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心诚则灵

“这个,欧阳啊,不能这么说自己的亲爹!”王一川道,“我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所以我不劝你,可是你不能咒自己亲爹死,即便他是王八蛋,这话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知道吗?这一次毕竟是好事,精挑细选的相亲对象,你就去一趟呗,啊?哪怕去坐一坐,没那么难,对不对?”

欧阳宁娟阴着脸,过了半晌,她咬着牙说:“你们都帮他?”

“没人帮他,都是没办法。为了让姬政委答应劝你去相亲,曹大平在他办公室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姬政委把窗户都给关了,怕他跳楼。姬政委找老傅,老傅找我,你就看在姬政委的分儿上,去一趟吧。”

欧阳宁娟烦躁地皱着眉头,用力摁着喇叭,王一川本想提醒“外环以内不允许鸣笛”,最终没说什么。回到队里,欧阳宁娟一关车门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间办公室。其他人还没回来,只有刘苡岚在收拾着会议室,她贴心地在桌子上放了两袋肉包子,泡了一大壶茶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队里这些人忙起来都是顾不上吃饭的。

“王队,欧阳怎么了?——你身上这是怎么了?”刘苡岚带着责问的口气问。欧阳宁娟和王一川一组,很显然是跟王一川闹了矛盾。王一川也不回答,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抓了两个包子就走。

刘苡岚困惑地眨着眼睛:王一川身上咖啡渍明显,是不是欧阳宁娟泼的呢,他俩打起来了?她突然杏眼圆睁:他们今天开的是自己的车,万一他们是在车上泼咖啡,那些咖啡渍什么的不会洒到自己车里吧?

想到这里刘苡岚急匆匆地奔出去了,随后院子里响起一声尖叫。大约五分钟后,她回到会议室,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办公室方向。

看起来王副队长今天晚上除了得罪了自己的女朋友、欧阳宁娟之外,又得罪刘苡岚了……

另外两个小组相隔了十几分钟先后回来。赵继刚一进会议室就向包子扑过去,被刘苡岚又打又骂地赶开,不得不去洗手。等他们一个个脱了外套洗脸洗手完毕,这帮糙汉子吃包子的模样好像饿死鬼托生。

会议室里弥漫着肉馅的味道,9点整一到,王一川换了件衣服,端着茶杯拎着文件,用身体把会议室的门挤开,心情非常差。刚才他给谭小雅打了几个电话,对方还是关机,他只能编辑了一大段微信文字去解释和认错。发完微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于是他站在会议室门口左右扫了一眼,尽显领导风范。

至少同志们还是尊敬我的,领导就应该是最后一个到嘛……

他咳嗽一声,还没说话,后背被人撞了一下,欧阳宁娟在他身后不客气地说“让一让!”,就从他的身边挤过,拿着保温杯和文件进了会议室。看到一个纸杯里漂了两个烟头,她脸上立刻笼了一层霜。小顾和赵继刚都胆怯地缩着脖子,两个烟头的真正主人张云军和苏晓巍却事不关己地喝着茶,苏晓巍还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对有人当众吸烟的行为非常痛心。

王副队长砰的一声把文件扔到桌子上,喝道:“开会!”

刘苡岚打开电脑,开始做记录。王一川说道:“汇总下吧,今天都调查到了什么。”

三组今天都一无所获,而且都是越调查越觉得这条路走不通。文身店平时好像半天看不见一家,真调查起来才发现无论是店铺还是从业人员都数量惊人,别说专案组这几个人了,把整个重案队拉出去,再加上沪东分局、各兄弟分局辖区派出所的治安力量,梳理一遍也要好几天,更别说人员流动、店铺开张关闭等带来的困难了。

当然也有这样的可能,走进下一家文身店,文身店老板说:“哎呀,这是我文的,客户资料我有!”所以不能说此路绝对走不通,可是看起来确实机会渺茫。

汇报完各自的调查情况,王一川让刘苡岚打开投影仪,播放着尸块照片。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傅朗队长拿着份文件来了。

“队长?”大家都站了起来。王一川赶紧让出主持的位置,问候道:“你怎么来了?嫂子和孩子那边还好吧?”

