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谁

白芒皱眉不语,心里暗想:“这一次的案子,却是非常的奇妙啊!而且在历来所办的案子中,也可算得最难着手的了。但是以关系之重大,便也不得不勉力一办。”

在上一次“卖买军火案”内,替马桂祥出了力,果然大有用处。政界之中,渐渐也认识了白芒,所以这一次史惠法公馆里,出了这件异常的事,史惠法自己觉得,凭包探与警察的力量,万万办不了这事,便想起白芒来了。

但是白芒对于此案,虽觉得史惠法推念之殷勤,同时也觉得办理之困难,手中拿着史惠法递给他的一封信,待细读一遍,或能研究出什么办法来。

这一封,乃在这天上午,史惠法在家中接到的。一个署名“刁书霖”的,没头没脑地从邮局中寄来,书中要问他借一万两银子。上面也没发信地点,只晓得自本埠寄来的。书中口气,也不是借,也不是讨,也不是偷,也不是诈,却是命令的口气,词气非常厉害。那信上写着:

限汝于三日内,以银一万两,赎回汝之秘密。逾限不赎,即将宣布于新闻纸。此秘密云何,汝当知之久矣。

刁书霖

白芒读了,皱眉不语。这书中的语气,明明史惠法有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大奸巨猾刁书霖的手中。倘然不依他的要求,他竟会把这秘密,或是这秘密的一部分宣布出来。这就难了!

第一,不知吏惠法的秘密,究竟有何等重要的关系;第二,不知这刁书霖,究竟是何等样人,竟敢如此大胆,出头露面地写信具名;第三,这书中既没有通信地点,又没有接洽处所,这又从何办起呢?

当时踌躇一回,才对史惠法说道:“依我看来,只有两个办法,可以对付他。”

史惠法喜道:“竟有两个办法么?我愚蠢得很,竟连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请问这办法如何?”

白芒道:“第一个办法:倘然这秘密无关紧要时,便可用得,只消给他一个不睬不理,由他宣布也罢,不宣布也罢,只当没有

这件事。”

史惠法连忙摇头道:“这个使不得!那秘密虽不知确实,是哪一种秘密,但想必与我有些关系的,不能贸然给人家宣布出来。”

白芒道:“那么只能适用这第二种办法了,却也十分便当。只消预备一万两银子,老实不客气,同他开谈判,把秘密买回便是。”

史惠法失望道:“要是那秘密果然关系重大时,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现在苦的不知究是何种秘密呢!白芒,难道除这两种办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么?”

白芒道:“法子虽有,但也施展不出来,只可说别无他法了。”

史惠法讶道:“施展不出来么?这是什么缘故呢?”

白芒道:“便因不知这秘密的内容如何,而且你也不能十分相信我的缘故。”

史惠法十分吃惊,问道:“我不能十分相信你么?这又从何见得呢?我自信将这件事交托你办理,没有不信托你的地方。倘有不信时,也便不叫你办了。即如秘密的内容,的确连我自己也不曾明白,否则也就告诉你了。”

白芒道:“便是这一些不能相信我。以我所料,这秘密的内容,你必然彻底明白的,只是不敢告诉我罢了。现在既是你不能相信我,我便也不能承办下去。请就此告辞,另请高明吧。”

白芒愤然起来,取了桌上的帽子,告别回去。他心里也明白,这一趟差使,的确是扬名誉炫本领的好机会。无奈事情棘手,不如先掼手一下子,预料史惠法心里着急,倘至无可如何的时候,必定要来找自己的。这就叫作欲擒故纵之法。

白芒一路回来,走到杜美路五十号家里,踏进自己书室,忽见书桌上边,搁着两盒子精装锦匣的糖果,系着一张名片,明明是有人送给他的。

白芒觉得奇怪,为什么无缘无故,有人送起糖果来呢?便取起那名片一看,不觉大吃一惊,那名片上三个大字,明明是“刁书霖”三字。不暇再细看,急忙振电铃,叫那仆人来,来问他这东西哪里来的。

那仆人答道:“便在你回来之前,不到五分钟,有个人送进来的。还有一封信呢,也是同时来的。”说时,指着那桌上的墨水纸夹中,果有一封信在着,一看笔迹,与史惠法处见的一样。

立即拆开看时,那信中说道:

足下于吾事,能毅然撒手,其智不可及。特赠上等糖果两盒,以谢盛意。此物新从巴黎带来,味颇可口也。

刁书霖

白芒倒抽了口冷气,一想:“这厮倒来挑拨我了,书中口气,似嘲似笑,令人难堪。难道我白芒当真怕了他不成?不妨试试手段,到底谁比谁厉害!”

