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密室与保险箱

话说霍桑、包朗和警察长,率领着警察,冲进那一所高大房屋,见人就捉,逢人便捆,一共捉着几个人。

上一次霍桑和包朗来到这里,会见的那个什么王老先生,也被捆在内,霍桑便笑着向他说道:“王老先生,我们久违了!不想我今天再会见你时,你是这般模样。你以前的威风,往哪里去了?那把装着机关的椅子,如今放在哪里?你怎么不再把我按在上面呀?”

王老头儿听了这番含讥带讽的话,止不住心头火起,恶狠狠地望了霍桑一眼,放出很高亢的声音,说道:“我不幸被你捉住,要杀要剐,听凭与你。说这些闲话,做什么呢?你今天突出我们的不意,闯了进来,我们几个人来不及逃,被你们捉住。你虽似乎占了胜利,但我们并非是根本上的失败。你放小心些,恐怕你杀死我们时,也便是你宣告死刑之日。”

霍桑还是笑嘻嘻地道:“你不用嘴强了,安心等死吧。”

王老头儿很慷慨地道:“死是不稀罕的事。世界上的人,哪个没有死的这一天?而且我年纪已大,死更是意中事。俗话说得好,‘杀掉头,不过有个锅大的疤’,又有‘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的俗话,所以我一些也不怕死,你要杀便杀罢了!”

霍桑又笑道:“你虽是这般巴望死,但我还得留你再活几天呢。”说罢,就吩咐警察道:“你们把这几个人,都关在那边一间房里。抽出两个人来,在那里看守,其余的仍旧随同我们一直搜查进去。”

警察诺诺连声,就把那几个党人押往左边一间房里去了。

这里霍桑又指着包朗,向警察长道:“这个地方,我和他曾经来过一次,据情形看起来,并无什么埋伏的机关,迥非万福桥那里,步步都是陷阱的可比。所以我们搜查进去,不致有什么大危险。不过恐有未及逃出,又未被我们捉住的党人,躲在看不出的地方,暗害我们,我们应当防备些。”

警察长点头道:“是。”

包朗插嘴道:“难道这所高大的房屋里面,就只有这几个党人么?”

霍桑道:“这也难说。但纵有躲着的,经我们搜查之后,也得一个个都搜查出来。而且房里外面,又有警察们把守着,料他们党人也决不能逃走,送信给罗平去。我们尽管放大了胆,慢慢搜查便了。”

这时押着王老头儿等人去的警察,也已回来,向霍桑道:“我们已留下两人,在那里看守了。”

警察长问霍桑道:“我们就搜进去吧。”

霍桑道:“好。”

于是一行人众,就向各间房里搜查,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一些重要的东西。但这所房屋,都已走遍了。

霍桑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我想罗平也常到这里来。这里必有和他们蓝三星党有关的物件,怎么一件也查不出呢?这就奇了。”

警察长道:“照这样看来,若非你们曾经来过,和那老头儿已经承认,我还疑惑走错了门户呢!”

包朗站在旁边,也开口道:“据我想来,这并非是奇事,却是应有的情形。你想他们党人何等机警周密,如有和他们党务有关的东西,岂肯放在外面?必然要藏在地窖或是密室里面。我们既未发现这些所在,自然寻不出重要的东西。我以为如果定要查着时,必须先搜寻这些秘密的所在。”

霍桑听了他这番话,觉得很有道理,暗想:“包朗为人,本很聪明,如今却更精明了。”不由得望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笑道:“你的话一些不错,但你可能发觉这些秘密所在么?”

包朗也望了霍桑一眼,但他这一望之中,满含着狐疑和惊诧的神气,又哈哈笑了一阵。

霍桑见他这种情形,委实有些莫明其妙,只管瞪眼望着他,看他究有什么表示。

包朗笑声既止,就发出很清朗的声音道:“从地道中逃出的一件事,你不记得了么?”

霍桑听了这话,已明白他的意思,但并不截断他的话头,让他说下去。他就接着说道:“上次我们被关在地窖里,用尽方法,才得从地道中逃出,难道那个地窖,不是个秘密所在么?他们党人,不能把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么?”他说的时候,脸上露出得意的颜色。

霍桑见他话已说完,这才“扑哧”一笑道:“原来你所说的,就是那一个地窖呀!那个地窖,我岂有不记得的道理?但我以为当中必空无一物。我们上次在里面时,你也曾看见土地不平,四周凹凸,既无箱柜,也无器具,试问他们若有重要的东西放在那儿,难道埋在地下么?那个地窖,不过是个监禁人的所在罢了。他们纵有地窖或密室,必在别处,且待我们仔细去查。”

包朗被他抢白了一顿,果觉有理,方才的得意,也就立刻消散,低头不响,看霍桑怎样去查。

警察长听霍桑这般说,就道:“各处都查过了,再向哪里去查呢?”