“这个不用你管。”傅朗问,“你们在开案情分析会?为什么不通知我?”

“这不你家里两口子住院吗?”王一川说,“这些取证调查的事我们做就行了,涉及大的思路我们再找您……”

“我是专案组副组长,不用照顾我。”傅朗队长坐到椅子上,刘苡岚很有眼力见儿地给他倒了杯茶。队长每天单位、家庭、医院三头跑,眼圈永远是黑的,他把一顶灰色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了中间的头皮,两缕长头发从他头顶左边搭到右边,勉强把他与“秃”这个字撇开。

“来的时候我去了趟技侦,老章那里有了新进展。”傅朗把文件扔到桌上,“他们利用骨龄判断技术对死者年龄进行推断,目前推断死者年龄在五十岁左右。除了推断年龄,还根据现有的条件进行了身高和死亡时间的断定,目前推断死者身高在165厘米左右,原来初步判定死亡时间10天到15天,现在从整个尸体的腐败程度分析,判定死亡时间在20天以上。”

“50多岁,165厘米左右的身高,死亡时间20多天,有文身。”王一川归纳着。

“算是缩小了一点点范围。”傅朗说道,“所以我的意见是按照新的条件在沪海市范围内进行排查,市辖区和郊县同时进行,看有没有失踪的50多岁女性。你们今天去查文身有什么收获?”

王一川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介绍了一下今天各组调查的情况,特别说了冻龄店主对这个文身的分析。

“十年以上的文身?”傅朗皱着眉头问,“那还怎么查?”

大家都盯着投影屏上的尸块照片,那个玫瑰文身图案被放大了投在屏幕上。

“不止一个文身师傅提出,这朵玫瑰花文得比较粗糙,属于档次比较低的文身,很有可能是在小店里做的,这就加大了调查难度,因为沪海市这种文身小店有很多。考虑到这个文身至少有十年,再考虑到死者的年龄,找到这家文身店的希望很小。”王一川用激光笔点着屏幕上的图片,“而且谁能保证她是沪海人?谁能保证她的文身是在沪海市做的?我们沪海市外来人口占了一大半,她也有可能是从外地来到沪海市,比如旅游,比如定居,对不对?”

理论上,如果死者居住在沪海市,就应该有户籍或者办过居住证。然而现实中不办居住证的人比比皆是,这就给警方调查带来了困难。而且现代社会人员流动大,沪海市也算是个旅游城市,一个外地女性跑来旅游不幸遇害也不是不可能的。

“头儿,被你这么一讲,就没法查了。”赵继刚急了。

“问题提出来了,现在给方案。”傅朗望着王一川。

“通过文身寻找死者身份,无异于大海捞针。结合死者目前的有限信息,我是这么推断的:她脚上涂了指甲油,身上有文身,不太像是农村的家庭妇女;从文身的时间上来看,我更倾向于死者之前的身份可能是社会闲散人员。”

“社会闲散人员”这个词带有一定贬义,特别是从警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过去人们把那些没有单位、无事可做、游手好闲的人称为“社会闲散人员”,认为他们有可能成为治安隐患。社会闲散人员没有固定职业,没有固定的工作场所,散于社会各处,像街头混混儿、失足女性、街头骗钱的、碰瓷儿的……都可以算在内,概念比较模糊,成分比较复杂,没有统一的行业组织管理,难以约束,难以定位,历来是治安的一大隐患,是潜在的危险人群,不少人还陷入黄赌毒里去了。

不同于现在很多人为了时髦和新潮而文身,十几年前文身的人并不多,以归国人员、失足女、地痞流氓、吸毒人员、娱乐场所从业人员居多。所以,王一川一提出这个词,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抓住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她以前可能被处理过?”傅朗问。