第二天早晨,果然不出白芒所料,史惠法气急慌忙地赶来,一见白芒,便道:“白芒先生,昨天多多得罪,幸勿见怪!今天早晨,又接到这张条子,事情越紧迫了。非你老兄,竟无可设法了。你看吧,这字条的语气,竟非常之厉害。这真怎么办呢?”

白芒接了字条看时,一望而知,与连次通信,属于同一手笔。字条上说:

汝昨与白芒商酌,筹防护之策。奈白芒惧却,汝其殆矣。虽然,白芒即从事于此,岂能阻我行事哉?今限至明夜子午,必须履约。汝只须张一灯笼于后晒台,我当及时而至,当面接洽。汝当忆之,明夜十二时,是最后之限期也。

刁书霖

书中的语气,竟没有斡旋的余地,而且胆大妄为,目无法纪,真猖狂极了!

白芒十分愤慨,对史惠法说道:“看他来信,简直是目中无人,到如此地步。我也不能再缄默了。史惠法君,此事我当竭力办理,你放心便了。现在第一步办法,先要把他引出来,才可以同他宣战。否则他隐在黑幕之中,我立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如何,斗不过他的。我看不妨依他信中写着的办法,张一只灯笼,在你后晒台上。他见了这个信号,必然要来寻你的。那时只消等着他来,一鼓而擒之,便可设法把他的秘密东西抢下。到那时,他便没法可施了。”

史惠法大喜道:“这法子果然不错,准照此办去便了。”

白芒道:“他来的时候,必不肯早,大约须在明晚十点以后。我却不能等在你处,须到那时,从后门偷偷地进来,不可被他们知道。我想他的消息,必然很灵的。倘一不小心,被他知道了我在此处,事便糟了。”

史惠法道:“这样也好。但是无论如何,必须要先他而到才好。”

白芒道:“那自然不会误事的。现在先要到后晒台上去,探看一番。”

史惠法答应,于是两人便走上扶梯,弯上后晒台去。

这晒台虽然高出屋面,但是四面一望,竟看不出哪一边是马路。只见重重叠叠,都是人家屋脊。近一些的房屋,也可以从窗户中,看见他们的房间与陈设。但是从反面着想,倘然有人住在近处的房屋中,也可以看见此地晒台上的情形了。

白芒看了一番,心中已有成竹,便对史惠法说道:“等到今天晚上,你燃了灯笼,我再来看吧。”

于是两人回身下来,白芒便在史公馆用了中餐,午后即一人出来,在近处察看。

这史公馆在小南门西仓桥,乃是一所五上五下二进的大宅子。但是附近四面,都是些一上一下,或是一间铺面的小屋,户数繁多,竟难于着手查访,也只得罢了。

这一晚八点左右,史惠法果然燃了一盏灯笼,挂在后晒台上。

白芒与史惠法二人,隐身在黑暗之处,四面观看,只见四面八方人家的房间中,都点着灯火,有几家炊烟缭绕,正在烧夜饭呢。也有几家牌声大作,正在雀战甚酣。

看了一回,没有动静,史惠法有些不耐烦了,对白芒道:“天渐渐冷起来了,我们下去吧。”

白芒道:“好。”于是两人下来。

史惠法皱眉道:“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呀!”

白芒道:“我却看见一件事情。你不见家家都点着灯火,独有一家没有灯火么?”

史惠法道:“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白芒道:“关系很大呢!你想这里四边,都是些一上一下的房子,正在吃夜饭的时候,岂有一个人也不在家的道理?倘然有人在家,总不会一盏灯火也不点的。这样看来可知是故意把灯熄灭着的了。为什么要把灯火熄灭呢?岂不很可研究么?”

