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治乱

一路上,天刀流徒众个个神情混乱,看到秋沁好,都是眼前一亮,大喜之下纷纷道:“夫人!”一时之间,欢呼之声不绝于耳。秋沁好看在眼中,更多了一番勇气,微笑着对他们一一点头示意。众人为她气势所动,不由自主,随她一起走入大厅。

刚一迈入,劈面飞来一把被震飞的大刀,正正冲向她!秋沁好心下大骇!她毫无武功,眼看这一刀飞来,也不知如何接挡!幸好旁边一个徒众抢出,快如闪电一伸手,把大刀接下!他这一手甚是精纯,竟然是正宗的唐门手法“万流归宗”,怕是有十多年火候!

秋沁好原本只是故作镇定,见状暗出一身冷汗:“想不到听潮的势力,引得南朝蜀中唐门弟子也来投奔!谢天谢地!”脸上却平静如恒,对那徒众微笑道:“多谢,你武功很好。”那徒众一下子红了脸,呐呐不能成言,忽然就地跪下磕了个响头,大声叫道:“多谢主母!”

秋沁好浅浅一笑,吩咐旁边人把他扶起来,沉声道:“现在事情急,回头赏你。”那徒众得主母称许,欢天喜地,不住价搓手,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冒出汗来。

众人纷纷道:“主母,如今主公不见了,怎么办?这……这是怎么回事?”

秋沁好掩面微微哽咽一声,泪水从白玉般的脸颊上静静滑落,幽幽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主公昔日强练武功,身患恶疾,原本不久于人世。可他英雄一世,又怎肯效愚夫愚妇,死于床榻之间?他此番出走,就……就……再无可能回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头都沉重之极!场面越发混乱!

秋沁好一扬眉,正色道:“可无论如何,有我秋沁好在,就一定不会委屈了众家兄弟!你们是听潮的好弟兄,我对你们,也决计如听潮当日一般!”

众人方自混乱,不少人闻言纷纷道:“主母说得极是!幸好有主母在!”又平静了不少。

场中朱震天和左清风正在激斗,秋沁好左右不懂武功,也看不明白,只觉劲风激**,刮面如刀,左朱二人均是神情凝重之极。围观的人虽多,居然想走近一点也不行,更别说插手劝架。旁边左朱二人的手下更是神情严厉,分明随时可能爆发一场混战!

她知道这场打斗凶险异常,一个收拾不好,天刀流只怕要内斗起来。如今江听潮已去,无人可以服众,她要不以雷霆手段左右局势,只怕一场血腥难以收场,届时无人可以自保。秋沁好眉头一皱之下,忽然脆声笑了起来。

她声若银铃,在满场劲风呼啸之中,显得突兀异常。场中朱、左二人听了,都是一愣!秋沁好趁机冷冷道:“左清风,朱震天,你们好得很啊!主公不在,你们这是比划武功给谁看呢?”

朱、左二人听了这话,知道大有骨头,都出一身冷汗,对望一眼,赶紧收手,各自跃开。

朱震天心急,抢先愤然道:“启奏主母,不是属下不懂规矩,实在这姓左的血口喷人,属下气不过了才和他动手!”

秋沁好冷冷一笑,转问左清风:“左清风,你说说。”

左清风施礼道:“主母,朱震天居心不良,私藏了主公的天刀信令和随身信物通灵犀,此二物关系天刀流危急存亡,所以属下一定要他交出来。”

秋沁好明眸一转,冷冷扫了朱震天一眼,道:“左清风,你怎么知道是朱震天藏了信令?”

她听到天刀信令四个字,心头大起戒意。要知道天刀信令是江听潮号令天刀流的信物,通灵犀更是他从不离身的订婚之物,若被人夺去,大可仗之要胁天刀流,后果难以设想。但朱震天这人本是个莽夫,要说有心计手段谋夺天刀信令,那是绝计不可能。可左清风向来深沉多智,出言谨慎,如今居然出头指证朱震天,事情就绝对不简单。

却听左清风道:“属下听主公的书僮锦儿所言,主公临走之时,曾密召朱震天进见,又交给他一封信要他呈递主母。如今主公既去,天刀信令又不翼而飞,属下大胆推测,此物定在那封信中,可恨朱震天知情不报,竟不把主公的遗信呈送主母,此等大逆不道之人,虽万死不辞其罪。”

说着,对朱震天怒目道:“朱震天,你见了主母,还不说老实话么,咱们天刀流的刑堂可不是白设的。”

朱震天听得此言,满脸涨红,神情愤怒,结巴道:“左清风!你……你……”

左清风冷笑道:“怎么,你还要狡辩?”