“我觉得概率很大,值得考虑。”王一川说。

警方对于社会闲散人员一直持重点关注态度,对于这一群体涉及的治安和犯罪行为则打击态度明确,扫黄、打非、抓赌、反诈的行动从未停过。某地警方就曾针对一起斗殴案件发布说:“……目前,涉案人员滕某、王某(二人均为社会闲散人员)已到案,案件正在进一步办理中……”还有某地检察院在起诉书中指控称:“犯罪嫌疑人××利用亲戚、邻里等关系和请客吃喝、共同娱乐等方式将被告人范某某、郑某某等一大批社会闲散人员笼络在身边,并逐渐形成以××为组织者、领导者,以范某某、郑某某等19人为成员的黑社会性质组织,为非作恶,称霸一方……”

相应地,如果有过治安处罚或者刑事处罚,必定会有相应的记录,脚上有文身这一显著特征一定会被记录在内的。

“我的意见是,向部里求助,在全国范围内协查有没有被处理过的人是带有这个文身的。至于时间范围嘛……现在也不能确定文身的时间,既然文身时间应该在十年以上,再考虑死者的年纪,我们不妨打宽点,倒查三十年!”

“多少年?三十年?”傅朗大吃一惊,“你是真敢说啊,全国协查,还要倒查三十年?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吗?”

“绝对比咱们排查文身店靠谱,至少这还有个方向……”

“你能保证她一定被处理过?就算有,20世纪90年代的那些档案还是纸质的呢,难道要人家去翻?”

“傅队……难也得去试试啊。咱们现在没几条路好走,对吧?万一有些地方的档案电子化做得好呢?”

说到底就是个性价比的问题,海量工作未必能换来结果,可是不去尝试就绝对不会有成果。在限期破案的高压下,专案组目前举步维艰,有路子就得走。所以傅朗队长最终还是连夜去分局汇报了此事,至于重案队的任务,归结为一句话:“明天继续走访!”

王一川跑到谭小雅楼下时,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

谭小雅家的窗户里没有灯光,王一川在楼下徘徊了半天,不敢贸然打谭小雅的电话。虽然相信谭小雅的手机早就开了,自己给她的微信留言她也一定看到了,可是万一谭小雅已经睡了呢?把她吵醒的后果很严重。在已经惹她生气的情况下,进一步激怒她不是好的选择。

他心神不定地原地转着圈,给谭小雅发了一条微信:“睡了吗?”

几秒钟后,他又发了第二条:“我在你家楼下。”

又过了几秒钟,他发了第三条:“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

三秒不到,他又发了第四条:“原谅我吧。”

一分钟里连发四条,他抬头看着谭小雅的窗户,在厚厚的窗帘后面,女神是已经睡着了,还是正在看自己发过去的微信?

王一川满怀期望地看了半天,窗子里也没有亮起灯光。也许谭小雅睡着了,也许她没睡着,但是余怒未消,不想理会自己。

对此王一川早有预案,他在这段感情里身段低,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在女友面前谁不会玩一玩心眼儿呢?这次深夜跑来,第一是要表现出自己对谭小雅的重视,第二是要表现出认错的诚心,至于可能面临的几种局面,他都考虑过了。

——如果谭小雅还没睡,肯下来和他说话,他就可怜巴巴地认错求原谅。

——如果谭小雅没睡,但不肯下来和他说话,他这样可以体现姿态,让谭小雅抓不住把柄。

——如果谭小雅已经睡着了,这微信记录就是他来过的证明。

狡猾如狐的王副队长就差屁股后面拖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他把那件泼了咖啡的脏衣服又穿上了,这样万一谭小雅下楼,他可以扮可怜博同情。

微信发出去好久,窗里还是静悄悄的。王一川知道现在还不能走,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是谭小雅正在窗帘缝隙里观察自己。她是个喜欢给男朋友“定规矩”的女人,有时候会故意晾自己一会儿。如果像个直男一样转身就走,她的七级火气必定上升到十级,说王一川“没有道歉的诚意”,然后天崩地裂,山呼海啸,翻江倒海,宇宙毁灭。