史惠法大悟道:“是了,必是那边有人看着这里呢!一见灯笼点着,便去报告,又恐人家见他面目,所以把灯火熄灭了。是不是呢?”

白芒道:“对咧。方才我约莫测算过,大约正在隔壁和光里第四家。明天我得过去探访一番呢。”

第二天早晨,白芒果然赶到和光里来,找到那第四家,便在门前细细观看,不料竟发现一件奇事。

那石库门双门紧闭,上面钉着一方小小的铜牌,标着“林时铫寓”四个字。

读者诸君,想还记得,本书首篇“白芒侦探第一案”内,不是有一个白芒的同学林时铫么?不道他的寓所,现在此处。

白芒便也不再疑惑,便即上前去敲门。

那开门出来的,乃是一个半老妇人。

白芒便问她:“这里可是姓林吗?”

那人对白芒上下一看,才答道:“姓林的在楼上呢!你先生不是姓白吗?”

白芒大惊道:“真是怪事!我姓白,什么人告诉你的呢?难道有人知道我今天要来吗?”

那妇人道:“对了,昨天晚上,林先生早就关照过,今天早上,有个姓白的要来找他。”

白芒心中大为疑惑,只得走进,一直上楼,早见那林时铫立在扶梯上候着,叫道:“白芒兄,久会了!我今天早已晓得你要来了。”

白芒且不答话,只点点头,一直上楼。

只见那房间只有一间,乃是一上一下房子的楼面,陈设颇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只桌子。那桌子上只有笔墨、书籍等件。

白芒坐下,才向林时铫道:“你什么晓得我今天要来呢?你不是变了未卜先知的仙人了么?”

林时铫笑道:“我虽不是仙人,我的朋友,却差不多可以算得仙人,不论什么事,经他预料,没有会差误的。”

白芒推开椅子,立起来道:“你的朋友,不是姓刁,叫刁书霖的吗?”

林时铫道:“一些也不差。”

白芒道:“如此说来,你的朋友,正是我所欲得的人了。你可知道,他做的事吗?”

林时铫道:“这倒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呢?”

白芒道:“他挟了一种秘密,诬诈人家的银钱。他的胆子既大,而且料事也十分厉害,何论什么事,他都能预先知道的。”

林时铫道:“竟有这等事吗?现在他不在这里,少停等他来了,不妨同他到你府上来。我想他为人光明磊落,必然不会惧怕不来的。不知你什么时候在家?”

白芒道:“如此好极了。我今晚尚有一些小事,但在十时之前,必不出门的。”

林时铫道:“这倒为难了。那位刁先生,却也不能早来的。每日他回到家里,至早也要九点钟。我们这里,到你府上,道途遥远,至少也须三刻钟工夫,到你那里,将近要十点了。”

白芒皱眉道:“这怎么好?至晏欲在九点三刻之前才好。”

林时铫道:“这样吧,以九点三刻为限,倘到那时不来,你出去便是。”

白芒与林时铫约定,告别出来,又到史惠法处,告诉史惠法:“今天那刁书霖来此之前,尚须与我一面呢。便是他的驾临与否,尚未可必,也须视今天谈判的结果若何而定。”

史惠法急道:“但是无论如何,你必须要来的啊!”

白芒道:“那是自然,准在十点左右到此便了,但不要忘了开那后门呀!”