霍桑道:“我自有查的所在。”说时,又向一个警察道:“你去把那个姓王的老头儿,带到这里,我有话问他。”

警察答应着去了。

霍桑也不再说什么,就坐在一张椅子上,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卷烟盒,取出一支卷烟,划支火柴,燃上吸了。

包朗和警察长也各就椅子坐下,还有一个警察却站在旁边。这时这一间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些声音。

不多一会,那个警察就把王老头儿带来。

霍桑拿出很端重的态度,放出很沉着的声音,向王老头儿道:“我有一件事,须得问你,你必须据实说将出来,或可将功抵罪,饶你个不死。”

王老头儿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我不是怕死的人,你莫拿这话来骗我,我也不想有那回事。但你有什么话问我呢?如果可说时,我不妨告诉你。明人不做暗事,我又何必瞒过你呢?”

霍桑道:“好个明人不做暗事!我就得问你了,你这所房屋里面,可有什么密室和地窖么?”

王老头儿道:“原来你问这件事呀!老实和你说,地窖是有的,而且你和这姓包的,也曾被关禁在里面,你怎么已忘记了?”

霍桑道:“这个地窖,我是记得的,另外可还有么?”

王老头儿愣了一愣,道:“除去那个地窖,就没有第二个了。”

霍桑听他说话发愣,不免生疑,用很锐敏的眼光,直射在王老头儿的脸上,郑重说道:“你方才说‘明人不做暗事’,怎么此刻又说谎话了?我曾据确实的报告,晓得这里有两个地窖,除去我到过的一个,还有一个呢!”

王老头儿道:“地窖委实只有一个,并无第二个。”

霍桑笑道:“那么必然还有一个密室了。”

王老头儿迟迟地道:“也没有什么密室。”

霍桑道:“你也不必瞒我。你纵然不说,我也搜查得出,还是快些说出来,我们落个私人的交情吧。”

王老头儿不响,霍桑也不催逼,只是望着他。

警察长却有些心急,拿出警察长的威风,喝问道:“你快些讲出来!不然,就得自讨苦吃。”

王老头儿听他这般说就瞪了他一眼,道:“你既如此说法,我就偏偏不说,看你怎样处治我?我虽死不怕,还怕什么吃苦呢?”

霍桑插嘴道:“你们莫用赌气。”又转向王老头儿道:“我们讲私人的交情,你就说出来吧。”

王老头儿道:“大家好好商量,我未尝不肯直说。若是拿威风来吓我,我是一些不怕的。”

警察长见霍桑这样神气,不便再多说,也就一声不响。

霍桑又向王老头儿道:“那么就请你直说吧。”

王老头儿道:“待我来慢慢讲给你听。第二进房屋的左边,有一间耳房,耳房里面,有四扇窗户。在第三扇窗户的镶板上,有一个木塞,把这木塞拔去,就现出一个小圆孔来。若是用小指头伸入这小圆孔里面,用力往下一按,包管就听见扑的一声。回转头来看时,就看见耳旁门的背后,露出一个长方形的窟窿来,这长方形差不多和人一般高。放大胆子,走到里面,经过一道黑暗的甬道,就可达到一间密室。这密室既无窗户,也无天窗,所以是十分黑暗。但是装就了一盏五百支光的电灯,只须用手在那密室门的左边门柜上,轻轻一按,立刻就可光明如昼。密室里面,并无机关,尽管放心走进去。这就到密室里去的种种手续,你倘要进去时,就照这样办便了。”

霍桑听他说完,脸上露出很愉快的笑容,道:“王先生,你说出这间密室,又说得这般详细,我很感激你。”

王老头儿道:“你我虽是仇敌,但我见你是个好汉子,所以才肯把这件事详细告诉与你。”

霍桑道:“你这番厚意,我总记在心里便了。”当下又吩咐那个警察,仍旧把王老头儿,押回那间房里,又向警察长笑说道:

“他们这一班人,虽是失身做了强盗,但心肠里面,还有一些义气。你若和他讲交情,倒有些利用的地方。若是只管恐吓他,威逼他,你虽拿一柄大刀,架在他的脖子里,他宁可立刻就死,也一些不肯受屈的。我做了好几年私家侦探,所遇见的强盗,也有好多人,却大概都是这般脾气。所以我方才和那老头儿,客客气气地讲交情,他居然就说将出来了。我们就依着他的话,去搜查密室吧。”

包朗道:“我有一句话,不能不说。停一会儿我们去拔木塞、揿机关,我劝你切莫亲自动手,恐防当中有诈。”

霍桑笑道:“这个你又是多虑了。我断定当中一些也无欺诈。王老头儿若是不讲交情,尽管不说,我们真能怎样发办他?他既然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就是他肯讲交情,那么这当中又哪有欺诈的道理?”

