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踩点劫持

沿着郭盛被杀的公园外墙走大约二百多米,就能看见一条南北向的道路,这条路的西边是一条河。这个地方被取名为“九里长滩”,一眼望去,感觉河滩比河面还要宽阔一些。顺着不算太宽的路向南走三四百米,就到了推断中的美静被劫持的地方——通往麦子寨后山的坡道。

年轻漂亮的黔贵姑娘美静怀着对生活的憧憬,考上了江浙大学法学院,成了2008级的一名学生。二十一岁的她即将毕业,2011年底,学校安排她到南阳市芳城区人民法院实习。

12月28日是美静第一天到法院实习的日子。为了表示欢迎,法院的同事邀请美静下班后一起到饭店聚餐。大约晚上7点30分,吃完饭后,她搭乘同事小余的私家车顺路回居住地,同车的还有另外两名同事。警方通过调取监控录像,证实了小余先送另两名同事回家,最后送美静到达芳城大道麦子寨路口,美静下车后失踪。

12月29日10点15分,一名爬山人在麦子寨后山猴子坡发现山顶平台旁的草丛中有一具尸体,随即向芳城公安分局报案。

南阳刑警及法医在现场勘查时发现,美静被劫持后,在山上平台的石凳上,有片状擦拭血迹。经检验,这些都是美静的血迹。尸体上盖有杂草、玉米秆和泥土。美静的上身衣着完整,下身**,足底干净。钝器致双眼损伤、出血;颈部有环状索沟,绕了两圈;右手掌有锐器伤。尸体旁有一根带血的树枝,长二十三厘米,推测为双眼致伤工具。

尸体旁有女鞋,左侧鞋带被解了下去,后在尸体不远处被发现,鞋带长六十八厘米。距尸体七米的地方有一双白色袜子,很干净。尸体的西北侧六十厘米处,发现了一个纸袋,为美静随身携带的物品。纸袋内的物品散落一地,各种证件、推荐表和笔记本上有手套的印痕。距尸体七米远的灌木林里,散落着牛仔裤、棉毛裤等。牛仔裤挂在树枝上……

通过现场照片,罗牧青看到了暴力与血腥。案犯毫无人性,竟然残忍地把树枝刺入美静的双眼,血染红了美静尸体旁的地面。

沿着美静被劫持的路线,一行几人徐徐上山。

案发当天,案犯先是劫持美静走了一段很黑的坡道,大约三百米长,然后才走到上山的小路。一路走上去,蜿蜒崎岖。开始还有人工修砌的台阶,后来就是爬山人踩出的山道了。山上树木茂盛,转弯的地方较多。翻过几个小山头,回头望去,就已经找不到是从哪里上的山了。越往上走就越陡峭,虽然脚下不是什么万丈深渊,但是如果摔下去,恐怕也是一劫!

走着走着,邱实不禁发出感慨:“这个案犯真够执着的,一定要把人带到事先踩好的地点才动手。”

朱会磊应声道:“是啊,都走这么远了,有好几个地方都足够隐蔽,完全可以动手,可是他却非得走到最高峰的平台上才大开杀戒,真够谨慎的。”

邱实若有所思,说道:“最让人疑惑的是美静。她从被劫持的地点到被杀害的平台,至少走了两千多米的路,这中间似乎没有明显的反抗。”

谢菲连忙赶上几步说:“之前一直没有打斗的迹象。顶峰平台的入口处有一个石凳,在上面发现了美静的血迹。结合尸检,应该是右手掌的抵抗伤形成的。石凳和尸体之间的距离是一百九十六米,这中间的路上没有发现血迹。在美静的围巾上,我们发现了血迹,推测当时用围巾绑过手,血流到了围巾上。或者是,案犯用围巾给美静包住了伤口。另外,和郭盛一样,在她的指甲缝里,没有提取到其他人的DNA。”

“那就是说,之前走过一千八百多米都是相安无事,没有反抗也没有攻击。”罗牧青小声地看着谢菲说道。

谢菲会意地点点头。

罗牧青恍然大悟,说:“看来,遇到有人劫持,应该立即反抗才对。如果是和平上山的话,我猜那个人大概长得并不可怕,所以才具有很强的迷惑性,让人误以为没有性命之忧。”

尽管罗牧青声音不大,可朱会磊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谁叫山里那么安静呢!

“长成什么样叫‘并不可怕’?”朱会磊眯着他那细长的眼睛,低下头盯着罗牧青的眼睛追问着。

罗牧青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声音发虚地说:“就是……就是不是很高很壮,有点儿文弱书生的感觉。”

“以貌取人!谁说书生就文弱了?谁说文弱就不会杀人了?”

罗牧青被问得哑口无言。然后,她再也不敢作声,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

终于爬到了这群小山中最高的一座——猴子坡的顶峰,入口处有一个石凳。

罗牧青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上面,下意识地寻找着上面的血迹。

关鹤鸣问谢菲:“死因和致伤工具都明确吗?”

谢菲回答:“勒颈工具是现场提取到的鞋带。死因是勒颈窒息,死亡时间大约是饭后两小时。手上的刀伤是单刃锐器所致,刃宽不超过三厘米,比较便于握持,十分锋利。”

腰不好的人最怕爬山。由于上山太快,中间又没有休息,关鹤鸣感觉腰有些疼,用两只手在后面托着,停住脚步,问:“鞋带上检出DNA没有?”

谢菲答道:“只检出来了美静的DNA,没有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的DNA。但据推测,鞋带很可能是他解下来的。勒死美静后,他丢掉鞋带,脱掉她的鞋、裤子,又用树枝扎眼睛。然后,他把美静的纸袋拿走,翻动后丢掉了。”

朱会磊又不失时机地抬了一杠,说:“也可能是威逼美静,让她自己把鞋带解下来的。”这一次的攻击性有点儿明显。

罗牧青想,也许这位朱法医对女人存有偏见,也有可能是天生喜欢抬杠。

“这个人十分谨慎,作案时全程戴着手套,而戴着手套解鞋带并不方便。如果是他自己解的,他应该会把鞋带带走。”朱会磊接着说,“从伤情上看,他动刀并不多,只是在美静突然反抗难以控制的情况下才用了刀。这是不是说明他很自信?”

邱实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冲着朱会磊点了一下头,说:“有点儿这个意思。”

然后,大家便沿着抛撒衣物的路线走。

走到两棵枝蔓相互交叉纠缠的粗壮大树旁,谢菲指着一根距地面两米多的树杈说:“她的牛仔裤被发现的时候,是挂在这个树杈上的。”

“是挂上去的?”罗牧青眼里充满了疑惑,忍不住凑到谢菲身边小声地问道。

谢菲解释说:“应该是随手高抛后掉落在树上的。还有很多其他的物品,也都是这样用力抛出去的。”

物品抛撒的路线与上山的路线完全不同。

罗牧青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画面:在黑暗的山里,月光惨淡,案犯在作案后显得十分兴奋。他一路抛扔被害人的物品,发泄着心中的某种情绪。

坊间流传他是一名变态杀手,看来这不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