朱震天神情古怪,似乎愤怒已极,却又不肯分辨,只是在那里咬牙切齿。

秋沁好看了,心下一动:“左清风之言,只怕不尽不实,江听潮若真有东西留给我,毕竟我和他有夫妻之名,他大可叫我过去当面交待,又何必假手朱震天这等粗鲁莽夫?朱震天不肯分辨,想必听潮密令他进见之事是真的,只怕那密信之事也是真的。不过,那封密信主人另有其人,所以朱震天才无论如何也要保密。左清风从密信之事推断到天刀信令应在信中,也有几分道理,果真如此,那就说明江听潮有意将天刀流传于外人。那信中之人就是江听潮属意的新一任天刀之主!”

她想到这里,心下一阵寒栗,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慢慢苦笑起来,无声自语:“江听潮呀,就算我为你出生入死,不顾一切,在你心头,毕竟防范着我,是吗?我就算付出一切,也不配与你并肩,是吗?你要的天刀之主,居然不是我?”

她心头一阵闷痛,忍不住按着心口,微微踉呛了一下。旁边侍儿赶紧扶了她一把,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秋沁好忽然明白了左清风的言下深意!

显然,左清风也清楚那封密信根本不是给她的,故意诬赖朱震天私藏了江听潮留给妻子的遗信,其实是怕那封信的内容对秋沁好不利,可他为何如此维护于她?

但此时危急存亡的关头,她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就算左清风给的是一碗毒药,也得喝下去,当下冷笑道:“朱震天,原来如此!枉自我平时视你如兄,你竟如此欺瞒于我,还不把信交出来!”

左清风的手下纷纷响应,一起呼喝:“朱震天,还不交信!”纷纷举起兵刃。一时间,刀光如雪,朱震天的人手见势不好,也都持刀戒备。双方对峙不下,天刀大堂之上,顿时杀气纠结,连地上的落叶也在沉沉刀气中碾成粉碎!

朱震天面色变了又变,汗出如浆,忽然狠狠一跺脚,叹道:“启禀主母,不是朱震天不肯交信,那封信……主公不是留给你的。”他说了这话,神情甚是不安,紧紧盯着秋沁好。

秋沁好虽早已猜到此节,听朱震天亲口说出,还是一阵刺心之痛,勉强咬牙微笑道:“是么?”有意无意之间,却淡淡扫了左清风一眼。

左清风何等聪明,立刻知机,狂笑道:“好你个不要脸的朱震天,事情败露还胡说八道,主公的信,不留给他妻子,还留给谁?你藏了信不交出来,还胡言乱语,莫非想另行伪造遗信,将天刀信令传给你的傀儡,妄图夺取天刀流大权?”说到后面,已是句句刺心。

这下就如平地响起一个炸雷,天刀流徒众一个个议论起来,就连朱震天的手下也纷纷色变,面带不豫。不少人心情激动之下手中长刀颤抖,天刀大堂之上,一片刀气龙吟之声。

朱震天变色道:“左清风,你小子血口喷人,这封信——是主公留给南朝北天关主将丁珂平的!”此言一出,又是一阵群情耸动!

有人脱口道:“丁珂平!”声音微微发抖。

显然,这个英雄绝伦的名字,对于北国而言,意谓着的是一种横扫一切的可怕力量,就算强悍如天刀流高手,听了丁珂平之名,也不由不惊!

可江听潮志在天下,北天关却是南朝第一雄关,江听潮与丁珂平本该是生死大敌,江听潮怎么会留下遗信给这个人?