于是他在原地转着圈子,特意让自己耷拉着脑袋,不时抬头望望窗户,显得十分可怜。足足在原地转了一刻钟,窗户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王一川觉得谭小雅已经睡了,就算没睡自己应该也算有个交代了。于是他发了最后一条微信:“估计你已经睡了,不打扰你睡觉了,我明天再来找你。求你别生我气了。”

回家吧。明天一早还要继续排查呢。

当然走的时候还是要耷拉着脑袋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王一川在内心深处叹着气,这种带着牵挂回家的感觉很不好受。谭小雅明天看到微信留言,知道自己来过,可能会感受到自己的真心真意,也有可能会骂着说:“没有在楼下等一晚上,一点都不诚心!”

走出小区,街上空空****。他在街边找共享单车,看到手机50%的电量,心里暗暗骂娘。这个破手机今天白天怎么会没电啊,看来明天要带一块充电宝了。

就在这时,他的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脚。王一川职业性的防备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主动放松,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只手从后面揪住了他的头发,随后巴掌像雨点一样打在了他的脑袋上,耳边响起了谭小雅的斥骂声:“浑蛋!这么一会儿就走了?不在楼下等一晚上,你心不诚!”

“哎呀,哎呀,别打了,疼死我了!”

这个时候就要把三分疼痛说成八分,王一川拼命抵抗着,疼得哇哇直叫,叫声是压抑的,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疼痛难忍的程度,却又不至于扰民。谭小雅使劲撕扯了他的头发几下,就开始用指甲隔着他的衣服死命掐他。

“哎呀……”王一川这次是真的惨叫起来了。他不怕谭小雅的拳头和巴掌,就怕谭小雅掐他拧他。谭小雅力气不大,小拳拳打在他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可是掐起来就可怕多了。她掐人技艺高超,每次都是隔着衣服捏住一点点肉用力掐,有时还拧两拧,堪称惨无人道。作为宗师级高手,谭小雅专门挑王一川的耳朵、两肋、腋下、上臂内侧掐,每次都掐得王一川痛不欲生。

“我叫你走!你走啊!你走啊!说!还吃不吃别的女人的口水?”

“哎呀!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一半是真疼,一半是表演,总之王一川在压抑的惨叫声中被谭小雅连打带掐地打倒在地。

谭小雅打累了,松开手踢了王一川一脚。她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兔子睡衣,头发蓬松微乱,站在路灯下面横眉立目,一脸嗔怒。王一川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肋部可怜地哀叫着,说:“哎哟,可打死我了……”

谭小雅气呼呼地扭过头不理他。王一川厚着脸皮凑过去,说:“老婆……”

“滚!”

“别生我气了,你看,我一办完事就跑来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我哪敢啊!”谭小雅哼道,“王大队长身边那么多红颜知己,那么威风,我哪敢生你的气?”

“什么红颜知己啊?”王一川叫屈说,“我是跑了一下午,渴得不行了,再说她真没喝。我再怎么贱也不会喝别人喝过的东西啊!是我考虑不周,你别生我气了。”

“是吗?说吧,你错在哪儿了?”

这句话堪称国内情侣吵架十大金句之首,豪杰闻之色变,英雄听了流泪。一旦女士问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她要洗涤男士的灵魂。王一川一脸苦相,说:“我不该不及时接你的电话,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在开会……还有我应该及时给手机充电,我不该向欧阳要咖啡喝……”

“你现在都没有认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谭小雅怒斥道,“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你开会办案,我什么时候拖过你后腿?你说!”

你因为我办案时不接电话,发的脾气还少啊。王一川肚子里这么说着,脑袋却使劲摇着:“没有……”

“你以为我吃你的什么干醋?我难道真的以为你会和欧阳有什么吗?我在乎的是你是不是把我放在心上!你去干什么了,总得跟我说一声吧?就因为我中午没接你电话,你就一下午不和我联系,你是不是在向我示威?你说手机没电了,可是有电的时候你给我发过一条微信没有?”