诸事妥当,白芒走出,心中无限欢喜,便一径返家,预备晚间与刁书霖开谈判时,怎样地对付。

再说史惠法,当天晚上,吩咐仆人,今天的晚餐,须得格外早一些。

晚餐后合宅宣布戒严,不论何人,不准进出,更须随时留心,防备陌生人进来,而且要随时警备着。倘然警铃一响,便是书房中来了贼人的暗号,不妨一齐拥进来,整备捉住那贼人。

史惠法办理防务,恰有经验,他也想到,倘然那人不到夜半便来了,已经如此预防着,也不妨了。

各人都关照定当,史惠法便自己一人,走到书室中来,坐在一张圆椅上,手中预备一支手枪。

那沙发的旁边,便装着一只暗电铃,一有警信,只消随手一揿,便可号召阖宅的仆人了。

七点钟敲过了,晚餐已毕,阖宅中许多仆人,都已预备定当。

寂静无声,史惠法又关照,不论什么人,倘不揿铃,便不许进书房中来,诸人答应。

这时已七点半钟了,史惠法一人,坐在沙发上,随时看看窗户,有没有动静。

他暗自好笑,像这般地防着,那刁书霖便有飞檐走壁之能,也难进来的了。

他便想起,那刁书霖写来的信中,所言秘密之事,想必是太平洋秘密借款的事了。

“当初订定此约时,我原也知道,损失国家利权不少,但是我个人的一生幸福,均在此一举,便不得不忍心一干。现在外面虽然约略知道此事,决然料不到,我史惠法竟是此约的主动人啊!千不该万不该,那我亲手所录秘密的草稿,不该遗失,四面找寻不着。我为了此事,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只恐此纸一发现,我的名誉事业,完全要失败了。却不料会到那刁书霖的手中的……”

史惠法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电话机的铃声响起来。

史惠法急忙拿起听筒,问道:“你是哪一个……是白芒吗……八点半钟来吗?再好没有……仍旧照昨天说的办法吗……后门觉得秘密一些……是了是了……再会……”

史惠法把听筒放下,心上的不安,也觉得稍为好一些。白芒能早一些来,却是最稳妥的办法呢。但是恐怕刁书霖在八点半之前来了,便怎么样呢?

这时又拿出表来看看,正在八点另五分,史惠法暗暗庆幸,距白芒约定的时点,止有二十五分钟了。白芒一来,便不怕怎样了。

那秒针一秒一秒地过去得很快。八点一刻了,廿分了,廿五分了。于是念六分,念七分,念八分,一分一分地过去。

等到最后一分钟时,史惠法便立起身来,开出门去,直奔到后门口来。

去了门闩,开出门去,忽见一人站在后门口,见门开了,一声不语,便走了进来。

史惠法大吃一惊,仔细一看,真是白芒,这才放心,当时也不言语,关了后门。于是两人回身走到书室中。

随手把门关上,史惠法这才说道:“白芒兄,幸亏得你来了,不然我正在担忧。倘然那贼人早来,事便糟了。”

史惠法话未说完,只见那白芒把身上的大衣取去,头上的帽子也去了,又取去了假发,竟完全不是白芒了!

史惠法大惊失色,知事不妙,便慢慢地挨身到沙发旁边,想去揿那电铃。

不料那人笑道:“史先生,你不用揿那电铃了,电线早已割断咧!便是那沙发上的手枪,也没用咧,里边的子弹,早已取去了。史先生,你不用把我当作仇敌一般,我却是正正经经地来同你开交易的谈判的。且请坐下,不妨细细商酌商酌……啊呀!这样看来,你知乎失了做主人的本分咧!吾还是第一次到此来,你理当茶也倒一杯给我呀!既然如此,我不客气,只得自己动手了。”

二人坐下,史惠法对那人看看,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说,还假装着随随便便地向四面留心,想个脱身的地方。

那人从身边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史惠法道:“我来了半天,你还不曾认识我呢,我不妨自己引进了。”

史惠法看那名片上,正写着“刁书霖”三字。

这时史惠法见他来意不恶,便也不再恐惧,问他道:“刁君,你不是写给我两封信吗?信中提着的秘密,果真在你处吗?”

刁书霖道:“正是。这秘密正是你亲笔所写的,那‘太平洋秘密借款’一案。其中关系的人,固不止一个,但是主动的却是你,而且那草合同的底稿,也是你写的。那张字纸,经了无数的周折,现在却在我的手中了。倘然你知道它的关系重要,那么出一万两的代价,却是不贵呀!”

史惠法道:“但是那草稿的底子,那一年北京大火,把我的住宅烧去一部分,这纸也早已烧了。”

刁书霖摇头道:“哪有烧去的道理?你可曾找到它的遗迹吗?以我所知,当时火烧时,虽把许多东西烧毁,只是那藏文件的铁箱,却未曾烧去。但是后来核点文件,单单不见了这一张底稿。史先生,可不是吗?倘然这底稿宣布出来,眼见得有一个社会上名誉很好的高等政治家,顿时要变了国民的公敌了。那时国民的唾骂,自不必说。新闻纸上,也将长篇大页地登载许多讥笑的议论。到那时也就懊悔无及了。”

史惠法道:“倘然我向你买回这秘密,定要一万两吗?”