朱震天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众人越发觉得他言语可疑。秋沁好心里却隐约有数,知道他说的只怕是真话。

这段日子,江听潮已是天刀残照之局,谋夺江山的雄心似乎已被他当作废物一般舍弃,所以不管江听潮做出什么怪事,她都觉得不稀奇。但这一切又是何等荒谬,她矢志追赶的那个人,最后却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告诉她,天下只是天下,所以他什么都不要了!那么昔日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送出天刀信令和通灵犀,那就意味着他把毕生心血和未婚妻子一起交付给了丁珂平!想不到事到临头,江听潮顾惜的还是孟衣雪,为她如此仔细计较!而她秋沁好……算什么?成了什么?

秋沁好狠狠咬住牙关,心头微微冷笑起来:“江听潮,这一切你都不要了,是吗?可我是要的,我跟了你这些年,现在是夺回代价的时候,这就对不住了。”

她心头决心已定,脸上现出迟疑之色,凝视朱震天,凄然道:“是么?原来听潮和那丁将军如此要好,我竟然不知,思之惭愧。”微微掩袖按一按眼角泪水,一侧头之际,却有意无意盯了左清风一眼。

左清风被她刀锋般的目光掠过,心下一寒,知道这女主人果如自己预料,见事明白之极。

她分明不肯自己出面收拾朱震天,怕落下恶名,却要他左清风来做这顶缸之事。可如今板**之际,群龙无首,眼看秋夫人杀伐决断果然与主公同出一脉,自己就算顶了这个恶名,但抢先依附了女主人,也算得个开国功臣。何况他当时一口咬定朱震天有鬼,出手扣留他之际,其实已选定了今后的方向,秋沁好这个眼色,不过是令他更加心里有数。

当下左清风心一横,出声狂笑道:“朱震天,这种假话亏你编得出来,看来你根本就是丁珂平派过来的奸细,所以这么为姓丁的说话!你也不想想主公昔日待你之恩,就这么急着为你那新主子邀宠立功,不惜咱天刀流数万弟兄断送给丁珂平。朱震天!你还是人不是人!”说到后来,竟是声如雷霆,慷慨激烈,说不出的义愤填膺。

天刀流徒众本来甚是犹豫之色,听了左清风之言,纷纷脸色大变,咒骂起来:“他奶奶的,朱震天,你这王八蛋,把咱们全卖了!”“朱震天,你要跑到南朝升官发财,也别赔上大伙性命!”

“朱震天,你快把天刀信令还给主母!”

“王八羔子朱震天,老子和你拼了……”

秋沁好心头暗叫一声好,看了这左清风声色俱佳的表演,大起佩服之意,却又微觉心寒。今日事急无奈之下,与左清风联手对付朱震天,虽仗了他的本事,却也怕了他。

她想了一下,故意颤声道:“朱震天,你……你……为何是这样的人!”口中说着,花容失色,样子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天刀流徒众见了,越发一个个热血上涌!

左清风见状,知道良机已至,大喝道:“咱们都听主母的,朱震天想把咱们卖给丁珂平,万万不成!大伙并肩子上,捉拿叛徒朱震天!”

这一下众人响应如雷,就连朱震天的手下,也迟疑着慢慢举起手中的刀。呼喝声中,一片片刀光一起招呼向朱震天。

左清风一马当先,他存心在秋沁好面前卖好立功,又怕朱震天逃出性命,有机会翻本,此时一刀刀招呼下去,毫不容情。左清风手下,也不少是江湖著名刀客,平时虽自持身份,不肯围攻,但今日情况特殊,秋沁好大有可能续任天刀流,众人知道砍得越卖力就表示对新主人越忠心,再顾不得高手风范,就怎么狠怎么砍。朱震天一人之力,应付众多高手围攻,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不多时已是浑身浴血。

幸好天刀座下其余六大神刀,眼见左朱二人互相残杀,秋沁好又态度嗳味,江听潮那封遗信更是不明不白,虽明知今日之事颇多蹊跷,一时间也不便表态,纷纷提刀在一边掠阵,却不肯出手。

左清风一时收拾不下朱震天,心下大急,眼见六大神刀之首赵风虎提刀凝力不发,百忙中大喝道:“赵老大,这姓朱的浑帐手底硬得很,你快来帮忙!”

