸上光彩。她们见这几个姑娘对工作认真又负责,还真有点本事哩!过了不久,全村妇女就把胡兰选成了正式的村妇联秘书,金香和玉莲也被选成了妇联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