包朗道:“你既能断定没有欺诈,这是很好的。我不过有见及此,不能不说罢了。”

霍桑道:“这也是你的好意,也是你办事精密的地方。我既感激你,又佩服你。”

这时那个警察已回来了,当下他们几个人就走到第二进房屋的平房里。

霍桑依照王老头儿所说,亲自动手,果然和他所说的,一些不差。一会工夫,他们已到了那个密室,见室中陈设不多,却有一个很大的保险箱。

霍桑很快活地道:“这必是收藏重要东西的所在了,但怎样开这箱门呢?”说时,就蹲在箱前,见箱门上有一串小铜环,每一个环上,有一个英文字母。

霍桑数了数这铜环,恰巧是二十六个,正合上二十六个字母的数目。这二十六个小铜环,个个都是活动的,可以随意转动。箱门上,除了这一串小铜环外,并无锁门。

霍桑一面弄着这一串小铜环,一面自言自语道:“箱门上既无锁门,难道是不用锁匙的么?还是有暗锁门呢?”他用足全神,察看这个箱门,看了一会,竟得不着个究竟。

警察长站在旁边,也看得呆了,一声不响。

包朗却说道:“据我想来,这个保险箱,必是不用锁的,开关的机关,必就在这一串小铜环上。”

霍桑回转头来,向着他道:“我也是这般想,而且知这铜环上的字母,必有密切的关系。”

包朗道:“是呀!必是用这铜环上的字母,拼成个什么字时,这箱门就开了;再拼成什么字时,就又关了。所以如今首先应当研究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霍桑道:“你说的话,正和我的意思相同。你不妨随便假定一个字,我用铜环上的字母拼成,看可能开了?”

包朗道:“但是我说哪一个字呢?随便乱说,逐个去试验,也不胜其烦,恐怕试验三天,这箱门还是紧紧关着。我想箱门的开关,说不定和‘开关’两个字,有些关系。你且将这铜环上的字母,拼成Open(‘开’字),看这箱门怎样。”

霍桑很赞成他的意思,随即转动小铜环,拼成功个“开”字,但那箱门,仍旧关着,一些不动。

包朗道:“这就难了。既不是‘开’字,却是什么字呢?可就无从猜起了。”

霍桑尽管蹲在地上,不声不响,似乎推想什么的一般。

警察长道:“这是很容易的事,用不着这样苦思苦想呀!”

包朗截住问道:“难道你晓得开这箱门的方法么?”

警察长道:“方法我不晓得。不过放着那个老头儿,尽管去问他一声,就可晓得了。”

包朗不响,眼望着霍桑,看他听了这话,作何计较。但是霍桑头也不抬,如同没有听见,包朗也就不便去催他。

这样过了一会工夫,霍桑忽然道:“得着了!包管一试便开。”说着,就又动手转动小铜环。

包朗仔细看时,见他已拼成Shut(“关”字),不由得暗暗奇怪道:“如今是要开这箱门,怎么反拼成这个‘关’字呢?”

但是霍桑把“关”字刚正拼成,就听得“啪”的一声,箱门果然开了。

这箱门里面,装着弹簧,开出来时,很为迅速,力量也很大。霍桑本蹲在箱前,离开箱门,不足一尺光景。这箱门猛然向外开来,正打在霍桑身上,几乎把他打得跌倒。

霍桑连忙支住身子,嘻嘻笑道:“居然被我弄开了!我想方才将这字母,拼成‘开’字,箱门仍旧不开,说不定要开这箱门,必须反拼成个‘关’字。这是制造人的深意,以为出人意外,人就不能猜中,暗中偷开了。”又向警察长道:“方才你说去问那老头儿,便可晓得开的方法,我岂想不到这一层?但恐不免为他所笑,要说我们真个无用,既到了这保险箱前,还无方法开这箱门。所以我不肯去问他,决心自想方法。如今箱门已开了,不知里面藏有什么重要东西。”

于是霍桑就动手搜查,见箱子里面,都是些奇书和信件,在他们党人看起来,虽颇关重要,可是对于霍桑们,并无多大的价值。

霍桑心想费了许多事,除去捉住几个非重要的党人外,并未得着什么,心中很觉烦闷,但仍耐着性子,再去搜查,见箱子的里面,还有一个小抽屉,用手拉时,并未上锁,一拉就开了。抽屉里面,差不多是空的,只有一方图章。

霍桑拿在手里,仔细看时,见图章上刻着四个篆字,正是“张印才森”,不由得喜形于色道:“这不就是张才森的图章么?这图章如今虽无关重要,却是蓝三星党杀人谋财的铁证,也真是重要物件之一呢!”于是就把这图章,藏在里衣袋中,又向包朗道:“我们还是回到外边去吧。”

当下他们就回到耳房里。

包朗忽然说道:“上次我们追赶罗平,他的汽车,进这房屋后面的一条弄里,就不见了,究竟是什么机关,我们总不能明白。如今难得到了这里,大可查察一番,也借此破了那个疑团。”

霍桑道:“好。”就一同向最后一进的房屋走去。

要知他们究竟能否查出那个机关,这机关又是怎样配置的,都得在下回书中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