他唯恐走了朱震天留下大患,再顾不得许多,直接把赵风虎的名字纠了出来,看他是不是有脸再装糊涂。

赵风虎不慌不忙啊了一声,向秋沁好身边走了一步,缓缓道:“不错,朱震天武功是主公亲传,颇为不弱。我怕他狗急跳墙,所以亲自保护主母。左兄弟,你赶紧加油擒下逆贼,就是大功一件。”

秋沁好听了,心头暗哼一声,知道这老小子分明对自己不服气,是以不肯尽力。当初江听潮以无上武功和威严收服六大神刀,可这帮人毕竟是一方强梁,江听潮既去,自己要收服他们,怕要大费心力。

左清风气得暗骂一声老狐狸,可赵风虎这话冠冕堂皇,他也抓不着把柄,说话间,朱震天趁机一刀砍来,左清风一时走神,差点被削去半张面皮,百忙中一个懒驴打滚躲过,口中大骂不已。

朱震天方自得意一笑,出刀之间身后空门微现,被几个刀客趁机袭来。饶是他躲得快,又多几道伤口。

他心知不好,自己再厉害也躲不了左清风车轮战术,只有赶紧逃出命见丁珂平才是正经。当下大喝一声,忽然一旋身,狠狠一脚踢出!轰地一声大响,地上沙土被他踢起,顿时狂沙飞舞,一颗颗有如细小的暗器劈面而来!

众人一时间睁不开眼睛,纷纷拔出兵刃胡乱挥舞防身!

这一乱之下,越发漫天沙尘飞扬。朱震天趁乱疾冲,忽地一掠而起!饶是众人没料到他忽出怪招,一下子着了道儿,被他冲出丈余!

天刀座下高手如云,哪里容他脱身,微一停滞,又呼啦拉合围而上!朱震天奋力狂舞长刀,顿时刀气如瑞雪纷飞,四周白雾苍茫,大起寒意。

秋沁好不会武功,为刀上寒气所迫,微微打了个寒颤。却听赵风虎道:“想不到主公竟然把天刀绝学传了朱震天。”言下又慕又妒。

她听了心头一动,低声道:“其实听潮草创天刀绝学之际,我也侍奉在侧。我虽不懂武功,也大致记得要诀。赵大哥今日亲自保护于我,我自是感激之极。放眼天刀流,唯赵大哥德高望重,可继承天刀武功。待解决朱震天之患后,我当代听潮向赵大哥传授天刀之学。”

赵风虎心头怦然大动,知道秋沁好想以天刀武功换取他的支持,只觉这生意倒也干得,何况秋沁好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学得天刀绝学,也可翻脸不认人,谅她一个柔弱女子玩不出花样,当下展颜笑道:“承蒙主母如此赏识,赵某感激不尽,朱震天对主母不敬,赵某愿代主母出手,清除此獠。”

秋沁好静静凝视他一会,微微一笑,悠悠道:“罢了,他总是昔日为我天刀流立过功劳之人,我又何忍夺他性命,只求赵大哥出手,将他赶出天刀流,不得再兴风作浪,我已足感盛情。”

赵风虎愣了一下,大出意外,随即明白过来,暗暗佩服秋沁好的狡猾。

朱震天若死在今日,日后只怕总有人怀疑他是受了冤枉。容他逃出天刀流,他定会投奔南朝丁珂平。到时候,朱震天的奸细之名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江听潮遗信的真假也无从可知。丁珂平就算得到信中天刀信令,也断不会有人承认他为新任天刀之主。

如此一来,秋沁好可顺水推舟继任天刀流。这一记连消带打,却又全仗他人之手,秋沁好自己不染丝毫血腥,果然深沉异常。

赵风虎想明此节,又惊又佩,对秋沁好大起戒意。只觉自己欺她柔弱,只怕不成。但江听潮既去,要他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点不打天刀流的主意,却也做不到。当下打了个见机行事的主意,哈哈一笑,提刀迈入场中,喝道:“左清风,你不是朱震天的对手,他修习了主公的天刀绝学,只好老夫亲自出手对付他,你且退下。”