刁书霖道:“一定要一万两,一些也不能减少。其实只抵得你的身家名誉千分之一而已。”

史惠法道:“但是这里一时没许多的现银子,怎样是好呢?”

刁书霖笑道:“你不要骗我了。我早已晓得,你今天在沪江银行里取了一万两的现钞票了。”

史惠法到此,觉得那底稿的重要,出了一万两银子买回来,果然不贵,于是慢慢起身,开了一只抽斗,里面正放着一百两一张的钞票一百张,拿了出来,交给了刁书霖。

刁书霖收好,放在袋里。

史惠法突然记起,那文件还没有拿回咧,不觉着急起来,忙问道:“东西呢?”

刁书霖笑道:“不要慌,在这里呢。”说着,从袋中拿出一个新闻纸包来,又对史惠法道:“现在你须送我出去了,仍旧从后门走。等到了门外,我便把东西给你。请你不要怪我留难,实在身处临地,万事不得不预防着。”

史惠法无奈,只得答应。于是两人一同出了书房,一路送到后门。

刁书霖回身道:“史先生,再会了。这东西拿去吧。但是你要记得,今天的事,不能追究。倘然声张出来时,就怪不得我,也

要把实情宣布的。”说罢,一回身早已如飞地去了。

再说白芒候在家中,看看手表,非常着急,只恐林时铫不来,时候将要到了,格外担心。又隔了一会,书房中的自鸣钟,那长针已指着九点三刻了。

白芒不能久等,想要披衣出去,忽听启门的声音。

白芒自去开门,只见正是那林时铫,却只一人前来,便问道:“那人不来吗?”

林时铫答道:“几乎错了寸刻,且进去再说吧。”

白芒着急道:“但是我与他有很要紧的事情谈论呢,而且还要出去。”

林时铫道:“我来把事情来细说给你听吧,只消五分钟好了。”

白芒无奈,只得说道:“如此你且说来。”

林时铫道:“第一,你须晓得,史惠法的秘密,乃是属于个人的名誉问题,别人是不用过问的;第二,刁书霖向史惠法借用一万两银子,倘然史惠法情愿出钱时,别人也不用再阻止了;第三,你须明白自己的本领,倘及不到刁书霖时,便也不必向他作对了。这三句话,你须记了,虽然是我林时铫对你说的,但也可以算得是刁书霖叩我来对你说的。我话也说完了,你也有事要去了,再会吧。”说罢,便点了点头,一竟去了。

白芒虽是愤怒,但也不再耽搁,一直到史惠法那里来。

这时史公馆中,正在纷纷扰扰的当儿。

史惠法见白芒一到,忙叫道:“快些来吧,上了当咧!那刁书霖竟会冒你的名,到此来的,一万两也被他骗去。这一包东西,他说便是秘密文件,但是完全不对,只是几张破报纸罢了。你道出了这许多银子,买这些东西,冤枉不冤枉呢?”

白芒忙问:“那刁书霖是怎样的一个人?”

史惠法一一说了。

白芒想了一想,才大悟道:“我又上了当咧!这人不是我的朋友林时铫么?现在事情渐渐明白了,那刁书霖便是林时铫的化名。‘刁书霖’三字,颠倒读起来,不便是‘林时铫’么?本来这人异常聪明,在学校中常常考第一的。我当时因气不过他,想同他作过,不料反上了他的当。后来有个XYZ来同我取笑,想来也是他了,我倒不知道他为何时时要同我作对呢!”

白芒十分懊丧,手里拿起那些破书报纸来,忽然发现一张字条,有刁书霖名字在上,忙拿起,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史惠法所惴惴之秘密实已被毁,知此事者,只三数人。今日既拜领巨金,当永秘此事,为卖国奴遮羞耳。夫卖国奴

亦伙矣,焉能一一暴其行乎?

刁书霖