“啊?没有啊!”这个切入点出乎王一川意料,他本以为谭小雅会纠缠于他喝欧阳宁娟的咖啡,结果人家不走寻常路,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为了多赚点钱,那么晚了还去见客户签合同,累得半死,出来打你电话打不通,一扭头看见你靠着豪车从别人的杯子里倒咖啡,你说我是个什么心情?”

说到这里,谭小雅有点哽咽了。王一川本来是心虚,现在真的感到了内疚。他没能给女友一个安稳的环境,大晚上的她还要这样拼命跑业务,赔笑脸,对自己发发脾气又算得了什么呢?

“小雅,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他过去拉谭小雅的手。谭小雅用力甩开了一次,第二次被他抓住时,她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两下,脸继续扭过去不看他。

“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抽空跟你说一声的。”他道歉说,“我以后一定注意。我知道,你这么拼命也是为了咱俩,说真的我也挺内疚的。我现在努力打拼,也是为了给咱们一个将来……局里限期破案,今天下午我跑了快二十家文身店呢,手机没电了,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谭小雅气呼呼地不理他。王一川转到她前面,讨好地说:“小雅,别生我气了。”

谭小雅“哼”了一声,问道:“你午饭和晚饭按时吃了吗?”

“午饭没吃,”王一川趁机卖惨说,“晚上回去就着茶水吃了两个包子。”

“你不要命了?”谭小雅怒道,照着王一川的脑袋扇了一巴掌,“我平时让你按时吃饭,你听吗?你还听吗?”

她的第二个巴掌本来要扇下去,最终还是轻轻抚在了王一川的脸上:“赶紧回去弄点东西吃吧……”

她终究是关心王一川的,王一川心里暖暖的,说:“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有用吗?你听过我的话吗?”谭小雅叹了口气,“过几天我们好好谈谈,你这工作值不值得啊……明天还要去调查吗?”

“还要继续。不过应该不会像今天这样了,有了新思路。”

“明天要按时吃饭。”谭小雅在王一川额头上狠狠地点了一下,“赶紧回去吧!吃点夜宵,早点洗澡睡觉。”

“嗯!”王一川嬉皮笑脸地说,“谢谢老婆。来,亲一下……”

“滚!你身上那么脏!”

“赏一个吧!我今天都累成狗了……”

谭小雅恨恨地望了他一眼,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吻的同时很熟练地打掉了王一川想要抱她的两只爪子——他身上实在太脏。随后她像只兔子一样往后一跳,骂道:“快滚!身上一股汗酸味!这事儿没完啊,回头再收拾你!”

“那我走了啊……”

“滚吧!别在这里耽误我休息。”

谭小雅说完就踢踢踏踏地往回走,长期实践得出的宝贵经验告诉王一川:谭小雅在视线里时,自己最好保持目送的姿态,否则有可能会被说成“迫不及待想走,分明是有了异心”。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口,王一川才转身继续寻找共享单车,此时他终于感觉轻松下来了。

果然,男人还是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啊。古人说什么来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在“治国”的前头,意思肯定是说男人要先把家里搞定了,才能去搞事业。不管怎么说,自己明天可以安安稳稳地去继续办案了。

回家的路上,王一川肋下疼痛,却哼着歌十分快活。当然他也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今天拼命工作,怎么就变成了一个犯错的人。

今天倒霉。这是他最终得出来的结论。

同一时刻,谭小雅抱着膝盖坐在**偷笑。这种对王一川的日常打压简直是信手拈来,王一川是个典型的沪海男友,所以每次都会一败涂地。让男朋友时时刻刻保持愧疚的心情是非常必要的,自己接下来要和他谈的事情很重要,可能需要他做非常大的让步,因此特别需要在气势上先把王一川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