左清风正自狼狈,闻言松口气收刀后跃。朱震天压力一缓,趁着赵风虎尚未入场,焦雷般一声暴喝,刷刷刷连砍三刀,劈飞环伺周围的几个刀客,也不管众人纷纷砍来的长刀,如狂风般冲向门外。

众人见他势若疯虎之状,心下一寒,出刀稍缓的就被他一刀了结性命。

朱震天三两步砍开一条血路,眼看就要冲出堂门,赵风虎冷笑道:“有老夫在此,你还敢猖狂!”

他得秋沁好之令故意放水,却也不肯堕了威风。冷笑声中刀锋出鞘,一道青龙般的刀光呼啸而出,人隔一丈之外,刀气已狠狠直击朱震天背心。朱震天忽听一声冷哼,只觉身后寒气大作,却是赵风虎一刀如山而下,击向朱震天!刀风尚未及体,已是咆哮如雷。

朱震天急速转身,大喝一声,全力一刀挡出,双刀一对,火光四射!朱震天连退几步,摇摇晃晃站立不定,胸口窒闷之极,就如同被千斤大石堵住一般!忍不住一股血激喷而出!

他大惊之下,不顾伤势,趁着赵风虎一击之势,疾冲而出。迎面扑来两个天刀流刀客,挥刀砍向朱震天。朱震天顾不上躲避来人的长刀,两把刀就这么硬生生嵌在他肋骨之上!他去势凌厉,两个刀客被他一撞,齐齐横飞而出,竟是筋断骨折而死。

朱震天狂吼一声,拖着身上两把血刀,人已冲出大堂之外。外面一个牵着马的刀客尚自看得发呆,被朱震天一刀砍飞头颅!朱震天不顾怒血激喷得满脸都是,飞速抢了坐骑,纵马急奔而去!

一路之上砍杀之声不绝,武功稍弱的刀客纷纷被他砍翻!

朱震天前俯后仰、左冲右突,出刀如电,骑下却毫不停留,不多时已一骑绝尘,再无踪影。

众人见了他威凌莫测的武功,一个个心神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忽然砰地一声,一颗人头滴溜溜落地,滚了满地血污!却是适才被朱震天抢去坐骑的倒霉刀客,他的人头被一刀削入半空,落下来时,在屋檐上卡了下,这才掉落!

一片窒息般的沉默中,秋沁好清脆冷漠的声音打破僵局,缓缓道:“立即传令各地分舵,全力追缉朱震天。”却对着赵风虎微微点头,嘴角现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左清风虽狡猾,却也没料到事情如此变化。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肯让赵风虎抢了功劳,抢先跪下:“属下愿效忠主母,忠诚之心,可鉴天日。”

左清风的属下见状,也纷纷跪下:“拜见天刀之主。”一时间声势颇为热闹。

六大神刀原本自许高明,眼见形势迫人,都是暗暗皱眉,一个个望向为首的赵风虎。

赵风虎微微一笑,知道这时候和秋沁好争,断然不合民心,也对着秋沁好缓缓长身一揖:“拜见天刀之主。”

秋沁好赶紧亲手扶住他,柔声道:“赵大哥不必多礼,你是听潮最敬重之人,自然也是我兄长。我虽做了天刀之主,对你之心,一如既往。”

这话说得大是恳切,众人听了,纷纷喝采。

其余五大神刀相互交换眼色,犹豫一下,也长揖而礼:“拜见天刀之主!”

此言既出,秋沁好继任天刀流之事,就此落实。

她微笑着一一扶起众人,却仍是隐约感觉到赵风虎微带讥诮的目光,知道此人貌恭而不心服。这条天刀之路,前面可谓危险重重。

她狠狠一咬牙,微笑着心道:“江听潮,你说得很对,权力果然是很好的东西。不管有什么危险,天刀之权我要定了。”

秋沁好回到内堂,立刻召锦儿来见。

左清风原本侍立一侧,原本正待回避,秋沁好微笑阻止道:“左大哥是我天刀流最为得力之人,我秋沁好无事不可对你言明,今后这等场合你均不必回避。”言下大是亲切。

左清风虽久惯江湖,精明狡猾,听了此话,也觉心头颇为受用,心想:“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客套,能说出这话,对我际遇之厚,却又胜过主公当时。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既然她肯买我的忠心,我为何不卖?”这下越发死心塌地。

那锦儿被左清风扣在耳房之中关了半日,神情甚是困顿,见到秋沁好,他脸色一白,垂手恭声道:“锦儿拜见主母。”

秋沁好冷哼一声:“难为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主母,既然你都看到主公交托书信给朱震天,主公离去之事,你分明知情,为何不禀报?”她声音虽不大,口气也不甚严厉,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沉狠辣之气。

锦儿一听之下,激棱棱打了个寒颤,知道今日断无幸理,垂头道:“启禀主母,小人所有作为,都是遵禀主公吩咐。主公要我不得向主母漏风,小的如何敢违抗主公严威。如今主公既去,小人对主母的忠诚之心就如当日对主公一般,还请主母恕我当时怠慢之罪。”

秋沁好冷笑一下,倒是佩服江听潮把这书僮**得好口才。锦儿言下之意,分明是说,不忠于旧主之人,又如何忠于新主?他这等作为,反而成了忠肝义胆,把知情不报之罪推了个干干净净。

她扫了锦儿一眼,柔声道:“是么?既然主公吩咐你不得向我泄露此事,你为何又对左清风说起朱震天接下遗信?锦儿,你何时变得如此多嘴多舌,我倒要请教了?”

锦儿听得这话,心下一惊,再未想到秋沁好如此敏锐,已看穿事情关键!他迟疑一下,性命关头,只好立下决断,低声道:“主母果然睿智过人,既然问到此事,锦儿不敢相瞒。我把遗信之事透露给左清风,也是主公吩咐。”

此言一出,秋沁好心头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道:“你说什么?”

这下她倒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江听潮既然托朱震天迎奉新主,这事就该做得机密之极,务求成功。他为何又另有布置,吩咐锦儿泄露机密?要知道以左清风的精明,一旦知道此事,朱震天此行势必大受阻碍,江听潮的遗令也就极有可能成空!他一连设下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布置,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左清风一直静静在旁倾听,此时也是面色微变,迟疑一下,侧头对秋沁好道:“主母,莫非主公那封信也是一个局?”

秋沁好沉吟不言,想了一会,又问锦儿:“你是主公贴身书僮,他的事你最清楚,主公怎么和那个丁珂平交情如此深厚?”

锦儿虽聪明,哪里是秋沁好的对手,老实应答道:“那丁珂平我也见过,果然是英雄绝伦,才情气概不在主公之下,是以他二人分外投机。后来,他们又在玄玄山中遇到一次,二人同行半月,交谊深厚,主公给他托付通灵犀,也是……意料中事。”

他说到这里,知道讲漏了嘴,心下一惊,小心翼翼看了秋沁好一眼,却见她面沉如水,却是没有丝毫表情。

锦儿方自松一口气,忽然看到秋沁好的手上隐隐渗出血丝。原来她用力捏紧拳头,指甲深入掌心,皮破血流。锦儿心下骇然,立刻住嘴,却不知是哪一句令主母如此愤怒。

秋沁好心头如同狂风掠过,反反复复,只想着锦儿所言“主公给他托付通灵犀”,如此安排,也算对孟衣雪情至义尽。她心头不知是悲是妒,一如烈火焚烧,浑然不觉掌心剧痛。出神一会,慢慢定下心来,微笑道:“锦儿,你说得很好,可以下去了。”

锦儿见她不曾责备自己,松一口气,施个礼退下。

秋沁好深思一会,凝视着窗外一瓣飞舞的落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锦儿跟随听潮多年,他如此忠于故主,也是人之常情,这次听潮出走,生死不明,想必锦儿心头也是极难过的,我也无意多言惹他伤心。”

左清风闻言,愣了一下,急声道:“主母宅心仁厚,如此体谅下人,属下感佩。”心头却微微打了个寒栗,也施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